第299章 喜山王
芨芨草是難得見到的陰堂弟子，不但讓周玄覺得驚訝，其余的血井通靈人們，也都表現出了極大的好奇，
他們不停的詢問著關于陰堂的修行方式、以及背后的信仰。
“我們陰堂背后供養的是邪神，但邪神也分三六九等，像球場路的那尊小邪神，年齡太小，沒有固定的信眾，沒有得到井國的承認，
他的手段也過于兇殘、暴虐，會對手下信眾，采取榨干的態度，一旦決定要哪個信眾的性命，便會拔骨抽髓，無所不用其極。”
芨芨草講道：“但井國有許多的眷族，他們供奉的邪神，是從久遠的年代，便已經誕生了的，一代又一代的傳承了下來，
信眾方面，很固定，都由該眷族的人去供奉，
在對待信眾方面，除了每月一次的血祭、每年一次大祭之外，平日里是不會主動殘害信眾的，相反，還會降下賜福，
我的眷族，叫石羌，供奉的神靈，叫骨神。”
“你是石家寨的人？”
芝麻醬問道。
“是，石家寨，世世代代都在供奉著骨神，骨神不死，于灰燼之中永生。”
聽到這里，司玉兒有些犯迷糊，問道：“我有點不明白，你們寨子，信奉的是骨神，那你為什么要去罡風洞參加流云寨的祭祀，人家背后站著的是九蛇之神啊。”
“可能我沒有講明白。”
芨芨草又著重講道：“明江府很大，府城之外，有十來個寨子，這些寨子，和前幾天重見天日的彭家鎮一般，幾乎都是遠古先民傳承下來的，和外界交流極少，而且也不對外通婚，
這些寨子的背后，幾乎都有神靈，而且是得到了井國承認的，但祭祀這些邪神的手段，畢竟過于血腥，生祠血祭，影響很惡劣，
所以，井國京城府，聯合了九府游神司，要控制血祭的規模，以及參加血祭的人數。
按照目前的明文公示，每次血祭，儀式的參與者，不得超過百人，
每個眷族不可能完全將人數控制在百人以下，往往會超出些人來，比如說一百三十人、一百五十人，只要不是太過分，游神司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芨芨草講到此處，停頓了片刻后，又說道：“但是，無論是一百多少人，遠遠達不到祭祀的規格…”
“所以，你們十幾個眷族，齊聚罡風洞，將人氣再次聚攏，來完成祭祀所需要的規格、建制？”司玉兒問。
“的確。”
芨芨草說道：“雖然將自己眷族背后的神靈，坦誠的展露在其余眷族面前，總是件不太好的事情，但也只有這種辦法，才能讓我們繼承應有的祭祀規模。”
周玄聽到此處，倒是關心起了芨芨草，問道：“你是眷族的人，背后有自己族群的神靈，以我對邪神的了解，他們對信徒的掌控是很嚴格的，
你有神靈傍身，今日又拜了血井天尊為最高信仰，信仰雜合，真的不會有事？”
“多謝大祭司關心，我拜在天尊的門下，骨神只會為我驕傲。”
芨芨草又說道：“流云寨的九蛇之神，極有可能是徐荊川，大祭司，若是有需要，兩天之后，便是這個月的祭祀大典，我愿為您鞍前馬后，打入流云寨，探聽到徐荊川的線索。”
周玄還沒有表示認同，芝麻醬卻搶先質問道：“你們石家寨與流云寨有世仇，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平日里，你們與我們寨子一同做祭祀，已經是劍拔弩張，現在你想打進我們寨子，探索九蛇之神？
怕是要把你剝皮、扒骨，萬蛇噬身。”
周玄聽到這兒，興趣更濃了，
原來芝麻醬，也是來自明江府的眷族子弟，聽著意思，她還是流云寨的人？
“小小血井會，各個是人才…”
芝麻醬一發聲，芨芨草便清楚她的身份，說道：“那我知道你是誰了，流云寨在明江府城里開夜總會的，只有那一個人，
世仇是世仇，但我有我的辦法，你們流云寨，攔不住我。”
“芨芨草，流云寨的事情，與你無關了。”
芝麻醬扭頭，朝著周玄鞠躬，說道：“大祭司，我愿為天尊，獻上犬馬之勞，在這個月的罡風洞內，我作為流云寨的一份子，愿意打聽關于九蛇之神的隱秘。”
“你本就是流云寨的人，關于九蛇之神的來歷，你自己不清楚嗎，還需要去專門打聽？”
周玄問道。
“九蛇之神的隱秘，掌握在眷族長老的手中，也不會輕易外泄，你可以問芨芨草，他自己也不知道骨神這尊神靈，是如何誕生的。”
“她說得沒錯，但在祭祀之上，各大眷族的神靈的意志會降臨，那是弄清楚九蛇之神來歷的最好時機。”
周玄聽到這兒，已經是極其滿意，說道：“很好，到那一日，你們兩人可以隨時召喚我，我的意志，可以隨時降臨到你們身上，
弄清楚九蛇之神是不是兩百二十年前的徐荊山，事成之后，我會給付給你們相應的報酬。”
周玄本就沒有白嫖的心思，他作為會長，初見面就白嫖會員的隱秘，豈不是失了人心？
人心一散，隊伍就不好帶了。
他說道：“你們是眷族的人，又都是生祠血祭的傳人，我問問你們，白骨長生山這般禁地刺青，對你們修行，是否有幫助？”
白骨長生山的刺青，代表著薩滿背后的天穹神明級「長生教主」，
這種禁地刺青，若是埋在正常人家中，能讓尋常家庭封門絕戶，但眷族人，可是不正常人。
聽到“白骨長生山”，芨芨草當即便發出了一聲嘆氣，對自己沒有得到“探聽九蛇之神”隱秘的機會，表示扼腕嘆息。
“若是白骨長生山，那對我們眷族來說，是極大的好處，多謝大祭司，多謝大祭司。”
“芝麻醬，你一人去打聽九蛇之神，有多大的把握？”
“六成把握成功，三成把握失敗，但是能全身而退，還有一成的概率，可能會…”
“那若是再多指派你一人作為幫手呢？”
周玄指著芨芨草說道：“他有信心打聽到九蛇之神的蹤跡，既然如此，不如你們短暫的放下眷族世仇，兩人合力，事成之后，共同參悟白骨長生山。”
“我是同意的。”
芨芨草當即便表明了態度。
那可是白骨長生山…難得一見的禁地，禁地之中，白骨疊山，雷霆萬鈞，四處都是死亡的氣息，最適合他們這些被污染的眷族修行參悟了。
剛才，芨芨草已經失去了見到白骨長生山的機會，心里正郁悶呢，現在機會重現，他哪有不抓住的道理。
芝麻醬的態度，則有些含糊，從心底最深處來講，她也希望芨芨草來幫忙。
既能增加“探聽隱秘”的成功幾率，而且得了白骨長生山之后，一人參悟，一人護法，被禁地影響得發瘋、癡狂的概率也小了許多，實在不行，護法之人可以切斷參悟之人與禁地的鏈接，保住性命。
但是…石家寨和流云寨，畢竟有世仇，這種世仇大到什么程度？
若是兩族的族人，在某處相遇，必然會死斗到底，直到某一族的人徹底死個精光，死斗才會結束。
死斗之中，可不管什么女人、孩童，只要是活物，就要殺死，毫無憐憫可言。
“找這樣的人來幫我，若是事情敗露，我還有什么臉，去面對我的族人？”
芝麻醬如是說道。
“若是事情敗露，你反咬我一口，說我是入侵流云寨的仇人，我還能揭發你不成？”
芨芨草說道。
“就算你不揭發我，我們事情也辦成了，往后我們一起參悟「白骨長生山」，你確保不會對我背后下刀子？”
“以前可能會，現在嘛？什么流云寨、石家寨，我們可都是天尊的人啊，
天尊弟子不殺天尊弟子。”
芨芨草的思路轉變得尤其的快。
但他的表現，卻讓周玄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性——芨芨草對「白骨長生山」有他獨特的理解。
這種理解，也讓芨芨草對于這副刺青的價值判斷，變得極高。
命也不要了、世仇也放下了，削尖了腦袋，一定要參與到這場“九蛇之神”的隱秘探索行動，這完全不像血井通靈人以往“貪生怕死”的風格。
“看來這次行動，我給出的價碼，有點太高了。”
周玄暗暗想到。
不過，他給出的價碼高，其實也無所謂，千金買馬骨嘛。
再者說，這所謂的千金，在周玄這兒，還真不值得一提，比白骨長生山還要牛的刺青，他少說也有十幾幅。
刺青堂口，給周玄帶來的好處，已經開始慢慢顯現。
每一副神明刺青圖，都是極有價值的，哪怕是以物易物，能為周玄帶來很大的好處，
更加別說那幅能讓井國九府落降的山河圖。
這副圖的存在，消除了周玄被越境擊殺的所有可能性。
“芝麻醬，芨芨草很有誠意，你是什么態度，表個態吧。”
周玄催著芝麻醬。
芝麻醬構想了良久后，問道：“大祭司，從探聽隱秘，到領悟「白骨長生山」，怎么保證芨芨草不會對我動手？”
周玄指了指地面，說道：“你們的魂靈，都投影在血井天尊的緋月之中，若是互相心生間隙，血井天尊會看到的…若是芨芨草對你出手，又或者你對芨芨草出手，天尊會降下天罰。”
“那我就放心了，我可以暫時放下世仇，允許芨芨草跟我一起參加行動。”
“芝麻醬，我知道你是誰，今日我便會和你聯系，行動細節，我們私下里談。”
芨芨草說完，芝麻醬便應了下來。
而此時，眾人的佛氣，也都吸得差不多了，有些好事之人，不太懂「白骨長生山」的價值，議論紛紛。
此時，芨芨草已經與芝麻醬定下了同盟協定，也騰出了閑功夫，跟眾人解釋，說道：“各位會員，若是有一件寶貝，能將五炷香提到六炷香，甚至還有沖擊七炷香的機會，這件寶貝，你們愿意拿什么來換？”
“這…這…無價之寶吧？”
“有這樣的東西嗎？”
“白骨長生山，便是這樣的寶貝。”芨芨草說道。
這次扼腕嘆息的人，不是芨芨草了，而是其余的所有會員。
一次任務，便能拔一炷香火，大祭司手里怎么那么多好寶貝？
“各位，佛氣已經吸足，我的任務也被芨芨草、芝麻醬接下了，我也沒有其余要講的了，你們若是有想講的，可以出來講兩句，若是沒有，今日的集會，便到此結束。”
眾人第一次在城隍道觀里集會，陌生感還是有的，也都不愿主動講話，周玄便只能揮揮手，說道：“那集會就此結束，你們往后若是遭遇了困難，可以尋找司玉兒、李乘風，也可以在血井之中，直接呼喚我，
讓我們期待下一次相聚吧。”
周玄低垂著頭顱，道觀里其余會員的身形越發的黯淡，直至完全消失。
李流云從沙發上蹦跳了起來，在辦公室里來回踱著步子，興奮難以抑制。
“那可是白骨長生山啊。”
她從辦公室的左側，走到了右側，又從右側走到了左側，步子始終沒有停過。
“咚！咚！咚！”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李流云沒有開門，因為她還沒有穿戴上自己的裝扮，她壓啞了嗓子，用男人的聲音，詢問著門外之人：“什么事？”
“老板，今日大都會不光是說書先生講書，白光也會去捧場，而且聽說白光將姿態放得極低，并不是壓軸的歌星，
她…要幫那位說書先生暖場。
暖場嘛，便是頭一個節目，把場子的氣氛演熱，通常都是些小歌星、小演員去做，
白光如今在明江府的名氣極大，各大商場都會放她的歌，電臺里也是她的熱歌，可謂火遍了明江府城內的大街小巷。
這種身份、地位的歌星，竟然會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說書先生暖場？那說書先生到底有什么魔力？
但李流云卻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動用自己的腦細胞，她說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大都會搞他們自己的名堂，就由他們去搞唄，古玲葫蘆里到底賣什么藥，我不想猜了。”
“老板…”
“做好自己的事。”
李流云呵斥道。
“是，老板。”
等助理走了之后，李流云坐到了皮椅上，兩條筆直修長的腿，架到了寫字桌上，美滋滋的想：“哎呀，白骨長生山…”
這副禁地刺青圖已經占據了她的全部心神，什么古玲、什么白光、什么來自平水府的說書先生，不過都是些渺小的塵埃罷了，哪有「白骨長生山」那般引人入勝、巍峨高遠…
周玄離開了秘境，對店里的云子良說道：“老云，你都猜不到，我的血井會里，竟然有明江眷族，他們走的都是陰堂。”
“那你小子福緣不淺呢。”
云子良聽到此處，往最里扔了一顆花生，嚼吧嚼吧，說道：“你和別人不一樣，還沒有到七炷香，便領悟了星辰法則，還是三境的，要想繼續將星辰法則提高，靠領悟確實不行，
領悟天地隱秘，那都是七炷香之后的事情啦，但陰堂可以幫到你。”
“他們修法則？”
“他們族群的神靈，就是邪神，邪神領悟的便是法則。”
云子良說道：“若是你能搭上一個修煉星辰法則的眷族，以你的悟性，說不定能更上一層樓。”
言及此處，
云子良又說道：“不過也有意思，血井賜福人間，各大隱秘眷族，得到了更多的賜福，所以血井通靈人，有不少的都自深山大寨，
彭家鎮里的百眼大祭司，也是血井通靈人，我估計如今的樹族里，還有通靈人。”
說到百眼大祭司，
周玄說道：“百眼、萬色界去京城府搖人，要來對付我，也不知道他們得手了沒有。”
“你小子還巴著別人來對付你呢？”
云子良起了身，往店外走著。
“去哪兒啊？”
“去打麻將。”
“徐荊川在哪兒，你不想聽聽了？”
“看你小子這得意忘形的樣兒，肯定是眷族里面打聽到蛛絲馬跡了唄。”云子良現在和周玄好得能穿一條褲子，有什么心思，自然能夠猜得中。
他說道：“我去打幾手麻將，回來就跟你去大都會聽講書。”
“得嘞。”
周玄應道。
云子良前腳剛走，黃禧后腳就進來了。
“喲，黃老板，你終于來了。”
周玄從柜臺里，拿出了兩幅青衣佛刺青。
其中一幅刺青，顏色已經褪去，圖案污亂不堪——這副刺青的佛氣，被血井會的會員瓜分了，失了靈性，自然就變成了如今胡亂涂鴉的模樣。
另外一副刺青，圖案極清晰，佛氣也旺盛。
周玄將這副完好的刺青，遞給了黃禧。
黃禧才瞧了一眼，連忙把刺青給卷了起來，心疼的說道：“可別給這佛氣搞散了。”
卷完刺青后，她雙手抱拳，又對周玄講道：“小先生，這副刺青過于珍貴，代價僅僅只是號令我們黃家兒郎，為你打聽消息，這次我們黃門占了太大的便宜，
剛好，有個信兒吧，我得給你放放風，算是彌補小先生的損失。”
“什么信兒啊？”
周玄問道。
“明江六大老山，有一位大精怪，叫喜山王。”
喜山王這個名諱，周玄聽翠姐講過，就是胡門的胡三太爺胡云海，叛出了胡門，自立山頭，封了自己當上了“喜山王”。
“那不是胡門的太爺嗎？”
“你也知道他是胡門太爺？”黃禧問道。
“是啊，老云前幾天給我講過。”周玄搬出了云子良，給翠姐背鍋。
“云先生博學，山精野鬼、市井傳說、風水問卦、香火修行，他是無所不知啊。”
黃禧又說道：“這喜山王，多年來，一直沉迷修行，妄圖以精怪身份，位列天穹仙班，但聽說從昨天開始，便蘇醒了過來，不知有何動向。”
“小先生，我可是知道，如今的明江府，比洪波之時，更加兇險…祆火教蓄勢待發，異鬼遮星還惦記給她哥哥群星復仇，聽說你又大發神威，斬去了弓正的一尊分身，
在這種時刻，喜山王的突然蘇醒，怕不是什么好兆頭喲。”
周玄聽到此處，問道：“黃老板，我想問問，那喜山王，什么香火？”
問喜山王的香火層次，黃禧比翠姐靠譜一些。
畢竟翠姐才活了四十歲，壓根也沒見過這位胡門三哥，而且胡三太爺，早就反出了胡門，胡門的人，也不知道他如今是什么層次。
“離位列仙班，只有一步之遙了。”
黃禧幽幽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