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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九炷香祭品

  “我的命被人改過?”

  徐荊山狠狠的揉著自己的光頭,竟然不顯得很意外,反而像一塊心里石頭落地了似的,長舒了一口氣。

  “可不是么。”

  趙無崖眼力不太高明,倒沒有留意到他的表情,反而發自心底的認為徐荊山感到意外,

  他也不管徐荊山看不看得懂,將手中的羅盤遞了過去,煞有介事的解釋道,

  “你看你內盤的卦象,是見運在書,折運在書,這翻譯成大白話啊,就是讀書能改變你的前途,但你的前途,也會因為讀書而斷折,

  所謂成也在它,敗也在它,讀書,連續兩次修正過你的命格,只是前一次修改小,后一次修改大。”

  徐荊山看著密麻麻的羅盤刻符,哪里看得懂,這比那些大書法家狂草之書,還要難懂。

  他便只能聽趙無崖的翻譯。

  “成也在書,敗也在書,你這副卦,算得比遁甲的大高人還要準呢。”

  “你似乎對這卦象,有心理準備?”周玄早早便瞧出了端倪,終于發問道。

  徐荊山細細回想了自己年少時的遭遇,便說道:“卦像暗合了我曾經的往事,你們可能不知道,我這個人,打小便是個讀書種子…”

  他說這話的時候,周玄和趙無崖很難完全相信,

  主要是徐荊山這副尊容,大光頭,打著赤膊穿西服,活脫脫一個土匪頭子,和讀書人哪里搭得上邊?

  他說他是魅魔的時候,兩人已經很難繃了,但有錢富婆的品位,還難講得清楚,他們捏鼻子也就認了。

  可當徐荊山說到他是個讀書種子的時候,周玄、趙無崖已經“庫庫”的笑出了聲。

  “你們笑什么?”

  周玄:“我家的驢懷孕了,想想就開心。”

  “你又笑什么呢?你家驢也懷孕了?”徐荊山又轉頭去問趙無崖。

  趙無崖還在“庫庫”的笑個不停:“他們家的驢…庫庫…就是被我家驢日到懷孕的…”

  “…”徐荊山。

  “徐老板,你接著講…接著講…”周玄繼續對徐荊山說道。

  徐荊山這才講道:“我小時候讀書好,家庭條件卻不怎么樣,父母都是佃農,田地是鎮里一位東家的,那東家姓鄭,我管他叫鄭伯爺,

  鄭伯爺膝下有兩個兒子,但都不成氣候,一個好吃濫賭,一個整日青樓作樂,

  恰好,他見到我,覺得我過于聰明伶俐,又愛借他家的藏書,便覺得我是個讀書娃子,

  有香火天賦的人,能進各大堂口,往后前途光明,同樣,有讀書天賦的人,能進各大府衙,以及骨老會下屬的慧豐醫學院,前途也很可觀,

  鄭伯爺后人無望,便想把我培養出來,往后若是混出了個名堂,也能福蔭他那倆不成器的兒子。”

  徐荊山講到此處,抬頭望天,說道:“鄭伯爺把我收下,我認他當了干爺,從此,我父母有了自己的田壟,干爺送的,而我,則被接到了鄭府,每日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

  這便是我的命運,命成在書。”

  “命敗在書,作何解釋?”

  趙無崖又問。

  “我十七歲那年,再過數個月,便能考學了,以我當時的成績,進個府衙做事,綽綽有余,但我希望自己能考進慧豐醫學院。”

  慧豐醫學院是骨老會旗下最重要的產業,里頭的學生,有不少都當了善德醫院的醫生,還有一些,會進入太平紳士這個財團,

  無論是骨老名醫,還是太平富賈,在一個小鎮上,那都是橫著走的人物,鄭伯爺的“奇貨可居”之策,也算要見到效果了。

  “結果,在我來明江府備考的那一個晚上,我見到一個穿著儀態仙風十足的老人。

  他進了我的屋子,對我說…后生,書里能讀出個金山銀山,豐潤嬌娘來?”

  趙無崖聽得很感興趣,問道:“你怎么回答的?”

  “我說,讀得出來,老人又問我,那你讀書,讀得出為國為民、心懷天下的道理嗎?

  這個話題太大,我讀書只是為了混個好前程,并沒有想那么多,就說…我沒想過這些道理。”

  徐荊山說道:“我話音一落,那老人便嘆著氣,說我本是上應星宿文曲,降世便應心懷圣賢,讀的是圣賢之書,往后成為一代人間文圣…”

  “庫,庫,庫”

  “你們太過分了…”

  “我又想起我們家的驢了。”

  “我和他想的一樣。”

  周玄、趙無崖兩人伸手掐住了臉頰,方才止住笑…一代文圣現在成了販賣山珍的光頭大哥,這很難讓人繃得住。

  “那老人說了,說我本是人間文…”徐荊山重新講到“文圣”時,還故意停住,見周玄、趙無崖不再發笑,才繼續往下講道,

  “我是文圣的命,但那個鄭伯爺,卻暗中推算出了我的命格,將我接到了府中,讓我攻讀世俗之書,福蔭鄭家后人,

  在那位老者的口中,這便是改命,人間文壇大圣,最后只能出就一介富賈俗醫,可惜,可嘆。”

  “那老者,不是別人,正是西谷真君。”

  西谷真君,便是周玄四方錢的“西錢”上印的那位…

  “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便渾渾噩噩了起來,也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情,但從今以后,我的命運便發生了轉折,我變得不愛讀書了,看些雜書、閑書還行,但要閱讀些什么深奧的學問,便頭痛欲裂,生不如死。”

  徐荊山說道:“有此怪病,我考學自然不中,但從此,我卻開啟了販賣山貨的命途,好在,我做生意更是一把好材料,一兩年的工夫,便已風生水起,

  后來回想,必然是西谷真君怪罪我浪費了文圣之命格,便將它收了回去,從此,學問之于我,便沒了緣分。”

  周玄聽到此處,機敏問道:“你娶第一個老婆,是在考學之前,還是在考學之后?”

  井國有些人結婚很早,十四、五歲時便已成家,而徐荊山考學時,已經到了十七歲,這個年紀的,成家更是理所應當,需要詢問清楚。

  “考學之后。”

  周玄聽了答復,將事情的思緒捋了捋,便覺得徐荊山所求的事,雖然只是娶妻生子的小事,但要辦到,卻特別的棘手。

  “你是文圣之命降凡,只因鄭伯爺瞧中了你的命格,將你接回了他家,希望你考出了前途之后,照顧他們鄭家,卻無意中改變了你的命運,

  這是第一次改命,觸動了天星。

  你考學之時,又遇上西谷真君,他怨你不成氣候,收走了你的命格,讓你與深奧學問無緣,這是第二次改命,是真君出手。”

  周玄雙手抱胸,品讀著徐荊山的面貌,說道:“真正讓你有了如今悲慘境地的,怕還是因為你的命格被收走,那是真君給你收走的,要想把命改回來,原理倒也簡單,

  讓西谷真君,把你的文圣命格,還回來就行…”

  那么問題來了,

  西谷真君,在哪里?

  “光陰界。”

  趙無崖幫腔說道。

  “為什么在光陰界?”周玄問道。

  “道門四大神君,都在光陰界。”

  趙無崖指了指天穹的方向,說道:“玄哥兒,知道天上的星宿嗎?其中有四顆,便是四大神君留下的法器,指引著道門的弟子,

  你的四方錢,能夠應驗,便是神君星宿照耀指引著呢。”

  “意思是,我要找西谷神君,便要去光陰界?”

  “你還去不了,你沒八炷香。”

  趙無崖說道。

  在井國人間界的弟子,升入了八炷香,成為人間半神之后,便會聽到光陰界的召喚。

  有了這聲召喚,才能進入光陰界。

  “那光陰界,去過的人,基本上回不來人間了,傳問里面是妖魔成群,精怪到處都是,只是活著,便已經極難了。”

  趙無崖說道此處,又說道:“這副閻王卦,估計又只能作罷了…這些卦啊,各個回報豐厚,但很可惜,鏡中之花,水中之月,瞧起來像回事,一觸碰,便神消形滅,惱人得很啊。”

  趙無崖已經不指望給徐荊山改命了,他想跟徐荊山再寒喧幾句后便離開,

  去街上做些便宜算卦生意嘛,也沒什么不好的,做一樁便有香火在結算,雖然很少,每日堅持,四處尋龍算卦,有個五、六、七、八年,不也升七炷香了嗎?

  犯得著在這“閻王卦”上做文章么,

  他按著內心計劃,講了幾句場面話后,便要轉身離開,但他要走,周玄卻愣在原地。

  “玄哥兒,走了,西谷真君做下的手筆,哪是我們這些人間道士破得了的。”

  “玄哥兒…”

  趙無崖不斷的催促,周玄卻像沒聽見似的,托著腮幫子沉思著。

  “玄哥兒,我們該上路了。”

  “先別急,我想到一個問題。”

  周玄凝視著徐荊山,對趙無崖說道:“崖子,閻王卦的卦主,是受了某些信仰的指引、賜福,卦主才會找到我解決紅塵之擾的,對吧。”

  “是啊。”

  “徐光頭…徐文圣是受了西谷真君的指引,才來找我問的卦,

  而他的紅塵之擾,解決的手段,卻是尋到西谷真君。”

  周玄說道:“那么問題來了,西谷真君肯定是知道我們兩人去不了光陰界尋他的,那為什么還是指引徐老板等候我們呢?”

  “額…”

  “他知道我們辦不成的事情,卻指引徐老板來找我們,這不是吃飽了撐的?”

  周玄說道:“所以,七葉尊者那副卦,我算不清處,但徐老板這副卦,解鈴之法,必然不會在光陰界。”

  “那能在哪兒?”

  趙無崖也咀嚼出了個名堂,連忙問道。

  “徐老板,你這個店,真的沒有什么名堂嗎?”

  “沒有啊。”徐荊山四周望了望。

  “我看著這店,倒有些熟悉,我既是個道士,也是個說書人,說書人,以夢境為手段,你這店里,有夢境的味道。”

  周玄走到西墻處的一副字畫前,伸手觸摸。

  畫紙一入手,

  周玄便有一種彈性細膩之感,這畫紙,竟是人皮的觸感,

  但他仔細觀望畫紙,又是正兒八經的宣紙,無論是結構、紋路,還是肉眼觀察到的細節,與尋常宣紙,毫無二致。

  “正如說書人夢境之中的破綻,事物的模樣與質感,貨不對板。”

  周玄這么一說,

  趙無崖也跑去摸宣紙,把畫摸了個遍,也愣是沒有摸出什么區別來。

  “不對吧,玄哥兒,我怎么沒感受到差別呢?”

  “因為你不是說書人,對于夢境的觸感、眼力,都不高明,再加上,你感知力也沒有我的強,這個夢境,很是真實,不是長期浸淫此道者,不可感知。”

  周玄的話,有點傷崖子的自尊心,

  但崖子想想,又覺得有道理。

  辨別夢境,是說書人吃飯的手藝,要是其余堂口的人,這么容易便能辨別得出來,那說書人又憑什么屹立于九大古堂口之中。

  只見,周玄走向了徐荊山,問道:“此店是夢,你是夢中人。”

  “我是夢中人?”

  徐荊山被說得愣住,額頭之上,竟然多了一點很難察覺的灰白斑點。

  這斑點的色澤,在見過不知多少次生死的周玄眼中,已經極為熟悉。

  這是骸骨的顏色。

  “你在夢中,已經居住了多少歲月?你的經歷,是真實還是虛妄。”

  “真實的…不…不像是真實的…我有些記不清了。”

  “你記得清,你想一想,你再想一想。”

  周玄見徐荊山臉上的白點愈來愈多,便覺得他一直逼著徐老板想起生前之事,很有效果。

  這種不知活了多少歲月的夢中人,生不知其生,死不知其死,在夢境中,他與活人無異,而一旦夢境退散,他才知道…自己早已是一架白骨骷髏。

  “徐老板,你真是文圣命格?又真被西谷真君,將命格收走?”

  “是,我是一代文壇大圣…西谷真君哀我、嘆我、怨我…是鄭伯爺改了我的命……我記起來了…”

  徐敬山此時,大半張臉,已經成了白骨,皮肉已爛腐。

  他聲音錚錚,說道:“道爺,我考的不是慧豐醫學院,我考的是科舉功名,

  我克死了九個老婆,全都被我克死…每一年,我家里都會大辦喜事…連續九年…”

  他將到此處,渾身再無皮膚,只剩下空空如也的骨架。

  在骨架轟然倒榻之時,

  他只留下了最后一句話:“大夢千秋,只求道爺剝去那九位妻子的亡魂,她們纏繞著我,讓我不得轉生,永世困頓…”

  這一刻,徐荊山,才講出了他真正的訴求。

  而店里的模樣,也全都變化。

  精致的皮草店內,成了一團廢墟,青磚斷瓦下,懸著數十張人皮。

  而在堂中的匾額上,張貼了一個“囍”字。

  囍字喜慶,民間都用紅字寫就,而這個“囍”字,白底黑字,倒像懸在靈堂之上一般。

  “徐老板的九次大婚,怕是都有陰祟混雜。”

  趙無崖則只覺得這店中的氣息,過于陰冷,要約周玄先出店在說。

  “嗯。”

  周玄應了下來,這里實在是太陰了,陰氣如浪潮,掩在身上,只覺一股難以言說的不爽利。

  出了店,

  周玄便進了秘境。

  這次的閻王卦,還是很有進展的,在徐荊山意識到自己不過是個夢中人后,想起了身前的往事。

  他活著的時期,還有科舉考試,那便是年代較古的人。

  他被鄭伯爺改了命,又被西谷真君收了命格,然后便開始克老婆,

  連續克死了九個,老婆死去的亡魂,纏住了他的魂魄,讓他不得轉生。

  他的愿望也很簡單,就是要將他的魂魄,與九個老婆的魂魄,給剝離開來,讓他能夠順利轉生。

  只要轉生了,

  這副卦,就算結束了,剩下的,便是周玄領到大量的香火,以及目前尚未言明的好處了。

  事情到此,便算順水推舟。

  “要剝離他老婆的亡魂,就需要找到徐老板的亡魂。”

  張貼了“囍”字的店中,徐老板只有一具行尸走肉,不見其魂魄,骨架散去,他的生命氣息也被徹底抽干。

  “不過,要找起來,應該容易。”

  周玄去到了秘境的道觀中,推開門,喊道:“井子,啟動問卜。”

  周玄在城隍道觀之中,是有存貨的,

  一個六炷香的祭品,彭侯坐八望九的祭品,都已被血井吞噬,但周玄卻未使用過兩個祭品問卜,都存在血井的賬上。

  現在看,這兩個祭品,用得上了。

  “井子,幫我卜一卜徐老板魂魄的具體位置。”

  周玄說道。

  血井聽到此處,便在城隍道觀里,落下了鵝毛大雪。

  雪,勾勒出了一個字“九”。

  “你是不是填錯字了?”

  周玄很是吃驚:“我就是問問徐老板的魂魄在哪里,需要九炷香的祭品?”

  他原本以為,就徐老板這樣的人,問個魂魄啥的,獻上六炷香的祭品,也就頂天了,

  結果,九炷香?

  開什么玩笑?

  血井卻毫無更改的意思,保留了原字——一道魂魄,尋找起來,必須要有九炷香的祭品。

  此時,道觀里,再次飄起了雪,又在地上,勾勒出了四個字——可以賒欠。

  “不賒了,不賒了。”

  周玄連忙擺手,大步離開了秘境。

  “好家伙,九炷香啊,我要是賒了,先不說九炷香我打不打得過,就說這茫茫井國,去哪里能尋到一個九炷香。”

  周玄的心神回到現實之中,盯著那片幽深詭異的店,片刻后,又望了望那個黑底白字的“囍”字,喃喃道,

  “血井出九炷香的價碼,必然是有他的道理,一道魂魄,憑什么值九炷香?只因他生前是人間的文壇大圣?

  那文圣的命格,不是被西谷真君收走了嗎?他也不是文圣啊。”

  周玄苦思不得其解,便又進了店中,再次尋覓,別的沒找到,只在一架腐朽的柜子中,找到了一雙血跡斑斑的請柬,字跡斑駁,

  他仔細辯認后,收信人的字跡古怪,他看不懂,只看懂了最末尾的一行,…大武二十二年十一月四日,吉旦,后福悠長,徐原恭拜具。

  “大武二十二年?”

  周玄回頭詢問道:“崖子,大武二十二年,離現在多遠?”

  “大武國祚一百八十年,井國有六十多個年頭了,加在一起…離現在差不多二百二十多年了。”

  “徐荊山,竟然是二百二十多年前的人。”

  信上是徐荊山成婚的請柬,至于“徐原恭”,此人肯定是徐荊山的父親。

  兒子結婚,老父親寫請柬,很合理。

  周玄將信遞給趙無崖看,趙無崖也看不懂收信人的字跡。

  周玄無奈,只能將信小心折了起來,收進了口袋,對趙無崖說道:“走吧,崖子,回東市街了?”

  “不接著攢香火了?”

  趙無崖詢問著周玄。

  “把這閻王卦給他了結了,才是最大的香火。”

  云子良都說了,閻王卦算出來了,好處多多,香火更是旺盛,這可是大活兒。

  東市街,周家凈儀鋪,

  云子良在喝著茶,聽著小曲,徐驪則收拾著重新繪好的屏風,

  小曲不是來自唱機,是余正淵開了嗓,給云子良唱著平水府的民間曲目。

  “余老板的曲,聽起來還真有些滋味。”

  “老板可當不起。”

  余正淵一曲唱罷,面對云子良的夸獎,連連擺手,在梨園行,“老板”這個稱謂,可不誰都當得上,那都得是戲臺的名角。

  柳叫天這樣的,才可以稱得上“柳老板”。

  “你以前也學過戲啊?”云子良又問。

  “我們周家班的師傅師兄,那都是先學戲,戲唱得有些偏差,才轉的行當,當了水箱、簧管、經濟之類的。”

  “那你周家班的戲園子真行,一個被刷下來的人,唱戲都這般有滋有味,要是臺柱子,那還得了?”

  “我們周家班的臺柱子,柳叫天,她一開嗓,正統梨園班子的大角兒,都得靠邊站,提鞋也不配啊。”

  余正淵說起柳叫天的戲,那叫一個自豪。

  “那改天兒,我真得聽聽。”

  云子良翹著二郎腿,輕拍著膝蓋,回味著余正淵剛才的小曲,

  周玄風塵仆仆的走了進來,抓起茶壺,先灌了兩口后,說道:“老云,第二副閻王點卦又來了。”

  “來了來了唄,反正你又解不開。”

  “這次有戲。”周玄說道。

  “有戲,有啥戲啊,我這一生,遇了二十九次閻王卦,也就解出了其中一副。”

  “真有戲。”

  周玄將今日的遭遇長話短說,跟云子良講得明白了。

  聽得云子良都坐不住了,站起身,便說:“意思是,只要找到那個徐荊山的魂魄,這卦就解了…聽起來是有戲啊?”

  “聽上去感覺就沒戲。”

  余正淵一旁潑著涼水。

  “咋的,大師兄,你才來明江府,就咒我呢。”周玄笑著說。

  “哪能叫咒,這個徐荊山,是不是經營了許多木棧?”

  “你也知道?”周玄問道。

  “在平水府老有名了。”

  余正淵說道:“兩百多年前,徐荊山那是井國九府之中,出了名的富貴商人,各大府衙、各大堂口,多少在他那里有些股份,生意大得沒邊,

  后來他悄摸的消失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平水府就傳呢,說那徐荊山把生前賺下的錢,都找了個龍穴埋了起來,

  他自己也葬在那道穴里,所以這些年,都在找他,妄圖找出他的生前巨富來,那些金銀珠寶,幾輩子就糟蹋吧,糟賤不完的。”

  “還有這事啊。”

  周玄這才知道“徐荊山”在皮草店不是吹牛了,二十四家木棧,那都是摟著說的。

  “你不是有血井天尊的問卜嗎?你問問它呀,問完了,立馬就能找到。”

  云子良幫周玄出著主意。

  “問過了。”

  “血井天尊怎么說?”

  “要一個九炷香的祭品。”

  周玄這番話,像一根勢大力沉的棒槌,當頭一棒子,砸得云子良身體軟趴趴的,委頓地坐在椅子上:“那就沒戲了,九炷香,天穹上倒是挺多,你得斬得了。”

  周玄依靠著血井的復活,借了血井的氣息,也才斬去了「弓正」的一尊法身,要在天穹弒神,難度是極大的。

  以他目前的香火層次,那是別想了。

  “老云,你咋還精神不振了呢,你得換個角度想想,僅僅是得知一道魂魄在哪里,就值九炷香,這要真找到了,得多大的利益?”

  周玄說道。

  “那不是找不到嗎?”

  “有線索。”

  周玄從口袋里,摸出了請柬,遞給了云子良,說道:“你瞅瞅,這是徐荊山結婚的時候,發出去的請柬,但是收信人的名字,我看不太懂,書法里面,沒這么結字的。”

  云子良接過了請柬,仔細瞧了一眼后,便說道:“這是薩滿的文字——巫字,彭先生不在,他要在,一眼就能給你瞧出來,

  這巫字,我也不太認識。”

  他話音一落,余正淵已經湊過去瞧了,瞧了幾眼后,便分辯出了字跡,說道:“哦,這收信人啊,叫胡云海,信上先是寫了正名,然后還寫了敬稱,叫胡三太爺。”

  周玄、云子良同時望向了余正淵:“你怎么會認識巫字?”

  余正淵更是迷糊,說道:“小師弟,云老爺子沒記起來就算了,你咋也沒想起來呢?我們周家班的儺神,起源便是巫,班主也是巫女,戲班大活兒的禱告,那便是用巫文撰寫的,

  我經手那么多樁生意,看都看熟了。”

  “…”周玄。

  有了余翻譯,周玄當即便說道:“胡門有四大輩分,云、燈、常、慶,這胡三太爺又叫胡云海,那它就是胡門的大野仙嘍。”

  “你小子漲知識了,竟然還知道云、燈、常、慶。”云子良對周玄有些刮目相看,

  他哪里知道,這是周玄早上吃羊湯,和翠姐聊天時,學到的熱乎知識,他也是現學現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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