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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 冬春水枯,上緩下急

  一道梅嶺,劃分了豫章和庾陽。

  梅嶺,又稱庾嶺,庾嶺之南,即為嶺南,又稱庾陽。

  正值冬去春來的時節,程心瞻乘獅出三清山,南下庾陽,橫跨梅嶺,剛好有幸體會「南枝花落,北枝始開」的絕美勝景。

  在贛南地區,梅嶺北坡,滿山遍野的梅花在寒風中傲放枝頭,遠遠看著,叫人分不清是滿山的花,還是滿山的雪。等到跨過梅嶺之巔,來到粵北,梅嶺的南坡上,在這里,梅花已然凋謝,取而代之的,是一顆顆青翠的梅果。

  當年,程心瞻渡化天鞘山之后,曾經以蓮花化身在庾陽歷練除魔,一共待了有近五年的時間,后來在師尊溫素空的呵斥下,停止分神化身之舉,返回山門。過往歷歷在目,但仔細一想,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梅嶺的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也已經有三十多次了。

  程心瞻拍了拍獅子,示意往梅嶺里落去。

  跟在獅子身邊的沐龍杖不知發生了何事,但也不敢問,跟著就落了下去。

  程心瞻憑著記憶,來到梅嶺南坡腳下、亂石叢生的一片古梅林里。他仔細找了找,不一會,就發現在一株兩人合抱粗的梅樹根部系著一條青綬。

  就是這了!

  道士捏一個印,指向地面,口念,

  “分!”

  于是,地面緩緩分開一條裂縫。

  這分字咒是程心瞻從五行金咒裂字咒中得啟發,悟出來的咒語。這道咒語超脫了金意,不但能碎金裂石,還能分水分火,開土斷浪。就像纏字咒,發源于木行,但以程心瞻現在的咒語造詣,召鬼纏魂也不成問題了。

  他在《一切道經音義考》中便記載了這種對于某一種咒語,如何取其意、超其形的獨特見解。

  一邊的沐龍杖好奇看著地面,心道莫非經師在這地下還埋了什么好寶貝,這是專程來取的?

  地面分開,露出了埋在里面的東西,不過卻是叫沐龍杖大失所望,原來,只是幾壇子酒而已。

  沐龍杖看不上,程心瞻卻很欣喜,攝了一壇出來,然后再念一聲,

  “合!”

  于是土地恢復如初。

  這正是當年他跟沈照冥一起來庾陽時,取梅嶺之梅釀的梅子酒,埋在了梅嶺。一共埋了四壇,兩人當時約定,如果兩人都一直在庾陽除魔,那就每半甲子拿出一壇共飲。而之所以只埋了四壇,是兩人都堅定的認為,無論如何,兩甲子的時間,都一定能將魔派驅逐出庾陽了。

  如今半甲子已過,庾陽是止住了節節敗退的頹勢,還穩穩占住了北江,但要說收復西江,驅逐南魔,看起來又還很遙遠。

  在這三十年里,沈照冥一直在庾陽堅守,可程心瞻卻是未曾再來過了。當初說好了是兩人共飲,所以沈照冥一直未曾來取酒程心瞻也不意外。

  剛好,這次自己來庾陽,雖然稍晚了兩三年,但也勉強算得上是趕赴半甲子之約了,定要和照冥一醉方休。

  程心瞻收了酒壇,再度啟程,直往白云山而去。

  白云山。

  遁光如織,飛舟如梭,一派肅殺景象。

  程心瞻從祥和的豫章來到緊張的庾陽前線,一時間還有些不適應。

  他放眼望去,發現白云山頂已經是一片廢墟,他記得在三十年前,那里還是一片繁華宮觀,乃是嶺南丹鼎派中安期觀的所在。安期觀據說是鄭仙弟子所傳法統,往上可以追溯到秦漢時期。這樣久遠的道教宮觀,雖然在歷史的長河中逐漸沒落,名聲不顯,但也一直香火不絕,想不到竟在魔潮中覆滅了。

  此時,在白云山的西麓,又新建了一片道觀,程心瞻知道,那就是蓊郁觀了。沈照冥在信中說,蓊郁觀是正道在庾陽北江的重要前線樞機之一,由浩然盟與安期觀遺徒共建。觀中有一座高樓,直入云霄。樓頂上有一面鏡子,放著白光,照視四方,在很遠的地方便能看見。這座樓名為「白云鎮海樓」,乃是調控方圓百里內水澤江河的重要樞紐。

  沈照冥就在這里當值。

  程心瞻乘獅落下去。

  蓊郁觀是前線樞機,防備森嚴,四面八方都有人在巡視,程心瞻一靠近,馬上就被察覺到。不過他這次是帶著獅子來的,人家一看,一頭神駿的雪獅馱著一個年輕的道士,馬上就反應過來了,快步上迎,然后在獅子前站定,恭敬行禮,問道,

  “敢問可是廣法先生當面?”

  程心瞻坐在獅子背上,掐印回禮,

  “正是貧道,道友有禮了。請教如今坐鎮蓊郁觀的是哪一位?”

  那人答,

  “如今觀中乃是由兵鋒山的乾希道長主事,安期觀的盧教主為副貳。”

  程心瞻點點頭,乾希道長在盟里做事很久了,之前是打過照面的,便道,

  “不知道友身上可有要務,是否有空閑領我去見一見乾希道長。”

  “得閑,得閑,請。”

  那人連聲應著。

  不過,就在這時,白云鎮海樓樓頂上的靈境忽然大放紅光,仿佛紅日一般照射過來,一道刺目的赤虹落到了獅子邊上的沐龍杖身上。

  “敵襲!!!”

  正要轉身給程心瞻帶路的修士看到這一幕,先是一愣,然后驟然變色,赤光?那就是四境魔頭!他來不及多想,立即聲嘶力竭的高喊起來。

  沐龍杖見狀看向程心瞻,攤了攤手,露出一臉無辜的表情,自己可是什么也沒做,已經老老實實收斂氣息和魔氣了。

  程心瞻也是有些意外,想不到那寶鏡居然如此了得,在沐龍杖已經主動收斂氣息的情況還能洞察出來。不過想想也是,蓊郁觀在前線,又是重要的調度樞機,肯定是魔教的眼中釘,如果不加以防備,被魔頭悄然摸近,那損失就大了。

  不過這樣一來,也不用自己去拜見了,想必主事的人馬上就要過來了。

  那原本要引路的小修士,現在如臨大敵,法寶也祭出來了,雖然沒有立即動手,但也不曾慌亂逃走,只是緊張的盯著程心瞻,掐訣的手都在抖。

  程心瞻也不好跟他多解釋什么,所以只是歉意一笑。

  不過這里是前線重地,白云山又是指揮樞機,來來往往的人也不知有多少。靈鏡示警,加上小修士吼了這么一嗓子,周邊的修士就都察覺到了動靜,而且他們又不像小修士離得這么近、這么緊張,在赤虹的亮光之下也不曾注意到被赤虹鎖定的魔頭身邊還有一個乘獅的道士,幾乎都是下意識就出手了。

  于是漫天的法術、符箓、法寶都打過來。

  “定!”

  見狀,程心瞻在胸前掐印,念了一個咒字。他的手印上迸發靈光,像是一盞燈一樣往四面八方照去,在虛空中形成了一個光球。而那些漫空打來的攻勢,無論是有形的法寶、符箓亦或是無形的法術,被這法光一照,都被定在了原地。

  他如今在咒術之道上還有一個新的進步,就是原先需要以印訣為指向,只能朝著某一個具體的方向或人、物施咒,咒意的落腳處是單一的。但現在不同了,他的咒意可以向四面八方輻照,也可以在多個人、物上落腳,并無什么限制與拘束。

  而對于虛空法的修行,他自己一直在精心鉆研,并且在先后跟掌教、還珠樓主、黃海龍君以及曲祖這些當世巔峰人物交流學習之后,如今也已經邁上了一個嶄新的臺階,到達了一個讓曲祖都側目的高度。

  這定字咒,便是一道虛空咒術,此刻,由他施展出來,甫一出手,便是震懾到了所有人,仿佛連那些施法者也被咒意定身了。

  “慢著!”

  就在程心瞻施法后,這片虛空為之一靜,然后便聽一聲高呼聲傳來,也不知是對程心瞻說的,還是對白云山眾修者說的。

  隨即,便見一道電光從鎮海樓里飛了出來,速度極快,只眨眼功夫便來到了程心瞻的跟前,凝成了一個人形,化作一個高冠紫袍的中年道士。

  事實上,從寶鏡示警,到群修動手,再到此人出現,一共也才兩個呼吸的功夫而已。

  前線反應,可見一斑。

  中年道人當然認得程心瞻,他率先行禮,

  “見過廣法先生。”

  而程心瞻是何等聰明人,見赤虹仍未撤去,便知乾希道長還有疑慮,于是便掐了一個雷訣回禮,掌心里有雷光滋生,凝成了一只雷眼,他道,

  “乾希道長,有禮了。”

  而中年道士見那雷訣,頓時松了一口氣,那雷訣是五雷正法中的「天雷洞微訣」,非是精通雷法的心正之人不能施展。魔頭能在相貌和氣機上作偽,但絕無可能在雷法上作偽。

  “先生,這是?”

  中年道士收了寶鏡法光,然后看向沐龍杖。

  此刻,沐龍杖早已被去掉了冠冕龍袍,只穿一身深靛純色的大褂長袍,腳上踩一雙毫無紋飾的圓頭黑布鞋,頭上戴一頂寬大的荷葉巾,同樣也是深靛色,把大半張臉都給遮住。他這身打扮,跟在程心瞻旁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只是一個牽獅的隨從。

  江乾希在兵鋒山里也是一脈主事級別的人物,前些年過了六洗,雷法精深,也只有這樣的人物,才有資格坐鎮白云山樞機。但此時,江乾希卻驚訝的發現自己看不透這個隨從,想到靈鏡發赤光示警,心中不敢有絲毫放松。

  “只管放心,是已經受降的魔頭。”

  程心瞻答,然后又輕聲道,

  “外面不是說話的地。”

  “哦,是,是。先生里邊請。”

  江乾希反應過來,側身請程心瞻入蓊郁觀,同時放聲喊道,

  “無事,是廣法先生來了,繳來的魔寶引發靈鏡示警,都散了吧!”

  聞言,群修轟然。

  在如今的東方道門,廣法先生的名號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而且自廣法先生成名以來,除魔無數,從無敗績。近些年來,又誅五毒、逐赤尸、斬毒龍,乃是跟四境交手也屢有斬獲的人物,這樣的人來到了庾陽,來到了白云山,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是了,這樣的人物,繳來的魔寶能引發靈境示警就不奇怪了。也只有這樣的人物,才能一字定住所有人的攻勢。

  于是,漫空的修士都湊上前來,圍成了一個巨大的圈,然后他們便真真切切看到了那位乘坐在神駿雪獅背上的年輕高修。

  程心瞻笑著揮手向他們打招呼。

  “廣法先生!”

  “廣法先生!”

  “廣法先生!”

  在白云山當值的盟中弟子,有不少是萬法派、凈明派和上清派的,程心瞻在他們心中的地位本來就格外不同,此刻見到了真人主動揮手,甚是激動,于是帶頭振臂高呼,贊頌其名號。

  有他們帶頭,于是剩下的人也跟著喊,聲浪也越來越大,又把更遠處的人也引過來。

  程心瞻見動靜太大,怕影響到了白云山的正常戰備,趕緊制止,他說,

  “諸位道友,我這就收了法術,你們也拿回自己的寶物,繼續做事去吧。”

  群修均稱是。

  于是程心瞻收了法術,漫空的法寶便有一個下墜的勢頭,不過有程心瞻提醒在先,這些寶物也沒有掉落下去,紛紛被主人收回。程心瞻也在江乾希的帶領下落入了蓊郁觀,直接來到了鎮海樓的最高層。

  鎮海樓的第三十三層不設四壁,不設門窗,僅有幾十根朱漆大柱頂起樓頂,設計巧妙,視野極為開闊。程心瞻放眼西望,千里水澤盡收眼底。

  “照冥呢?”

  程心瞻問,他來白云山并沒有告知沈照冥,想著給他一個驚喜。只不過因為被靈鏡探到,動靜鬧大了,但這樣大的動靜卻不見照冥出來,那要么是在閉關,要么是出去了。

  只聽江乾希答,

  “沈道長現在在虎門那邊,現在冬日水枯,南派中以湖鼎山為首的西江魔蛟會消停點,但每逢這個時刻,大江沖海的勢頭也有所減弱,以九龍島為首的南海妖魔便會從伶仃洋逆流而上,攻合虎門,意在從下往上,占領北江和東江。這時候,我們靠上游的,就要抽調人手去支援下游。”

  “原來如此。”

  程心瞻點點頭,又問,

  “九龍島那邊我知道是南海雙兇坐鎮,兩個都是龍裔妖魔,那我們這邊是誰在?”

  江乾希答,

  “羅浮山的鄒教主在銀瓶山坐鎮,與南海雙兇對峙,看護虎門,同時帶領門下弟子,攻打九龍島,收復失地。”

  原來是鄒教主,自己身上還有掌教給他的信。

  程心瞻想了想,便道,

  “擇日不如撞日,乾希道長,既然您這邊局勢尚好,那貧道現在直接去虎門吧,為那邊的道友分擔一些壓力。等改日再回來向您請教雷法。”

  江乾希當然沒有異議,他回道,

  “不敢,先生請便,那來日再詳聊。”

  于是,程心瞻拱手告辭,才入樓,便又乘獅出樓,順著中江一路往南去了。

  江乾希目送程心瞻遠去,心中還有疑惑未解,他皺著眉,暗道,

  那人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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