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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九章 青松覆雪,正魔殊途

  神州海疆的幾位龍王各有各的特點。

  比如黃海的那位自稱君,東海的兩位自稱圣,南海的私下里還是喜歡稱老祖。

  比如黃海龍君在海底建宮,覆海大圣在島上建宮,托天大圣在礁上建宮,綠袍老祖則是在陸上建宮。

  再比如,黃海龍君封王喜歡封兩字王,而且以海疆封王,淮南路就封淮南王,淮北路就封淮北王,簡單易懂。東海的兩位喜歡封一字王,而且和海疆沒關系,而是以妖王自身的特質封王,比如錢塘海的寒螭就封寒王,大肚海的鼉龍就封鼉王。

  而南海又不同,這位比較看心情,有一字,也有二字,有時以地封王,有時以姓封王。比如留守百蠻山舊地的辛辰子,被封作蠻王;最新一個提拔的烏蒙山妖祖,梟龍蕭有時,被封作烏蒙王;哀牢山的教主毒龍尊者沐龍杖,又被他封作沐王。好似完全隨心所欲,叫人摸不著頭腦。

  但無論如何,無論一個字兩個字,無論具體叫什么,這四位真龍封王,封的都是四境,沒有一個意外。

  直到今天,破例了。

  綠袍老祖封了一個三境的峨眉弟子為王,不,應該說是前峨眉弟子,嚴人英,封為滇寧王。

  這個名字的寓意倒是好猜,滇池安寧。滇池安寧了,綠袍老祖對于滇文的心也就安寧了。

  一個三境的峨眉叛徒,值不值一個封王呢?

  稍有見識的人都知道,這絕對是大值,就是不考慮「仙槎」劍和碧雞山,就光是一個峨眉掌教首徒、當代七修劍大師兄這個身份,都足夠了。

  問題就在于這個峨眉叛徒在峨眉掌教親身回迎的前提下,還愿不愿意接下這份旨意。

  所有聞訊趕來的人都在目不轉睛的看著。

  峨眉掌教齊漱溟也不再繼續念他的誓言了,和所有人一樣,都看向那道諭旨。

  綠袍老祖身后的那個銀袍武士在念完諭旨后,便放飛了手中的朱絹龍諭。朱絹并非凡物,脫手之后迎風便長,很快化作一道紅霞,往碧雞山上飄過來,上面的金色龍章清晰可見。

  紅霞飛過滇池,離碧雞山越來越近。

  終于,一直寂靜沉默的碧雞山響起了一道沙啞的聲音,

  “嚴人英領旨。”

  一道玄光從碧雞山中飛出,然后凝成一只巨手,要去接那道紅霞。

  這時,站定虛空的齊漱溟臉色一下子冷下來,失望之色溢于言表。他伸手一點,飛出一道劍光,把紅霞與巨手盡皆打碎。然后轉身再一點,又飛出一道劍光,打向南盤江水柱上的那兩道人影。

  “哈哈哈哈——”

  綠袍老祖放聲大笑,然后把手一推,推開了身后的武士。這時,劍光來了,把綠袍老祖的身體打的粉碎,化作一團砰然炸開的水霧。不過下一瞬,水柱里又飛出一條水龍,又化作一個綠袍老祖,與前一個一模一樣,甚至連笑聲都沒中斷。

  而與此同時,伴隨著綠袍老祖的笑聲,南盤江翻涌激蕩,踴躍起無數水柱,然后每個水柱上都飛出一條水龍,再紛紛化為綠袍老祖,一時間便出現了無數個綠袍老祖,此刻都在仰天大笑,笑聲連成一片。

  “齊大劍仙,這里是滇文,是南盤江,還當是在你峨眉呢?”

  無數個綠袍老祖指著齊漱溟捧腹大笑。

  齊漱溟還是面無表情,心知這綠袍法力又有長進,但面上不曾表露。他試探一招后,也不再朝綠袍出手,而是重新來看碧雞山,張口說道,

  “人英,一步錯,步步錯,魔教巧言令色,善于蠱惑人心,你還年輕,容易被一些不切實際的恩惠所騙。但為師不怪你,當著天下人的面,為師說的話依舊有效,你什么時候想明白了,峨眉依然歡迎你,你的家族也不會有什么事情,你可以隨時回家看看。”

  說著,他又打出一道玄光,落向碧雞山,并道,

  “你前些天才殺了撫仙湖的玄衣都督,為師已經給你準備好了禮物,乃是「捉光掠影」之法,卻不料出現了這樣的變故。你今日被迷了心智,但你征戰滇文多年的功勞卻做不得假,這份禮,為師還是要送你。”

  而綠袍老祖見狀,也是伸手一點,點出一道黑光,然后打在滇池上。滇池上面的碧光禁制并未阻攔這黑光,黑光打在滇池上,炸起一道高高的水柱。這水柱飛出湖面后,便化作一條雪白的蛟龍,去打那道玄光。

  只聽轟的一聲炸響,玄光與白龍,兩者俱消。

  隨即,滇池的水面再度翻涌噴出,又變成一個綠袍老祖,凌空而立,跟齊漱溟離得極近,只聽他發出一聲嗤笑,

  “好了齊大劍仙,別擱這陰陽怪氣。人英本事了得,彼時各為其主,他殺我的人理所應當,我派也殺了不少峨眉的人。不過現在人英被你逼的苦不堪言,來南方了,跟我成了一家,要齊心打你的峨眉。過往的事情自然就算不得數了,這個事我還是能做主的,你也別在這白費力氣挑撥了。

  “至于你的東西,是好是壞還不好說呢,人英他也不稀罕。”

  齊漱溟并不搭理綠袍,對著碧雞山撂下一句話,然后轉身便走,

  “人英,好自為之。”

  綠袍老祖今天是真開心,見齊漱溟返回西蜀,又是一陣經久不歇的大笑。隨后,便見他看向碧雞山,祭出一物,懸在掌心,說道,

  “人英,接王印。”

  綠袍把手一抬,他掌心之物便緩緩飛出。這是個碧翠的鈕印,印鈕是一只昂首的碧雞,嘴里啄著紫色的綬帶,看來,這還是綠袍專門臨時為嚴人英煉制的。

  王印緩緩飛近碧雞山,此時,便見山中飛出一道玄光,化作一個人形,正是嚴人英。

  程心瞻和馮濟虎看著那飛出來的人影,都是瞳仁驟縮,神色驚變。

  一夜白頭!

  那個青松倚玉山般的男子竟然一夜白頭,青松覆雪!

  這個痛失至親的男子接過王印,他臉色蒼白的厲害,眼中全是血絲,唇皮爆裂,啞聲道,

  “人英接印,謝過大圣。”

  圍著滇池看熱鬧的人,見到昔日的峨眉大師兄、顓頊閣主,竟然一夜之間就變成這副樣子,都是有些惋惜。同時,所有人都意識到,峨眉掌教說了半天的話,此人一聲不應,而綠袍發一次旨、送一次印,此人先是以法力領旨,現在更是親身迎印。所作所為,已經是明明白白告知世人,嚴人英確實已非峨眉之徒,實乃南派魔王!

  綠袍對嚴人英親身外出接印也感到意外,也確實是想不明白像這樣天分高、知進退的好苗子峨眉夫婦竟會把人往外推,難不成他們修的功法也有問題,跟早年的自己一樣,走火入魔把腦子修壞掉了?

  他心中愈發高興,但面上還是顯露出一副痛心的表情,他來到嚴人英身前,伸手拍了拍嚴人英的肩膀,然后說,

  “人英,你以后就安心在碧雞山修行,幫我看顧好江西就行,別的不需要你操心,把身子養好,早日晉四境。有什么解決不了的,就去哀牢山找沐王,或者是去烏蒙山找烏蒙王,另外,你也可以憑王印直接聯系我。”

  “人英遵命。”

  而綠袍老祖說完,也不進碧雞山,轉身便走,才離開滇池,便當空化作一團雨水,掉落下來,形散神飛,南盤江也隨之恢復平靜。

  而嚴人英顯然是一副不愿意在外久留的樣子,見綠袍轉身離開,他也隨之轉身回山,再無聲息。

  滇池重新恢復寧靜。

  “走吧,我們也回吧。”

  程心瞻對馮濟虎說。

  “嗯。”

  馮濟虎點頭,大局已定,正魔殊途,就是再怎么心疼人英,現在也絕不是找上門敘舊寬慰的時機。而自此以后,幾人還有沒有聚在一起敘舊的機會,都不好說了。

  兩人回到蝴蝶谷,重新落座長談。

  “估計庾陽戰事又要起來了。”

  程心瞻說。

  “因為西邊?”

  馮濟虎道。

  程心瞻點頭,

  “不錯,珠江太長,綠袍守住中間之后,難免顧頭不顧尾。之前入侵滇文沒什么阻力,綠袍便東進,打庾陽。后來玄門收束放在西康的力量,南下滇文和苗疆,綠袍只好顧頭,庾陽轉攻為守。

  “現在,他收伏了一條梟龍坐鎮烏蒙山,保苗疆門戶,又有人英和碧雞山歸降,守住南盤江西岸。如此一來,綠袍又可以抽出人手來打庾陽了。”

  “那為何不是繼續西進,收納滇文,亦或是北上康蜀呢?”

  馮濟虎問。

  程心瞻聞言便答,

  “如果綠袍夠聰明的話——從他封人英為王來看,儼然是夠聰明的,就不會這樣做。他的根基在珠江和南海,打滇文和苗疆,其實都是為了控制珠江流域,包括有一陣子兵鋒直指康蜀,那也是不讓玄門打斷他的納江進程。

  “你看,隨著仙人洞、青龍洞、梵凈山還有伏霞湖,這四家封山不出,他把苗疆尤其是烏江以南的地區控制住以后,他對巴蜀基本就沒有什么動作了。在苗北設好烏蒙山和婁山關做門戶后,馬上轉攻為守勢,把精力再放到滇東去。”

  “巴蜀雖然是個天府之國,但底蘊太深,基本沒有打下來的可能。而且綠袍是龍族,巴蜀卻處于群山環抱之中,那里對他意義不大。西康更是如此,太大了,陸上高原,還直接和北派接壤,要來做什么用?

  “滇西也是一樣,這些地方都是內陸,山高地險,對綠袍來講價值不大。除卻珠江流域,別的地方拿的多了綠袍連管都管不來,所以根本沒必要費心去打。就像現在的哀牢山毒龍尊者,只要名義上歸屬南派,得個王銜,自治一方,遙尊綠袍即可,和以前其實沒什么差別。如果還有像之前五毒天王那樣的,自己想擴大地方,想要打進西康,那綠袍也是喜聞樂見的,能幫就幫,能成就成,不成,倒也沒什么大不了。”

  說到這,程心瞻頓了頓,要說了解龍族,在人族之中,與龍族有大緣法且渡過龍雷劫的他絕對是能排得上名號的,他的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說,

  “但東方不一樣,庾陽沿海,直接與南海接壤,水脈極多,而且境內還有入海江河,這樣的地方,對綠袍的增益才是最大的。他要是拿下了庾陽,便有兩境沿海與南海相接,陸上海上連成一片,水運澎湃,就是成就天龍真仙倒也不是不可能了。

  “即便是天龍遙遠飄渺,他也完全可以培養手下的心腹龍裔走小江入海了,比如鼎湖山的妖龍,不是被他認作了義子嗎?曹燼不也很得他看中嗎?綠袍走古盤瀆,也就是珠江西江入海,入海口他不可能讓,那去除北江和東江不算,庾陽境內的獨立入海江河還有鱷溪、鑒江、漠陽江、潭江、榕江等等,這些江河雖然比不上大瀆,但也是有可能讓四境龍裔化龍的,尤其是鱷溪、鑒江都是大水。其余小江河,即便難以化龍,但是讓四境龍裔法力大漲或是讓三境蛟龍升四,這總不成問題吧?

  “你說,這樣的地利擺在眼前,綠袍在穩住南盤江后會朝哪里動手?”

  聽程心瞻分析的這樣細致,馮濟虎也點了點頭,

  “這般看來,那確實庾陽戰火重啟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如果是這樣的話,得提醒宗里和盟里早做準備了。”

  “放心吧。”

  程心瞻說,

  “宗里盟里能人無數,滇池那邊的動靜又那般大,他們肯定都知曉了,也應當已經做出了對策。”

  “那你呢?你要過去嗎?你不應過去吧,你都在坐胎了。”

  “還沒想好呢。”

  程心瞻搖搖頭,他倒是想趁著坐胎歇一歇,不過到時候要是真的戰火洶涌,他估計自己也不一定能坐的住。

  接下來三四天,許久沒見的兩兄弟促膝長談,抵足而眠,說了很久的話。

  說了早年的修行,說了同門的現狀,說了西康的過往,又談起當下的修行難題與除魔難題,并展望未來的個人前途與大勢走向。

  這幾天里,程心瞻還趁機把蝴蝶谷的陣法和一些重要地方的禁制給升級加固了一下。這個地方四通八達,探查消息是方便,但也亂的很,還是要小心為上。

  等到了第五天的時候,程心瞻忽然收到了宗里傳信。

  “掌教叫我回山一趟。”

  他說。

  “有說什么事嗎?”

  馮濟虎問。

  “沒,但好像有些急,又沒那么急,語氣還怪怪的。”

  程心瞻說,感到有些奇怪。

  “估計是有什么事要找你商量,你現在可是宗里的大人物。”

  馮濟虎笑著說。

  “只希望不要再是什么壞消息了,莫非是庾陽已經有動作了?”

  程心瞻猜測一句。

  “別猜了,回去就知道了,快走吧,別耽誤事。哦,對了,這些年我煉了不少藥,內傷外傷,解毒愈瘡,各種各樣的都有,你帶上一些應急的,有備無患,你稍等一下,我去拿來。”

  馮濟虎似是早就準備好了,去了一趟藥房,很快就拎著大包小包出來了,遞給程心瞻。

  程心瞻和馮濟虎沒什么好客氣的,收了藥,然后騎上獅子便走了。

  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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