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1章 道消魂滅
時間倒回到幾日前。
隱陰子運氣很不錯，南極仙翁還真幫他從元始天尊那兒借來戊己杏黃旗。
“師祖，要轉修鬼仙，最好先將尸體葬于風水寶地，形成一道‘靈根’。”隱陰子捧著杏黃旗，眼里除了喜色，還有化不開的怨恨。
南極仙翁挑了挑眉，道：“你的仙體已經化掉，如何葬尸于幽冥地脈？”
隱陰子臉上的歡喜被憎恨取代，“本來仙體的確化成了膿水，可現在羽鳳仙又將混元金斗中的膿水倒出來，返本還源成了一顆人頭。
我的人頭！
那顆人頭就是我的‘尸身’。
雖然這是對我的極致羞辱，卻也在無形中幫了我一個大忙。
沒有‘尸身’，我也能轉為鬼仙，晉升鬼王、鬼帝。
可尸身葬入寶穴，好好孕養，最終若與地脈合一，等于多了一根仙骨，無疑對接下來沖擊鬼帝境界有大好處。”
南極仙翁淡淡道：“你也知道那顆人頭在羽鳳仙手里。
現在你去找她，豈不是自討無趣？”
隱陰子咬牙切齒道：“她打算將我的人頭獻祭給一個凡人，人頭要落在凡人亡魂手里。”
南極仙翁沉默半響，道：“我勸你一句，此時莫要再惹因果。
你已經陷入大劫，甚至犯了殺劫。
放在平日，以你的境界與位格，這點因果完全承受得起。
可此時是天地大劫期間。
此時結下的一切因緣，其結出來的‘果’，都可能成為你的劫難。”
隱陰子道：“多謝師祖關愛，弟子明白什么是‘劫氣’，也知道自己沾染了劫氣，還完成了殺劫。”
“不，你并沒完成殺劫！你雖失去至純至凈的純陽仙體，還丟掉了道果，可你并沒脫離大劫。
此時天地大劫并沒結束。只要你心還在劫中，你便依舊在劫中沒有脫離。”南極仙翁嚴肅道。
隱陰子不甘道：“我只是想拿回自己的‘道軀’，我要打下鬼仙之道基，這有什么錯？”
南極仙翁深深看了他一眼，道：“這與對錯無關，你選擇了再次入劫。”
隱陰子沉著臉不說話。
仙翁無奈嘆了口氣，擺手道：“也罷，你去吧。自己的選擇，自己承擔后果。修行之路，艱辛且孤獨，旁人不能替你做主。”
隱陰子愣了一下，有些不甘，“師祖不陪弟子渡鬼仙劫了？”
綠面仙翁道：“讓你師祖先回去吧，我會在邊上看你完成天劫。
唉，天劫這種事兒，外人只能圍觀，無法參與。”
隱陰子依舊有些悶悶不樂，卻不再強求。
“狗攮的，國尉寮竟然算到自己命數將盡，他在算計我！”
盯上了“人頭祭品”的隱陰子，很快發現了國尉寮的虛實。
只猶豫了一小會兒，他便面色冷酷，掐訣念咒，對國尉寮施展咒術。
邊上的綠面仙翁神色大變，喝道：“隱陰子，你在干什么？”
可他反應慢了些，隱陰子咒語已經接近尾聲。
施咒結束，他才道：“師父勿驚，我只是還國尉寮一個報應。”
綠面仙翁唉聲嘆氣道：“你自己都快渡劫了，還造這種孽，不是害人害己嗎？
若讓羽鳳仙曉得，必定不會跟你善罷甘休。”
隱陰子摸了摸腰間的杏黃旗，笑道：“師父多慮了，我算是半個大羅仙。
用大羅仙的人頭當祭品，只怕上古圣皇都承受不起。
國尉寮一介凡夫，自然要遭報應。
就像老子跪兒子，像是用君王的人頭祭奠臣子。
于禮不合，天序失衡，要遭天打雷劈的。”
話音剛落，一道天雷落下，將國尉寮的墳墓掀開了。
“哈哈哈哈”隱陰子暢快大笑，“師父，我說的沒錯吧！”
“哎，你犯了大忌啊！“綠面仙翁跺腳道：“煉氣士之間有不成文的規定，若發現了尸解仙，無論是敵是友，萬萬不可上前打擾。
你不僅打擾了，還詛咒他，壞他仙途，不怕遭報應嗎？”
隱陰子道：“是他遭了報應，他的報應就是我！”
綠面仙翁道：“本來就是你主動謀害他性命，現在又害他仙業別忘了，你自己也要渡劫了。”
隱陰子笑道：“我腦子清醒得很。現在報復他，肯定會為我增加孽業，天劫威力更強。
可與壞掉人道圣物的巨大罪業比，這點新增的冤孽，啥也不是。
現在我手持戊己杏黃旗，若能度過損壞人道圣物的大劫，也不怕這點小患。”
綠面仙翁搖了搖頭，“事已至此，多說無益。走吧，你已經報了仇，泄了怨氣，可以渡劫了。”
“哎，師父莫急嘛！我還要拿回我的‘遺骸’呢。國尉寮兵解失敗，墮入了酆都地府。”
隱陰子嘿嘿冷笑，“正好我也要去一趟酆都，可以直接向他索要‘祭品’。”
“你去酆都做什么？”綠面仙翁剛問了一句，又面露恍然之色，道：“你要在酆都渡劫，直接入籍酆都？”
隱陰子點頭道：“酆都終究是鬼仙界。轉修鬼仙的修士，但凡有意證道‘鬼帝’，都會選擇在酆都轉入鬼仙道，我自然也不例外。”
今日，此時，酆都地府，專門供鬼仙渡劫的飛仙臺。
“轟隆隆”
紫色、暗紅色兩種雷霆，絡繹不絕地落下，形成一根貫穿幽冥界的雷柱。
即便距離飛仙臺已有四五十里，眾酆都鬼仙依舊戰戰兢兢，心中莫名惶恐。
“太恐怖了，這種級別的成仙劫，老夫活了幾萬年，別說見了，聽都沒聽說過。”有一舊楚國服飾的老鬼仙驚駭道。
“熊大夫，你不認識渡劫之人嗎？他壞了赤文龍鼎，身上沾染無數業報，有此天劫也屬正常。”邊上面白如鬼的中年鬼仙道。
“他的九九大天劫都持續了好幾天，老夫當然不會連渡劫之人是誰都不清楚。
老夫只是感慨，如此恐怖的天劫，他竟然能扛下來。”老鬼仙嘆道。
“你知道他是誰，豈不知他手持戊己杏黃旗？”另一個駝背老鬼仙道。
“老夫聽說過先天五方旗之威名，今日卻是第一次見到。果然名不虛傳，兩重九九大天劫迭加，每一重天劫皆有兩種劫雷一起轟擊，他竟然毫發無傷。”
看著天劫中央，一朵朵金蓮憑空出現，將氣息恐怖的劫雷消弭一空，眾鬼仙既震撼又艷羨。
忽然，一道金光從北方飄來，來到眾鬼仙頭頂，化為一尊頭戴冠冕的高大帝王。
他身上并未散發仙光、神光，可周圍昏暗的幽冥空間，的確因為他而亮堂了許多。
抬頭望向他，比直視轟擊隱陰子的劫雷還要刺眼。
“啊，是酆都大帝！”
“大帝也被驚動了。”
“如此恐怖的成仙劫，大帝被驚動很正常。渡劫之人乃隱陰子大仙，他天劫即將結束，大帝前來恭賀，也是人之常情。”
“確實，以隱陰子大仙的道行和地位，大帝不管不問才奇怪。”
“既然大帝都來了，隱陰子大仙要成功度過雷劫了？”
“這還用問？雙重九九大天劫，已經到了最后一波。
可即便是最后一重，神霄雷、陰火雷交錯轟擊，戊己杏黃旗依舊穩穩當當。傻子都能看出來，隱陰子大仙即將完劫。”
“有道理。”
隨著眾鬼仙議論紛紛，雙重九九大天劫也來到了尾聲，天空的雷云都開始消散。
此時酆都大帝終于開口。
他朝劫雷方向拱手行禮，朗聲笑道：“恭喜隱陰子道友渡過天劫，我酆都又將增添一位鬼帝矣！”
隱陰子氣息不穩，依舊縱聲長嘯，回應道：“哈哈，承大帝吉言，等貧道收了這最后一波天雷，再與大帝——”
話音未落，天上本該接連轟落的天雷，突然停了下來。
但天雷只是停止落下，并沒消失。
它們不僅沒消失，反而像是在憋大招——雷云下方蓄積了一個巨大的雙色雷球。
深紅與紫色的雙色雷球還在不停膨脹，一股恐怖的劫氣彌漫開。
連酆都大帝都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七八里。
其余鬼仙縱然兩股戰戰，也努力往后方飛遁。
“發生了什么事，雷劫怎么變得這么可怕？”
眾鬼仙連同隱陰子，都疑惑不解。
不過隱陰子始終沉著冷靜，立即吞下一枚九轉金丹，浩瀚的法力灌入戊己杏黃旗，千萬朵金蓮懸浮在他頭頂，組合成一朵籃球場那么大的金蓮光幕。
萬朵金蓮中央，隱陰子沐浴金色仙光，萬法不侵，諸邪避易、無物可破。
換句大白話，就是物理攻擊、魔法攻擊，接近完全免疫。
這就是圣人之寶的威能。
“轟隆隆”
大地在震動，甚至酆都地府都在輕輕晃動，一條土龍從南方大地中鉆出來。
土龍為土黃色，有千丈長，半截身子埋在幽冥地脈中，半截身子從地里冒出來。將大地當成了湖面，土龍如水中之蟒蛇，蜿蜒游動，姿態瀟灑又威風。
“隱陰子，還我命來！”
土龍速度極快，眨眼跨越上百里，直接朝隱陰子撲過去，龍嘴里還在咆哮。
仿佛億萬萬生靈同時開口，“隱陰子，還我命來！”
“你是什么怪物，貧道何時與你結仇，你定要在此時阻我成仙？”
隱陰子心中莫名惶恐，表情猙獰怒吼，手中杏黃旗揮灑出更多的金蓮。
驚叫了一聲，隱陰子又迅速認清了土龍的本質，“這是龍氣，死亡的祖龍之氣.狗攮的，貧道明白了，你是羽鳳仙，對不對？
別以為你與祖龍合體，我便認不出你。”
龍氣其實非常容易分辨。
在秦嶺感受過祖龍之氣的鬼仙，稍微感應一下，也能認出土龍的身份。
“隱陰子，還我命來”
土龍飛撲到戊己杏黃旗上，龍爪瘋狂撕扯，龍牙拼命啃咬。
一朵朵能抵御物理攻擊、道法攻擊的金蓮，此時仿佛成了真正的水中蓮花，無比柔弱，被龍爪撕爛一大片，被龍嘴啃土疙瘩似的，一口啃出房屋大的窟窿。
隱陰子慌忙揮動杏黃旗，不停灑落新的金蓮填補窟窿。
他嘴里還在怒嘯：“羽鳳仙，你公然擾亂我的成仙劫，犯了煉氣士的大忌，老天都不會容你。”
“隱陰子，還我命來”土龍依舊是這句話。
可土龍的龍臉在此時發生了變化，變成了扭曲猙獰的國尉寮形象。
不能說完全就是國尉寮，它的聲音也依舊是千萬人“大合唱”。
“你，你怎么是國尉寮？”隱陰子驚駭又茫然，“這不可能，不應該呀，國尉寮此時已經成了衡山神，怎么能與祖龍合體“
遠處的酆都大帝，雙眼閃爍丈許神光，一會兒盯著土龍看，一會兒盯著隱陰子頭頂的雷云觀察。
等見到隱陰子神色惶恐又迷糊，酆都大帝恍然大悟，驚叫道：“不好，這并非是來自羽鳳仙的攻擊，這是心——”
他只叫了半句，便心血來潮，立即住了口。
“大帝，這是什么情況？”綠面仙翁注意到酆都大帝的表情，急忙作揖哀求，道：“羽鳳仙來酆都地府搗亂，大帝不能不管啊！”
酆都大帝道：“羽鳳仙或許搗亂了，但她并沒來酆都。
這就是隱陰子道友的劫數，最大的劫數。”
“這是什么劫？”綠面仙翁問道。
酆都大帝猶豫不決。
綠面仙翁低聲道：“隱陰子手中的杏黃旗，大帝也看到了。”
酆都大帝嘆道：“這是心魔劫，戊己杏黃旗也沒用啊！”
“心魔劫？”綠面仙翁疑惑道：“土龍莫非是幻象？不像呀，我們都看到了。”
酆都大帝搖頭道：“道友莫問了。羽鳳仙難纏得很，朕不愿無緣無故與她結下因果。”
見綠面仙翁焦急，他又提醒道：“心魔劫只能自己扛！即便朕跟道友詳細解釋了，道友能下場幫隱陰子？”
綠面仙翁恍然，縱聲高呼，“隱陰子，不要與土龍糾纏，此乃心魔劫，運轉《玉清鎮魔訣》，這是你的心魔，道法無用，唯有心——”
“轟隆！”懸浮在隱陰子頭頂的雙色雷球，突然分出一根雷天枝杈，瞬間跨越幾十里，直直轟擊在綠面仙翁頭頂。
“噗嗤”
只一擊，綠面仙翁仙體爆碎，碎尸尚未落地，便在雷火中燒成灰燼。
酆都大帝心有余悸，喃喃道：“狗攮的羽鳳仙，她此時定然緊盯著這場天劫。誰敢搗亂，她便循著因果劈誰可她又不是雷部雷神，為何能引導劫雷？
即便是雷部雷神，沒有天帝旨意，也拿不到引雷的權柄呀！”
“啊啊啊”遠處的隱陰子陷入了狂亂，他肆意激發體內仙力，不停揮動戊己杏黃旗，灑下大片大片的護體金蓮。
然后土龍嘴巴啃咬、龍爪撕扯，將大片大片的金蓮撕個稀巴爛。
“這不可能，不合理啊！你區區一條死去的祖龍，怎么能毀我護體金蓮？！”隱陰子不理解，越發瘋狂。
直到他精疲力竭，揮動杏黃旗都沒了力氣。
他一個踉蹌，杏黃旗差點脫手，他的魂體暴露在護體金蓮之外。
“轟！”蓄積許久的雙色雷球，一股腦灌下去。
“轟隆隆！！！”飛仙臺上升起了一朵千丈高的雷電蘑菇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