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1章 石頭記

　　“可我記得，氣影術展示的真實幻象，多數為真實發生之事。”接著哪吒又遲疑道。

　　黃飛虎滿臉憤恨，道：“是不是真實，我不曉得。

　　我們只知道她故意將我兄弟送到邾縣岳廟，當著眾人的面羞辱他。

　　還污蔑是我兄弟導致衡山崩塌。

　　方圓數百里籠罩在陰煞之中，不得見天日，天河即將倒灌人間，全是我兄弟的錯。”

　　飛虎悲憤道：“這不是冤枉老實人嗎？！我兄弟頂多略有失職，沒能及時鎮守泰山神府。天傾之禍與他何干？”

　　邾縣距離衡山主峰有一段距離，但天傾之禍太過慘烈，影響范圍極廣。

　　這會兒本該中午，可邾縣天黑了，至于全城之人，都惶恐不安。

　　稍有有點風吹草動，立即在民眾中引起巨大轟動。

　　等黑虎突然從岳廟冒出來，等欽天監“罪畜”播放氣影術時，自然萬人空巷。

　　成千上萬人圍觀，傳播速度極快、傳播范圍極廣，影響極為惡劣當然，“惡劣”的是五岳神的心情，羽太師這會兒肯定樂呵呵、美滋滋。

　　“我的意思是，既然氣影術播放的是真實發生之事，你們就不該直接殺人。

　　現場這么多百姓目睹，你們怎么爭辯都沒用。

　　殺了人，等于將把柄直接遞到羽鳳仙手中。

　　她對你們五岳神的態度，你們也曉得。

　　沒半點敬畏與忌憚，能下狠手一定下狠手。沒下狠手，只是沒找到機會。”

　　看著飛虎微微色變的臉龐，哪吒繼續道：“現在你們給了她機會，她會輕易放過你們？

　　她連衡山神府都毀了。

　　關鍵是她屁事兒沒有，司天王卻要慘死。

　　至少她還掌握人道大權時，你們斗不過她！這是明擺著的事實。

　　為何不能忍幾年，忍到她天命終結，非要在她氣勢正盛時與她硬碰硬？”

　　飛虎咬牙道：“什么時候，天庭神仙這么窩囊了？被公開羞辱、被污蔑，還不能一巴掌拍死始作俑者？”

　　哪吒嘆道：“大帝你覺得神仙不用窩囊，是因為神仙能隨手拍死羞辱神仙的人。

　　現在卻是反過來了，是羽鳳仙能隨手一巴掌拍死神仙，她自己卻沒遭太大的報應。”

　　“我兄弟都這樣了，她怎么能不遭報應？不公平，老天不開眼啊！”安天王崔英悲憤怒叫。

　　其實小羽并非沒遭報應。

　　可參與同一個案子的“罪人”，也分主謀與從犯。每個“罪人”的罪責不一樣。

　　羽太師又不是第一次引導地震之力沖擊五岳。

　　過去她這么干，只與五岳結下因果，并沒罪業。

　　因為她沒害人，反而救了數十萬神州百姓。“人道”還獎勵了不少功德呢！

　　關鍵在于因果！

　　因果不論對錯善惡，做了就留下因果。

　　哪怕拯救了世界，獲得天地大功德，依舊有因果。

　　因果牽連之下，羽太師便在衡山之變中染上巨大罪業。

　　但她不是主犯。她只是干了日常之事，相當于大晚上拿著獵槍，在自己瓜地里打野豬，錯殺了偷瓜的賊。

　　其次，羽太師被“豬對手”牽連后，不是悲泣嚎哭、怨天尤人，而是第一時間救災，試圖挽回局面。

　　理論上，她曾經救災成功了。

　　衡山“天柱”并非實體山峰，而是山峰中的“氣脈”。既是地脈，又是靈氣主脈。是無形無質，卻真實存在的“天柱”，支撐了中界的朱陵洞天。

　　只要修復“天柱”，再次支撐朱陵洞天，就能化解大半危機。

　　小羽直接以《徊風混合之五岳衡山煉神篇》融入衡山，變成了衡山。

　　她不僅是衡山之靈，她還是衡山大地、山根、山脈、山峰本身。

　　小羽的血肉逆反本源，成了“次級先天一炁”，再從“次級·先天一炁”真正演化出衡山（ps）。

　　她化身衡山，還與斷了天柱的衡山融合，以己身化身天柱。

　　這是在救世啊！

　　“老天爺”還用天雷劈她干啥？

　　關鍵是她還成功了只是之后被朱陵洞天的仙人，打爆了衡山主峰，天柱直接沒了。

　　本無大罪，又將功補過，故而小羽的結局，與黑虎完全不同。

　　不過，小羽也沒心思與黑虎作比較。

　　她甚至沒理睬邾縣發生的事兒，只將全部精力放在“孵化衡山”上。

　　她就是衡山，衡山就是她。

　　假如衡山是一個人，現在衡山主峰徹底坍塌破碎，猶如一個人被碾碎了腦袋。

　　羽太師努力汲取天地元氣，以特殊秘法，從斷脖處催生出新的腦袋。

　　也即是哪吒所見到的，一個新的山包，從主峰原址的窟窿中生長出來。

　　要生長一座山峰，還是五岳衡山，自然要消耗海量的天地靈氣。

　　幸而衡山上方，還有一個巨大血包——朱陵洞天！

　　衡山如同一棵樹，朱陵洞天是長在樹上的果實。

　　在過去，果實通過衡山，汲取了大量的天地靈氣，也反饋了海量靈氣到衡山，讓衡山靈氣充裕，成為修行圣地。

　　現在果實死了，羽太師沒讓它掉落，依舊掛在枝頭，將它慢慢消化、吸收。

　　汲取果實中的能量精華，用來重生“新衡山”。

　　故而殘破的朱陵洞天不再掉落巨大的洞天殘片，反而開始萎縮。

　　當新的衡山生長到了“萌芽期”，五岳氣脈與地脈的大循環，終于重新修復。

　　黃飛虎與另外三位天王，立即從自己的神域，來到衡山。

　　而化為“衡山本身”的小羽，也在這一刻，進入了一種極為玄妙的狀態。

　　她成了衡山，她的意志就是衡山靈魂。

　　衡山與五岳相連，故而她的意志瞬間聯通五岳。

　　而五岳又是中原之“天柱”，她的意識再次遍布神州至少大半個神州。

　　凡是被她掌握地權（重構過地脈）的大地，此時都被她的意志籠罩。

　　恍惚間，小羽感覺自己成了神州本身。

　　再然后，她進入了一種全新的、更高層次的境界中：她以“神州”的身份，感應到了神州之外的地脈、山脈。

　　她仿佛感受到整個人間，也成了整個人間的大地。

　　她沉醉在這種狀態中無法自拔，黃飛虎他們通過地脈，來到“新衡山”，也即是她“身體”時，她都沒注意到。

　　就像一個站在山頂，俯瞰萬里江山之美景的人，不會注意到山腳下石頭縫里，爬出來幾只螞蟻。

　　“我想補天”

　　杳杳冥冥之中，羽太師覆蓋人間的意識，聽到了一道渾濁不清的聲音。

　　其實她一直能聽到無數聲音。不知道是人，是鬼，還是眾生殘留在地脈中的泛意識。若非“補天”兩字在此時成了絕對的敏感詞，羽太師都不會注意到。

　　“我好想補天啊”

　　隨著羽太師集中精力去聆聽，那道聲音也更加清晰了，方位也確定了。

　　不在神州，不在南瞻部洲，而在南瞻部洲東南方向，距離南瞻部洲不算遠。

　　“你是誰，為何想要補天？”羽太師朝那個方向遞了一句話。

　　那聲音驚喜道：“大仙，您竟然能聽到弟子的殷勤呼喚？”

　　羽太師奇道：“我正在通過地脈與你說話，隔著好遠呢。你怎么知道我是‘大仙’？”

　　那聲音分不清男女，也無法確定老幼，說話時有點含糊，聽著有些呆笨。

　　它道：“弟子不知道大仙是何人。只是聽到大仙說話，還隔著一片大海，通過地脈傳音，猜測您必定是擁有大神通的仙人。”

　　“喔，你倒是有點慧根。”羽太師一邊順著地脈，鎖定它的大概位置，一邊問道：“我聽說你想補天，這是何故？”

　　“弟子乃補天石也！弟子生來就有補天之天命。今日天穹再次殘破，故而立即有所感應。”它說道。

　　小羽又驚又喜，連忙道：“我正在補天呢，還正好缺一塊補天石，你呃，你已有靈智？”

　　東南方向，隔著一片東海，地脈卻與神州相連，似乎是在東勝神洲？

　　東勝神洲有一塊補天石，且生了靈智哎呀，這不是猴哥嗎？

　　猴哥現在就要出世了？

　　“大仙，這次是您負責補天？”它也大喜，甚至狂喜。

　　“求大仙憐憫弟子一片赤誠之心，拿弟子補天吧！”它苦苦哀求道。

　　“你已經有了靈智，還補什么天？安安心心汲取日月精華，早日化形成人吧！”羽太師道。

　　它哭了，帶著哭腔嚎道：“大仙，如果弟子未通靈性，還不曉得女媧娘娘曾經煉石補天，而眾石俱得補天，獨自己無材不堪入選，被丟棄在荒山。

　　后來通了靈性，知曉了羞恥，難免自怨自艾，日夜悲號慚愧。

　　今日終于遇到補天的機會，還正巧得到大仙垂憐，能說上話了，弟子豈敢不努力奮進，爭取當一塊好石頭？

　　請大仙賜予更多的憐憫，滿足了弟子的心愿吧！”

　　如果羽太師此時是活人狀態，表情一定很扭曲。

　　——這絕非是猴哥！猴哥不是這等哭唧唧、還特有上進心、特別知恥的人。

　　“你莫要哭嚎，你具體在哪個方位？我過來看看你。”小羽道。

　　石頭聞言，立即抖擻精神，說道：“弟子在一座大荒山的懸崖下。

　　半截身子埋進了土里。日夜汲取天地精華，如今倒是與地脈聯通了。”

　　“你可有名字？”小羽又問。

　　她其實已經通過地脈，確定了石頭的大致位置。

　　只是它所在的那條地脈，規模之大，超越她的預想，無法鎖定具體位置。

　　對方又是一塊石頭，放在山里，太不顯眼。

　　現在她只能找到地方后，通過天機術一步步推算。要用天機術，自然是提前知道更多、更詳細的信息，推算更精準。

　　“弟子蠢物一個，沒有名字。”石頭羞愧地說。

　　“好吧，我這就來找你。”

　　羽太師也沒耽擱，讓本體依舊與衡山合為一體，五雷靈身脫離衡山，化為一束雷光，以“鵬程萬里”的神通，朝著東海方向疾馳。

　　天鵬靈身速度最快快，奈何天鵬靈身不敢露面，現在依舊深藏在夢境維度中的“世界邊界”。

　　東勝神洲距離南瞻部洲不算遠，而石頭的位置又在海邊，與神州的“閩南郡”隔海相望。

　　況且小羽的“鵬程萬里”在華山論道后，就提升到“Pro中神通”的境界。

　　故而只用了半個時辰，小羽便跨越東海，進入東勝神洲。

　　又沿著地脈找了半個時辰，才在一座雄峰的山腳下，尋到那塊平平無奇的補天石。

　　“大仙，是你嗎？弟子有禮啦！”見到羽太師一臉不確定地上下打量，石頭率先打招呼，聲音中有欣喜也有忐忑。

　　“弟子蠢笨，讓大仙見笑了。”

　　羽太師道：“你個頭倒是不小。”

　　大石頭三十多米高，仿佛一座小山。半截身子埋進土里，表面長了很多青苔，石頭縫里也生出細小的雜草。

　　渾身上下沒半點特異之處。

　　沒有仙光閃耀，沒有靈氣富集，平平無奇到小羽見到它，也不敢上前確認。

　　但凡它長得符合她心目中“九竅八孔”的仙石模樣，羽太師也不會找了大半個時辰。

　　“大仙，您看弟子這模樣，尚能補天否？”石頭小心翼翼問道。

　　小羽道：“我看你頗有靈性，何不向往人間繁華，化為為人，好好在世上走一遭？”

　　石頭嗟悼道：“弟子不敢欺瞞大仙，弟子雖為天生靈物，卻靈性不足。

　　別說化為人形了，若今日不能補天，再過幾萬年，弟子怕是要迷迷糊糊，重新進入輪回。”

　　小羽驚訝道：“你的意思是，來不及化形，便要耗盡‘壽元’？”

　　有生就有死。

　　悟空都有壽元，“石頭妖”肯定不是天生的長生不死。

　　盤古世界，萬物皆有靈，萬物皆可誕生通靈。可通靈后，有了思維意志，也就感染了“時間之毒”，終究會在時光中磨損生機與靈性，俗稱“死亡”。

　　小羽之所以驚訝，不是因為“石頭”會死。而是不理解，以補天石的資質，竟然無法在意識湮滅前化形為“妖”。

　　石頭嘆道：“弟子大概不是第一次誕生靈性。大仙可以將弟子從土里拔出來瞧一瞧。

　　在弟子身下，有七個碗口大的孔洞。

　　弟子有種感覺，自己今世若死了，身上會多出一個孔洞。

　　若弟子沒猜錯，從女媧娘娘將不成器的弟子拋棄此處，已經生生滅滅了七輪。

　　輪到此時的弟子，就是第八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