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惡還真不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搜刮香火真的很費時間。
即便不吃飯喝酒,單單洞庭龍君凝聚一枚“無屬性香火神力龍珠”,也花費了一個多時辰。
其他“好朋友”大概也一樣。
香火神力的確可以三界通用,但信仰有主,神力也天然帶有神靈自身的屬性。
要把香火神力送給同神系的神靈,很簡單。
比如,洞庭湖連接汨羅江,汨羅江水神屬于洞庭水系。
洞庭龍君可以直接使用汨羅江水神的神力,也能將自己的神力賜予他。
可王惡和洞庭龍君不是一個神系。
洞庭龍君需要將自己的神力煉化、提純一遍,才能交給王惡。
進行無屬性純化的過程,最消耗時間。
“賢弟,誤會啦,誤會啦”聽說王惡要敲破羽太師的腦殼,洞庭龍君不僅沒面露歡喜之色,反而焦急懼怕起來。
“我洞庭水系,與羽太師無仇無怨,你千萬別用為我報仇的名義,去敲羽太師的腦殼啊!”
——你跟羽太師大戰幾天幾夜,動靜那么大,我們雖然不敢靠近,卻能遠遠感知到結果.也不用遙遙感知,你什么德行,誰不知道?
若不是慘敗,你會一身爛肉,來我龍宮求香火神力?
你也是十萬年的老神了,家底十分豐厚,結果幾天打下來,把積攢的神力耗盡了。
羽太師之威,果真恐怖如斯!
而且,你現在都甘心當她的道童了,可見第二次天界大戰,你敗得更慘。
指望你敲碎羽鳳仙的腦殼,我還不如指望她和你一樣,作惡多端、命數耗盡,惡人慘遭惡人磨。
一旦你打不死她,卻被她知曉你為我報仇,她的怒火能把洞庭湖燒干。
你不是在為我報仇,你是在要我全家老小幾百口的命啊!
“事實上,我對羽太師的敬仰之情,猶如滔滔洞庭湖水。
你若跟羽太師有矛盾,可以當面說清楚。”洞庭龍君的青臉上滿是真誠。
對王惡敲羽太師腦殼這件事本身,他內心都十分猶豫。
王惡不是個東西,可他們畢竟當了十萬年鄰居,稱兄道弟十萬年。
真敲羽太師腦殼不成,反被大怒的羽太師擰掉腦袋.
“你和東海龍王不是親戚嗎?”王惡問道。
“除了五服,關系比較遠了。”洞庭龍君道。
“你還要與涇河龍王聯姻,打算把三女兒嫁給涇河小龍。”王惡道。
“唉,若非賢弟推拒,三娘直接嫁給你了。現在她還沒出嫁,嫁了也不算聯姻。龍族內部通婚,太常見了,沒任何特殊的政治含義。”洞庭龍君道。
王惡嘆道:“既然打死羽鳳仙,不能讓兄長暢快,那我只能想其它法子報答兄長厚誼了。”
“哎,你我兄弟,說報答太見外。”龍君道。
兩人又客套了兩句,王惡抹去嘴角酒漬與油污,抓取神力龍珠,揚長而去。
等他走遠了,洞庭龍君慘白的青臉,驟然恢復之前的容光煥發,“總算將這瘟神打發走了。”
洞庭龍宮就是王惡搜刮的最后一站。
離開洞庭湖后,他徑直去了湘陰城北五十里的荒山。
羽太師已提前一步,站在那等他。
王惡叫道:“羽鳳仙,我——”
“你喊我什么?還有,你看看你現在是什么樣子?”羽太師喝道。
王惡低頭一看,自己依舊是兩米多高的惡神之軀。
他明白了,立即變成黑臉方腦袋的小童,“老爺,咱走吧。”
羽太師問道:“你準備了多少香火神力?”
王惡眸光微閃,道:“很多,足足十萬根‘萬年香’。”
他只說了三分之一。
“何為萬年香?”羽太師又問。
“就是一萬名普通信眾,一年虔誠侍奉,所貢獻的香火愿力。
被純化后,往往凝結成一根燃香,或一塊香料。”
王惡一邊說,還一邊摸出一塊肥皂大的暗金色香包。
當著羽太師的面,他張開嘴巴,將整個香包吞進肚里。
他體內神力明顯增強了幾分。
連著吃了十多塊,他還沒吃飽,身上的神力波動卻不再增強。
繼續吞吃,也只是增加神力總量、延長爆發的持續時間,不會提升實力。
“走吧!”羽太師縱身一躍,朝著東方疾馳。
王惡即便進入神道維度,把神道法則當成網線、自身當成網絡數據,依舊有些跟不上。
小羽只能降低速度配合他。
飛了小半日,他們才來到東海邊上的會稽郡。
“羽老爺,咱們來這兒干什么?”
王惡剛落地,便偷偷拿眼去瞥羽太師的后腦勺。
羽太師恍若未覺,將自己代表祖龍履行“后媽之責”的原理與具體過程,都詳細解釋一遍。
“你知道誰是潛龍,知道潛龍的龍脈在哪,不僅不殺潛龍、不掘斷龍脈,反而幫他們養護龍脈?你夾腦風呀!”王惡心神劇震。
羽太師淡淡道:“我代理‘神州地母’之職,當然要像母親愛護孩子一樣愛護龍脈。”
王惡難以理解,“你不是要匡扶大秦嗎?”
“這矛盾嗎?仔細回想‘祖龍后媽’理論,保持地母之仁愛,是大秦祖龍的職責,盡職盡責才有天命啊!”小羽道。
王惡還是不明白,更不相信羽鳳仙有這種仁義。
暴秦之殘暴,眾所周知。
別說把潛龍的龍脈當義子,只是擁有養龍潛力的山川,都被人皇政鑿毀了。
小羽也不跟他廢話,帶著他進入地脈。
利用秦嶺祖龍之氣,化身“小祖龍”,梳理大地脈絡,漸漸獲得會稽郡大地的認可。
也即是慢慢累積“地母之權柄”。
類似的事兒,她已經干了半年,如今是熟門熟路。
王惡無法化身小祖龍,卻懂土遁之法,在湘陰也掌握“地權”。
他能跟上“小祖龍”,也能感應到地脈乃至大地整體的變化。
他越發震驚,羽鳳仙竟正如她所說,在梳理地脈、養護大地。
幾天后,更讓他震驚的事發生了:他跟著她,一路上只鉆地脈,竟在太湖邊上的吳縣,找到一處龍脈。
又過去幾天,他麻木了。
因為羽太師養護吳縣的龍脈后,又陸陸續續找到好幾條用羽太師的話來說,叫“龍籽”。
有當草頭王的可能,絕對成不了真龍。
面對龍籽,她依舊精心護養。
“《多心經》你默讀了多少遍?”
這一日,羽太師帶著他從地面鉆出來,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問道。
王惡感覺她身上莫名多了一股威嚴。
他自己都沒察覺,他的神態和語氣,都恭敬了些,“按照老爺的要求,修煉《正氣訣》累了,便默讀《多心經》。
這些天老爺疏導地脈,我在邊上跟著,都是如此,不曉得讀了多少遍。”
“可有感悟?”小羽問。
“大概沒有。”王惡道。
“《正氣訣》呢?”小羽又問。
這次王惡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道:“好像有點感覺,但一直把握不住。”
“還想吃人不?”小羽再問。
王惡想都沒想,連連點頭,“忍得很辛苦。老爺,找個發瘟的將死之人,讓我送他安詳吧!”
小羽木著臉,道:“繼續誦讀《正氣訣》。”
王惡心里的倔勁兒又起來了。
剛剛籠罩在羽太師身上的威嚴光環,似乎也消散了。
“光誦讀《正氣訣》有屌用?我要吃人,不吃人渾身上下都難受。”
小羽心平氣和地說:“《正氣訣》沒其它神異效果,它只能幫你尋找你曾經擁有、現在卻在時光中緩緩消失的人性閃光點。
你想吃人,不是你肚子餓,而是你的心已經千瘡百孔,空了,想要被填滿。
如果你放任自流,任由外部來的邪魔將孔洞填滿,你也變成了邪魔,再難找到真心本性。
只要你破開歲月編織的根塵妄念之網,重新找到真心,你便不會再感到饑餓。”
王惡嘲諷道:“說得這么好聽,有種你學佛祖割肉喂鷹,割肉喂我。”
小羽淡淡道:“我修小乘之法,只能度自己,不能度眾生。
你若定要我度你,我只能超度了你。”
“你超度我試試!”王惡又握住了鐵锏。
羽太師一巴掌糊了過去。
手掌如大山,帶起狂風如龍。
王惡從小道童變成惡神,手持雙锏,嗷叫抵抗。
“轟!”
神锏與手掌碰撞處,火光四濺。
這不是普通的手掌,是天鵬神通“百發百中鵬爪手”。
只不過小羽改爪為掌而已。
這一巴掌不僅如鋼鐵般硬、似大山一樣重,還無法躲閃。
王惡勉強豎起雙锏,巴掌已經摁著鐵锏,糊在他腦門上。
“吧唧——轟!”他像個炮彈,在山壁上砸出個十丈深的窟窿。
“啊啊,我殺了你”
王惡口吐鮮血,雙眼充血,又進入狂暴狀態。
羽太師站在原地沒動,又一巴掌糊過去,還是“百發百中大逼兜”。
“轟,轟,轟”
連續轟擊了七八十下,王惡才變成個“爛人”,躺在亂石堆里無法動彈了。
“咋回事,咋回事?我的萬年香呢?”王惡伸出骷髏手,在爛肉神軀上亂摸,“我明明帶了三十萬根萬年香,怎么都不見了?”
三十萬根萬年香,肯定無法一口氣“吃完”。
他嚼吃了三百多根,修復了傷勢,體內神力充盈,便將剩下的存了起來。
如果敲擊羽鳳仙腦殼失敗,還能跟她打持久戰。
可連著挨了十來下天鵬大神通后,他便神軀潰散,扛不住了,準備吸收幾根萬年香,補充消耗。
然后他震驚了,茫然了,不知何時,身上的萬年香都不見了。
呃,這廝也是皮實。區區香火神力之軀,竟有了金剛不壞的特性。硬頂天鵬神通十多次,才神軀皸裂。
當年小羽以龍神變(幼年古龍之軀)應對“遮天金雕王”的“百發百中鷹爪手”,只挨了一下,龍軀便要碎掉。
鷹爪手差了鵬爪手不知道幾百、幾千里。
換成王惡直面遮天金雕王,直接一鐵锏,把鷹爪手神通打廢。
“你是不是在找這個?”羽太師右手一翻,抓了一大把萬年香。
王惡眼睛都直了,“你怎么會有萬年香?不對,這是湘山神府的萬年香,你,你啥時候偷了我的萬年香?”
羽太師手一翻,又將萬年香收起來,嘆道:“連你都是我的牛馬,萬年香當然也是我的。
我倒是不怕你補充神力。
補充再多,也不過是讓活靶子更耐打。
可你在浪費我的萬年香啊!”
“不服,不服,我不服!你耍詐,你用古怪的神通。”王惡叫道。
小羽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我啥時候說要你服了?你讓我試試,我便試試唄。事實證明,我能隨意將你超度了。”
王惡無言以對,越發憋屈。
“現在試過了。你變回去,繼續誦讀《正氣訣》。
我可以向你坦白,《正氣訣》就是我的根本法。
你想敲破我的腦殼,必須了解我,并超越我。”小羽道。
最后一句話說動了王惡。
他掙扎起身,眼巴巴看著她道:“你把我打成這樣,還不該還我萬年香?”
小羽摸出一根萬年香,只拗斷指頭長的一截扔給他,道:“你現在就是個道童,不需要太多神力。”
王惡撿起那截萬年香塞進嘴巴,勉強變成個方腦袋的道童。
之前的道童神氣活現,現在道童的樣子沒變,卻病懨懨,很沒精神。
但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精神集中,全心全意默誦《正氣訣》。
——羽鳳仙為人光明磊落,不會撒謊,《正氣訣》一定是她成道之根基。
且不管她怎么想,我要一锏打碎她腦殼,要超越她,就必須研究她的大法。
“你先在這里休養,吳中有我的一位故人,等我探望了他,咱們再去.先回關中吧。”小羽留下一句,便懷揣激動之情,以土遁進入項家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