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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香山奇緣

  晚秋的京師與以往沒什么不同,趙無眠走在街頭,也只覺無外乎眼前的各種顏色更清新一些,天更藍一點。

  趙無眠在京師難得過了一段清閑時日,紫衣每日都要為蕭遠暮扎針調理,趙無眠便每日接送,也算是他光明正大于大內,曾冷月之間往返的小理由。

  蕭遠暮與洛朝煙只要不見面,也不會閑的沒事給對方找茬使絆子,彼此倒也算相安無事。

  趙無眠空閑時間在修煉燭九天的玄天琉璃身,余下則在想念著遠在燕云的觀云舒與慕璃兒,以及正往京師趕的蘇青綺,沈湘閣。

  蘇青綺與沈湘閣也不是對彼此友善的姐妹倆兒,一路上肯定也沒少吵架拌嘴,所以說當初真不知道是誰給她們分的組。

  趙無眠懷疑是蕭遠暮,理由是她作為大婦,有義務讓這些后面的姐姐妹妹和睦相處,因此在刻意給她們制造相處機會。

  這不是很懂嘛,所以什么時候蕭遠暮和洛朝煙也能一塊和和睦睦,放下前嫌呢?

  有天午后,趙無眠送紫衣回宮時,有飛鴿傳書,是蘇青綺與沈湘閣寄來的。

  但信封中沒有信,只有一小瓷瓶,內里裝著一些澄澈的水,旁邊用紙條簡單介紹。

  下午,在山中潭水洗澡,潭水清澈,送給你喝。

  不知是誰的字跡,但看語氣,是沈湘閣…她總是喜歡給趙無眠送各種各樣的東西。

  但蘇青綺呢?沒給他寄來什么東西嗎?

  趙無眠將信封左拆右拆,又抓來信鴿掰開它的嘴,確認這傻鳥是不是偷吃了蘇小姐送他的禮物。

  信鴿唧唧直叫,不斷掙扎,抖落不少羽毛后才被趙無眠放走。

  也對,蘇青綺向來含蓄,從不似沈湘閣這般直白肆意。

  他拆開瓷瓶,輕嗅了下…沒有什么香味,貌似只是普通的潭水。

  他嘗嘗味道,更是普通,想來這所謂‘洗澡’,只是沈湘閣在逗弄她。

  她不是會洗野澡的人。

  趙無眠大失所望。

  紫衣提著小藥箱,走在他身側,用嫌棄的目光看他,“沈湘閣的洗澡水你也喝?”

  “她又不可能真洗野澡…”趙無眠將瓷瓶收好,朝她笑道:“如果這是你的洗澡水呢?你看似嫌棄,其實心底只會得意吧。”

  “嗯哼。”紫衣收回視線,不置可否,也不知是不是開玩笑道:“今晚來我屋,給你喝本姑娘的洗澡水。”

  “我想喝其他水。”

  紫衣不似洛朝煙那般純情,顯然能聽懂,而且她也不是沒被趙無眠舔過,當初在鶴拓,趙無眠便已滿口都是,當即就被毒麻了。

  “在宮里少亂說話!”

  紫衣俏臉微紅,在趙無眠腰間擰了一下就邁著沉重步子快步向前。

  紫衣不禁逗,趙無眠也便沒再說什么,一路將她送回紫箐殿。

  趙無眠本想多和紫衣聊聊天,但紫衣一回殿內便點起燭火苦讀醫書。

  她還在為蕭遠暮的身子操勞。

  因為沈湘閣的來信,趙無眠心情很是開闊,但此刻又開始有些壓抑。

  他坐在一旁,并未出聲打擾紫衣,紫衣看了他一眼,也沒趕他走。

  能有情郎陪著,自然好過自己一個人孤苦伶仃,寂寞孤獨。

  但不出片刻就有宮女尋來,說是圣上尋她。

  “我待會再來。”趙無眠不愿把紫衣拋去一邊,讓她為蕭遠暮勞心勞力,自己卻優哉游哉。

  “得了,少扯這些廢話,等我會,待這顆丹藥煉成,你順道給蕭遠暮帶去…這丹很苦,你得看著她服下。”

  紫衣坐在丹爐前用團扇輕輕扇火,俏臉認真,火光映在臉上,很是動人。

  “你還真把她當小孩了?她怎么可能挑食。”

  “一個人服丹肯定不挑,但如果你在旁邊,即便是江湖魔威赫赫的太玄宮宮主,也要不禁撒嬌。”

  紫衣面上勾出一絲笑容,“侯爺還是不了解女人呦。”

  “你也是這樣?”

  紫衣不搭理他,丹成之后,用瓷瓶裝起。

  “走了,待會兒我送丹出宮,去街上轉轉,你想吃點什么?我給你帶。”

  紫衣也沒說宮里御膳房什么都能做,而是認真想了想,“帶幾串烤肉?記得多放點辣子。”

  趙無眠露出笑,“還有別的嗎?”

  “沒了,走吧。”

  趙無眠收好瓷瓶,在小白蛇與殿內角落無數毒蟲的目送下離開紫箐殿。

  紫箐殿內需要培育毒草蠱蟲,昏暗無光,很是壓抑,殿外空氣清新,自然無比,可趙無眠還是覺得在紫箐殿更舒服。

  他摩挲著小瓷瓶,暗道希望能從薩滿天身上有所收獲…若事不可為,最差的結果,只能讓蕭遠暮自廢武功,或是賭一賭奈落紅絲。

  溝通天地之橋后,趙無眠對奈落紅絲的掌控無疑精進不少,但也保不準能把蕭遠暮回溯成什么樣。

  回溯唐夫人那不會武功的普通人,和蕭遠暮這種冠絕江湖的高手,顯然不是一個難度。

  但回溯歸根結底也只是讓蕭遠暮回到曾經武功不甚高的日子…和自廢武功差不了多少。

  還是治標不治本。

  以蕭遠暮的心氣,是不會允許自己弱成一般武魁的。

  斟酌間,來至浮墨殿,看到正坐在梳妝臺前打扮的洛朝煙。

  陽光透過窗紙灑進殿內,凸顯出空氣中縈繞著的淡淡粉塵,也落在洛朝煙身上。

  她身著淡青長裙,極為素雅,側目看來,微微一笑,“侯爺陪朕出宮一趟?”

  “好啊,但你化妝做什么?”

  女為悅己者容啊…這話洛朝煙不好意思說出口,只得小聲嘟囔了一句:

  “侯爺是不是和師父待久了,腦袋也被煉成了蠱?”

  “我的先天萬毒體其實和半個蠱人也差不多,待會兒回來了天子記得教訓帝師,都是她才害得我如此不解風情。”

  洛朝煙側目看了趙無眠一眼,沒搭這茬,而是問道:“侯爺似乎心情不佳。”

  “最近總想到遠暮的身體。”

  “是蕭遠暮。”洛朝煙指正一句后,放下玉梳,低頭斟酌片刻,鐘離女官提著純白狐裘在身后為洛朝煙披上,

  “快要霜降,深秋天寒,圣上保重龍體。”

  洛朝煙披著狐裘貴氣十足,氣質清雅極了,趙無眠不免多打量幾眼。

  洛朝煙隨手拉著狐裘,回過神來,看向趙無眠,道:“走吧,去曾冷月把蕭遠暮也叫上。”

  趙無眠聞言微愣,“圣上想和她吵架?”

  洛朝煙白了他一眼,“那晚我們不都說好了,朕對她的態度柔和些,爭取讓她放下反意。”

  “天子果真仁慈寬厚,德被四方。”

  “只是不想讓侯爺一直夾在我們之間為難。”洛朝煙稍顯無奈看了拍馬屁的趙無眠一眼,“是對你仁慈寬厚。”

  兩人結伴離開深宮,走在街上,趙無眠也便沒用什么‘圣上’‘陛下’的稱呼,“你想去哪兒?”

  “香山。”

  “聽說過香山的紅楓,此刻過去,漫山遍野一片紅霞。”趙無眠來了興致,

  “今日怎么有閑心去香山賞楓?”

  面前地上有一水洼,洛朝煙繞道走過,但還是小手輕提裙擺,姿態嫻雅,她忽的側目瞥了趙無眠一眼。

  “那里是父皇當年迎娶娘親的地方,不出意外,也是你我二人成親的場所,我今日得閑,正好實地瞧瞧,如此也好給禮部提要求,讓他們將你我親事準備得合乎心意。”

  趙無眠笑容微僵,忽的覺得將蕭遠暮也叫上貌似不是一件好事。

  “不如我們從香山回來,再去曾冷月尋遠暮,剛好我這里有瓶藥得給她送過去”

  “好啊,侯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洛朝煙微微昂首,不知為何有幾分得意。

  趙無眠眼瞧洛朝煙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思琢片刻還是又搖頭。

  “罷了,還是把她一塊喚上吧。”

  “不怕她發火?”洛朝煙好奇歪了下小臉。

  她這副疑惑的神情,配上略施粉黛的小臉,又青春,又靈氣。

  “她跟著一塊去,或許只是生氣,但我若背著她去,被她知道后肯定心底難過。”

  洛朝煙側目看了趙無眠一眼,微微一笑,“侯爺待她真好。”

  “待你也是一樣的。”

  洛朝煙哼了一聲,心底其實不如何生氣。

  自己的情郎對她好,對其他女子同樣不失偏頗,一視同仁,反而讓洛朝煙欣喜。

  誠心誠意,遠比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花言巧語更好。

  這事關趙無眠的為人。

  但想是這么想,吃醋的情緒又是另一碼事。

  于是洛朝煙決心在去曾冷月的路上都不搭理趙無眠。

  不過趙無眠在街邊買串糖葫蘆給她,洛朝煙便順著臺階,自然而然與趙無眠開始說說笑笑。

  吃的醋多,但好得也是真快。

  蕭遠暮正在曾冷月樓上閉目調息,穩固傷勢,心底也在琢磨自己這傷若是遲遲無法痊愈,難不成真要自廢武功?

  斟酌間,忽聽樓下有人喊她,是趙無眠的聲音。

  來至露臺,憑欄而望,趙無眠站在船上,朝她招手。

  蕭遠暮的心情一下子就變好,但一瞧見坐在船上,姿態嫻靜的洛朝煙,她又一瞬間板起臉。

  “你帶她過來做什么?”

  趙無眠露齒一笑,“一塊去香山逛逛?”

  “香山?你很閑?”蕭遠暮柳眉輕蹙。

  “想和你出去玩…”

  話音未落,坐在趙無眠身后的洛朝煙便抬手在他腰后擰了下,位置與紫衣一般無二,不愧是親如母女的師徒倆兒。

  蕭遠暮一瞧洛朝煙生悶氣的模樣,心底頓時更高興。

  “等著。”

  片刻后,蕭遠暮換了身干干凈凈的素裙下來,甚至于還挎了一個豬頭樣式的小包包,不出意外,內里放著的應當是些零嘴美食。

  明顯是蕭冷月給的。

  配上她個兒小小的身段,宛若即將春游,不對,是秋游的小孩子。

  她躍上船,靠著船舷而坐,與洛朝煙對視一眼后,兩女又同時移開視線。

  雖然沒吵架,但還是縈繞著一股淡淡的凝重。

  但同上次五月份洛朝煙來曾冷月捉奸,兩女之間的氣氛無疑是緩和不少。

  雖然大抵只是看在趙無眠的面子上,但也總歸是件好事。

  蕭遠暮撐起側臉,望著撐船朝湖岸滑去的趙無眠。

  “怎么,想找機會,嘗試讓本座和這女人和和睦睦的?你這只是白費力氣。”

  “你對他這么兇作甚?”洛朝煙側目看來,“原先只是朕和他一塊去香山,是他怕你難過才執意叫上你,你在臆想些什么東西?”

  雖然她說過要對蕭遠暮態度柔些,但一經見面顯然還是免不得火藥味。

  不過兩女來都來了,也沒說什么有她沒我,有我沒她之類的話,顯然都已讓步,此刻拌拌嘴也不算什么。

  趙無眠便開口道:“也不能說臆想,我的確有這個念頭。”

  蕭遠暮看向洛朝煙,譏諷道:

  “嗯哼…為趙無眠生氣,覺得我誤會了他?這么敏感,什么時候大離天子也成了個為取悅男人不惜極盡諂媚的愚婦了?”

  “諂媚?你覺得我是在諂媚?”洛朝煙露出冷笑。

  眼看兩女又得大吵一架,趙無眠不免無奈一笑,他都快習慣她們拌嘴了。

  他自懷中取出小瓷瓶,拋給蕭遠暮,“帝師給你煉的藥,趁早服下吧。”

  蕭遠暮接過瓷瓶,取出丹藥輕聞一會兒,小臉扭在一起。

  “怎么和毒藥般腥臭。”

  洛朝煙撐起側臉,歪頭望著古榕湖水波陣陣,隨口道:“身體變成小孩,難道心智也一同變小啦?趕緊吃。”

  蕭遠暮瞥向趙無眠,約莫是想讓他喂自己吃…用嘴喂,以此氣氣洛朝煙。

  不過她也沒這么無聊,自小包包里取出糖豆,夾雜著丹藥,又取出竹筒制成的水杯咕嚕咕嚕,憋著氣,一口氣咽下,看著倒是很可愛。

  趙無眠不免多看了她幾眼,蕭遠暮當即便朝洛朝煙露出諷刺的笑。

  洛朝煙深呼吸一口,知道蕭遠暮這是故意在趙無眠面前裝可愛,強忍著想罵人的沖動,不言不語。

  香山距離京師很近,出城后沒走幾步路便看到連綿紅楓。

  深秋的香山很是涼爽,趙無眠與蕭遠暮步履輕快,但不會武功的洛朝煙卻出了不少汗…純粹是走路走太多,累的。

  “你爺爺,你爹,無一不是武魁高手,江湖傳奇,怎么到了你這就弱的跟顆韭菜似的?真丟人。”

  蕭遠暮無時不刻不在挑洛朝煙的刺。

  “韭菜很好吃。”趙無眠在一旁回答,“我喜歡吃烤韭菜,今晚吃燒烤怎么樣?剛好帝師也想吃烤肉。”

  洛朝煙小口小口喘著氣,用手帕輕輕擦著額前細汗,沒搭理蕭遠暮的譏諷,聞言微微頷首,“好啊,吃燒烤…”

  一句話的功夫,她便又輕輕喘了幾口氣,有些口渴。

  蕭遠暮自小包包里取出竹筒水,自個喝了一口,但明顯沒想給洛朝煙喝。

  但香山乃是京師附近的旅游勝地,山腳下便有茶攤,趙無眠打算過去買壺涼茶帶著。

  但一摸身上,沒帶錢。

  他這浪蕩子向來沒有身上帶錢的習慣,行走江湖主要靠媳婦包養,要么就是劫富濟自己。

  趙無眠回首看等在一側的兩女,“誰給我點銀子付錢。”

  蕭遠暮與洛朝煙同時在懷中摸了摸,相當嫻熟取出銀票遞給趙無眠,后兩女同時一頓,側目望著對方。

  她們眉梢皆是蹙了下,后又同時看向趙無眠。

  你要用誰的錢?

  趙無眠提著壺涼茶頓在原地,暗道自己居然這么不小心。

  他回首看向茶攤攤主,露出笑,“掌柜的,不知靠我這臉,能不能賒個賬…”

  不行,因為掌柜是個滿臉皺紋的老爺爺。

  趙無眠從沒靠臉吃過飯,此刻第一次想用男色吃飯,卻出師不利。

  “很難抉擇嗎?”蕭遠暮催促道,小手甩了甩指尖銀票。

  銀票在她手心咔咔作響。

  如果不用她的錢,那趙無眠這兩天就別想在曾冷月住了…她約莫是這個意思。

  趙無眠用了洛朝煙的錢付款。

  蕭遠暮冷冷看來,趙無眠朝她疑惑問道:“你和她的關系什么時候好到愿意給她買水喝了?”

  “你不喝?”

  “我喝你的水就行。”

  趙無眠想起今天和帝師在宮門口的調情,但這次是正兒八經喝水。

  洛朝煙見狀淺淺一笑,雙手抱著竹筒準備喝水,卻被趙無眠奪走。

  趙無眠自個先喝了口,才又遞給洛朝煙,“沒毒,放心喝吧。”

  趙無眠可沒忘了洛朝煙的身份,萬一行蹤暴露,指不定就有人下毒。

  以他的先天萬毒體,有毒沒毒,一嘗便知。

  蕭遠暮側目斜視著他,“不是不喝嗎?”

  “萬一她被人毒死,這天下可就亂了,我是為天下百姓考慮。”趙無眠看向香山紅楓內隱隱約約的山道,教訓蕭遠暮。

  “咱們當反賊的,目標是推翻洛家王朝,而不是市井百姓,俗話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宮主這道理莫非不…”

  趙無眠話音未落,蕭遠暮便踮起腳尖兒搶走洛朝煙手中的竹筒,轉而將自己的水塞進她手里。

  “你喝我的。”

  那涼茶趙無眠喝過,蕭遠暮就不愿洛朝煙再喝。

  洛朝煙微微一笑,也不在意這點細節,只是用衣袖擦了擦竹筒口,咕嚕咕嚕喝了幾口,才舒爽的長舒一口氣。

  幾人上山,茶攤掌柜看了看手中的千兩銀票,又看了看這對兒上山男女的背影,表情莫名。

  這是京師哪位權貴的敗家子,用銀票買茶?

  深秋本就天高氣爽,香山更是京師著名的避暑圣地,石階兩側滿是郁郁蔥蔥的紅楓,石階也堆滿楓葉,踩上去會發出‘咔咔’細微輕響。

  山風順著石階涌下,拂在面上相當涼爽,可惜洛朝煙不這么覺得。

  爬山很累,流了汗被風一吹,反而感覺很冷,她不免拉了拉狐裘,抬眼望著走在前列,健步如風的兩人,不由默默加快步伐。

  “我背你?”趙無眠回首看來。

  洛朝煙聞言微愣,后忽的感到幾分羞赧,不敢在外表現出她與趙無眠多親近,

  “罷了,在外還摟摟抱抱,有傷風化。”

  “那背我吧,我是妖女,不要傷風敗俗。”蕭遠暮調整了下小包包的位置,以防咯到趙無眠,后朝他張開雙手。

  “你很累?”

  “不累就不能背嗎?”

  趙無眠無奈蹲下,將蕭遠暮背起。

  蕭遠暮的視線一瞬間高了不少,心情輕快。

  她從小包包里抓了把瓜子,咬一顆,往趙無眠嘴里塞一顆。

  雖然沒背的不是洛朝煙,但此刻趙無眠也能不著痕跡配合她的步伐,讓她不至于這般累。

  洛朝煙注意到這點,并未說什么,只是默默喝了口水。

  累的時候,沒味道的水也是甜的。

  沿著石階而上,滿天都飛舞著深紅楓葉,側邊有溪流沿著山勢潺潺流下。

  香山的游客不算少,注意到三人,顯然沒人能想到這三位的真實身份…這屬于是說出去都會江湖震動的程度。

  未明侯,大離天子,太玄宮宮主竟在游山玩水,一時之間也說不清這是反賊打入朝廷內部,還是天子率先投了敵。

  但自外看去,他們只是一對年輕夫婦帶著自家閨女游玩罷了。

  這可不能讓蕭遠暮知道,否則她肯定要發火。

  走走停停,周圍旅客漸漸少了,地勢也愈發陡峭。

  透過層層迭迭的楓葉,可見蔚藍的天空,鳥鳴在山內四散鳴叫,空氣清新。

  秋天的香山的確宛若置身畫卷。

  洛朝煙瞧見一株長勢喜人的藥草,輕提裙擺踏踏踏跑過去,蹲下小心翼翼采摘,后眉眼見喜朝兩人走來,道:

  “師父見了,肯定喜歡,帶回去吧。”

  趙無眠背著蕭遠暮站在原地等他,蕭遠暮并未催促,還真有趙無眠一股她們是一家人的錯覺。

  趙無眠因為蕭遠暮傷勢而有些壓抑的心情忽的輕快。

  連本該兵戎相見,水火不容的蕭遠暮與洛朝煙此刻都能暫且和和睦睦,蕭遠暮的傷勢又有什么可擔心的。

  一切都會好的。

  “要是連薩滿天那條路都走不通,我肯定半年之內羽化飛升,直接用仙術將你治好。”

  蕭遠暮將下巴擱置趙無眠肩上,正百無聊賴等著洛朝煙,此刻聽到趙無眠耳語,微微一愣。

  “是嗎,武魁就得有這樣的自信。”

  蕭遠暮淡淡一笑。

  洛朝煙沒帶行囊,藥草只能放進蕭遠暮的小包包,念及這是為帝師帶的,蕭遠暮也沒拒絕。

  又爬了半響山,洛朝煙才開口,呼吸急促,“歇歇吧。”

  她因為疲憊,額前一直流汗,甚至都脫下狐裘,小手不斷拉著衣領,趙無眠站的高下,還能看到她衣領內的雪膩。

  蕭遠暮小手按住趙無眠的臉,作勢便要扭斷他的脖子。

  趙無眠默默彎腰放下蕭遠暮,側目看去,這里是一片空地,一灘寒潭落在一棵五六丈高的老楓樹下,水面落著不少楓葉,湖水清澈,滿地皆紅。

  不遠處便是懸崖,可俯瞰京師。

  “景色倒是不錯,但什么時候才能到先帝和皇后成親的地方…就是這里嗎?”

  蕭遠暮柳眉輕蹙,“成親?”

  洛朝煙微微一愣,后俏臉忽的一紅,“我,我還以為沿著山一路往上便到了。”

  趙無眠錯愕看來,“你壓根不知道他們在哪里成親的?”

  洛朝煙語氣心虛,蹲在寒潭邊,背對趙無眠,不敢看他,小手撩起潭水洗臉,只覺面龐發燙,

  “娘親從沒同我提過,父皇也不是會說這種事的人…”

  趙無眠看著她的纖細背影,不免笑出了聲,“白跑一趟?”

  蕭遠暮打斷兩人的話,恍然大悟,冷眼看向洛朝煙,

  “我就說怎么忽然就想來香山游山玩水,原來是來看你們兩人成親的地方啊…想故意氣我?”

  洛朝煙站起身,用手帕擦著俏臉,回首看來,雖然有些丟臉,但丟人不丟陣,道:“是又如何?”

  話音落下,她又忽的一笑:

  “不過若你老老實實給我喚句洛姐姐,成親之時我便允你一同披上鳳披霞冠,嫁給他。”

  趙無眠聞言,疑惑反問:“這怕是不妥,你貴為女帝,如此可是丟盡了臉…”

  洛朝煙打斷他的話,“我不做到這種地步,蕭遠暮怕是一輩子都放不下心底那坎。”

  說著,洛朝煙又朝他淺淺一笑,“不礙事,朕連弒兄無德的罵名都背了,此刻再背些市井閑話,又有何妨?”

  蕭遠暮側目看她,心底其實稍顯啞然,便又瞧洛朝煙回首看向她。

  “如何?叫不叫?”

  “叫個屁。”蕭遠暮冷笑一聲,“你怕是搞錯了尊卑,只要你喝我的洗澡水,那你們兩人成親我便不橫插一腳,如何?”

  “你還想搗亂?”洛朝煙稍顯錯愕,嗓音大了幾分。

  “你以為我不敢嗎?”

  話音落下,兩女之間又是火藥味十足,凝視對方。

  趙無眠怎么感覺自己像是被搶親的深閨大小姐,眼看兩女又得大吵一架,他直接開口打斷:

  “不叫姐姐,也不喝洗澡水,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什么,又不是你們娶我,而是我娶你們。”

  “恩?”兩女看他。

  “等我北平戎人,西討西域,成武林第一人,想娶誰就娶誰,大離天子也好,太玄宮宮主也罷,我看誰敢多說一句!”

  趙無眠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輕拋了下,站在潭水前,用力一擲。

  他本想打出一個漂亮的水花,可是石子剛一觸潭,瞬間一道巨大水花鋪天蓋地涌上天空,落在巨大紅楓樹下,啪啪作響,后又順勢落在三人身上,將他們變成了落湯雞。

  本是豪氣云天之語,此刻卻顯得有些…

  “噗——”洛朝煙與蕭遠暮都不由自主笑出聲,笑聲一個比一個清脆。

  趙無眠覺得丟臉,“笑什么?覺得我做不到?”

  洛朝煙笑了半響,才抬手拉了拉自己濕漉漉的素裙,圍上狐裘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好了好了,回去吧,朕實在乏了。”

  蕭遠暮自然也不想在這個或許是趙無眠與洛朝煙成親的地方多留,內息一涌便將衣裙烘干,看向趙無眠。

  “還不走?”

  “來都來了…”趙無眠琢磨少許,來至這巨大的紅楓前,指尖凝起內息,在樹干刻字,寫上三人名字,這才滿意點頭。

  洛朝煙與蕭遠暮瞧見,同時露出嫌惡表情,“為什么要把我(朕)和她刻在一起?”

  “由不得你們。”趙無眠拿出夫君做派,冷哼一聲,“反正只要我還活著,你們倆兒一個也別想跑。”

  “侯爺好大的威風”

  “要不把你姨也刻上?”

  兩女的陰陽怪氣聲下一刻就傳來。

  眼看她們也不吵架,而是將矛頭對準自己,趙無眠抬手撩了撩濕漉漉的衣袍。

  “走吧走吧,回去再去大內吃頓燒烤,讓鐘離女官買些新鮮肉食…遠暮,你把姨娘也帶來。”

  “不去曾冷月啦?”

  “上回去了曾冷月,這回去大內嘛。”

  “我無所謂,但你這小情人可未必有這心胸…”

  “朕怎么沒有?你把曾冷月幾百號人一并帶來都無所謂…”

  伴隨著嘰嘰喳喳的閑言碎語,三人很快離開紅楓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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