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滋——嘭!
趙無眠回京后,曾冷月的姑娘們皆是歡呼雀躍,有人此刻便拿起爆竹坐在露臺,腳兒探進澄澈湖水,抬手將爆竹點燃,朝著湖面猛擲。
湖面好似響起平地驚雷,驚得湖面吐泡泡的游魚連忙一甩尾巴潛入湖底。
趙無眠走下大廳,還沒尋到蕭遠暮,倒是先看到洛湘竹坐在第一節樓梯上,雙膝并起,裙擺上擁露出腳踝處的純白羅襪,腰間還挎了個小包包。
她打量著大廳內的其他人,神情稍顯拘謹,偶爾從小包包里取出干果塞進唇里咀嚼,不過比起吃,更像是給自己找點事兒干。
聽到腳步聲,她回首一瞧,一邊腮幫子鼓起,一邊露出笑,連忙站起身,拍拍裙角,揚起下巴看趙無眠 趙無眠走近,“你坐這兒干嘛?”
洛湘竹從小包包里給趙無眠取了把瓜子,趙無眠抬手接過。
而后洛湘竹才指了指他。
等你呀。
“那也不用在這等…我不是讓遠暮照看著你嗎?”
洛湘竹露出羞澀的笑,微微搖頭。
和她不甚相熟,待在一起,怪尷尬的。
說著,洛湘竹雙手托起自己的小包包,輕輕一搖,沙沙作響。
但她給了我好多零嘴吃呀。
趙無眠看著洛湘竹紅撲撲的高興臉龐,意識到他身邊珠環翠繞,有很多姑娘陪著,但洛湘竹不同,她只有他。
趙無眠磕起瓜子,露出笑容,
“那也不能把你一個人扔在這兒…走,跟我去教訓教訓蕭遠暮,我給你找回場子。”
“你姨的身子好看嗎?”
蕭遠暮的屋內,伴隨著這句平淡話語,趙無眠原先的氣勢洶洶一瞬間就軟了下來,語氣稍顯錯愕,“你指使的?”
洛湘竹聞聽此言,杏眼瞪得圓圓的,來回盯著趙無眠與蕭遠暮看…后默默從小包包里取出干果塞進唇里,小聲咀嚼。
蕭遠暮坐在小案前,將一束深紅色的秋海棠插進花瓶中,細細打量,并沒有搭理趙無眠。
她很少穿紅裙子,至少趙無眠印象中,她從沒穿過這種艷麗顏色,裙擺有著漂亮的褶皺,白皙的面龐與深紅的秋海棠相得益彰。
趙無眠不由多看了幾眼。
“好看?”蕭遠暮插完花,端詳幾眼秋海棠,后注意到趙無眠的視線,抬手提起裙擺,露出裙下光潔白嫩的小腿。
趙無眠對著剛插好的海棠花贊嘆道:“真好看,能有你主人一成風韻。”
“這花不是我種的…我什么時候種過花?”
“那你擺弄它作甚?”
“心底高興,自然是無論多么無聊的事此刻也顯得饒有趣味。”
“因為我回來了?”
“恩。”
兩人站在花瓶前,隨口交流。
等聊完花,趙無眠才回過神,表情嚴肅幾分,“你讓姨娘故意脫浴巾考驗我?”
本來有些無聊的洛湘竹聞聽此言,表情又是一振,美目看看蕭遠暮,又看看趙無眠。
“我只讓她試探試探你對她有沒有情欲…可沒說讓她脫浴巾?她居然連浴巾都脫啦!?”
蕭遠暮的語氣冰冷幾分,在小案前坐下,斜眼看向趙無眠。
明明是蕭遠暮讓蕭冷月試探趙無眠,結果現在真試探了,她反而開始心情不痛快。
窗戶大開,秋風裹挾著樓下姑娘點爆竹產生的硝煙,蕩進屋里。
“…脫浴巾只是意外,姨娘最開始肯定沒想過脫浴巾。”趙無眠解釋道。
洛湘竹望著兩人,一點動靜不露,只是繼續默默從小包包里取出干果,塞進軟軟的粉唇咀嚼。
蕭遠暮根本不聽趙無眠的解釋,步步緊逼,
“如何?可有情欲?可是想把我師父壓在榻上,又揉又親,然后扛起她的腿,一邊叫她姨娘,一邊…”
“等等。”趙無眠抬住,后拉過聽的俏臉羞紅的洛湘竹,“我是來給小啞巴找場子的。”
洛湘竹眨眨眼睛,不再看戲,俏臉低垂,羞羞答答。
蕭遠暮翻了個白眼,優哉游哉坐在小案前,“少來這套…我師父的身子好不好看,你還沒回答我。”
趙無眠抬起手,在空中比了個弧線。
“團團圓圓…”
咔嚓————
剛剛插上秋海棠的花瓶一瞬間就被蕭遠暮捏碎,“你還真回憶上了?”
真可憐,海棠花。
趙無眠倒是搞明白了,這話題無論怎么說都是錯的。
“今晚我帶朝煙和太后一塊過來吃個飯…”
話音未落,蕭遠暮銀牙都開始磨,繡鞋踩著小案,就飛撲過來,和趙無眠扭打在一起。
“你還敢和我提那兩個女人,洛朝煙就洛朝煙,你還想把太后也叫過來…我就知道你和那女人不清不楚!”
趙無眠可不哄她,張口便道:
“你又是說自己心情不錯,又是給姨娘出謀劃策,結果現在轉眼就變臉,你也快三十歲了,怎么還跟小姑娘一樣情緒這么不穩定?”
“誰快三十歲!?”
這對兒久別重逢的青梅竹馬,好不容易等趙無眠恢復記憶,可剛一見面,說了不出幾句話,就開始乒乒乓乓打做一團。
洛湘竹躲在角落,雙手舉起小包包擋住臉龐,瑟瑟發抖。
直到蕭冷月穿戴整齊,收拾好心情尋來,兩人這才分開。
“你們都多大了?還跟小時候一樣見面就打?”
蕭冷月發絲盤起,衣裙素雅,站在門前,面上看不到一點方才的羞紅,只有無奈的笑意,嗓音溫婉。
蕭遠暮發鬢凌亂,衣裙皺巴,屋內家具陳設也是亂作一團,好似剛被趙無眠糟蹋過。
趙無眠也好不到哪去。
兩人對視一眼,后同時冷哼一聲。
蕭冷月倒是不知兩人的打鬧有她一份,琢磨著蕭遠暮肯定是不愿洛朝煙過來吃飯。
不過這副模樣倒是讓她想起兩人小時候,不免一笑,教訓起蕭遠暮。
“無眠想讓朝廷那兩人吃頓便飯便吃唄,你好歹也是太玄宮宮主,怎至于連這點氣度都沒有。”
蕭遠暮又是一聲冷哼,側目看了眼探頭探腦朝這打量的洛湘竹,方才想起還有別家姑娘看著,自己可不能駁了趙無眠在外的顏面,這才頷首。
“來就來,省得讓洛朝煙覺得本座怕了她,還有…”蕭遠暮杏眼一轉,輕輕一瞇,看向趙無眠。
“你最好抽空給本座解釋一下你和太后的事…方才為何不駁斥我?說你與太后清清白白不就得了?”
“我可從不騙你,你問什么我就說什么。”
說著,趙無眠又抬手在空中比了個弧度,意思是他連冷月姨娘的身材都老實形容了,可不就是對你坦誠相待?
領會他的意思,蕭遠暮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別過小臉,來至窗前,看了眼天色。
“都被你氣餓了…吃午膳吧。”
洛湘竹倒是露出果真如此的神情…她就知道太后也喜歡她的無眠哥哥。
安安穩穩吃過飯,趙無眠帶著洛湘竹一個一個和曾冷月的姑娘們混了個臉熟,認了認人,才又帶著她來至大內。
洛朝煙與太后剛在坤寧宮吃過午膳,正一塊坐在坤寧宮的院內躺椅上曬太陽,很是愜意。
紫衣也難得清閑下來,坐在院中槐樹下修建的秋千上,繡鞋輕踏地面,秋千嘎吱作響,她手里則翻著一卷書冊,俏臉認真。
這是從九黎搜出來的醫書,燭九天堪稱當世蠱道第一人,但醫蠱不分家,否則當年烏達木也不會讓燭九天幫他療傷。
紫衣醫術已算當世之最,但和燭九天比起來明顯還差了不少,這些醫書乃燭九天親筆所寫,對她也是益處不淺。
太后娘娘身著鳳裙,靠在躺椅上,鼓囊囊的胸脯便是躺著也是半點不垂,瞧見趙無眠,她懶洋洋扇了扇手邊團扇。
“還以為侯爺被曾冷月的女人迷了心竅,不回來了。”
洛湘竹站在趙無眠身后悄悄盯著太后看,以前還不覺得,如今怎么看都覺得太后對趙無眠的態度太過親昵,半點沒有身為國母面對臣子的疏離感。
趙無眠笑了笑,邀請她們一塊去曾冷月吃個晚飯。
洛朝煙正曬著太陽看著折子,脫去繁瑣龍袍換上素雅長裙,聞言坐起身,疑惑看向趙無眠。
“你要讓我們和蕭遠暮吃頓便飯?你傻還是蕭遠暮傻?”
太后也收斂了慵懶表情,坐直幾分,眼神驚疑不定。
“好啊。”紫衣倒是相當無所謂,隨口應道,視線依舊望著醫書。
她與蕭遠暮沒什么交集,也不曾針鋒相對,于她而言,蕭遠暮只是趙無眠的意中人,沒什么別的身份,頂多就是和自己的徒兒有些不痛快。
甚至于,現在紫衣還在想辦法幫蕭遠暮解決身體的隱患,只是目前還沒找到法子。
因此方才趙無眠也沒和蕭遠暮提她,相信蕭遠暮也不在乎紫衣來不來吃飯,甚至還會歡迎。
洛朝煙看了紫衣一眼,后柳眉輕蹙,問:“你就這么想制造機會,讓我們與蕭遠暮和睦相處?”
“你們總不能一直僵著啊。”
趙無眠走進院子,讓鐘離女官再搬來兩張躺椅,與她們并肩在院中躺下,愜意曬著太陽,繼續道:
“圣上仁心寬厚,娘娘也是貴為一國之母,料想不會和遠暮鬧些小脾氣?只是一起吃個飯,飯桌上不和她搭話也行。”
洛朝煙柳眉還是緊緊蹙著,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和蕭遠暮和和氣氣吃頓便飯。
要知上次去曾冷月,兩女互相挑刺,互相挖苦,差點就殺起來了。
太后又重新躺下,自手邊小案摘了顆葡萄塞進粉唇,懶洋洋問道:
“蕭遠暮也讓侯爺今晚在曾冷月過夜,你在為難對不對?”
“真心想讓你們和好。”趙無眠誠實道。
聞聽此言,洛朝煙才回過神,問:“你已經與蕭遠暮說好了?她知道我們會來?”
“恩。”
洛朝煙輕嘆一口氣,緩緩起身,“總不能讓你在蕭遠暮面前沒了面子…”
說罷,她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裙,側眼看向趙無眠,道:
“我們去,也算是給蕭遠暮一個信號…大離不是不能容納太玄宮,只要她放棄反離復辰,那未來和和睦睦的也不是不行。”
趙無眠閉上眼睛,在坤寧宮的氣氛很輕松舒心,讓他也有幾分倦意,語氣與太后娘娘差不了多少,慵懶道:
“恩,我會傳達的。”
洛朝煙這才頷首,后反應過來,問:“朕還讓宮里人買了不少新鮮食材,準備待會兒親手做些家常菜…”
“做好了帶去曾冷月,讓遠暮也看看圣上的手藝。”趙無眠語氣含笑。
“遠暮一介江湖女子,又是太玄宮宮主,很少親自下廚,廚藝肯定不如圣上。”
洛朝煙被夸得心底有些小高興,但面上還是板著臉,指正道:
“蕭遠暮。”
趙無眠閉眼裝睡。
洛朝煙無奈一笑,后拉起太后娘娘,“母后也來露幾手,我喜歡您的鹿尾釀魚…師父呢?”
“不去,為師要研究醫書,等精進醫術后好教你。”紫衣依舊搖著秋千,視線不離醫書。
洛朝煙又看向洛湘竹,“姐姐也一塊去?”
洛湘竹正脫下自己的外衣,彎腰給趙無眠蓋上,聞言琢磨幾秒,一塊跟上。
她作為藩王之女,自小錦衣玉食,廚藝一般般,肯定比不上洛朝煙。
如此去,多學幾手,未來才能當上趙無眠的好夫人。
“等菜肴準備妥當,再換身衣裳,打扮打扮,不能露了怯。”
“按本宮了解,蕭遠暮不會在乎外表,更不會以此比較…”
“她不比是她的事。”
趙無眠聽著幾女漸行漸遠的清脆談話聲,在暖洋洋的日光下,蓋著洛湘竹的外衣,鼻尖滿是洛湘竹身上的幽香。
院內一時寂靜,周圍侍立的宮女也不敢出聲打鬧,只有紫衣搖晃秋千的細微輕響,偶爾夾雜著她的翻書聲。
趙無眠頓感愜意,很快便睡了過去。
等他醒來,天空已是浮現霞色,一縷縷流云勾勒其上。
身側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側眼看去,紫衣身上蓋著薄毯,靠在另一躺椅上,也在午睡。
額前的發絲淘氣貼在她的朱唇上。
趙無眠揉了揉眼睛,能聽到坤寧宮殿內幾女的輕聲細語,還在試衣裳,顯然早已經準備好飯菜。
趙無眠看向紫衣,抬手輕輕勾開她唇間的發絲,手指碰到她的粉唇,柔軟濕潤。
周遭侍立的宮女眉眼低垂,當做什么也沒看到。
他又輕輕推了推紫衣的肩膀,打了個哈欠,“醒醒。”
“恩?”紫衣迷迷糊糊發出一聲閉眼,稍顯掙扎睜開眼簾,神情恍惚,明顯還沒睡醒。
趙無眠露出笑容,“難得見你這么怠惰…居然會和我一起睡懶覺。”
紫衣也抬起衣袖,擋住俏臉,也打了聲哈欠,才揉了揉稍顯僵硬的俏臉,好似小貓洗臉。
“本姑娘又不是鐵人…”
言談間,殿門推開,趙無眠側眼看去。
洛朝煙如墨發絲束起,垂在肩前,更顯得極富白皙,她穿著深青長裙,腰間垂著玉佩香囊,打扮素雅,胸襟不算豐腴,但玲瓏身段,滿是年輕少女的靈氣活力。
太后娘娘并未如何打扮,不顯艷麗,落落大方,單穿著淺色衣裙,發絲如蕭冷月般盤起,雖是衣裙簡單,可身段太過傲人,包裹感十足,滿是熟美婦人特有的韻味。
洛湘竹則壓根沒換衣裳,杏眼認真,還在回憶著洛朝煙與太后下廚時的小細節。
趙無眠多看了她們幾眼,紫衣便伸了個懶腰,自躺椅起身,小手輕輕揉捏著自己有些發酸的肩膀,看了眼天色。
“走吧。”
出宮來至曾冷月前的古榕湖,天色已經暗下,曾冷月懸掛燈籠,燈火通明,宛若一枝孤芳艷壓滿京,佇立在湖泊中心,澄澈湖面倒映著樓閣燈火。
幾人乘船,蕩起水波,洛朝煙雙手提著食盒放在手側,一舉一動好似權貴家中的貴族小姐,高雅貴氣。
來至近前,洛朝煙微微抬眼,便瞧見二樓露臺,一身著紅裙的小丫頭抬手倚著欄桿朝下望去,俏臉稚嫩卻精致到了極點。
兩女隔空對視一眼,后同時冷哼一聲,扭過俏臉。
待船舶停靠在曾冷月前,大廳內依稀可見好幾個探頭探腦好奇打量的俏臉,皆是對大離天子與太后感到好奇的年輕丫頭。
照理說,她們作為太玄宮弟子,肯定是得準備準備,只等蕭遠暮摔杯為號,當即手持兵刃一擁而上,將這晚宴變成鴻門宴。
不過一來少主護著,二來蕭遠暮也拿出氣度,當真是要與洛朝煙吃頓便飯,她們自然不會擅作主張,也只能好奇瞧瞧了。
上次洛朝煙來時,她們便已經覺得…雖然立場不同,但這大離女帝,當真好漂亮哦。
還有那身材很夸張的婦人,就是當朝太后吧?
這氣質,不愧是一國之母…
“看什么看,還不快去準備準備迎客?”
蕭冷月站在大廳,冷聲教訓她們一頓,便將視線投來,神情柔和,氣質溫婉。
趙無眠踏上大廳,領著幾女來至蕭冷月面前,抬手介紹。
“這就是我同圣上提起過的姨娘…叫姨。”
洛朝煙眨眨美目,面對趙無眠的長輩,即便立場不同,她也不愿唐突壞了禮數,以防留下不好印象,規規矩矩垂首行禮,紅著小臉,小聲叫了聲姨娘。
雖是大離女帝,但這小模樣,分明就是見到情郎長輩心底害羞的小姑娘。
蕭冷月眸間微不可查浮現一絲錯愕,這堂堂大離女帝,在趙無眠面前竟如此乖順?
難怪趙無眠死活不愿意與洛朝煙恩斷義絕。
這兩人是真心喜歡對方啊…
也是,一路從晉地同生死共患難扶持過來的,事后洛朝煙登基為帝,明知趙無眠是反賊也不愿卸磨殺馿,就已可見一斑。
念及此處,蕭冷月也便露出淺淺的笑。
“來者是客,無需在乎你我之間的身份,你不用把我當太玄宮宮主看,我也不把你當皇帝看,可否?”
洛朝煙抬眼打量蕭冷月一眼,微微頷首。
她聽趙無眠提起過蕭冷月的往事。
蕭冷月一家四口就是因為洛朝煙的爺爺,當初的太祖高皇帝,落得個分崩離析,妻離子散。
如今蕭冷月居然只是因為趙無眠就放下前嫌。
想來這位姨娘的確是打心眼里對趙無眠好。
琢磨間,趙無眠又依次給太后和紫衣介紹了下,太后與紫衣沒洛朝煙這么多想法,簡單打了招呼,倒是相處和睦。
走進大廳,亭內早已擺好了十幾張圓桌,飯菜熱氣騰騰,色香味俱全,論菜品,怕是比起滿漢全席也不差多少。
洛朝煙想和蕭遠暮較勁,蕭遠暮自然也不會讓這大離天子覺得她們太玄宮多么寒酸。
在主桌落座,洛朝煙放下食盒,從內里端出一盤鹿尾釀魚,和蕭冷月笑著解釋:
“這是母后的拿手菜,待會兒您可得嘗嘗。”
太后娘娘與蕭冷月對視一眼,微微頷首,同為‘長輩’,兩女皆是氣度不凡,儀態雍容。
趙無眠按著蕭冷月的肩膀,讓她坐在主位,笑道:“這是家宴,不講究什么身份,快坐吧。”
趙無眠是在對太后娘娘說。
按身份,太后最高,理應由她坐主位,不過趙無眠此話一出,這次倒像是他領著一眾小媳婦來見姨娘。
這自然是趙無眠的小心思,如此也好讓幾女更像一家人。
洛朝煙對趙無眠的意思心知肚明,但無論她心底怎么想,在外肯定要給足了趙無眠面子,絕不會惹是生非,微微一笑也沒在意,輕撫裙角繼續從食盒里端菜。
趙無眠原先還以為太后會不高興,但實則太后心底還有點小緊張。
別人都以為她作為洛朝煙的母后,與蕭冷月同輩,但只有她自個知道…她也是趙無眠的夫人啊。
見了蕭冷月,按理說也得恭恭敬敬叫聲‘姨娘’。
因此太后自然不會在乎這點位次問題,隨意在洛朝煙身側坐下,俏臉含笑氣質高雅,實則心底都有些打鼓。
余下的紫衣,洛湘竹肯定不會計較這些小事,幫著洛朝煙一塊端菜。
眼看蕭冷月這邊是安置妥當,確保不會出什么事,趙無眠才轉而去了樓上。
蕭遠暮正欲下樓,瞧見趙無眠走來,眉眼意外,
“過來尋我?大驚小怪,你莫不是以為此刻我還會給那小皇帝甩臉色?來都來了,我又怎會…”
話音未落,趙無眠便快步上樓拉過蕭遠暮的小手,與她來至一處屋內。
樓下幾女見狀還以為趙無眠是要告誡蕭遠暮一番,讓她和和氣氣的,也便沒有在意。
就連蕭遠暮也是如此想,她心底不快,開始生氣,暗道趙無眠還真把她當愚婦了?
哪成想,趙無眠卻是往她小手里塞了包油紙,自外摸著圓滾滾的。
拆開一瞧,內里卻是一顆顆渾圓飽滿的糖葫蘆。
蕭遠暮微微一愣,便聽趙無眠道:
“今天午前是我不是,又說你三十歲,又害的你被姨娘教訓…瞧,專門給你買的糖葫蘆,你可別受了委屈,覺得我為了朝煙就怎么怎么欺負你。”
蕭遠暮眨眨眼睛,神情錯愕,垂眼看看手里的糖葫蘆,又抬眼看看趙無眠。
她此刻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情不自禁露出笑容,笑罵道:
“你覺得我是什么小丫頭片子?拿幾顆糖葫蘆就想哄我?”
“糖葫蘆不行?”
“不行。”
“那親一口成不?”
蕭遠暮沉默。
趙無眠于是在蕭遠暮軟嘟嘟的側臉親了下,蕭遠暮抬手給他小腹上捶了一拳。
“都認識這么多年了…你也不害臊。”
“又不是成親這么多年,害臊什么啊?”
兩人躲在小屋里,竊竊私語,說著私密話。
“走吧,別讓她們久等。”
后趙無眠不愿沒了主人家的禮數,幾句話落便推門要走,卻被蕭遠暮拉住。
“作甚?”
趙無眠疑惑看來。
蕭遠暮透過窗紙,垂眼看了下大廳內的洛朝煙,后踮起腳尖兒,粉嘟嘟的薄唇也在趙無眠嘴上‘啵’了下。
“就要在洛朝煙不知道的地方親她男人,氣死她。”
蕭遠暮雖然個兒小小,但畢竟二十九歲了,可此刻她卻當真宛若小丫頭,嘻嘻一笑。
待兩人下樓,在桌前就坐,蕭遠暮也沒和洛朝煙如何吵鬧。
兩女其實也算一類人,無論私底下如何看對方不痛快,但如今既然在趙無眠的撮合下一塊吃飯,那就必須客客氣氣,和和睦睦的。
皆是為了趙無眠的臉面,不愿讓別人看他笑話。
桌上燭臺燈火幽幽,拉出圓桌周圍幾人影子。
等她們就坐后,其余的曾冷月姑娘才紛紛落下,卻也沒人敢動筷子,大廳內氣氛一時沉寂。
“別拘謹,快吃吧,天子做了許多飯菜…”趙無眠端著幾盤菜,放去其他桌上,供曾冷月的姑娘們吃,
“快嘗嘗,天子親手做的飯菜,常人想吃可都吃不到,你們今晚,可都是托少主我的福氣,往后記得念少主的好,知道不?”
說著,趙無眠給她們使了個眼色,都熱熱鬧鬧的,可別讓氣氛僵下來。
曾冷月的姑娘們了然,當即言笑晏晏,很快大廳內的氣氛便火熱起來。
圓桌上,洛湘竹沒有那么多雜亂心思,眼看趙無眠去端菜,她便捏起酒壺,繞著圓桌周圍走動,為空蕩蕩的酒杯填滿。
好似趙無眠的夫人,一同招呼著四方賓客。
其實還真是如此,桌上雖然都是趙無眠的紅顏知己,但擺在明面上的,只有洛湘竹一位侯爺夫人。
蕭冷月是姨,蕭遠暮太像小女娃,洛朝煙面皮太薄,成親前根本不敢與趙無眠更進一步,太后與紫衣礙于身份,更不敢自詡侯爺夫人。
咕嚕嚕————
伴隨著倒酒聲,蕭冷月主動打開話匣子,輕聲問:
“小郡主,你同無眠在鶴拓,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洛湘竹聞聽此言,連連搖頭。
不苦不苦,和他在一塊,很幸福呀。
在場除了趙無眠,也沒人能從這簡單的搖頭動作中看出太多。
蕭遠暮便笑道:“苦什么啊,苦一苦就能當侯爺夫人,在座的怕是都想去鶴拓吃番苦頭。”
洛朝煙端起酒杯輕抿一口,微微一笑。
“我不用吃苦,也不會當侯爺夫人。”
不當侯爺夫人當什么?讓趙無眠當她的皇后才是。
趙無眠回來就坐,端起酒杯咕嚕嚕一口悶下,似乎有些劍拔弩張的氣氛又隨之緩和。
“痛快…姨娘把聽瀾酒也帶回來了?”
“三十年陳釀。”蕭冷月得意道。
“你們也嘗嘗,這是我家鄉的酒。”
“侯爺家鄉是釀酒的?”
“是啊,很有江湖味吧?我生來就是江湖人。”
“生來就是桃花精還差不多…”
飯桌上,不時傳來談笑聲。
清焰也想去圓桌坐,可惜暫時沒她位子,只能收回艷羨視線,后將煙火搬至露臺,抬手點燃。
咻——嘭!
夜空綻放絢麗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