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交鋒
“佛主此言差矣。”
安寧的空間內。
天光流動，天殤佛主身上溢散的氣息隱隱間好似波濤怒嘯。
面對天殤佛主毫不遮掩的駭人氣息，王魃神色從容，語氣也絲毫不露怯色，反而更具有壓迫感：
“應該說，是佛主想不想讓他們活。”
‘噼啪’一聲！
這片空間的天穹之上，一瞬間烏云密布，雷霆涌動，仿佛末日到來！
天殤佛主雙目微瞇，緊緊盯著王魃。
面容沒有半點表情，可是身上的怒火卻幾乎已經透體而出。
王魃仿佛沒有看到天殤佛主此刻情緒的忿怒，依然神色平靜無比地敘述道：
“我知道佛主實力強悍，遠非是一般的大乘修士，我在佛主手下，只怕撐不過三招。”
“不過不瞞佛主，這點時間也足夠我袖中的瘟魔同時發動瘟毒。”
他目光掃過四周的僧眾以及寺廟之外的諸多生靈，這些生靈數以億萬兆計。
此刻這些人渾然不覺大難臨頭，正如過往的諸多時候一般，安寧地生活在這片空間之中。
即便天上的變化，他們也似乎渾然不覺。
但每一個人的身上，都已然縈繞著一道道青黑之氣，且愈發深入。
而聽到王魃的話，天殤佛主卻反而沉默了下去。
以他的眼力自然不難看出，這片空間內的所有人眼下之所以還能成活，不過是因為對方控制著瘟毒的發作，一旦發作，以九階瘟魔釋放的瘟毒之霸道，只怕一瞬間便可令得這片空間無一活口！
想到這。
他身上的怒火在這一剎那間，忽地平息了下去。
周身方才涌動氣息也仿佛在一瞬間隱入了深淵之中。
天殤佛主靜靜地看著王魃，聲音冰冷，不摻雜一絲情緒，卻猶如從冰窟之中吹出一般，幽幽道：
“居士，界海有好生之德，你真的下得去手么？”
天殤佛主的反應讓王魃微有一些錯愕，不過他隨即便笑了起來。
只是臉上雖然笑著，眼中卻并無半點笑意，他也同樣直直凝視著天殤佛主的雙眸，沒有半分退讓，語氣平淡而冷漠：
“佛主大可以試試。”
天殤佛主盯著王魃，忽地展顏一笑：
“那便試試好了。”
察覺到天殤佛主的神色變化，王魃心中不禁一跳，隱隱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下一瞬，天殤佛主衣袖一揚，便在兩人之間的半空之中，忽地浮現出一面水鏡來。
水鏡之中赫然倒映出一方世界。
世界之內，佛寺頹塌，火光彌漫，幾乎無有半點活人的身影。
正是蓮花佛國。
很快這水鏡便微微閃爍，露出了蓋真人、白了禪、花夫人等人的身影。
只是此刻他們都已經被蓮花佛國所困，盡管在其中極力突破，卻仍是無法完成脫困的動作。
反而在收攏的蓮花佛國之內，被下方升騰起的紅蓮之火灼燒，漸漸不支。
水鏡似乎也在蓮花佛國那邊呈現，蓋真人等人瞬間察覺到了水鏡的出現，紛紛朝著這一水鏡望來。
隔著水鏡，蓋真人與王魃四目相對，皆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吃驚。
王魃面色一沉，一瞬間便意識到了天殤佛主的想法。
果然，他很快便聽到了天殤佛主的聲音。
“你可以試一試。”
王魃聞聲轉頭。
便見天殤佛主神色恢復了平靜，淡聲道：
“只要我這里死了一個人，他們這四位大乘便都不要想活下去…”
蓮花佛國內的蓋真人、白了禪等人似乎也都聽到了天殤佛主的話。
皆是面色一變，紛紛透過水鏡，看向王魃。
而聽著天殤佛主的話，感受到蓋真人等人投來的復雜目光。
王魃在短暫的沉默之后，目光卻越過了這道水鏡，無視了四位大乘的目光，直直看向天殤佛主，露出了一抹譏嘲的笑容：
“這對我沒有任何的影響，我本便不是出身斷海崖四大界，這當中，無一人值得我在乎，他們即便是頃刻隕落，也與我無關。”
“何況，即便我不傷害你們這里的僧眾，你難道還會放過他們么？”
“對我來說，情況已經不會比眼下更壞了，所以你也不需要用這種方式來拿捏我。”
聽到王魃的話，蓮花佛國內的四位大乘神色復雜，卻都沒有責怪王魃的意思。
不管王魃是真的不愿救他們還是假的，但至少眼下面對天殤佛主，這都是最佳的選擇。
聽到王魃的話，天殤佛主的臉上不禁露出了一抹嘆息之色。
正當王魃以為其要再說什么的時候。
下一瞬，他竟沒有半點言語，直接便抬手抓向了王魃！
霎時便顯出了法相，張手拍向王魃！
這一掌看似樸實無華，甚至乏味到了極點，然則卻凝聚了佛門四大的極致奧妙。
速度之快，用力之猛，難以想象。
這一幕實在是太過突然，也完全出乎了王魃和蓮花佛國內幾位大乘的預料。
王魃只覺得四周的空間在一瞬間便凝滯如泥潭一般。
仿佛是整個空間在配合著天殤佛主。
同一時刻，佛陀法相的巨大佛手也在王魃的瞳孔中迅速放大…
便在這一刻，身旁的混沌青狐一躍而起，身形迎風見漲，轉眼便不遜色那佛手分毫！
張牙怒目，九尾狂舞！
而與此同時，王魃袖中晁天君也是駕馭著萬首兇獅，飛躍而出，萬獸如潮！
二者一前一后攔向這只巨大的佛手。
一聲巨大的轟鳴。
隨即砰砰聲中，獸潮中的諸多兇獸被這股驚人的力量轟成了粉末，晁天君和萬首兇獸更是被這一掌拍得倒退而回！
混沌青狐亦是嗚咽一聲，九根尾巴不受控地倒纏在一起。
只是它到底是秉承了混沌規則，佛中它的同時，卻也被混沌規則影響，地火水風出現了紊亂，那只巨大的佛手亦是在短暫的波動之后，迅速湮滅…
饒是如此，這一掌的威能，也著實令得蓮花佛國內的四位大乘以及晁天君看得瞠目結舌。
晁天君隨即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急聲道：
“天殤，你難道真的不在意你這些佛子佛孫！”
他怒指四周。
對面，天殤佛主的目光逐一掃過四周被雙方交戰波及的空間。
驚怒聲、哭嚎聲、尖叫聲…無數混亂的聲音與火光交織在一起，打破了這片空間過往不知多少年的安寧。
雙方周圍的寺廟已然不復存在，距離最近的一些僧眾修為弱一些，也便被雙方交戰的余波波及，瞬間氣化。
唯有一些羅漢、菩薩境的僧眾，能在這大戰之中勉強茍全性命，但也被推向了極遠處。
而寺廟之外，遍布在這片空間的那億萬兆生靈，更是在這一瞬間便消去了近一成！
以王魃和天殤佛主為中心，赫然形成了一個堪比一座洲陸的巨大空白圈。
在這空白圈之外的所有生靈，都被這突然而至的大災大劫驚得完全失了神，目光呆滯地看著這一幕，有些人甚至都忘記了哭喊…
沒有鮮血，沒有尸骸…
站在晁天君和混沌青狐身后，不曾受到半點波及的王魃，掃視四周，怔怔看著這一慘狀，面露震撼之色。
一時間，愕然失聲。
他雖以此來威脅天殤佛主，卻也從未真正想過要施以如此狠毒的手段。
‘界海有好生之德’，并非只是玩笑。
造了太多的殺孽，也終究會反饋到自身。
他忍不住轉頭看向天殤佛主，仿佛在看著一個瘋子一般：
“這么多的業力，你便一點也不在乎嗎？！”
佛門講究業力，這是與因果之道息息相關的佛門規則。
他隱約能夠看到，天殤佛主的身上此刻已經縈繞著一些難以言明的東西，眼下或許不顯，卻又會在冥冥之中，左右著什么…
只是此刻天殤佛主的面色卻從未有過的平靜，一字一頓：
“妥協換不來安寧，只要三大法界在，除掉你們這些大乘，哪怕是付出所有佛民為代價，那也是值得的，無非是再多等待一些時日罷了。”
“至于業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他神態坦然，仿佛對于自己未來的結局早已有了預知，卻仍不曾有絲毫的遲疑和動搖。
這一刻，看到天殤佛主的堅定模樣，王魃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深深的復雜。
或許對于他們而言，天殤佛主乃是比他平生所見最兇惡的魔頭還要更為瘋狂的魔頭。
然而對于天殤佛主自己以及無上真佛的歷代佛主而言，其道心之堅定，亦是難以置喙。
每個人都在踐行著自己的道。
只是代價，卻需要讓那些沒有半分做決定能力的最底層去默默承受。
想到這，這一刻，他又出離的有些憤怒和煩躁。
也許是這些海量的生靈在自己面前的隕滅，他忍不住失態怒聲道：
“地獄、地獄！你未曾真正身在地獄，又何以覺得地獄便是地獄？”
“眾生之命，何時輪得到一人之意志去決定？”
“說到底，爾等也不過是打著眾生的旗號，行一己之私而已！”
天殤佛主豎掌在前，口宣佛號，微微搖頭道：
“地獄便是地獄，便再是花團錦簇，烈火烹油，卻仍是地獄，不因任何表象而改變其本質。”
“一切皆空，萬物皆空，居士，你終究還是執著于相。”
說話間，他仍是沒有半點一方佛主的矜持，手捏降魔印，一出手便是動若雷霆。
整個空間都再度鎖定了王魃、晁天君和混沌青狐。
晁天君和混沌青狐皆是面色一變，迅速迎去。
水鏡之中的四位大乘亦是連忙驚呼提醒。
而早已領教了天殤佛主一言不合便即動手的風格，王魃的臉上卻看不出半點驚慌，眼見著降魔手印落來，微微搖頭，沉聲說出了自己的結論：
“那只是你的道！”
“卻不是我的，更不是界海眾生的！”
他立在晁天君和混沌青狐的背后，輕聲道：
“你剛才說三大法界在，一切便都不過是多等待些時日而已…可若是三大法界不在呢？”
巨大的降魔手印剛猛無鑄，無堅不摧！
佛光浩蕩，竟是再度轟飛了晁天君、萬首兇獸，萬首兇獸在這駭人的力量下，甚至不受控地解開了‘萬獸無韁’的狀態，混沌青狐在這一掌之下也是苦苦支撐，身形更是被這一掌壓得急速倒退。
然而在王魃開口的一瞬間，那只巨大的降魔手印驀然頓在了半空中。
只留下混沌青狐滿臉驚悚之色。
下意識抬頭望去，便見得遠處的天殤佛主此刻面色難看無比，正環顧著四周。
視線所及，天殤佛主隱隱能夠‘看’到這片空間深處正彌漫著大片大片青黑之氣…
這一刻，天殤佛主的眼中終于出現了一絲絲極度的憤怒和焦急，他猛然回頭看向王魃：
“太一！！！”
周身的虛空之中寸寸崩裂，顯然已經無法壓制住心中的怒氣。
王魃面色卻依舊平靜，緩緩搖頭道：
“我之前便說了，我這頭瘟魔與界海之中的瘟魔不同，其瘟毒之霸道，可不光只是在生靈的身上傳播。”
其實昔日在小倉界時，這災瘟仙的瘟毒便連王魃的玄黃道域都有些難以抗衡。
如今在瘟仙在界海本源之水的灌注之下，順利突破到了九階之后，其瘟毒的霸道更是再上數個臺階。
剛才他在將瘟毒傳播給這些生靈的同時，其實也在一點點朝著這處法界滲透。
只不過相對于生靈而言，這法界的品階無疑要高了許多，哪怕這瘟毒霸道無比，也需要好長的時間才能夠滲入其中。
如今才終于顯現出來。
而法界中了瘟毒，顯然也出乎了天殤佛主的意料，實在是在界海之中，幾乎不曾有瘟魔能夠達到如此高的品階，是以不曾有人知曉這瘟魔的瘟毒竟連法界都難以完全抵御。
這一刻，天殤佛主心中極速地感應著法界內三位前代佛主們傳來的消息，心中隨即一沉。
這瘟毒眼下倒是的確還未破壞法界的根本，但只要再拖延下去，那情況便難以保證了。
“千防萬防，卻是沒有料到他還有這一招。”
天殤佛主的心中第一次閃過一絲后悔。
若是知曉這太一真人竟還有這等毒物，從一開始他便不可能將此人放進來，平白給了對方可乘之機。
只要拉開距離，他有不知多少種手段可以降服這瘟魔！
只是這個時候說什么都晚了。
心念急轉，迅速思索著對策。
便在這一刻。
王魃和天殤佛主同時心生感應。
本能便朝著水鏡中的蓮花佛國望去。
只見那蓮花佛國之中，紅蓮之火升騰，四位大乘在其中苦苦支撐，頗為煎熬。
這蓮花佛國之中，卻忽地出現了一方空洞。
這空洞無端出現，也沒有半點征兆，端的奇怪。
空洞四周，升騰的紅蓮之火與之相觸，便如水火相觸，瞬息湮滅，化為空空。
四位大乘目露警惕之色。
而天殤佛主卻面色一變，立刻認出了這空洞的來歷：
“真空杖！”
王魃亦是心中一跳！
下一瞬，從那空洞之中，忽有佛光顯露，經文縈繞、梵唱響徹，更有八部天龍在這空洞之中隱隱盤旋。
好似在空洞另一頭，有一方真正的人間佛國。
空洞之內，未見其人，便聽得其聲。
帶著幾分輕佻，嘻笑道：
“諸位，還不趕緊出來？”
“要燒鳥啦！”
聽到這戲謔的聲音，王魃卻心中一振：
“是空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