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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神刀派離上池派并不遠,尋常的門中弟子不著急趕路的話,大概半月能到。如果施展了功夫晝夜不停,七八天即可。但要是兩位元嬰,一個御劍飛行,另外一個化成一團朦朦朧朧的光,那只要大半天就行了。

  徐真說對李無相帶他去神刀派拿本器的時候還是上午,照著李無相記憶里異世來客的算法,該是九點多鐘。

  等兩個人到了神刀派所在的山谷中時,才剛剛是下午六點多。

  在這里,秋天的六點多天已經開始黑了。兩人在天上往地下看,看得倒是很清楚的。

  神刀派在一片山谷中,山谷名叫楓華谷。在這個時節谷中應該是層林盡染、一片火紅,尤其惹眼。

  楓華谷是一個眼睛的形狀,四面都環山,只有一條小路進出。山谷的東西兩面山壁上都有飛巖突出,很像是大盤山附近的飛鷹巖,不過要更大,將楓華谷籠住了一半。

  這種地形并不常見,因此徐真和李無相在天上就容易地發現了這里。

  此時天開始黑了,谷中就更黑。神刀派本宗駐有八百多個弟子,到這時候應該點起了燈火、叫這只藏在林野中的“眼睛”亮起來了的。

  可問題是,兩人在天上發現山谷里頭是黑的,就仿佛并沒有人居住。

  于是他們徑直落入谷中查看——山谷很大,中間有一條玉帶似的小河蜿蜒流過,河兩邊都是被水流沖積出來的黃沙灘,沙灘再往兩側,就是蔥蔥郁郁的密林了。

  佟栩說往神刀派去要直往東北方走。兩人都是元嬰修為,在天上飛行時走的是直線,這不會有錯的。

  又說楓華谷地形奇特、世間罕有。兩人也真的見到了,也不會有錯。

  佟栩還說,谷中有一條小河,名叫“二兩河”,流出山谷之后就變成一片大澤,名叫“楓葉澤”,兩人一樣看到了這河、看到了外面的澤,更不會錯了。

  然而這些都對上了,這里卻空空蕩蕩,是何道理?

  他們沿著河走了一段路查看,隨后李無相發現了幾樣東西——被河沙埋住了的一團紙,皺皺巴巴,被沙子里的水汽浸濕潤了。展開之后發現紙上歪歪扭扭地寫滿了字,但都是“天地玄黃,宇宙洪荒”這八個字在不停重復,像是有人初學寫字的習作。

  李無相把紙丟下,對徐真說:“應該埋了不是很久。外面是濕的,里面還有些地方是干的。”

  他蹲下來將手指插入河沙中,又站起身:“沙子不算是很濕,我猜更多是因為晚上的霜或者早上的露水。最多也就三四天的功夫吧。”

  徐真點點頭:“再走走看看。”

  然后李無相就發現了第二樣東西。不是件小東西,而是一片樹林,一片松林。

  楓華谷內都是楓樹,但在東邊突出的崖下卻有一片方方正正的松樹林,樹木排列得很整齊,大小高矮也差不多,一眼就能瞧得出是人工種植的。

  那些松樹似乎也被修剪過,樹干、枝杈都都有被鋸掉痕跡,像是被長期取用。

  李無相在松林里轉了一圈,稍稍皺了下眉:“大哥,只怕神刀派是藏起來了。”

  徐真很聰明,可再聰明的人到了相對陌生的地方,也是不能平白無故就什么都了解了的。他已知道李無相現下的狀況比自己原本想的還要危險,因此已在心中對自己說,這人無論說什么,我都要警醒著點兒,別輕易相信。

  于是他不動聲色,只問:“為什么這么想?”

  李無相在逐漸到來的黑暗中指了指身邊的一棵樹:“在中陸松木是做家具器物的好材料。但是我看這樹上被取用的地方,原本要么是歪歪斜斜的樹枝,要么就是樹干上的瘤疤——所以應該不是種來當料材的。那就應該是為了取松脂了。”

  “大哥你看。”他樹干上摸了摸,“有刀痕,有些是新的,有些都愈合了,說明一直在被割,那就是為了松脂了。”

  徐真點點頭:“他們用松脂來照明。”

  “或者把松脂加上其他的,煉成別的什么東西。”

  徐真想了想:“你就因為這個覺得他們藏起來了?”

  “大哥你別急,聽我說。我是想,中陸照明的東西很多,最常見的就是桐油燈了。神刀派的人要是自己想要弄桐油,應該種桐樹才對。可既然種了松樹,我就想起一種東西來了,名叫‘五明脂’。”

  “五明脂這種東西也算是一種法材,但不是用來吃的。這個東西就是用來照明的,有幾個好處。一個是它燒得久,拇指肚大的一小塊,它能燒上一旬。再一個就是它燒的時候不是熱火,而是冷火。倒也不算是冷的,就是火摸上去只是微微燙的,可是會很亮很亮。還有呢,它燒的時候沒有煙,也沒有味道,你把它丟在水里也能燒,是無所謂空氣流不流通的。”

  “這種東西,最適合在密閉的地方照明。不會嗆人,不會滅,也不會搞得很熱。神刀派種了這么多松樹,取了這么多松脂,我猜就是用來煉五明脂了。可是什么地方非要用五明脂來照明呢?”李無相看了看兩側的山谷,“我猜要么在山里,要么在地下。這些松樹已經長了很久了,說明神刀派一直在取用五明脂——他們肯定在什么地方又經營了一個避難所的。”

  “鄭鏡洗這個人不算太蠢,下了大盤山之后應該能想到他的鎮派之寶或許保不住…我猜就是藏起來了。藏一個宗門不容易,也許前幾天才藏好。”

  李無相這些話說得合情合理。徐真站在黑暗中瞇著眼睛想了一會兒,覺得他說的話該是真的。

  他沒時間跟鄭鏡洗勾連,而且他說的沒錯,無論把一個宗派藏起來,還是搬走,都需要很長的時間準備。

  只不過,兩邊的密林是怎么回事?

  “障眼法”、“幻相”。而且手段挺高明,高明到自己跟李無相在沿河走下來的時候都沒覺察到有什么異常。

  不過無論多高明的術法,遇著了自己也是枉然了。

  徐真就向四周環顧,眼神變得極為銳利,仿佛要透過這片黑暗看到林中別的什么東西。隨后他稍一提氣,張開嘴——

  然而一個“破”字還沒出口,周圍的情景就變化了。

  二兩河兩邊的林木仿佛原本是用蠟捏的,現在遇著高溫融化、褪色了。先是形狀變得扭曲,隨后都化作一片虛影,像潮水一般褪去了。

  露出來的,都是密密麻麻的木樁、石柱。即便在中陸待得并不久,徐真也一眼就認出來這些該都是建筑物的殘骸——說是殘骸其實也不恰當,應該是被人好好地拆了,然后才留在原地的。

  依著他的了解,中陸的修士在施展幻術時總要借助點什么東西。這些木柱、石柱沒拆,應該就是為了幻化成二兩河兩側的密林。

  于是瞧見這情景,他就忍不住愣了愣。

  倒不是因為這幻相被自己勘破了,而是沒想到會這么容易。

  搞幻相這種事,所借助的東西越像、準備得越好,就越難破除。神刀派該是真的藏了、跑了,但在那之前還留下這么多的建筑殘基,鄭鏡洗還是元嬰修為,宗門里的人又多,這幻相應該是很高明的。

  他破法,不是以法破法,而是倚仗自己天生的神通。獬豸能明辨是非,自然也就對破除幻相很在行。

  可是以他對自己的了解,只看那一眼是不夠的,還要“言出法隨”。然而剛才他一個“破”字還沒出口,這里就已現出本來的模樣了…自己的神通變強了?且還不是一點點?

  他就忍不住瞥了一眼李無相。

  徐真修行,跟別的妖族都不同。其他的妖族,譬如徐翩翩,想要開始修行就很難——活得久,沒有配過種,再偶然撞見一處靈氣濃郁之地。可他這獬豸是天生的法獸,先天就能修行,說起來跟“人”差不太多,反而在沒開始修行的時候,就有自己的一點神通。

  徐翩翩那樣的,即便是開了靈智,往后也是中陸人修的路子。要長久地吞吐日月光華,從天地之間汲取靈氣,一點點地再身體里攢。攢得多一些了,就淬煉一下肉身,慢慢往人去變。這個過程說起來很難,要經歷長久歲月。但也很簡單——只要一直活著、一直煉著,總是會有進展的。

  而他這法獸的不同之處在于,吸納日月精華、境地靈氣,就只能淬煉肉身而已。想要叫自己的神通變得更強,則需要專門來練這神通。

  要練,就要用。他因此在方矩城設下規矩、建立統治,遇著需要裁斷的,就以神通來辨別。因此方矩城在東陸很有名氣,也是很強的勢力之一。不過這也還是太慢,真正有用的,則是要遇強戰強。

  他這神通用在越強的對手身上,淬煉得就越好。而今天這變化…

  可能就是因為李無相。他是修了大劫劍經的元嬰,算是中陸最強的元嬰的修為了。可自己將他給引入迷了,于是神通變強了?

  但這種事從前還沒有出現過。得是真把他給完全煉化了才算成了的。如今他還只覺得他自己是徐辰,心中還記著許多別的事…是這人遠比自己所想的要強太多,因此自己的神通這時候就已被練成了一部分、變得更強了嗎?

  他心中轉了這么幾個念頭的功夫,就已聽到李無相低呼一聲:“大哥,你把幻相破掉了!?”

  “好啊,他們還真是藏起來了!鄭鏡洗這個人倒是聰明,不過就沒想過藏得了一時,能藏得了一世嗎?”

  徐真不清楚李無相是真不知道,還是故作驚訝。不過他既然有神通,就可以問。

  此前之所以不以神通試探他的狀態如何,是怕把他驚著了。不過現在問他神刀派的事,倒沒什么大不了的。

  徐真就盯著李無相,只問一句話:“老弟,你也看不出他們藏到哪兒去了嗎?”

  就見著李無相的神情稍一恍惚,回過身。也盯著自己的眼睛看了一會兒,聲音變低了:“我不知道啊。”

  徐真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咱們再找找看。”

  李無相是真不知道。得出這個結論用不著什么道理,只要他覺得是“真的”,那就是真的。這種法獸天生的神通,就像一個人對自己的感覺——覺得自己餓了,那就是真餓了,這種感覺是不會有錯的。

  徐真抬腳往漫山遍野的建筑殘基中走,李無相則在原地愣了愣才跟上。

  他該是覺察他自己剛才恍惚了一下子了。這種恍惚對元嬰修士來說很不應該。可此地既然是神刀派留下的幻陣,誰又能說得清是不是因為這陣呢?

  徐真在心里笑了笑,凝起目光,邊走邊向著周圍的黑暗中看。

  如果神刀派真藏了起來,只要被自己瞧見蛛絲馬跡,就是逃不過這如炬神通的。

  看來李無相沒說錯,他們就是藏了,一定是藏了。既然“一定是藏了”,那就“一定能找得出來”。因為那么多的人,所藏身的地方,無論是在山壁中還是在地底下,都必然四通八達,會留下不少痕跡。這種痕跡是瞞不過自己的眼睛的——

  他這么想著,就真的發現了。

  在前方兩步之外的一根木柱底下。那木柱底下是有石礎的,而石礎的邊緣有一個小土堆。

  也就拇指肚大小,外面堆積著一圈松散的泥土顆粒,像是一個小小的墳堆。

  這是一個螞蟻窩。但徐真在瞧見這螞蟻窩的時候,就感覺很不尋常。而這“不尋常”的感覺一生出來、他再以神通一看,那蟻窩的入口就變化了。

  它像是個黑洞一樣在地上擴張,一口氣的功夫就漲成了井口大小。原本立在旁邊的那根木柱連同其下的石礎一起掉落進去,徐真當即聽著里頭傳來一聲呼喊——“怎么回事?陣法破了?快去喊宗主!”

  他微微一笑,轉臉去看李無相:“小弟,找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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