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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然山祖師

  他說叫人滾,可沒等別人滾,自己倒是忽然化作一陣赤風,涌進洞外的血霧中去了。

  古洞里的兩人一鬼就站著,沉默了一會兒,趙奇咳了一下,重挺起身子開口說:“其實,我們做弟子的,就是要孝順師長嘛…李無相你得跟我學著點兒。我剛才是怎么回事呢,我剛才是知道那個做派我師父會高興,懂嗎?為了叫我師父高興,幫你們,我就得孝順一點,伏低做小的,懂不懂?”

  兩個人點點頭:“哦。”

  “唉,我都說了你們別油嘴滑舌,真不知道你哪句話惹我師父不高興了。不過還好,看樣子也沒太不高興,等我再哄一哄,好好問問他具體要怎么辦。”趙奇嘆了口氣,但很快高興起來,“那咱們接下來做什么呢?”

  剛才說叫他被附身的時候,他嚇得不輕,可如今似乎是因為知道此事用不著自己做,又有九公子撐腰,就一下子輕松愉悅了,顯得極有興趣。

  李無相略想了一下:“接下來,此事要分成兩個部分、要辦成個一箭雙雕。”

  他看婁何:“咱們在外面想的是——把真形教教區里的人也引過來,所以得真請下個太一真靈。如果我來做那個被附身的人,三十六宗那邊再想辦法,但得先解決你那個外邪的事。”

  “當初幽九淵的事情之后他從我身上走了,可能就是知道我的性情,覺得我不會再跟他合作了——婁師兄你跟他相處的時候,他也是這種遮遮掩掩的模樣嗎?”

  婁何略一猶豫:“不知道你們從前是怎么樣的,但在我身上的時候,他倒是好說話。這個是說我誠心求,他就會應。他跟你…我猜,是不是你這個人性子太拗了,所以顯得不夠誠心?”

  婁何所說的性子拗,指的應該就是李無相說自己不肯“伏低做小”。

  李無相就想了想:“他威脅過你沒有?他在我身上的時候,有一回想要叫我砍掉我自己的手,該是想要告訴我能對我做到什么地步——那是因為我之前跟他說我們兩個之間最好多點兒了解、開誠布公地談談。”

  婁何不說話,睜大眼睛看著李無相。趙奇也不說話,同樣看著李無相,隔了一會兒說:“乖乖,真怪不得啊,李無相,我知道了,你這個人就是天生反骨!要不然我剛才怎么說你得跟我學著點兒?我要是跟我師父像你跟他一樣說話,你猜猜我現在會怎樣?”

  “欸?不對啊?你在金水的時候不是對我挺孝順的嗎?乖乖,你腦子是有毛病啊…那時候外邪就在你身上,可是你對我恭恭敬敬,對外邪說要開誠布公地談談?哈哈哈哈,我都不知道該說你聰明還是該說你蠢了!”

  李無相笑了笑:“因為外邪知道些我在桃源的事,而你不知道。”

  此時婁何才說話。他搖搖頭,看李無相的目光里仍有些驚詫:“真是…我剛才問你是不是不夠誠心,結果你不是不夠,而是沒有啊。說了不怕你笑話,我頭一回發現他上了我的身的時候,我是五體投地地跪拜了的——這才是這世上正常人會有的反應。”

  他頓了頓,又忍不住搖了一下頭:“他竟然還要告訴你,他能對你做到什么地步…實在是匪夷所思,他被你逼到了這一步,就是自降身份…與你這凡人類同了。真形教的教主怎么會告訴一個江湖散修他能把他怎么樣?你這…真是…”

  他沒說下去,是因為覺得接下來的話無法出口,否則實在會有點兒自輕自賤的意思。

  此前只覺得李無相與自己性情想法類似,又都有聰明的頭腦。可現在才意識到兩人之間絕大的不同——他的膽子太大了,骨頭太硬了!

  當初他還覺得那是太一,就敢這么同他說話…那世上還有他害怕的東西嗎!?

  他之前在外頭的時候跟自己說不想做掌印宗主、而只想躲起來修行,看來既不是暮氣,也不是怕事…而真就是“想”!

  在這種世道,想要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天下間會有第二個這樣的人嗎?

  桃源到底是個什么地方?他從前是怎么長大的?

  李無相嘆了口氣:“這么說真是我的問題了。不夠誠,哈哈,叫他覺得我不能為他所用。”

  “那我現在要是忽然誠起來,應該會叫他覺得不對勁。要叫他再上我的身的話,得想個好由頭…婁師兄,你說叫我身陷死地怎么樣?你們真形教那邊想想辦法,叫人對付我——這么一來我走投無路再求他,可能…”

  九公子的聲音忽然在洞內回響起來:“你在想一件事的時候,想的越復雜,麻煩就越多。身陷死地?只怕事情反而要做不成。”

  李無相立即誠心發問:“九公子說得是,請九公子賜教。”

  “哼,我是聽你們啰啰嗦嗦,實在煩得很,今天就一并都說了,免得在這兒擾我清凈——你不是然山宗主嗎?你給他弄個空出來不就行了嗎?他那種在靈山這里待得久了的,能在陽間待上一小會兒也是高興的。見著一個空自然耐受不住,肯定要上你的身,還要想那么多麻煩事?”

  倘若有心,此時李無相覺得自己的心就會在一瞬間跳出胸膛——空?!

  在玉輪山上的時候蚣蝮對他說過大劫劍經是“欲練此功,先得真空”,又說還要懂得然山符法的精要。

  李無相也算遍覽了天心派的典籍,可從沒在任何一部書中聽說過“空”——所提及的、類似的,都是像廣蟬子所說的“九宮真空”,這里的“真空”所指的是修行入定時心中無有一絲念頭、與太虛合一的境界,再被引申用來解釋另外一些修行法門所需要的狀態,并不是什么特別的說法。

  而九公子此時說的這個“空”,一定與別的“空”不同,因為他還提到了然山派!

  李無相慢慢開口,就像之前趙奇所說的那樣小心翼翼、斟酌詞句:“九公子,然山派到了我和趙奇這一代的時候,已經衰敗了。因此我接手然山之后,除了一部懷露抱霞篇,實在也沒學到什么然山法門的精髓。可否請神君賜下,我該怎么…弄這個空?”

  “怎么,然山秘境在你那里,你也不知道?”

  李無相看了一眼趙奇:“我拜趙奇為師的時候,他沒有教過我。”

  趙奇趕緊叫起來:“我師…趙傀也沒教我啊,這我怎么教你啊?”

  九公子再沒有聲響,過了好一會兒,在李無相覺得今日可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復時,才聽到九公子說:“我是實在不愛提這事,想起來就很煩。不過看那東西的樣子,不弄清楚是不是太一只怕更煩。行了!這也算是然山派的東西,你,出去!”

  三人一怔,隨后李無相和趙奇去看婁何。婁何就抬起手拱在胸前,看了李無相一眼,對著洞口拜了拜:“是,神君,晚輩先行告退。”

  他對李無相點點頭,走到洞口,向血霧中一踏,身形消失不見。

  再過一小會兒,九公子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們兩個,都覺得然山派窩囊是不是?既沒什么厲害的法寶,也沒什么厲害的神通法術?”

  李無相正要回話,瞧見趙奇朝自己猛使眼色。即便是他這樣的人,一時間也沒明白趙奇這是什么意思,是稍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件事——李椒圖。

  椒圖。

  之前在玉輪山上聽到蚣蝮這個名字的時候,他還記起過前世所知道的另外幾個“龍生九子”的名字。

  而此時再聽九公子說“然山”,他自己又號稱真龍——記憶這東西就是這么怪,椒圖這名字就也被他想起來了。應該是前世的說法,是一個龍子的名字吧?

  真龍、龍子、然山祖師…這位九公子跟然山祖師有淵源!?

  于是李無相沉聲說:“然山既然是三十六宗之一,從前就一定不會窩囊。要說窩囊,窩囊的也是沒把祖師爺的本事傳承下來的后輩吧。”

  “哼,這話說得倒是不錯。不過你們然山的祖師爺倒不算是李椒圖,而是我!”

  九公子說了這話頓了頓,趙奇沒什么反應,倒是李無相的反應快些,立即說:“啊!?”

  “哈哈,李椒圖嘛,當初不過是我看他順眼,就收在身邊了。他這人不賴,我就傳了他法寶和本事。”

  “之后我覺得李業這人也不賴,我做的事需要他幫點忙,而他又遇著了麻煩,我就叫李椒圖去幫他了。所以懂了沒有,什么三十六宗,應該是三十五宗——然山才不是李業的法統,而是我的!”

  “他遇著了麻煩”,應該指的就是李業當初跟七位大帝斗起來了的事。上回的蚣蝮該也是見證了三千多年前的事的,可蚣蝮說話遮遮掩掩,李無相如今倒算是頭一次聽到當年的親歷者說當年的事,于是屏息凝神,不叫自己漏掉任何一個字。

  “不過我傳給他的本事呢,倒也不算是我的,這事我也得說得明白一點,免得叫有些人不高興——你們的祖師爺,名字應該叫李云心,我算是代他傳法吧。”

  李云心?

  “九公子,這名諱我從來都沒聽說過。”李無相慢慢開口,“我是聽說業帝是天下道法之祖,在他之前無人修行。那這一位,跟神君你一樣,也是位妖王嗎?東陸的妖王?”

  “哦,這世上又不是只有什么東南西北中陸上的人才修行,不還有許多別的地方嗎?”李無相聽見九公子慢悠悠地說,“你這人性情古怪,說因為自己是桃源出身,那這世上自然也就有別的像你來的桃源一樣的地方了。你和這世上的人不同,別的地方的人自然也和這世上的人不同,各有各的修行法子了。”

  李無相的皮子緊了緊。他不知道九公子所說的這個“桃源”,是婁何和趙奇所理解的“桃源”,還是自己心中的“桃源”。

  因為九公子剛才的語氣太怪了。

  一個念頭從他的腦袋里猛地跳了出來——這九公子是妖王,不是人,那,自己在別人看來,是人嗎?

  于是他低聲說:“神君說的是。我族中從前也有人從桃源來到這世上,也是被人覺得性情古怪。只是那一位不像我這樣投入紛爭之中,而選擇做了個游覽天下的逍遙客,還寫過些詩書文章,有一篇就是寫我來處的,叫做,桃源記,只是這么多年過去,應該也沒什么人聽說過了。”

  “哦,我也沒聽說過。”九公子聽著對“桃源記”并沒什么印象,只又說,“總之你們聽明白就是了,別拜錯了人。”

  “所以呢,你說得沒錯,窩囊的不是然山,而是一群后輩。我所傳下的然山神通,就是然山的符術——我聽說趙奇你在什么地方請了個神下來?”

  趙奇立即說:“啊,是,師父我之前跟你說的,你就聽我說了幾句就不耐煩了——”

  “這就是然山符術厲害的地方了。別的宗門,加上那些什么玄教,誰能畫個符請個神下來?”

  趙奇得意洋洋地笑:“哈哈,我當時也是歪打正著——”

  “狗屁的歪打正著。是你這蠢材和趙傀那個蠢材,都不懂得然山的精要,而只略懂些怎么使的手段!”

  “李無相,我說的空,就是趙奇當初弄出來的東西。然山符術的精要,就是無中生有、化虛為實!趙奇當初要用然山符請神,于是就是用符咒生生造了個神位出來——這世上的萬事萬物,都已經把世間填得密不透風了,一物生、一物滅,都只是世間已有的東西在替換輪回。”

  “可趙奇那一回的手段,則是在這密不透風的世上,用然山符術,硬生生擠出來、造出來個位子、一個空!懂了沒有?”

  李無相沉默片刻才能開口:“神君你是說…你說的空…神君,你說的這個空…是道運?生造出一個道運,然后造出一尊神來?”

  “你這么想,倒也可以。當年我傳法給李椒圖的時候時機不到,他知道怎么做,卻沒得到這符術的精髓,倒是叫李業學去了。如今這么多年過去了,也算是時機又到了——這法子,我就也能傳給你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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