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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七章 怪處

  海量的、龐雜到無法用語言形容的信息,其中蘊含的記憶讓高見直接陷入了呆滯狀態。

  他的神魂處理不了這么多的信息,以至于他雖然好像看見了許多東西,但實際上卻什么都沒有看見。

  難以捉摸的朦朧世界在眼前掠過,此起彼伏。

  但那要是高見想要走近去看這些世家,那么就會看見無數奇特的成就和文明的偉大前景都化作了塵埃。

  虛無縹緲中的海市蜃樓…

  好像什么都看得見,又好像什么都沒看見。

  看見的東西…似乎是一種感覺。

  感覺是沒有信息的。

  高見有一種預感。

  自己不能真正去閱讀那些信息,不能真正去知道那些世界的滅亡。

  否則他會死。

  護持在他神魂外圍的那層由銹刀賦予的“澄澈”之力,發出了不堪重負的碎裂聲。為了抵擋這第一波最猛烈的信息沖擊,銹刀積攢的所有鋒芒、所有靈韻,在這一刻被徹底消耗殆盡!

  刀身上那僅存的七寸寒光徹底黯淡、消失,整把刀變得灰撲撲的,布滿了粗糙的銹跡,再也感受不到絲毫神異,徹底化作了一根毫不起眼的鐵銹大棒。下一次想要再使用它的威能,就得繼續磨礪了。

  饒是如此,這已是天大的幸運。若非銹刀這不可思議的護魂之能,在那信息洪流沖擊的第一瞬間,高見的神魂恐怕就已如同陽光下的泡沫般湮滅了。

  高見就保持著這種“懵然”的狀態,僵立在原地,失去了對時間的一切感知。也許是一瞬,也許是萬年。

  不知過去了多久,他那空洞的眼神終于微微動了一下。

  緊接著,他猛地搖搖頭,動作有些僵硬,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

  神意,對著自己的記憶深處狠狠斬下!

  所有被迫接收到的、那些無法理解、不可名狀的“感覺”和“信息”,所有關于世界生滅的模糊印象,全部被他強行剝離、打包、壓縮!然后如同處理最危險的垃圾一般,將其深深封印在意識海最底層、最偏僻的角落!

  他甚至主動模糊了關于這段“懵然”狀態的記憶。

  不能看,看了會死。

  這些東西,永遠都不要再去觸碰。

  高見在心中對自己下了最嚴厲的禁令。他有一種直覺,在以后漫長的人生里,他都不會、也不能去主動打開這個被自我封印的“壓縮包”。

  “呼…”

  做完這一切,高見才長長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眼神重新恢復了清明與銳利,只是深處殘留著一絲難以磨滅的心悸。

  他抬起頭,開始真正打量自己此刻所處的環境。

  可以確定,這里絕非尋常意義上的“黃泉”。這里的規則、氣息、以及那恐怖的信息沉淀,都表明此地處于比黃泉更深入、更底層的地方。

  黃泉的更下方是什么?

  按照高見所知的一切典籍記載和古老傳說,答案幾乎呼之欲出——

  地獄。

  獄者,相告以罪名,囚禁刑罰之所。地獄,便是位于大地之下,囚禁、懲罰罪孽深重之魂的終極監獄。

  “是地獄嗎?”高見喃喃自語,無法確定。但水家老祖那群人,拿著從神朝請來的重寶,目標明確地深入此地,他們定然知曉些什么。

  他環顧四周。

  眼前是一片無比遼闊、空曠、死寂的世界。

  大地是暗紅色的,如同被億萬年的血水浸透后又干涸板結,形成了無邊無際的紅色沙漠。沙粒粗糙,沒有任何植被或生命的痕跡。天空是昏沉沉的暗紅色,沒有日月星辰,只有永恒不變的死寂天光,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些許干燥的風卷起紅色的沙塵,在空中形成稀薄的沙幕,發出“嗚嗚”的低咽聲,更添幾分荒涼與詭異。視野所及,除了紅沙,還是紅沙,一直延伸到模糊的地平線,空曠得令人心頭發慌。

  高見立于這片赤色荒漠之中,目光所及,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一片灼熱的緋紅。細沙如血,綿延至視野盡頭,與昏暗天際相接,形成一道模糊而壓抑的界線。

  偶爾有風掠過,卷起層層沙漪,如同無聲的血浪在緩緩蠕動。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合著鐵銹與灰燼的燥熱氣息,吸入肺中,帶著細微的刺痛感。這里沒有日月星辰,唯有永恒不變的昏紅色調,籠罩著無邊的死寂與荒涼。

  遠方的地平線在熱浪中微微扭曲,顯得有些遙遠。

  不過…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來了,總得探個明白。

  高見定了定神,隨意選擇了一個方向,邁步向前走去。

  腳步踩在紅沙上,發出“沙沙”的輕響,在這絕對寂靜的環境中顯得格外清晰。

  沒走出多遠——

  他前方的紅色沙地突然毫無征兆地炸開!

  數道渾身燃燒著漆黑火焰的身影,猛地從沙地下鉆了出來!

  這些身影依稀還保持著人形,但肢體扭曲,面容模糊,仿佛由焦炭和灰燼構成。那漆黑的火焰并非凡火,散發著一種極致的痛苦與怨毒的氣息,灼燒著它們的身體,發出“滋滋”的聲響,卻無法將它們徹底焚毀,反而讓它們永遠處于一種被灼燒的極致痛苦之中!

  身受苦痛,遍體燋惱,受諸苦痛!

  這些“東西”已難以稱之為生靈。它們周身皮肉焦黑開裂,如同被烈火燒灼后又投入陰溝浸泡了千年,裂縫深處不見血肉,唯有暗紅如炭的火光在瘋狂跳動、流淌!火焰并非包裹它們,而是直接從它們空洞的眼眶、張開的嘴巴、撕裂的胸腔內噴涌而出,發出“噼啪”的枯裂聲響。

  幾乎在高見察覺它們的瞬間,那幾十具火焰僵尸便裹挾著焚盡一切的怨毒熱浪,從四面八方撲向高見!動作快得驚人,起碼得有六境的水平了。

  這在神朝,已經算是‘高手’了,可在這里卻好像平平無奇似的!

  高見眉頭一皺,下意識便想拔刀。但念頭剛動,立刻想起銹刀已經變成了鐵棒,于是他轉換手法,當即運轉氣血,一拳轟向沖在最前面的那只火焰僵尸!

  “嘭!”

  拳勁剛猛,那僵尸上半身直接被轟得爆碎!

  然而,那些漆黑的火焰卻如同附骨之疽,竟然順著拳風沾染到了高見的拳頭之上!

  “嗤——!”

  一股難以形容的、直接灼燒神魂的劇痛瞬間傳來!那火焰竟無法用氣血撲滅,反而越燒越旺,瘋狂地向著他的手臂蔓延!

  這種痛苦,仿佛從血管里流的不是血,而是鐵水熔銅,肉身被鐵水煎熬燒煮,由內而外,皮肉骨血,處處與熔漿熾火混為一體!

  護體的武道內氣在這詭異火焰面前,效果甚微!

  高見悶哼一聲,當機立斷!左手并指如刀,毫不猶豫地斬向自己的右肩!

  “嗤啦——!”

  一條燃燒著暗紅火焰的右臂齊肩而斷,跌落在地!而那斷臂幾乎在眨眼間,便被那詭異火焰吞噬殆盡,化作一小撮蒼白灰燼,隨風飄散。

  高見臉色微白,斷肩處氣血涌動,迅速長出一只新手。

  精關已開,滴血重生對高見來說也不是什么難事,但那股鉆心的灼痛感依舊殘留不去。

  “麻煩…”他眼神凝重,再無絲毫大意。身形向后急掠,同時左手一抄,將銹刀握回手中。

  鐵棒就鐵棒吧,反正不能自己碰到那些火焰。

  此刻,更多的火焰僵尸已撲至近前,灼熱的氣浪扭曲空氣,形成了包圍圈。

  高見不再硬碰,身形如鬼魅般在赤沙上移動,避開一道道撲擊。

  他手中鐵棒揮舞,雖無鋒芒,但灌注其上的巨力依舊恐怖絕倫!他不再試圖擊碎它們,而是以精妙絕倫的控制力,或點、或挑、或砸、或震,精準地敲擊在僵尸們的關節、頭顱等關鍵部位!

  “砰!”“咔嚓!”“嘭!”

  悶響聲不絕于耳。每一次鐵棒落下,都有一具火焰僵尸應聲散架,或是頭顱崩碎,或是軀干斷裂。

  奇特的是,這些僵尸被“擊斃”的瞬間,周身那痛苦燃燒的火焰竟驟然熄滅,臉上那扭曲到極致的痛苦表情也會瞬間舒展開來,化作一種難以言喻的寧靜與滿足,仿佛終于得到了解脫。隨后,它們的殘軀便化作縷縷黑煙,融入赤色沙地,消失無蹤。

  高且舞動鐵棒,動作簡潔凌厲,在赤色沙海中騰挪閃避,鐵棒每一次揮出,都一定建功,很快,沙塵與火星在他周身飛揚,映照著不斷減少的敵人。

  約莫一炷香后,最后一只火焰僵尸被鐵棒點中眉心,無聲無息地碎裂、消散。

  荒漠重歸死寂,只有高見輕微的喘息聲和腳下赤沙流動的細微聲響。

  還好,銹刀還是那么硬,這些火焰根本燒不掉銹跡,完全不怕。

  接著,他持棒而立,皺眉環視四周。此地…果然詭異非常。這些僵尸不像守護,更像是一群被永恒痛苦折磨、渴望解脫卻不得,最終被生者氣息吸引的可憐囚徒。

  擊敗它們,反而像是給予了它們慈悲。

  調息片刻,壓下右肩殘留的隱痛,高見繼續前行。他必須找到水家那些人的蹤跡,弄明白這黃泉之下究竟發生了什么。

  又前行了不知多久,高見估計有一天左右的時間了,周圍的景色依舊是一片赤紅死寂。就在高見以為這片荒漠永無盡頭時,他的腳步猛然頓住。

  遠方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片巨大得超乎想象的陰影。

  那是一座…城?

  見鐵城巍巍,黑霧漲天,守衛者甚眾,皆牛頭曳面,青體紺發,各執戈戟之屬,或坐或立于門左右。

  城門處,可見有身形飄忽、穿著皂衣的鬼吏二使,正手持某種閃爍著幽光的批帖,向守門的牛頭守衛展示。

  守衛查驗無誤,便挪開巨大的兵器,放其押解著的幾個模糊魂影進入城中。

  高見收斂氣息,小心靠近那巨大的城門,向內望去。

  只見城內景象,更是慘烈。

  有的被生生剝皮,鮮血淋漓地掛在鐵鉤上;有的被尖銳的鐵刺刺血,渾身上下無一處完好;有的被開膛破肚,剔心剜目,內臟與眼球被隨意丟棄在地,卻又不死,被迫承受著無盡的痛苦。

  慘叫、哀嚎、怨毒的咒罵與絕望的哭泣聲交織在一起,叫呼怨痛,宛轉其間,楚毒之聲動地!每一寸土地仿佛都浸泡在痛苦與絕望之中。

  高見行至城外一側,見有銅柱二根,燒得通紅熾熱。一男一女兩個魂體被緊緊縛于其上,皮肉瞬間焦糊,發出“滋滋”聲響與凄厲到極點的慘嚎。

  旁邊有夜叉,手持利刃,剖開其胸膛,腸胃登時流出。另一夜叉則提起桶中滾沸的湯水,直接澆在其流淌出的腸胃與傷口之上。

  高見看皺眉,這時候,他發現周圍的鬼怪、夜叉似乎只是漠然地執行刑罰,并未對他這個“不速之客”流露出敵意或攻擊的意圖。

  于是,他定了定神,鼓起勇氣,上前指著銅柱上受刑的二人,說道:“幾位可否告知我,他們為何受刑?”

  旁邊一個正在煽火的小鬼抬起頭,它面目丑陋,但眼神卻異常平靜,仿佛只是在陳述一件尋常事,答道:“這幫人,在世之時,好與奸通,故受此報。”

  小鬼態度平常,甚至可以說有些麻木,對高見的詢問并無驚訝,也無驅趕之意。

  高見心中訝異,他本是提起了十二分警惕前來詢問,卻不曾想對方如此“配合”。

  既如此,他稍放寬心,繼續前行探查。

  又至一處,見一片空地上,許多魂體被扒光衣物,諸鬼以還帶著血絲、冒著熱氣的牛馬之皮,強行覆蓋在他們身上。

  皮肉相接,竟仿佛生長在一起般,那些魂體痛苦掙扎著,身形扭曲變化,最終皆成畜類,化作一頭頭牛、馬、騾、驢,發出嘶鳴。

  有動作遲疑、趦趄未肯就者,旁邊的鬼卒立刻揮動鐵鞭狠狠擊打,直打得他們皮開肉綻,流血狼藉,最終不得不屈服,化為牲畜。

  高見又問其故。

  一旁監督的鬼吏則說道:“此徒在世,不耕而食,不織而衣,貪淫茹葷,享盡福報卻未盡其責,故令其化為異類,來生出力無數,以償今日。”

  高見點頭,然后繼續前進。

  他發現了,鬼怪們…好像會無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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