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大奸大惡葉擇安
平原上，身高四米的蕭濤每一步踏落，大地如戰鼓般擂響，一道道裂紋蛛網般蔓延。
他身后，一尊十余丈高的菩薩法相巍然顯現，金輝流轉，寶相莊嚴！
法相千手舒展，結出手印，凝聚的力量使得周圍空氣扭曲，光線都為之黯淡。
法相投下的巨大陰影，將前方的灰衣刀客徹底吞沒，恢弘的氣勢讓后方的林海寂靜。
灰衣刀客提刀，平靜地看著越來越近的地榜第一：
“想不到蕭家也摻和了這件事。”
蕭濤的聲音滾滾傳來：
“蕭家和葉家世代交好，你挾持了葉家的人，老夫自要幫葉家把人救回來。”
這一路走來，灰衣刀客遭遇的各種伏擊，截殺，沒有人公開亮明過身份。
跳出來的那些人全都是各家培養的暗子和隱藏勢力，甚至連私軍都有！
但如果去查，肯定沒有任何明面上的證據能夠證明這些人和各門閥有關。
直到今天，蕭濤以蕭家的名義直接下場，表現出勢在必得的氣勢！
蕭濤眼中是碾壓一切的絕對自信，他揮拳的瞬間，身后法相千手齊動，引動沛然莫御的力量狂潮，如江河決堤，裹挾著崩山裂石之威向著渺小的刀客奔涌而去！
氣浪所過之處，地面被硬生生刮低三尺，卷起滔天塵土。
這平原之上好似憑空多出一片汪洋，正肆虐而來！
后方的于鴻睜大眼睛。
崇城那一戰，他親眼見證了地榜第八的黃聞山以一敵五，威勢無雙。
但與今日的蕭濤一比，又顯得遜色許多。
蕭濤修的是‘力之道’，雄渾的氣血與純粹的力量，帶給于鴻極大的震撼！
而面對這滔天狂瀾，灰衣刀客卻很平靜，唯有拇指輕推刀鐔，露出一線寒刃。
鏘——
一聲清越刀鳴如風雷呼嘯！
一道無法形容其璀璨的刀光宛若夜空中驟然迸現的新月，銳利、冰冷、迅疾到超越視覺捕捉的極限！
刀光無聲地切入力之狂瀾——
勢不可擋的‘江河’被從中一分為二，如同無形的巨刃切開綢緞，從刀客身體兩側轟然瀉過，未能傷其分毫，也沒能傷到后方的于鴻等人。
刀光其勢未減，繼續斬中蕭濤凝聚出的那尊菩薩法相。
法相眉心先是出現一點微光，隨即一道纖細的裂痕悄然浮現。
裂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蔓延，瞬間遍布法相全身！
伴隨著琉璃破碎般的刺耳聲響，宏偉的菩薩法相轟然崩塌，化作漫天金色光點。
“噗——”
蕭濤臉上的表情凝固，轉為極致的驚駭與茫然。
他周身澎湃的氣勁驟然消散，胸前的甲胄上出現一道刀痕，鮮血從中溢出。
他試圖站穩，卻身不由己地仰天倒下，重重砸在地面上，蕩起一片塵埃。
“大宗師？怎么可能！！”
蕭濤凄厲地呼喊聲響徹平原。
他的種種神通在剛才那道刀光面前通通失效，這分明是大宗師的手段，而且至少是神衍境的大宗師！
叢林內，一片寂靜。
藏身其中的高手們都陷入驚疑之中。
讓他們感到害怕的并非灰衣刀客大宗師的身份，而是這件事背后代表的含義——
曾經的‘三山四派七大家’，每家都有一位大宗師，但在十門閥面前依然要低一頭！
這次的事情，十門閥大半都參與了進來，也因此讓半座江湖為之震動。
當蕭濤代表蕭家直接現身下場時，事情的性質就已經變了。
蕭家是十門閥第一，是天子的母族！
哪怕是紅塵閣，大羅宗、羽化宗這幾家有巔頂強者坐鎮的頂尖勢力，也依然要給蕭家面子。
結果這名灰衣刀客居然毫不客氣地一刀重傷蕭濤？！
敢絲毫不給蕭家顏面的，放眼天下也就那么幾個人而已。
對方背后站著的是誰？
如果這名灰衣刀客的背景可以連蕭家都不放在眼里，那他有必要一路應對各種截殺，‘辛苦’抵達藍凌城嗎？
所以這是一場針對十門閥的局？
一刀擊敗蕭濤的灰衣刀客摘下了自己的斗笠，終于不再隱藏身份。
斗笠下是一張很年輕的面孔，短發，皮膚有些黑。
“是他！”
“劍心通明！”
叢林中的眾人認出了刀客。
正是剛登上天榜第三的桑吉！
蕭濤此時已經恢復了原本的體型，掙扎著重新站起身。
他臉色晦暗，眼神復雜地看著桑吉：
“原來是你，真是好手段.”
當初桑吉初登地榜時，兩人就有過一番交手，蕭濤只輸了一招。
而如今兩人再次交手，他一招就輸了 但讓蕭濤耿耿于懷的并非輸贏，而是以蕭家的情報能力，居然被人欺騙了一個多月都沒發現灰衣刀客就是桑吉。
這背后代表的含義讓蕭濤不寒而栗！
桑吉沒有理會蕭濤，直接收刀還鞘，轉身走了回去。
“原來他就是劍心通明.”
于鴻驚詫地看著朝自己走來的桑吉，完全沒想到相處了一個多月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偶像，而且還悉心指點自己刀法。
桑吉笑著走到于鴻身前：
“于巡檢，和我一起回總閣述職吧。”
于鴻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連忙立正行禮：
“是，大人！”
他自己練刀，之所以崇拜以劍法聞名天下的桑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桑吉也是巡檢，而且還是藍巡閣特級巡檢！
桑吉身為特級巡檢，這些年來干過許多大事，有幾位藍巡閣閣員被去職，就是被桑吉抓到了罪證，親自拿下的。
于鴻崇拜桑吉的不僅僅是對方的天賦和實力，更是對方的品行和行事準則。
“走吧，我們進城。”
桑吉說道。
接下來一行人再沒有遇到任何阻礙或者截殺，順利進入了藍凌城。
攪動了江湖一個多月的大事，最終在天榜第三的劍心通明出手后，徹底收尾。
震懾住眾人的不僅僅是桑吉的實力，更是他背后可能代表的某種意志！
藍凌城，內城。
慶王府。
大藍朝世襲罔替的王爵加起來都不超過一手之數，最近一位獲得世襲罔替王爵之位的是誠王。
而慶王是太祖時期就冊封的王爵。
這座王府是真正意義上的與國同榮，在大藍朝屹立了五百多年，根須也深深扎進了這個國家，遍布各處。
王府內，穿著蟒袍的慶王在招待客人。
“多虧燕老一番安排，啟兒已經順利進入鎮西軍，今后還要靠燕老多照看。”
慶王笑著說道。
坐在他對面的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
老者的氣態看上去很好，精神抖擻，雙眼明亮。
他是十門閥之一，燕家的老祖。
也是大藍朝的三朝閣老，現任內政閣閣主——燕衛風！
燕家與慶王府世代聯姻，慶王算是燕衛風的晚輩。
“王爺客氣了，啟兒也是我燕家的晚輩，自然要好好照看。”
燕衛風說道。
慶王滿臉笑意：“鎮西軍將來肯定會遠征西大陸，這也應該是大藍朝最后一場大型戰事，啟兒能趕上這個機會，未來或可期待。”
這幾年來，大藍朝不僅僅只將精力放在江湖上。
徹底征服草原和大漠后，大藍朝國力大漲，能夠煉制煞器的資源和人手也大幅增加。
幾年時間里，不僅恢復了此前損傷嚴重的青霜軍，白焰軍和天藍鐵騎，還建立了一支新的御營軍——
鎮西軍！
從名字上就能看出，這支新成立的御營軍就是為了遠征西大陸而建立的。
遠征西陸，意味著前所未有的功勛和機會！
所以從鎮西軍成立的那天起，朝堂的權貴們，各大門閥世家都在想盡辦法往里面塞人。
慶王的兒子在燕衛風的運作下，成功進入鎮西軍，成為一名領兵百人的把總。
慶王今天特意宴請燕衛風，就是為了感謝對方。
“燕老料事如神，這次的風波果然是有人設局，燕家從頭到尾都置身事外，現在可以坐看其余幾家的笑話了。”
慶王突然提起最近最受矚目之事。
這次由葉勤掀起的風波，十門閥大多都下場了，蕭家甚至公然亮明身份。
而燕家卻從頭到尾都置身事外。
這一切都要歸功于燕衛風。
燕衛風喝了一口茶水，緩緩開口：
“老夫從一開始就覺得此事有問題，其他家也未必沒有明白人，只是有些人是利欲熏心，有些人是做賊心虛，都有不得不下場的理由罷了。”
“葉擇安這一局棋下得未見得有多難懂，只是一步步都落在了人心上，不得不服。”
慶王身體微微前傾：“燕老已經確認是葉擇安故意設局？”
燕衛風笑道：“老夫和他同殿為臣幾十載，他的手腕，老夫還是了解的。”
慶王嘴上稱贊了幾句，心里卻有些不以為意。
葉擇安在成為當朝首輔之前，先進的內政閣，從閣員一步步成為閣主。
朝堂一直有傳聞，內政閣就是這位首輔大人的‘后花園’。
燕衛風這個內政閣閣主也因此一直被人詬病，說他在葉擇安面前只能俯首帖耳。
燕家也因此在葉家面前低了一頭。
“葉擇安專門布這個局，就為了引出各家的暗子？”
慶王皺眉道，“他一個快死的人了，圖什么？他這樣做，以后葉家還如何自處？”
桑吉護送葉勤等人回京，一路上遇到各種圍追堵截，這背后都是各大門閥的手段。
這些手段不僅僅牽扯江湖勢力，還牽扯到各地的官府。
哪家在什么地方安插了人手，哪些地方勢力，官員、暗探、甚至是駐軍其實是門閥的人。
經過這么一番折騰，全都有可能被順藤摸瓜地弄清楚。
但這樣一來，葉家就真成公敵了！
所以慶王不明白葉擇安這樣做到底圖什么？
“你以為蕭家公然亮明身份下場是為什么？”
燕衛風搖頭：“既是警告，也是為了弄清楚葉擇安到底想干什么。可惜，現在還是沒能看明白。”
大堂外突然傳來腳步聲，有人走進來，俯身在慶王耳邊低語了幾句。
慶王看向燕衛風：
“燕老，剛剛得到消息，葉勤去了監察閣。”
燕衛風一怔：“他去監察閣做什么？”
慶王搖頭：“我也想不明白。”
“難道.”
燕衛風猛地站起身，沒了那份淡然自若：
“老夫要立刻進宮！”
慶王臉色微變，跟著站起身：
“燕老，可是猜到了什么？”
燕衛風朝大堂外快步走去，臉上竟有幾分惶恐之色：
“但愿老夫猜錯了.不可能的”
皇城，內閣。
監察閣閣主婁鴻濤辦公的閣樓里。
此時婁鴻濤屏退了所有下屬，房間里除了他，只有葉勤。
葉勤雙手捧著一本厚厚的冊子，站在婁鴻濤面前。
擁有監察百官之權的婁鴻濤，第一次流露出如此凝重之色。
他皺眉看著葉勤：
“葉勤，本閣勸你想清楚再說話。”
葉勤看著婁鴻濤，笑了：
“下官尚未開口，婁閣主就猜到下官要說什么了？”
婁鴻濤看了一眼他雙手捧著的那本冊子，眉頭緊鎖。
最近鬧得沸沸揚揚之事，他身為監察閣閣主，怎么可能不知曉？
如果他沒猜錯，葉勤手里捧著的冊子，上面寫的那些內容，就是各大門閥都想要的東西！
而這種東西對監察閣來說，無異于抹了蜜的劇毒！
婁鴻濤雖不出身十門閥，但他背后的家族也和十門閥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在他看來，葉勤簡直就是腦子壞掉了，居然想著把這種東西交給監察閣？
但他不知道，他還是把事情想簡單了。
葉勤接下來說的話，注定要驚動整個大藍朝，甚至名留青史：
“婁閣主，我葉勤以葉家管家，藍巡閣執事的身份，舉告首輔葉擇安！”
“葉擇安自擔任首輔，五十七年來，暗中犯下累累罪行，我皆記錄在冊！”
婁鴻濤目瞪口呆。
他隨即反應過來，勃然變色，指著葉勤怒聲喝道：
“放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葉擇安擔任首輔以來，得罪的人數不勝數，而且基本都是權貴人物。
所以過去舉告他的人也是數不勝數，其中不乏真正的大人物。
可即便如此，葉擇安依然安安穩穩地在首輔的位置上坐了五十七年。
如果不是他得了重病，他還能繼續當首輔，且只有他能當首輔。
但這是第一次，有葉家人，且是葉擇安的心腹親自舉告他！
而且是在鬧出一場舉世矚目的風波，引得所有人的關注之后。
更關鍵的是，這次葉勤之所以被各大門閥覬覦，引得各家出手，是因為江湖傳聞中的那些把柄和黑料都是真實存在的！
如果是虛假的東西，各家都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紛紛跳出來？
而這就意味著，葉家還有那位出自葉家的首輔大人，本身也并不干凈！
葉勤咬牙，高舉手中的冊子，聲音如同寒鐵墜玉，字字鏗鏘卻帶著刺骨的冷意：
“葉擇安其罪一曰蠹國虐民。
洪光四年，借清丈田畝之名，縱爪牙吞并良田！假漕運改制之機，令族侄壟斷漕糧！
葉擇安其罪二曰竊柄亂政。
洪光九年，借科舉改制之機，安插門生，朝中大臣皆以重金購得其舉薦信.”
“住口！！！”
婁鴻濤大怒，厲聲打斷葉勤的舉告，屬于武道大師的威壓席卷而去。
但葉勤同樣是武道大師，面不改色，且鼓蕩勁力，讓自己的聲音傳出這棟閣樓，響徹內閣六殿：
“首輔葉擇安實乃大奸大惡之臣！還請監察閣秉公執法，還我大藍朝一個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