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千年一戰
虞山上空，光耀天地。
所有人都在仰頭觀看這一戰。
一只代表著天地大道本源的巨掌被璀璨的金光一點點撐開，巨掌好似手握一顆星辰！
李飛的道則之力最終和林天一的道則之力形成新的平衡。
“道域？”
林天一的聲音從掌心中傳來，語氣欣喜：
“你果然走出一條與眾不同的道路！”
從混元劍域到混元劍體，再到現在的道域，這是獨屬于李飛的法武合一。
林天一能通過主動削弱自己的道則，從而構筑出專門針對李飛的道域，但他沒法像李飛這樣構筑一個用于增強自身道則的道域。
他的法與武猶如太極圖上的一陰一陽，雖可以完美轉換，卻依然涇渭分明。
而李飛的法與武是將武者之軀練成法器，這是另外一種融合，所以他能做到的事，林天一做不到。
這反而讓林天一感到欣喜！
因為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有了棋逢對手的感覺！
李飛的道則之力在經過聞雪嫻的三斬之后，提升了一截。
他開啟道域后，道則之力進一步提升。
林天一卻因為構筑道域，主動削弱自己，道則之力變弱了一截。
此消彼長下，這一次的平衡達成后，如果繼續消耗下去，李飛的勝算就很大了！
而如果林天一放棄自己的道域，他更加沒有機會突破李飛的唯我獨法。
且他構筑的這片宇宙星空并非真的無限大，隨著李飛道域的擴張，這片宇宙星空有可能被囊括進去。
屆時林天一的真實位置可能會被李飛鎖定，局面反而變得更被動。
這樣不確定的勝負，有可能失敗的戰局，才是林天一想要的！
他沒有解除針對李飛的道域，也沒有就這樣和李飛繼續耗下去。
這位天下第一依然選擇主動爭勝———
龍象踏岳，萬民齊喑。
星辰輝耀，映照寰宇。
兩種截然不同的道域開始更加劇烈的對沖和碰撞！
空間如同承受不住重壓的琉璃，炸開億萬道觸目驚心的裂痕。
一道道劍氣，勁力裹挾著毀滅性的能量亂流，如同失控的潮汐般四濺飛射，將虞山之上的厚重云海撕扯出巨大的空洞，露出其后清冷的玄天。
每一次劇烈的碰撞，都引得虛空嗡鳴！
巨掌的五指已經深入星辰，林天一強行將自己的道域‘擠’入李飛的道域———
星辰內部，山河日月劇烈搖晃，城池虛影明滅不定，被侵蝕出無數斑駁孔洞，內里的龍象長吟帶著悲鳴。
井然有序的道則之力也變得紊亂起來。
緊接著，一道人影出現在這片道域之中，朝李飛靠近。
正是林天一！
他主動選擇和李飛近身搏殺！
雖然針對性的道域沒能徹底破掉李飛的唯我獨法，但至少是有效果的，至少林天一在進入李飛的道域后，道則之力并沒有被完全壓制。
李飛瞳孔微縮，精神前所未有的凝聚。
他來之前對此戰的預想是自己用出道域后，即便贏不了林天一，至少也能逼平對方。
此戰無論如何，自保肯定沒問題。
但現在，戰斗進入了另一個維度！
李飛沒有退縮，面對朝自己殺來的天下第一，他主動擊出第一拳。
出拳即是出劍！
拳鋒所及，并非剛猛無儔的暴力，而是蘊含著至深的劍道真意。拳是劍鞘，內里是沛然勃發的生機，仿佛有無數嫩芽刺破凍土，萬物競發生機如浪涌。
林天一身形如云煙般縹緲，面對這蘊含著無窮生機的‘春之劍’，他只是隨意抬手，衣袖輕拂，如撣飛花柳絮，便將那股足以催生萬物的磅礴勁力巧妙導入虛空。
生機遇挫，李飛拳中蘊含的劍意瞬間沸騰蛻變，轉為夏之酷烈。
拳鋒噴薄而出的不再是生機，而是融金煉鐵的熾熱洪流！
赤金色的劍氣化作一片爆裂的真火熔爐，燒灼得空間扭曲、塌陷，無數細小的虛空裂縫被高溫熔斷又瞬間聚合！
林天一身形微旋，五指如蓮花綻放，指尖流淌出柔和卻深邃的星輝水韻，將那焚天烈焰般的劍氣纏繞、引導，以無上之柔化解至剛之熱。
烈焰未盡，劍意再變。
拳中力量驟然由火轉冰，凝練、尖銳、無情！
凜冽的秋風蕭殺之氣席卷而出，劍氣森寒如億萬無形針刃，不再追求破壞，而是切割、剝離、削斬！
林天一身形不動如山，衣袍卻如海潮般無風自動，一股沉凝厚重、圓融無暇的意境自體內彌散而出，將那刺骨剝皮的秋霜劍氣層層卸去、消磨于無形。
最終，李飛這一拳的劍意歸于終極的死寂，如冬之肅殺。
拳勢瞬間內斂，仿佛化作一個吞噬一切光和熱的歸墟黑洞，要將觸及的一切生機、力量、乃至存在本身都徹底凍結、湮滅！
李飛看似用了許多招式，實則都只是一招——
不知天高！
他將四季流轉、生死枯榮皆融入其中，學自祁連觀世的六道輪回之意讓這種變化生生不息，輪回不斷。
論一息之間的‘劍動’次數，寧青曼能達到三萬多次，李飛做不到這么極致的變化速度，但他勝在輪回不斷，流轉不止。
面對這被推演至極致的不知天高，林天一化掌為拳。
這一拳簡單到極致，卻又復雜到極點。
拳鋒所向，空間被極致壓縮，拳意之中仿佛蘊含了高山崩塌的毀滅、大江奔流的連綿、星辰墜落的沉重、風雪冰封的死寂 清虛的雷霆霸道、聞人正的侵掠如火、凈恒的佛門浩瀚、寧青曼的破法劍意.世間所有巔頂強者的風采，盡數熔于一爐！
萬法歸宗，諸般妙相皆在此招中！
李飛只覺窒息。
不知天高的包羅萬象在林天一面前猶如江河遇海，瞬間被更廣博、更本源的力量所包容、同化、超越！
兩人的拳頭并未直接相撞，勁力相互碰撞、消磨。
恐怖的沖擊波以兩人為中心轟然炸開，沖出道域，從天而降，地面如同被無形巨錘砸下，寸寸龜裂，隨即被巨力掀起、碾成齏粉。
兩人在空中交手，卻讓地面出現一個深達數十丈的巨大坑洞，塵埃與勁氣混合，形成一道直沖云霄的灰黃氣柱！
李飛向后退去，將承受的傷害轉移給萬血珠，血魂損失了幾百顆。
他毫不猶豫地動用劍祭，消耗近9000顆血魂，同時也進入了‘血魔極態’！
磅礴浩瀚的生命本源之力如同沉寂萬載的火山轟然爆發，滾燙的的‘巖漿’粗暴地灌入李飛四肢百骸、周身竅穴！
喀嚓！喀嚓！
骨骼爆鳴，肌肉賁張，李飛的體型并未膨脹太多，但每一寸筋骨肌理都噴薄出撕裂蒼穹的凌厲劍意。
肌膚之下，無數暗金劍光如同活物般流動。
天地元氣和虛空中的元氣如同百川歸海，瘋狂涌入化為熔爐的身軀，轉化為更狂暴、更霸道的血怒之力，在經脈中奔騰咆哮，發出怒龍般的嘶吼！
道域之內，龍象神通的加持速度快到極致，眨眼間就達到‘十龍十象’之境，將李飛的力量推至更高峰。
一輪純粹由極致力量與無上劍意凝聚而成的赤金色煌煌大日自李飛那看似渺小的軀殼內，悍然破繭而出！
光芒綻放，剎那間光耀萬里，覆蓋虞山，灼熱的光浪席卷九天十地，空氣被點燃，空間滋滋作響。
這是李飛破境登頂后，第一次進入‘極限劍態’，將自身的力量提升到極致！
轟隆！
李飛瞬間出現在林天一身前，又一式不知天高轟了過去。
林天一目露神光，雙手劃出玄奧軌跡，迎向撲面而來的毀滅巨力。
依舊是萬法歸宗的至高意境，包羅萬象，化勁卸力，演化諸般玄妙。
但，這一次被擊退的人變成了他！
轟隆——
狂暴的力量劇烈沖突、相互湮滅。
林天一左肩的衣袍瞬間化為灰燼，露出其下瑩白如玉的皮膚。
一道深可見骨、皮肉翻卷的巨大傷痕出現在其肩頭！
自從破境登頂后，這位天下第一就再沒受過傷。
同樣的，再沒有人能在絕對的力量上勝過他。
李飛將兩件事都做到了！
面對被削弱的大道之魁，李飛的‘極限劍態’已經能在力量上凌駕其上！
“好——”
面對踏碎山河、攜焚天煮海之威勢的李飛，林天一不退反進，大笑著出手。
他雙肩一振，肩頭的傷痕瞬間被一層流動的星輝覆蓋，快速愈合。
他雙手翻飛如幻影，掌引陰陽。
左手太陰，冰封千里，空間凍結如鉆石，遲滯李飛的怒血奔流；右手太陽，熔爐爆裂，毀滅性的光熱沖擊灼燒李飛的劍意鋒芒。
陰陽相濟，又瞬間推演為四象。
青、白、朱、玄，四色神芒從其指尖迸射而出。
東方青木之氣長吟，化作鱗爪飛揚的青龍。
西方庚金銳氣裂空，凝聚為咆哮萬山的白色兇虎。
南方離火焚天滅地，幻化成浴火重生的焚世朱雀。
北方玄水定海安瀾，凝結成背負九幽的至黑玄武。
這一次不再是武功，而是術法與陣式。
四象大陣，衍化先天，鎮壓四極八荒！
四象流轉未竭，五行道力又生——
拳鋒過處，金之鋒銳、木之生發、水之柔韌、火之毀滅、土之厚載，輪轉不息，相生相克，形成一道生生不息的磨盤。
五行之后，更有一座囊括諸天、蘊含至理的八卦道圖凝結，將李飛牢牢困在核心！
林天一的身影在八卦道圖的八個方位上不斷閃爍，忽左忽右，難以捉摸。
種種術法、武功被他信手拈來，圓融如意！
從來都是以力壓人的林天一，這一次換成以‘技’壓人。
與之相比，李飛的出招就顯得格外簡單，粗暴！直接！
他只攻不守，將一切變化都容納于一拳一腳之上——
一拳，如星辰墜落，震碎四象神芒，空間都為之扭曲凹陷！
一腳，赤金洪流席卷，焚毀冰河，破開五行輪轉！
一撞，蠻橫不講理，以身為劍，撞碎八卦陣圖！
天空仿佛被點燃。
赤金色的狂暴劍罡與億萬星辰幻滅的流光在破碎的蒼穹之上激烈交織、碰撞、湮滅！
兩人每一次碰撞，都如同九天神雷轟擊玄黃。
戰場中心的空間徹底被打成一片漿糊，空間亂流如同惡蛟般嘶吼肆虐，狂暴的能量亂流形成一道接天連地的巨大龍卷！
兩人已經打得不知天地為何物！
為了避免虞山周圍的觀戰之人被殃及池魚，寧青曼率先出劍斬破戰斗余波。
她出劍后，其余巔頂強者也紛紛出手，這才避免了一場慘劇。
空中，疊加在一起的兩座道域之內。
李飛看上去占盡上風，只攻不守，將林天一的種種手段一一破碎！
但實際上他體內的血魂正在不斷減少。
大道之魁被壓制，林天一在李飛的道域內失去了冠絕天下的力量。
但過去幾十年憑借大道之魁練出的冠絕天下的技藝，依然在他身上完美展現了出來！
這是唯我獨法壓制不了的。
李飛一路走來，憑借的從來不是高人一等的超凡技藝取勝。
他和林天一在技藝上的差距，比他和尋常巔頂強者的實力差距還要大！
所以看似他占盡上風，實則在不斷承受傷害。
李飛如果轉攻為守，情況會好很多。
但他沒有這樣做。
終于，萬血珠升級——
92級升為93級，萬血珠內的血魂重新補滿，變成13164顆！
升級后，李飛立刻消耗9215顆血魂。
他沒有投入劍祭，而是用煉物神通將這些血魂煉化為道域所需的力量，注入自己的道域之內。
比起用劍祭增強自身力量，增強道域的效果明顯更好。
被巨掌握住的星辰變得更加明亮！
道域增強后，對林天一大道之魁的壓制再次提升，而李飛的力量也進一步提升。
又一輪此消彼長！
林天一一掌拍中李飛，李飛反手抓住其手腕，化掌為刃斬落。
撕拉——
林天一袖口連同上臂被撕開，金血如熔金潑灑而出，內里刻有道紋的白骨斷裂！
李飛一擊之下，差點將其右臂直接斬斷！
林天一身形閃爍，主動后退拉開距離，眉宇間第一次浮現出凝重之色。
在力量差距進一步被拉大后，李飛終于有了一力降十會的資格！
林天一一邊治愈右臂的傷勢，一邊繼續展開進攻。
他早就知曉李飛擁有極強的生命治愈速度，一旦他的攻勢緩下來，之前建立的優勢就會被很快抹平。
兩人再次廝殺在一起，金色的血液不斷從林天一身上灑下！
李飛體內萬血珠的血魂越來越少，天下第一人的傷勢也越來越重.
當夜幕降臨時，虞山周圍的眾人幾乎都沒有意識到。
因為天穹依然明亮，兩人交鋒形成的光耀讓方圓千里猶如白晝。
巨掌依然握著金色的星辰，五指深深插入其中。
道域內，兩人相對而立。
李飛以身為劍，全身各處都在發勁，一次次斬向林天一。
被斬中時，林天一的身體模糊不定，好似一道幻影，空間也隨之扭曲，李飛的力量甚至斬入了虛空之中，引發一陣陣虛空風暴。
這是林天一在以術法，武功、神通等各種手段引導，化解、抵御李飛的力量。
而他同時也在攻擊李飛，一手太陰，一手太陽；一手術法，一手武功。
兩人看起來像完全不會打架的稚童，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
最核心的比拼依然是道則的對撞。
李飛每一次斬中林天一，看似沒有留下任何傷口，但外面那只手握星辰的巨掌上都會多出一道裂痕。
此時巨掌已經密密麻麻布滿了裂痕！
李飛體內萬血珠的血魂也已經被徹底清空！
不過血息的恢復速度也因此達到了極限，林天一需要打中李飛幾十次，才能讓其血魂再減少一點。
當李飛體內血泉的血魂剩下不到1000顆時，抓住他道域的星辰巨掌轟然破碎！
“你贏了。”
道域內，林天一長發飛揚，衣袖飄搖，身上沒有絲毫血跡，也看不出任何傷勢。
但實際上他這身衣服是用術法凝聚而成，他的道則也已經到了即將破碎的邊緣。
咚——！
咚——！
咚——！
似天鼓擂動，又如大道轟鳴，寰宇隨之震顫。
一道難以言喻的浩瀚氣息自九天之上垂落，穿透李飛的道域，徑直沒入林天一體內！
下方觀戰的聞雪嫻、聞人正、太禹、無晦、寧青曼等巔頂強者，無不心神激蕩，如癡如醉地感應著這縷至高道韻。
李飛神情復雜地看著林天一：
“是你贏了。”
如果不是他卡在萬血珠即將升級的節點來挑戰林天一，沒有多出來的那一萬多顆血魂，此戰贏的人不會是他。
不過，林天一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
這場千年最強的生死之戰，終于讓他踏出了最后一步！
突然降臨的至高氣息，李飛并不陌生。
當初他在夢界旁觀清虛破境時，也曾感知過這樣的氣息。
這是突破到巔頂之上，引發的大道共鳴！
林天一沒有再和李飛交流，他閉上雙眼，全身心沉浸在大道的共鳴之中。
雖然成功踏出那一步，但此刻他已經無力再戰，生死都掌握在李飛一念之間。
李飛若要殺他，他根本沒有機會繼續破境。
但朝聞道，夕可死。
對林天一這樣純粹的求道者而言，在生死戰中得見大道，哪怕下一秒就會死去，內心也是無比滿足的！
李飛沒有對林天一繼續出手，任憑對方的氣息不斷攀升——
日月星辰，星空宇宙，陰陽變化，五行輪轉…種種異象出現在林天一身周。
他的身影越來越淡，在天地間的存在感卻越來越強。
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某一刻，林天一的氣息突破了某道界限。
他猛地睜開雙眼，看向李飛。
一道流光從他的雙眸中飛出，進入李飛的心神之中。
這是林天一關于突破巔頂之上的所有感悟！
投桃報李。
“我在天上等你。”
林天一對李飛說道。
這是他留在人間的最后一句話。
話音落下，他在李飛的道域中徹底消失，不留絲毫痕跡，好似從未存在過。
李飛站在道域中，怔怔出神。
元興二年，五月六日。
虞山上空光耀如晝，江湖共見千年一戰。
林天一在生死戰中破境，力證巔頂之上。
李飛登頂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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