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6伊恩的指點
伊恩的目光緊緊鎖定在男孩阿莫的食指上，那根看似無恙的手指，此刻在他眼中卻如同宇宙當中的真理。
蘊藏著擴展他整個魔法認知的奧秘。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捕捉著每一個細微的環節。
魔文的選擇與組合、刻針角度的精妙調整、魔力輸出的強弱變化、以及那將魔法力量永久烙印于生命本源的神秘儀式感。
這并非簡單的附魔或銘文，而是一種將外部魔法規則與內在生命潛力完美融合的、近乎造物主般的煉金技藝！
伊恩能感覺到，每一個符文的落下，都不僅僅是在骨骼上留下痕跡，更是在孩子的魔法回路中開辟新的通道。
重塑其與魔法能量的互動方式。
這種直接以人體為基材進行煉金改造的思路，大膽、瘋狂，卻又蘊含著無與倫比的智慧。伊恩的大腦飛速運轉，以往所學的所有煉金術、魔文學、甚至人體變形術的知識都在與此相互印證、碰撞出新的火花。
他心中仿佛有無數靈感在沸騰，癢癢的，恨不得立刻找些材料來實踐一番。
不知過了多久，當最后一筆符文完美收尾，整個指骨上的所有魔文瞬間亮起，如同呼吸般同步閃爍了三次，然后光芒徹底內斂，仿佛從未出現過。但伊恩能感知到，那指骨已經徹底蛻變，成為了一件完美的、與宿主生命緊密相連的魔法奇物。
“好了，完成了。”卡萊布大師長舒一口氣，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顯然這個過程對他的消耗也極大。
他小心翼翼地將分開的血肉重新合攏，指尖散發出柔和的翠綠色光芒，輕輕撫過傷口。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轉眼間，小坎巴的食指恢復如初，皮膚光滑，甚至連一點疤痕都看不到，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雕刻只是一場幻覺。
接著，卡萊布再次吟唱起舒緩的咒文，解除了小坎巴的沉睡魔法。小男孩悠悠轉醒，眨了眨大眼睛，迷茫地看了看四周，下意識地活動了一下右手手指，似乎并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血肉完美閉合，皮膚光滑如初，只留下一道極細的、幾乎不可見的紅線。那根小小的食指已不再是普通的孩童之指。
而是一座活體魔法陣，一個與生命共生的“魔杖”。
“好了，孩子。”卡萊布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欣慰，“最初的‘鑰匙’已經為你鑄成。回去之后，按照我教給你的冥想方法，用心去感受它，呼喚它。當你第一次成功引動其中的力量時，你才算真正踏上了我們的道路。”
他又轉向那對緊張等待的夫婦，詳細叮囑了后續需要注意的事項、冥想的方法、以及未來一段時間需要避諱的東西。
“記住，”大師對小孩的父母嚴肅叮囑，“七日內，不可沾水，不可負重，不可觸碰鐵器。每日清晨，用‘月露草’汁液涂抹傷口，直至紅線消失。若孩子發熱或指頭發黑，立即帶他回來，否則…”
他沒有說下去，但那未盡之語中的沉重，讓年輕夫婦臉色發白，連連點頭。夫婦二人聽得無比認真，仿佛在聆聽神諭，最后千恩萬謝地帶著依舊有些懵懂的小坎巴離開了店鋪。厚重的木門合上，隔絕了外界的喧囂。靜室中只剩下伊恩與這個煉金大師兩人，燭火搖曳，映照著墻上那些沉默的“魔文之器”。
能做出這樣的操作。
確實也是貨真價實的大師了。這位大師級的煉金工匠擦了擦汗，喝了一大口水，這才轉身看向伊恩。他的臉上帶著疲憊，但眼神卻異常明亮，態度比之前更加謙遜，甚至帶著一絲學生等待老師點評的忐忑。
“讓冕下見笑了。”卡萊布恭敬地說道，“這只是最基礎的指骨‘鑰刻’儀式，粗糙簡陋，不知…不知是否有值得批評指正的地方？”
“若能得冕下只言片語的指點，小輩我感激不盡。”他臉上方才的威嚴與肅穆盡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卑微的謙遜。
由于誤會了伊恩的年齡，所以他也是稱呼伊恩為前輩，雙手合十，向伊恩深深鞠躬，獨眼中閃爍著真誠的求知光芒。
當然。
或許也不一定是誤會。
畢竟。
在魔法的道路上，達者為先。
“額…”
伊恩還沉浸在剛才那番操作的震撼與啟發中，聽到卡萊布請教，他沉吟了片刻。雖然這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這種獨特的煉金術，但他身為傳奇法師和煉金大師的眼界和理解力還在，尤其是對魔文本質的理解，早已登峰造極。
“大師過謙了。”伊恩緩緩開口，語氣認真而非客套，“整個儀式構思之精妙，遠超我的預期。將魔文直接銘刻于生命本源之上，以此構建施法根基，這等奇思妙想，令人嘆為觀止。”
他先肯定了對方的價值，然后話鋒一轉，開始提出自己的觀察。
“不過，若說細節…我觀察到，您在銘刻序列符文交接之時，魔力輸出的轉換似乎有百分之二左右的瞬時波動。”
“雖然極其細微，成功被儀式整體能量掩蓋，未影響最終效果，但若能完美平滑過渡，或許能讓孩子未來調動這兩種屬性魔力的切換更加流暢，減少千分之五左右的額外精神力損耗。這也只能算是精益求精吧。”
伊恩的話很給面子，而且也展現了自己的能力。
卡萊布瞳孔一縮，猛地回想剛才的過程，臉色微變。那個波動他本人幾乎都沒察覺到，竟然被對方一眼看穿？！
伊恩繼續道：“還有，第七組復合符文‘心火之印’的第三筆與第四筆之間的連接處，角度似乎可以再傾斜1.7度左右。”
“并非錯誤，但若能如此調整，能更好地契合這孩子自身微弱的生命火屬性傾向，未來施展火焰相關魔法時，威力預計能提升約百分之三，且消耗降低百分之二。”還是一些精益求精的地方可以改正。
也不是伊恩顯擺。
而是他目前也就能總結出這些。
當然。
這已經足夠了。
卡萊布已經聽得呆住了，下意識地用手指在空中比劃著伊恩所說的角度，越是推演，眼睛瞪得越大，呼吸也越發急促。這不僅僅是看出問題，這簡直是直接優化到了極致！連他都沒完全摸清的那孩子隱藏的生命屬性傾向！
然而！
根本沒上手的對方在旁觀中就已經感知并做出了完美適配的建議！
這就是人間傳奇的含金量么！
卡萊布心中再次升起了無限的敬畏。
“最后，”伊恩微微皺眉，思考著更深入的問題，“整個銘刻過程，似乎完全依賴于您的經驗和魔力引導來保護孩童脆弱的生命本源不受魔文力量的沖擊。雖然您做得非常好，但這其中是否存在一種…更普適、更安全的‘緩沖’或‘調和’機制？比如，在銘刻特定強度的符文前，先注入一種溫和的中和性能量作為基底？或許能進一步降低儀式風險，尤其對天賦稍弱的孩子而言。”
這個問題直接觸及了卡萊布這一脈技藝的核心難題之一！他研究了幾十年都未能完美解決，只能靠不斷提升自身控制力來彌補！
卡萊布如同被雷霆擊中，僵立在原地，腦海中瘋狂推演著伊恩提出的“中和性能量基底”的可能性。無數以往失敗的案例、難以把握的臨界點，在這個新思路的沖擊下，竟然顯現出了解決的曙光！
伊恩的指點還在繼續。
“你的符文，由三部分構成：起始環、導流線、凝聚點。”伊恩分析道，“這是正確的結構，但細節上，有三處可優化。”
對方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錯過一個字。
“第一，起始環的閉合度。”伊恩指著光痕，“你刻的環，有微小的缺口，這是為了‘泄壓’，防止魔力過載反噬幼童，對吧？”
“是的！”大師驚訝，“這是祖傳之法，每一環都留一絲縫隙，保孩子性命。”
“思路是對的，但方法錯了。”伊恩搖頭，“缺口雖能泄壓，卻也導致魔力外溢，效率低下。且傷口愈合后有變形風險。”
“那…該如何？”
“用‘螺旋漸收法’。”伊恩手指一轉，光痕的起始環開始螺旋收縮，最終在一點閉合，“環體逐漸收窄，魔力自然導向導流線，無需缺口。若真遇過載，魔力會從螺旋最窄處‘沖開’，效果同于泄壓，但平時密封性極佳。”
這是結合了麻瓜的科學得出的結論，大多數巫師根本不涉及這方面。
對方倒吸一口涼氣，眼眸中精光爆閃。他活了大半輩子，從未想過“閉合”與“泄壓”竟能如此巧妙結合。
“第二，導流線的曲率。”伊恩繼續，“你用的是平滑曲線，這能減少魔力摩擦，很好。但孩子的骨骼纖細，魔力流速快，平滑曲線反而讓魔力‘沖過頭’，在凝聚點前形成‘渦流’，浪費能量。”
“那該用什么？”
“階梯式緩降。”伊恩揮手，導流線變成一段段微小的臺階，“每一段臺階都像小堤壩，減緩魔力流速，讓其平穩抵達凝聚點，凝聚效率能提升至少三成。”
煉金大師雙手顫抖，仿佛看到了自己未來刻出的完美符文。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魔力引導方式。”伊恩語氣轉凝重，“你用‘幽藍火焰’刻錄，這火焰是高度壓縮的‘祖靈魔力’，威力強大。但你在刻錄時，是‘推’著魔力進入骨質，對吧？”
煉金大師點頭：“是，必須用意志‘壓’進去，否則符文不穩。”
“這便是最大弊端！”伊恩斷言，“‘推’是暴力的，會損傷骨細胞，導致愈合緩慢，甚至影響骨骼發育。真正的上乘之道，是‘引’。”
“引？”
“想象你的魔力，不是錘子，而是水。”伊恩閉眼，體內太陽神賜福的金色光流緩緩涌動，“水遇到石頭，不會硬撞，而是尋找縫隙，滲透、包裹、同化。你的魔力，也應如此。”
他抬起手，掌心凝聚一團柔和的金光：“刻錄時，先用極細微的魔力探針，‘感知’骨質的天然紋理與魔力通道，然后…順著紋理，輕輕引導，讓符文‘生長’進去，而非‘打入’。”
他指尖輕點虛空，那團金光竟如活物般滲入光痕的符文之中，毫無阻滯。
醍醐灌頂！真正的醍醐灌頂！
許久，卡萊布才從巨大的震撼和啟迪中回過神來。他看向伊恩的眼神，已經不僅僅是敬畏，更增添了一種近乎于對智慧本身的崇拜。他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衣袍，然后向著伊恩，深深地、無比鄭重地鞠了一躬。
這一次伊恩沒有阻攔。
畢竟伊恩也知道自己的指點到底含金量有多少。要知道，對于大多數巫師而言，能得到一位傳奇的指點就是畢生難求的東西。
這完全相當于玄幻里，天帝臨塵，改變的可能就是一個修煉者的一生。
“多謝冕下指點！”卡萊布的聲音激動得有些哽咽，“您這寥寥數語，勝過小老兒百年苦思！不僅解決了困擾我多年的細微瑕疵，更是為我這一脈的技藝指出了更安全、更廣闊的道路！此恩…此恩…”
他激動得不知該如何表達感激之情。忽然，他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轉身快步走到店鋪最深處一個上了重重魔法鎖的柜子前，珍而重之地從里面取出一本用不知名獸皮包裹著、邊緣已經磨損的古舊書冊。
他雙手捧著這本書冊，回到伊恩面前，眼神無比真誠：“冕下，您對我這一脈的技藝感興趣，是我等的榮幸。這本《骨之秘文》，是我祖上傳下的拓本，里面記載了我們這一脈關于指骨鑰刻、乃至更高深的一些身體銘刻術的基礎原理和部分核心魔文。雖然粗淺，但或許…或許能為您的研究提供一些不一樣的思路。”
伊恩看到那本顯然傳承久遠、蘊含著歷史沉淀感的書冊，微微一怔，搖頭道：“這太貴重了，是您家族的傳承之寶，我怎能…”
“冕下！”卡萊布急切地打斷他，語氣無比堅定，“請您務必收下！知識只有在交流中才能煥發真正的生命力！它留在小老兒這里，或許終將隨著時間蒙塵。但它若能在一一位傳奇的道路上發光發熱，哪怕只是提供一絲微不足道的靈感，那也將是我這一脈無盡的榮耀！”
他的眼神灼熱，充滿了奉獻與期待：“請您成全小老兒的這點心愿！”
伊恩看著卡萊布那無比真誠和執著的眼神，又看了看那本散發著古老智慧氣息的獸皮書冊，沉默了片刻。
最終，他鄭重地伸出雙手，接過了那本《骨之秘文》。
“既然如此，我便收下了。感謝您的饋贈，卡萊布大師。這份智慧，我必不會令其蒙塵。”伊恩學著玄幻里主角的語氣如此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