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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輿圖

  怎么會一起服了耗子藥呢?

  不應該啊!

  昨天兩個人還求生欲滿滿,都愿望跪下跟她謝罪,今天就一起死了,沈檸實在是沒法相信。

  她讓賈珍報官,撇開自己的時候,其實是真的懷疑有人瞅準賈家這個空子,把他倆弄死,目的還是想往她身上潑一盆臟水。

  沈檸那個氣啊!

  “梨香院那里瞞住了嗎?”

  她和賴嬤嬤一樣,這一會都擔心賈珠知道了他爹娘的情況,受不住一下子去了。

  “瞞住了,二奶奶知道的第一時間就封鎖了消息。”

  青竹道:“您別太擔心,焦大和大爺都過去了,想來要不了多久就會有消息回來。”

  這么晚了,她們太太身體不好,可不能去那樣的地方了。

  “寶玉幾個人呢?去了嗎?”

  “去了,三姑太太和四姑太太一起帶著的。”

  那就好。

  沈檸揉了揉眉心,“行吧,有消息再報我。”

  “太太…”

  青竹猶豫了一下下,“其實這事可能沒您想的那么復雜。”

  沈檸看向她,“怎么說?”

  “帶去的藥就那么點,老太太心疼二老爺,賴嬤嬤在二老爺和二太太之間,肯定也偏心二老爺,二老爺肯定又恨二太太害了他,您說,若是二太太喝不著什么藥,她能怎么辦?”

  沈檸:“…”

  這是她沒有想過的角度。

  “你昨兒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沈檸忍不住問青竹。

  “…我們走的時候,他們的藥才熬上呢。”

  青竹搖頭,“不過,奴婢小的時候,隔壁莊子就發生過一起差不多的事。那家婦人沒了活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用耗子藥,把公婆、丈夫、小叔子一家都給藥沒了。”

  沈檸:“…”

  好吧,與其自己自殺,還不如帶著作惡的一家人一起,倒也不失為一條路。

  相比于王氏,賈政在她心里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果真是王氏覺得活不下去了,要把賈政帶著,她倒要佩服幾分。

  此時,收到寧國府報案的董孝全也操心會不會有人拿賈政夫妻兩個的性命,栽贓沈夫人,很干脆的帶上盧總捕頭和一個女仵作,跟在賈赦等人的后面,也趕了過去。

  現場的情況其實一目了然。

  耗子藥并沒有一下子就把賈政弄死。

  最開始肚痛的時候,他只以為是喝了藥后正常的清毒,卻沒想,跑了兩次茅房后,攪動五臟的痛,會越來越嚴重。

  到最后,他疼的在炕上打滾,哀求炕上的王氏找人救他,王氏同意了,關了門,關了窗,還又給他倒了一杯加了姜,加了糖后,又加了耗子藥的水。

  “屋子里一直有吵鬧,離得遠,我們也都沒聽真。”

  村長白著臉,“發現不對的是狗娃幾個孩子,他們到那邊玩兒,看到政老爺的身子探出窗子,就那么半掛著。”

  經過昨天府衛的殺雞儆猴,普通百姓對豪門八卦都起了畏懼之心,并不敢靠近聽。

  要不是那幾個小孩,他們且不敢過來呢。

  “出了人命,小的不敢耽擱,馬上就進京報給國公府了。”

  “你做得甚好。”

  現場的情況幾乎一目了然。

  王氏把被子都咬爛了,躺在炕上卻沒怎么動。

  至于她為什么死?

  看賈家老太太的樣子,董孝全已經有些懷疑。

  昨天知道流言,他就讓人查了。

  聽說賈珠一夜白頭。

  然后昨兒沈夫人和史老太君一起過來,最后賈政的銀子和牛都被送給了村里貧苦人家。

  顯然,最早過來的賈珍和賈赦最開始給賈政夫妻的懲罰,并不是那十板子和銀子、牛。

  只是當時沒有發生命案,他也覺得賈家這樣處理,已算不錯了。

  就是沒想到…

  “老爺,王氏的指甲里,還有耗子藥粉沫。”

  女仵作查得很細致,“她在死之前,還給自己擦洗過身體,明顯是做好了死的準備。”

  她的話音剛落,董孝全還沒說什么,賈母就眼前一黑,倒下了。

  賈家人因為她,馬上兵慌馬亂起來。

  倒是賈珍,給壽兒使了個眼色,“馬上回去,報給太太知曉。”

  他娘原本想來的,是他死命勸住了。

  “另外…,通知西府二奶奶,讓她盡可能的讓環兒也過來一趟。”

  “是!”

  壽兒踏著夜色回京,此時,屋子里的沈檸都等得發困了。

  聽青竹轉述,賈政為求命,伏在窗戶上掛著死去,她嘆了一口氣,“罷了,沒再牽連無辜就好。”

  紅樓里,表面上最和善的一對夫妻,如今相愛相殺而死…

  沈檸閉上眼睛,“以后他們的事,不必再報給我了。”

  她的身邊,還睡著小小的女兒。

  沈檸翻個身,感受到女兒身上的香氣,難得的身寧心寧,跟著沉沉睡去。

  但賈母沒法睡。

  王氏不是不惜命的人。

  可是她選擇這條路…

  “老太太…”

  賴嬤嬤為難的到她跟著,“昨兒帶來的藥數量不對,二老爺應該是沒給二太太吃。”

  果然!

  賈母的眼淚無聲而落。

  她的傻兒子啊,你絕人家的生路,人家退無可退,肯定也要絕你的生路啊!

  少時聰慧的兒子,到底是怎么長成這個樣子的?

  外面傳來寶玉幾個孩子的哭聲,賈母搖搖晃晃的起身,“赦兒呢?”

  他弟弟被王家的女人弄死了,他但凡有點血性,都該往王家走一趟。

  “老爺去找和尚道士去了。”

  賴嬤嬤道:“我看老爺也是傷心的很,老太太,您說話緩著點兒。”

  真罵了老爺,老爺是不能拿老太太怎么樣,可是,她們這些老太太身邊的人,就未必了。

  “都是這個孽障”

  賈母哭得特別傷心,“他要是對他弟弟好一點…”

  “母親”

  賈敏掀開簾子進來。

  她們如今租住的是鄰居家的房子。

  雖然鄰居一家都搬到親戚家去了,但是這屋子并不隔音。

  大哥奔忙到現在,若是聽到母親的話,得多寒心啊!

  “我知道二哥的事,您傷心,我們也都傷心,但傷心歸傷心,您不能因為傷心二哥,就遷怒大哥和我們。”

  賈母:“…”

  她什么時候遷怒女兒了?

  但看女兒的樣子,就知道,她是維護她大哥的。

  也是,女兒遇險時,是大兒趕去救命,二兒…

  “你二哥死的太可憐了。”

  老太太的眼淚都快流干了,“他要是在家,哪里…”

  “他要是在家,也許我們都死了。”

  賈敏無情的打斷母親的話,“二嫂巔成了什么樣,您是看到的,她住在這個地方都不安生,您覺得,她要是在家,所有事情沒有按著她想的去發展,我們所有人會怎么樣?”

  賈母:“…”

  她張了幾次口,卻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

  “我知道,您又想說二哥。”

  賈敏真是沒辦法。

  母親自來就偏心。

  二哥活著的時候,她偏心,死了…,二哥曾經的所有不好,只怕又都沒了。

  再這么放任她偏下去,不說大哥、珠兒他們如何,就是母親自己也會晚景凄涼的。

  “但二嫂走到今天這一步,不都是二哥縱出來的嗎?”

  若說二嫂對二哥狠,倒不如說二哥對二嫂更狠。

  “這些年,二嫂一直在為他們二房謀劃,再加上您偏心,二哥明明知道,卻裝傻不知道。他裝著裝著,把他自己都騙了,幾乎就成了傻子。”

  雖說二哥二嫂死的那么慘,她不該在這樣的地方說,但此時不阻止,賈敏實在是看不下去,“他不給二嫂喝藥,是想逼著她死吧?”

  老太太暈過去的那段時間,賈敏從賴嬤嬤和鴛鴦那里,知道了所有一切,“換成誰,不得跟他同歸于盡?”

  東府的大嫂,看在母親和珠兒的面上,都能饒了他們性命,可是,他自己非不饒,能怪得誰來?

  “母親,看在珠兒和寶玉他們的面上,您就不要再跟大哥鬧了。”

  賈敏頭疼,她娘再這樣鬧下去,她都不想住家里了。

  如今甄家已倒,敢跟皇上分庭抗禮的王爺們,也一個個的都倒霉了。

  江南那邊老爺再來的兩封信里,文字都透著輕快。

  “讓二哥安靜點走吧!”

  賈母大哭起來。

  翌日,會同館。

  聽到賈政夫妻兩個用耗子藥自殺了,索晉晦氣之余,在忠順王再次過來,要給寧國府沈夫人要交待的時候,非常不舍的花了五十萬兩銀子買了皇家兩個莊子,送到寧國府。

  當然,只這肯定是不行的。

  傳信的鷹兒被大昭征用,中間只給他們送來一封信,就是福余那邊的家人以及各王府,都在收拾東西,要全部搬到大昭,皇帝在保定府劃了一塊地給他們做莊子,京城城郊還給建八個伯爵府。

  試著反抗的六個貝勒貝子,和家人一起,全被按進了大牢。

  如今的福余城,早被大昭的軍隊接管。

  索晉再不是大清的王爺,而是大昭的順義伯。

  狗屁的順義伯!

  他在心里惡狠狠詛咒的時候,傳信的鷹兒再次送回一個消息,大昭的軍隊和羅剎人在黑河打了一仗,羅剎人丟下三百多具尸體,連夜退出黑河。

  這消息讓皇帝的腰一下子就挺了起來。

  朝堂上喜氣洋洋。

  就在皇帝高興的往太上皇那里報喜,說他打下了太祖當年想打,結果沒打成的地界時,某些保守大臣,卻又一致覺得,他們當穩扎穩打,黑河再往北,盡是苦寒之地,那樣的地方,再打下去,其實也沒啥用。

  倒是可以把打入蒙古的羅剎人收拾了。

  讓蒙古各部向大昭稱臣納貢。

  有些人甚至興奮的談起,一年該要多少馬匹,多少牛羊。

  “劉先生,您覺得如今,我們是一路從黑河把羅剎人打回去,還是按大家所說,先顧蒙古這邊?”

  劉直:“…”

  他沒有馬上說話,只看輿圖。

  “皇上,我們大昭如今能勝得這般輕松,多虧了寧國府沈夫人,若不然…請皇后問問她?”

  其實在皇帝問出這些話時,劉直就知道,皇帝也更傾向于大家之所言。

  但有志于干一番事業的他,卻不想皇帝止步于此。

  羅剎人能來,他們為什么不能去?

  他把問題甩給那位目光不在后宅,反在天下的沈夫人身上。

  “愛卿言之有理!”

  皇帝其實也在猶豫這件事,聞言馬上看向劉安,“你去皇后那里說一聲,請沈夫人進宮。”

  “…是!”

  劉安看了一眼劉先生,急匆匆走了。

  半晌后,接沈檸的馬車就到了寧國府。

  這一次還是吳嬤嬤來接的。

  “姐姐知道黑河那邊我們贏了的事嗎?”

  見了皇后,閑話幾句,她就直奔主題。

  “這么大的喜事,自然是聽說了。”

  沈檸笑瞇瞇的,“娘娘是想聽我說一聲恭喜嗎?”

  賈家雖然退出軍中,但這么大的事,朝中好些人都知道了,她當然也不能裝著說她不知道。

  “哈哈哈,你說,我聽著樂樂。”

  皇后被她逗笑了,“姐姐是不知道,皇上近來就愛聽我說恭喜。”

  她是煩惱且快樂著。

  只是再往前打…

  戰線拉得過長,他們也怕意外。

  當然,最最主要的是,如今朝中一眾大臣,都盯上了韃靼各部。

  生怕他們救援不及,讓羅剎人占了。

  “這確實是個非常值得恭喜的事啊!”

  沈檸笑,“待到明年,皇上或許就可以去封禪泰山了。”

  這么看好?

  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姐姐這話,我一定轉告皇上聽。”

  封禪就代表著受命于天,文治武功,功及天下,意味著流芳百世,傳頌萬年啊!

  “轉”

  沈檸大力點頭。

  她比誰都希望皇帝好。

  “就是明陵那邊,也可以讓皇子去祭告一番,曾經,我漢家丟了的土地,正在陸續回歸。”

  皇后:“…”

  她的心脹脹的,熱熱的。

  也覺得可行。

  “姐姐可以讓賈珍寫折子。”

  這是收明遺民的好辦法。

  “他?不行!”

  沈檸搖搖頭,“娘娘不知道,我家珍兒其實小時候,被我們慣壞了。”

  其實賈珍是有能干的,只是他卻不能太能干。

  尤其如今。

  皇帝看著對賈家放心了,那是因為賈家確實老實。

  但未來呢?

  賈家的當家人,真要再跟軍中有染…

  就算如今的皇帝不做什么,下一代的皇帝也難說。

  “好生在家,我不操心他闖禍,都能多活幾年。”

  皇后:“…”

  這貶得也太狠了些。

  傳了幾代的勛貴世家子中,要她說,賈珍已經很好了。

  不過,相比于賈敬和這位沈姐姐,確實…

  “姐姐可不能拿你自己的標準,去要求每個人。”

  皇后聽到內室傳來的輕微一聲響,眼波一轉,笑道:“您要是男子,就像前段時間一些人傳的,都能拜帥了。”

  “…我要是像我家外甥女藍枝一樣在軍中,那肯定向皇上討了呀!”

  沈檸也聽到了里面的聲音,她在心里面轉了一下下,就有點懷疑,“您別說,聽到別人在外面那樣夸我,我還美了好幾天。”

  “哈哈哈”

  皇后大笑,“換我只美幾天可不行,怎么著也得美上幾個月。”

  “嗯嗯,等我的傷好了,只要有高興事,我都可以拿這個多給自己倒上一杯酒。”

  沈檸朝皇后眨眨眼,“皇上那里再有什么好酒,娘娘可得多給我幾壇。”

  “一定一定。”

  不就是酒嘛,一會兒回家就讓她帶上幾壇。

  皇后應了,“不過,如果姐姐為帥,打下了黑河后,你覺得還要打下去嗎?”

  不打了嗎?

  沈檸的眉頭微蹙,“自然!明擺著一定能勝的仗,為何不打?”

  “可是蒙古韃靼那邊,隨時都有可能求援。”

  “蒙古韃靼現在是我們大昭的嗎?”

  沈檸反問后又道:“娘娘有輿圖嗎?”

  “有的有的。”

  她這里還真有一副小一點的輿圖。

  皇后朝自己的大宮女一擺手,很快,皇上近來常跟她一起看的輿圖就被拿了出來。

  說是小輿圖,其實也鋪滿了整個桌子。

  沈檸和皇后走過去,“這是前明遺下的輿圖?”

  “是!”

  皇后點頭,“是明成祖那一會的。”

  “對啊,您看,黑河在這里。”

  沈檸的手往前移,“這里就是脫木河衛、兀的河衛、奴兒干都司、囊哈兒衛。尤其囊哈兒衛,管著整個薩哈林島。”

  這其實就是后世的庫業島。

  這么好的地方,最后都變成了別人的。

  沒機會便罷,如今有機會,她如何放過?

  “這一片沿海地域都曾是我們的,我們憑什么放著不拿回來?而且大清雖沒了,但遺落這片土地的百姓,對我們大昭有多少認可度?羅剎人奴役他們,他們不想反抗?

  我們助著他們,把所有羅剎人全都趕走,至少他們的心里,對我大昭會有一份感念之情吧?

  此時停在黑河不打…,讓那些百姓如何想我們?

  還有這邊…”

  沈檸的手,又移向呼倫湖、赤塔等地,“這邊標的也是衛所,那自然也該是我們的。”

  “可蒙古這邊若是突然求援,我們一時抽不出兵…”

  “那就讓他們等著唄!”

  沈檸道:“他們這么久沒求援,不就是念著我們肯定會救嗎?”

  “可若他們投了羅剎人…”

  “不會的。”沈檸搖頭,“羅剎人打不過我們,有點腦子的,都不會投,真要投了,那就連他們一起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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