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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回 情深似海悟道侶,生命信仰愛始真

  四月的天,已經帶著初夏的熱乎勁兒。李一杲喊了一聲:“小藝小藝,開空調。”隨著一陣輕微的機器響動,冷風開始悠悠地吹了出來。

  李一杲整理了一下思緒,臉上浮現出回憶的神情,緩緩開口:“記得陸靜小師妹第一次帶我見老師的時候,我和老師有過一次深談。老師問我為啥要追趙不瓊,我毫不猶豫地說想娶她。可老師卻說,如果只是想娶她,他就不教我。我挺納悶,問老師怎樣才能得到他的指教。老師說,如果我是想找道侶,那他可以教我。我又問:‘道侶不就是老婆嘛?’老師搖搖頭,解釋說,道侶可以是老婆,但老婆不一定是道侶。我有點明白了,又問:‘那一起修道的老婆,就是道侶了吧?’老師還是搖頭,說:‘在別的道家看來,這樣說可能沒錯,但在我這兒,可不對。’我更糊涂了,追問老師到底怎樣才算道侶。然后,老師就給我講了個故事。”

  “等一下,”趙不瓊打斷了李一杲,問了個尖銳的問題,“大師兄,老公,你這故事,是老師原裝的,還是你自己魔改的?”

  李一杲和趙不瓊兩口子,稱呼里頭有講究。趙不瓊叫李一杲“大師兄”,那就是聊同門師兄妹的事兒;叫“老公”,那就是自家私事,跟外人無關,更別提同門不同門了。李一杲要給趙不瓊講故事,還是跟感情有關的,“大師兄、老公”一叫,顯然是想聽聽李一杲對感情的思考,而且還是更高層次的。

  趙不瓊問“原裝”還是“魔改”,就是想知道這故事是李一杲聽無問僧講的,還是他自己改編的。李一杲深深地看了趙不瓊一眼,答道:“既不是老師的原裝,也不是我的魔改。”

  別人可能聽不懂李一杲這話的意思,但趙不瓊一聽就明白了。李一杲這是聽了無問僧的道理,受了啟發,然后借著老師的名義,自己編了個故事來講給她聽。這就跟張金枇的“以傳立道”一個理兒,是“以故事立道”。古人也常用這手法,明明是自己的道理,非得假借個牛人來講,比如黃帝內經,漢代的書,非說是老祖宗講的,這檔次一下就上去了。

  “好,我明白了!”趙不瓊笑道,“大師兄,請開始你的原創故事!”

無問齋志異·凡·第十四篇·石上緣  南瞻部洲,有奇峰曰無問,云氣繚繞,仙跡可尋。山巔隱現一道觀,亦名無問,香火綿延,仙氣氤氳。觀中主持者,號無問仙,道行高深,然收徒甚嚴,雖常設壇論道,門下弟子寥寥無幾。

  山麓之下,有少年李一杲,心向仙道,每聞無問仙講經,必攜佳肴上山,供奉左右。無論講壇開啟與否,他皆上山與無問仙品茗談天,共話桑麻。因之,二人情誼篤厚,無所不談。

  李一杲久有拜師之念,然無問仙每言緣分未至,道法不可輕傳。一日,李一杲又問緣分之事,無問仙微笑而答:“當你遇命中之人,緣分自然降臨。”李一杲聞言大笑:“命中之人,莫非吾之未來妻耶?”無問仙亦笑而不答。

  李一杲又問:“仙長修何道?”無問仙答曰:“我修生命大道,順應天地之生機。”李一杲點頭贊嘆,心生向往。

  忽一日,李一杲辭別無問仙,言欲上京赴試。無問仙贈言:“此行或遇奇緣。”言罷,隨手拾石一枚,贈予李一杲,道:“若此石生葉,即是你機緣到來之時。”

  李一杲疑惑接石,但見石質普通,殊無異狀。笑問:“仙長,此石乃隨手拾得?”無問仙頷首道:“然也。若你機緣成熟,此石自能生葉。”李一杲雖惑,然深信無問仙之言,遂珍藏此石,并獻上家中珍藏之魚干肉脯,以表敬意。

  無問仙笑納之,揮手道別。李一杲于是餐風露宿,歷經艱辛,終于抵達京城。他尋得一幽靜小樓,租住下來,閉門苦讀,以備應試。

  某日晨起,李一杲于樓頂之陽臺,口誦經典,目視遠方。忽有紙鳶自天際飄來,姿態翩然,宛若仙子凌波。其目力過人,竟見紙鳶上題有秀麗詩句,乃是一首如夢令:

  心似溪亭水悠,志在山林未酬。

  男裝替兄考功,此情何堪問緣由。

  煩憂,煩憂,愿逐白云任去留。

  讀罷,李一杲心生共鳴,如遇知音。遂提筆揮毫,和詩一首,以寄情懷:

  心向山林靜修,卻被功名絆留。

  男兒志在遠方,奈何家長期望稠。

  同憂,同憂,愿與君高飛遠游。

  詩成,紙鳶漸落。李一杲心動,疑彼處有同懷之人。急欲投書寄意,奈紙鳶高遠,難以觸及。情急之下,懷中摸索,忽觸一重物,李一杲遂以紙裹之,奮力向紙鳶投去。石重紙輕,紙鳶應聲而落。李一杲悵然若失,復坐誦經。及至黃昏,憶及懷中之石,探手欲取,卻遍尋不見。恍然憶起晨間之事,方知石已作為投書之用。

  念及無問仙所言“若此石生葉,即是你機緣到來之時。”,李一杲心中暗忖:莫非此即吾之緣分乎?遂燃燈尋石,循紙鳶落下之方位覓去。

  是夜,月色溶溶,如銀波灑落,燈影參差,若明滅之螢火。李一杲于深巷幽曲之地,尋得落石之跡,目見一幢小樓,掩于翠竹婆娑之中,樓上疏窗微透燭光,如星點閃爍。一杲心有所感,遂拾級而上,輕叩其扉。

  須臾間,門啟半縫,一青衣女子探首而出,眉目如畫,清秀婉約,若出水芙蓉,令人心醉。一杲見狀,忙道明來意:“吾有一塊石頭,誤落貴府,特來尋回。”女子聞言,微頷其首,細聲問道:“敢問公子,石頭形狀若何?可有憑證?”一杲答曰:“乃一普通鵝卵石耳,外包一紙,上有吾所書如夢令一詞。”言罷,即背誦其詞。

  青衣女子聽后,點頭微笑,道:“公子請進內一敘。”一杲遂踏入小樓,但見室內陳設雅致,書卷盈架,香氣撲鼻。二人相對而坐,女子纖手遞還石頭,又烹香茗以待。茶香裊裊間,兩人談起修道之志,竟如故人重逢,言語投機。

  原來青衣女子名曰趙不瓊。不瓊好奇問道:“吾觀公子之石,并無特異之處,果真是仙人所賜么?”一杲笑道:“乃無問仙隨手拾得贈我,其中玄機,吾亦不得而知。”不瓊聞言笑道:“一塊頑石,豈能長出葉子?莫非仙人于此石中藏有仙法?”一杲搖頭道:“吾曾多次取出觀察,卻未見異狀。不如吾與子共同研究之?”不瓊亦生好奇之心,遂與一杲共同揣摩此石,然終無所獲。

  自此,李一杲與青衣女子趙不瓊魚雁頻傳,詩詞唱和,情意綿綿。共志同趣,心靈相犀,情深日篤。

  然李一杲京試落第,而青衣女子趙不瓊代其孿生兄長應試,竟中進士,一杲聞之,徑往訪不瓊,辭行也。不瓊訝然曰:“公子才情卓絕,遠勝于瓊,何至名落孫山?今公子將何往?”

  一杲悵然答曰:“吾本無求功名之心,乃家命所逼,無奈赴試。今既落榜,家命應已解。吾欲歸無問山,未知吾友有意同行否?”

  不瓊沉吟有頃,含笑答曰:“瓊代兄中舉,彼必不欲我久留。愿隨君往,稍待片刻,我去去即來。”言罷,轉身入內。

  須臾,不瓊果攜行囊而出,含笑對一杲道:“家兄只重功名,恐我代考之事敗露,果允我遠游。今便可行。”

  于是二人攜手并肩,踏上歸無問山之路。行經旬余,一杲謂不瓊曰:“市井之地,繁華喧囂,然無甚奇趣。不若吾與子共探無人之境,尋訪山川之險峻,或可遇仙人也。”

  不瓊遲疑道:“我輩皆書生弱質,若遇財狼野獸或山賊強盜,如之奈何?”

  一杲笑道:“吾早有準備。”遂于背囊中取出兩套江湖裝束及雙劍,示之不瓊。不瓊見狀笑道:“原來公子早有籌謀,既如此,吾與子便做山林野客,共探奇險。”

  二人遂扮作江湖中人,專行荒僻山路。探險山川之險峻,狩獵小獸異草為食,倒也自得其樂。

  一日,二人于崇山峻嶺間見一古廟,遂入內稍憩。剛入廟門,便有一小沙彌迎上前來,合十施禮道:“兩位施主可是從京城來的李一杲與趙不瓊?我家方丈有請。”

  二人聞言大驚,隨小沙彌入內殿。見一白眉老僧端坐其上,小沙彌稟告道:“方丈,兩位施主已到。”

  老僧指了指殿內的兩個蒲團,含笑道:“兩位施主請坐。”

  一杲與不瓊對坐,笑問老僧:“大師何以知我等行蹤?”

  老僧指不瓊道:“此位施主代試之事已泄,天子震怒。然見施主文章出眾,欲納為皇妃以赦其兄之罪。官兵沿途搜捕未得,昨日國師請我推算施主所在。我告知國師三日后可來尋施主。國師去后,我施展神行法趕至此地等候二位。不知二位施主有何打算?”

  不瓊聞言惶恐不安,一杲安慰道:“大師既有法力無邊,若要捉拿施主回去早已動手。”又向老僧合十問道:“大師欲如何方肯放過趙施主?”

  老僧道:“我算出趙施主與施主同行,故請國師取來施主考卷觀之。見施主文章故意落榜避世,然慧根深厚。老衲愿收施主為徒修佛門正果,保趙施主平安并確保其兄長與父親免遭朝廷之難。”

  旁有小沙彌亦勸道:“李施主、趙施主當知如今唯有兩條路可走:一則李施主皈依我佛保趙家平安;二則趙施主入宮為皇妃享富貴榮華。若二者皆不選則恐全家遭誅九族之禍矣!道理甚明還有何可選乎?”

  一杲聞言轉問不瓊道:“施主愿入宮為皇妃否?”

  趙不瓊聞言,如遭晴天霹靂,玉容失色,淚珠滾落,即向老僧匍匐而拜,泣訴道:“高僧慈悲,小女子亦覺有夙世佛緣,懇求大師收錄門墻,愿共修菩提,悟道求真。”

  老僧微微搖頭,緩言道:“貧僧不收女徒,亦不容女子涉足清凈佛地。自此以后,你亦不能再與李施主相見。”言罷,佛光隱現,似有無盡慈悲,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李一杲見狀,心中雖然焦急,卻仍溫言安慰趙不瓊道:“姊姊莫慌,天無絕人之路。即便為僧,亦可隨師參禪,悟道修行,未嘗不是福分。”他言語中雖帶笑意,然而眉宇間卻難掩憂慮。

  李一杲畢言,自懷探石而出,雙手奉于老僧之前,肅容道:“大師,此石出自無問仙之手,曾云弟子機緣至時,葉自生于石。今弟子欲隨大師修行,疑是機緣已熟。然此石尚無葉生之兆,乞大師慈悲為懷,施展佛法,令此石翠葉叢生。”

  老僧含笑接石,曰:“汝子狡黠,此又何難之有?待吾施法。”本擬葉生石上如拾芥然,詎料施法之間,竟非所易。連施三次法力,石頭仍無綠意。僧心奇之,乃詢李一杲此石來歷。

  李一杲不敢隱瞞,實告之曰:“此石乃弟子辭別無問仙時,彼隨手拾于地。弟子亦屢加審視,實無異狀。”

  老僧反復摩挲此石,果覺其與常石無異,不能感應佛法。心中暗忖:“吾與李一杲之緣,尚未至也。”然并未露怯,遞還石頭仍含笑謂李一杲曰:“既然師徒緣分未至,吾當告知汝等行蹤與國師所知。汝等有何籌謀?”

  李一杲心思一動,試問道:“大師能否示國師以歧途?”

  老僧雙手合十,搖頭道:“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

  李一杲見狀知不可強求,復問道:“那大師能否指點我等正途?”

  老僧含笑謂李一杲曰:“自此下山,賃一馬車,貼以神行符,日夜兼程,三日可抵無問山麓。”言訖,自袖中出一符,光華流動,遞與李一杲。

  李一杲接符在手,喜形于色,忙叩首謝老僧賜符之恩。遂攜趙不瓊匆匆下山,于附近市鎮購得四馬大車一輛,貼符其上。但見神行符光華一閃,馬車如風馳電掣般疾馳而去,直趨無問山。

  行程間,風馳電逝,果于第三日遙見無問山巍峨聳立。李一杲心中大喜,策馬揚鞭,直奔無問道觀。至觀前,有道姑迎上前來,李一杲識得是煉丹燒火之陸靜道姑。忙上前施禮問安,又詢問道:“仙長可在否?”陸靜道姑含笑答曰:“無問仙言汝為其惹麻煩,命汝至后山尋之。”

  李一杲聞言,攜趙不瓊疾步至后山。果見無問仙獨自品茗,神態悠然。李一杲忙上前叩拜問安,自背囊中取出鹵肉干與名貴藥材獻上,道:“此乃自京城歸途中所獵之肉曬制而成,及采摘之珍稀藥材,敬請仙長笑納。”

  無問仙笑謂李一杲曰:“汝以微薄之禮欲救趙氏一門,豈非吝嗇乎?”李一杲忙賠笑道:“此已盡吾所有,懇請仙長慈悲為懷,救趙氏一門于水火。”言罷,攜趙不瓊跪拜叩頭。

  無問仙又笑謂二人曰:“汝讓趙不瓊歸去為皇妃,既可救趙氏一門又可享榮華富貴,何樂而不為?何必帶她來此求我?豈非汝貪圖其美色乎?”

  趙不瓊聞言即道:“仙長明察,妾與李公子情投意合,誓非李公子不嫁。榮華富貴雖好卻非妾愿,妾只愿隨李公子共修長生大道。”

  無問仙頷之,指一彈,李一杲囊中之石飛出。仙接而擲諸趙不瓊,言曰:“持此石,可保汝命,然趙氏之富貴,非此石所能致也。”趙不瓊恭敬受之,懷石而謝。

  李一杲瞥見趙不瓊容顏忽變,霎時如老婦,大驚失色,急呼其出石。趙不瓊依言取石,瞬間恢復青春,李一杲始悟此乃無問仙之法力,心悅誠服,叩謝不已。

  無問仙揮手笑曰:“國師明日將至,汝等速歸,勿在此為我惹事。”二人聞言,拜謝辭去,徑回李家。

  既至李家,李一杲引趙不瓊見父母,言此即未來之婦,明日即成婚配。李家父母欣然應允,欲擇良辰吉日。李一杲曰:“明日即是良辰吉日。”父母無奈,遂從之,匆匆籌備婚禮。

  翌日晨光初露,婚禮已然舉行。李家親友雖不多,然亦熱鬧非凡。簡樸婚禮過后,眾人共飲酒宴。未及兩個時辰,婚禮已成,李一杲與趙不瓊結為連理。

  時至申末酉初之際,一白發蒼蒼之老者蒞臨李家村外。老者進村探詢李一杲居所,村民指引至張燈結彩之門庭。白發老者謝過眾人,徑往李一杲家來。

  白發老者蒞臨李一杲之廬,徑自入內。李父驚見,問曰:“何方高人光臨寒舍?”老者答曰:“吾乃當朝國師,特訪李一杲。”李父聞之,驚惶無措,速延入中堂,急遣人喚李一杲。老者隨李父至中堂,安然落座。

  須臾間,李一杲攜趙不瓊出,見國師在座,慌忙跪拜,口稱:“落第書生李一杲與拙荊趙不瓊,叩見國師大人。”國師頷首令起,細觀二人,但見李一杲神采飛揚,氣度不凡;而趙不瓊雖風韻猶存,卻已白發蒼蒼,盡顯老態。

  國師微皺眉頭,問曰:“此即汝妻趙不瓊乎?”李一杲答曰:“正是拙荊。她因在京代考有罪,愧疚于心,一夜白頭衰老至此。”國師聞言,又問趙不瓊:“汝還記得應試之文否?”趙不瓊答曰:“記憶猶新。”遂背誦全文,一字無訛。

  國師復令其詮釋其文,趙不瓊娓娓道來,辭采華麗,條理清晰。國師暗自點頭贊許,深知其才情非凡,乃問曰:“汝愿為朝廷效力否?”趙不瓊對曰:“妾身乃一介弱女,但愿相夫教子,安分守己于鄉野之間。”

  國師復轉謂李一杲曰:“汝豈有意仕途,欲展宏圖乎?”視其顏色猶豫,復進言曰:“今趙不瓊之兄身陷囹圄,汝若不就朝命,恐汝妻子及其兄終難免于死罪矣。”

  李一杲沉吟片刻,乃向國師請教曰:“吾妻實為其兄所逼,代為應試,依律不當處死,應判流徙或囚禁。若吾與之共受罪責,可賜流放乎?”

  國師頷首而言:“一人做事一人當,汝難以代其受過,然可與之一同贖罪立功。然如斯,則趙不瓊之兄難逃罪責,汝思之審矣否?”

  李一杲顧盼趙不瓊,征其意見。趙不瓊答曰:“吾兄之過,實咎由自取;然吾當時未拒其請,亦有過在先。故愿共擔其罪,吾取其四分之一,吾兄擔其四分之三。請問國師,若如斯言,吾兄得免死罪否?”

  國師含笑而言:“既汝等已明辨是非,吾即從之。汝兄得免死罪,判終身監禁;汝則判流放邊關,駐守十載。”遂出一符箓,授與趙不瓊,“持此符去,三日后自送汝至流放之地。十年后此符自動送汝歸鄉。”言畢,又顧李一杲而笑曰:“汝若欲與之同行,明日符啟之時,緊執趙不瓊之手即可。”二人拜謝國師,國師揮手間飄然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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