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中激烈的槍聲讓人們意識到,有些事情已經發生了改變。
這可能是舊城市街上行人最少的一天,從它成為一座大城市以來,幾乎都看不到有幾個行人在路上走。
鮑勃的兒子躲藏在一扇公寓的窗簾后,他有些焦急的來回走著,又不時的站在窗簾后朝著路上看去。
街上不斷有警車經過,烏拉烏拉烏的警笛刺激著他的心臟。
“你快停下吧!”
“你已經轉得我頭發暈了!”
他的姐姐在一旁抱怨,而他的母親和妹妹,則在角落中坐著。
這是一個以其他普通人身份買下的公寓,一個很普通的公寓,位置不在市中心,但也不太偏,如果要說,它可以算是一種“中產公寓”。
當然實際上中產階級很少會住公寓,因為性價比不太高,他們更喜歡那種社區的社交氛圍,而不是冰冷缺少隱私的門牌號。
這里比那些廉價的六七十平方的公寓要大一些,有差不多九十平方左右,鮑勃買下了三層六套——
不同的單元緊貼在一起的六套,通過一些房間的設計元素,讓這六套房子實際上是互相打通的。
他們可以通過樓梯暗門之類的快速的在六個房間里不斷的移動,這是為了避免可能被堵在了某一個房間里。
可以說這六個房間都是安全屋,分屬于不同的住戶,里面有罐頭,可以讓他們長時間的不出門。
只要是半夜住進來,幾乎不會有人發現自己不住人的隔壁,已經住進了人。
鮑勃的兒子聽到姐姐的抱怨他停了下來,“事情比爸爸說的要嚴重得多!”
“他們這么大規模的攻擊,爸爸他可能…”
他的情緒有些悲傷和激動,妹妹和母親倒是流露出了一種悲傷的情緒,不過他的姐姐臉上倒是沒有什么變化。
這個時期的聯邦女性的地位有所提升,但還沒有提升到能和男性主導地位抗衡的地步。
作為鮑勃的女兒,她并不太受重視,而且鮑勃本人也不是那種尊重女性的人,他不允許自己的女兒參加太多的家族事務,只是允許她在節假日的時候,和大家一起玩耍用餐。
哪怕她知道自己的家族是做什么的,也獲得了一些家族帶來的福利,但想要更進一步的去了解,加入,為家族工作,鮑勃不允許。
而且他的觀點還比較傳統,他覺得如果自己的男孩在戰斗中失敗了,或者被襲擊,被綁架了,他們最多就是揍他一頓,然后不痛不癢的弄傷他,來換取鮑勃在其他方面的交易。
但如果是女孩被綁架,戰斗失敗被抓,那么她的下場會非常慘。
那些人會通過羞辱折磨她來發泄情緒,并且這種羞辱對整個家族來說本身也是一種恥辱的標簽——只要她活著,在某些人眼中她就代表了家族這段恥辱的過去。
有的家族,特別是一些傳統的家族,一旦有女性被迫被害,那么即便敵人不殺死她們,他們內部也會創造一些意外之類的,或者被自殺,來完全刪除,遺忘這段恥辱的過去。
姐妹兩個人都沒有吃到家族的紅利,這讓他的姐姐對現在的生活有點不太滿意。
她覺得自己不是普通人,但她卻過著和普通人沒有太大差別的生活。
每年她和鮑勃見面的次數很有限,可能也就幾次左右,所以談不上什么感情。
此時看著弟弟激動的模樣,鮑勃的長女表情終于有了一些緩和,畢竟他們姐弟的關系還是不錯的。
有時候她和自己的丈夫之間有了沖突,還是弟弟來幫自己。
她走過去抱著自己的弟弟,“發生這樣的事情是誰都不愿意的,我們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留在這,不要讓人知道我們在這,然后安靜的等待著。”
“記得父親和你說的那些話嗎?”
“如果他被審判送進監獄里,那么唯一能夠幫助他逃離那的,就是我們,這是我們的責任,你必須完成它!”
這也算是鮑勃的后手之一,他的孩子們手里有錢,并且他的兒子還掌握著一些關系。
在鮑勃來看,只要愿意錢,舍得錢,那么就算不能把他撈出來,也能讓他在里面的日子更好過一些。
姐弟兩人擁抱在一起,保持著安靜。
他們不知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鮑勃的情況怎么樣了,原本他們的計劃是今天或明天離開舊城市,但現在看來,他們短時間里可能離不開了。
鮑勃的兒子輕聲說道,“過幾天我給弗蘭打電話,也許他能問到一些情況。”
一家人的情緒似乎稍稍平和了一些,弗蘭對于佩雷斯家族的人來說,就像是…一種力量!
但是他們不知道,此時他們眼中的代表了權力和力量的弗蘭,日子也不太好過。
他們包下來的小郵輪已經被逼停在海面上,布魯尼少將安排的人和海拉姆帶著的人已經用炮艦,攔截住了他們。
并沒有發生什么激烈的戰斗,當炮彈落在郵輪周圍的海面上時,這些沒有經歷過戰爭,但卻要面對黑洞洞炮管的人們,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如果他們不放下武器,那么炮艦將會直接炮擊他們的船只。
以前有些文學作品中描述在大海中沉船的故事,還有一些電影中也有,那些主人公依靠一塊木板,一個酒桶,加上自己的尿和一些隨手從海里抓到的食物,就能度過絕望的幾十天,然后隨著洋流來到附近的島嶼,獲得新生。
這種故事永遠只是文學創作的原因,就是它們的幻想太美好了。
在大海上別說只有一塊木板,一個酒桶,就算你有一個小船,只要這艘船沒有動力,沒有食物和水,人是根本活不了的。
弗蘭作為家族的最高決策者,他很清楚一旦炮擊,那么整船的人都會死。
最終,他選擇了投降。
炮艦并沒有直接靠近,而是安排了兩艘小船過來,登上了船后,他們將船上的武器集中管理起來。
隨后海拉姆才開始登船。
布魯尼少將的人也跟著一起上了這艘船,他不認識弗蘭,但海拉姆認識。
海拉姆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弗蘭,他笑瞇瞇的走了過去,“弗蘭先生,你這是要去哪?”
弗蘭的身體狀況恢復得很一般,船上還有隨行的醫生,以確保他在途中不會遭遇意外。
弗蘭輕聲問道,“鮑勃他們完了?”
在他看來,這些人能找過來,很顯然是因為國內已經動手,鮑勃已經完了的緣故,所以他們才知道他們的航線。
但實際上并不是如此,從他們出海的那一刻開始,情報就已經放在了藍斯手中。
之所以要過兩天多時間才找到他們,純粹是因為大海太大了,想要找一艘船除非有非常準確的坐標,否則很難找到。
所以他們干脆從目的地的港口往聯邦這邊的水路倒退著尋找,終于在還有半天路程就抵達斯拉德沿海地區的時候,發現了他們。
海拉姆摳了摳耳朵,“你他媽說什么?”
“大聲點,我聽不見!”
弗蘭的目光就像是刀子一樣,想要從海拉姆的身上剜下一塊肉來!
就算他現在被堵住了,他也是曾經聯邦五大家族之一,佩雷斯家族的家主,在聯邦不敢說自己有多么的知名,但是在黑幫中,他絕對算是一方巨擘。
而他面前的,不過是藍斯手下的一個小角色,居然這么羞辱他!
他的情緒,他的怒火,都在瘋狂的肆意生長!
可現在局勢很糟糕,他只能強忍著,“我說,他們是不是已經動手收拾了鮑勃?”
看著他忍氣吞聲的模樣,一些佩雷斯家族的老人都露出了憤慨的表情,其中一個人還從人群中站了出來,“你沒有必要羞辱我們!”
海拉姆看著那個人,然后看向了身邊的手下,他的戰斗隊長。
后者把臉探到他耳邊的時候,布魯尼少將的人立刻就挪開了一點,接著就看那個家伙大聲說道,“弗蘭說,我們是不是已經干掉了鮑勃。”
“那個人說,我們沒有必要這樣羞辱他們,我猜他的意思是你說聽不見,是為了羞辱弗蘭。”
實際上…海拉姆的耳膜修補手術已經做完了,手術還算成功。
這個“還算”是按照醫生的話來說,是成功的,但需要長時間的康復,現在聽力受損嚴重。
至于以后能恢復到什么程度,就要看上帝的意思了。
醫生能最大限度的保證他能聽見,但多少可能稍微有點模糊之類的 能聽到一點,總比什么都聽不到好,至于以后有沒有新的技術,到時候可以再次修補。
海拉姆明白了過來,他突然抬手拔出手槍對著那個站出來的家伙扣動了扳機,子彈一瞬間就擊中了他的顴骨。
緊接著他就像是提線木偶的線斷了一樣,一下子摔倒在甲板上。
海拉姆走了過去,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對著對方的腦袋就是接連不斷的扣動扳機,直到彈匣內的子彈打空。
他隨手更換了一個彈匣,把空彈匣丟給了自己身邊的戰斗隊長,然后朝著地上的尸體啐了一口,“讓你他媽的笑我!”
周圍的人看著他的動作,看著他的這些話,都生出了一種徹骨的寒意。
海拉姆回到了弗蘭的身邊,盯著弗蘭看了一會,“我不知道鮑勃死沒死,但是我知道,弗蘭,你的麻煩大了!”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你能被我們攆出聯邦,你其實也就這樣。”
“如果你們…”,他轉身用手中的武器指向甲板上的那些人,“…還抱著你們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那么這個蠢貨就是你們的榜樣!”
他說著看向了身邊布魯尼少將的人,“我們需要一個房間和這位大人物弗蘭先生好好談談。”
布魯尼少將的人點了點頭,他知道現在和海拉姆交流有點費勁,所以能做動作的時候就做動作,堅決說話。
沒有人詢問弗蘭的意見,他在這里沒有資格提出建議。
很快弗蘭就被人推進了一個房間里,隨后推著他來的人,被請了出去。
弗蘭也大概知道海拉姆可能是聽力受損聽不見了,所以他直接拿著隨身攜帶的便簽本和筆,寫下了自己想說的話。
“我的身體有些問題,現在沒辦法大聲的說話,所以我會寫下來。”
“你們想要什么?”
海拉姆看了一眼身邊的布魯尼少將的人,他知道這些人不太方便說出他們的要求來,畢竟…他們是政府官員,政府官員怎么能夠和黑幫一樣,去勒索別人的財富?
所以海拉姆跟著過來的目的和價值就在這,在布魯尼少將的人不太方便表達的時候,他來說。
他甩了一下頭發,斜劉海又很柔順的遮擋住了他一部分面孔,接著他吹了一下自己劉海,這個動作表示他現在非常的輕松,可能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你們帶走的這些錢,還有你們在聯邦銀行的私密賬號和里面的錢。”
“我知道你們想要離開這里,也認識到你們根本就不是我們的對手,不過這些屬于聯邦的東西,不能給你們帶走。”
布魯尼少將的人看了一眼海拉姆,他沒有想到海拉姆在勒索方面居然有這么高的天賦,這種話他就說不出來。
實際上他不知道,這是藍斯的意思。
聯邦的東西就應該留在聯邦,不管是那些藝術品,珠寶,現金,還是銀行的賬號。
它們都屬于聯邦,就應該待在聯邦,哪也不去!
弗蘭的表情有些掙扎,如果把這些東西都留給他們,這就意味著他們即便真的能活著離開,抵達斯拉德。
他們想要重新崛起,也幾乎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看看船上的這些人吧!
幾乎都是三十四歲以上的,他們可能身邊會有一些自己的孩子,十幾歲,二十來歲的,可這些人大多數都已經是廢物了!
佩雷斯家族年輕一代根本沒有經過血與火的洗禮,讓他們去濫交,去亂嗑藥,去做那些享樂的事情,他們能在一瞬間找到九十九種辦法讓自己變得開心。
但是讓他們去戰斗,去和那些敵人血拼,他們根本做不到這一點!
本來弗蘭的想法是等落地之后他們用現在手里掌握的財富,先賄賂當地的官員,給家族重新找一個保護傘。
然后收買一批當地人,再搞一批移民或者不安分的勞工,組建一個新的家族。
因為有保護傘,又有錢,還有國內的一些走私渠道,可能只需要幾年時間他們就能東山再起。
可如果沒有了這些錢,那么他們一點機會都沒有。
從搶劫開始?
你指望那些連步槍都打不好的年輕人去搶銀行或者綁架大富豪?
好了吧!
弗蘭的沉默讓海拉姆很不高興,“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弗蘭一個激靈回過神來,他看了看海拉姆,又看了看那名一直不說話,但明顯身份很特殊的中年人。
在短暫的思考后,他在便簽本上寫著:“我可以給你們,但是我們必須能活著離開!”
海拉姆立刻就表示沒問題,但弗蘭沒有說話也沒有進一步的表示,他只是盯著那個中年人。
他覺得真正能說話算數,或者說主導這場“游戲”的人,不是海拉姆這個小角色,而是那個不說話的中年人。
過了幾秒鐘,中年人凝重的點了點頭,“沒問題。”
這個“沒問題”就像是一劑特效藥一樣,讓弗蘭整個人都放松了不少,實際上這里面還有一些小的心思。
他手里有十幾個賬號,還有一些隱藏比較深的不記名債券,在聯邦本土的一些安全屋里。
這些都是隨時隨地能拿出來變現的東西,他能保留住一部分財產。
至于原本的計劃,在斯拉德重新崛起的計劃可能要做一些更改,但至少,還留有一些火種。
他拿起筆,那支筆沉重得像是有好幾磅甚至是幾十磅,他在便簽本上寫著“我可以”,仿佛用掉了全身的力氣。
很快,他們兩人推著弗蘭回到了甲板上,弗蘭看著眼前這些驚恐不安的家人,最終嘆了一口氣,“我已經和他們談過了,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他們,還有我和你們的銀行賬號。”
“不要藏私,沒有意義,這些能換我們活著離開,并且這件事,也到此為止。”
有人立刻表示了不理解和不愿意,那個家伙剛站出來只說了一句話,“這不可能…”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海拉姆再次動槍干掉了他,整個甲板上鴉雀無聲。
那些人看著四周端著沖鋒槍和步槍的人,他們都知道,在這一刻,反抗只能加速死亡,想活著,只有順從。
很快大量的財物被搬運到炮艦上,一路上始終板著臉的中年人,臉上也不由地露出了一些笑容。
至于接下來會發生什么,那不是他的事情,也不需要他來做。
等海拉姆這邊登記完了所有的賬號之后,最后才輪到弗蘭。
弗蘭把自己的賬戶和密碼都說出去的那一刻,他突然愣了一下,然后表情有些奇怪的,像是哭,又像是在笑的那樣看著海拉姆,“在大海上,你們怎么驗證這些賬號的真假。”
“你們…怎么確保我們沒有說謊?”
一股子心悸,從他心中升騰起來,無法控制,蔓延到全身。
因為恐懼害怕,他的表情都變得扭曲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