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立佛教…
季驚秋眸光幽邃。
自木師起,就只有世尊,沒有佛門,沒有佛教,甚至沒有佛經,只有佛法。
到了季驚秋這一代,同樣不曾有立教的想法,只是在閻浮洲中,順勢繼承了吾周創建的佛鄉。
但此時此刻。
斗姆元君卻提議,由天庭來協助他開創佛教,結合幽府余孽一同開辟輪回,成就大一統的佛教思想,推廣至一切下屬界域。
甚至生怕他不同意,在最后點出了幽界道爭,這是在威脅他?
其實何止,張天成與羅玄二人的到場,在季驚秋看來無異于另一種警告——
若是他不配合,這等“美差”自會有其他人欣喜若狂地去辦。
季驚秋斬去心中雜念與紛亂思緒,冷靜看向斗姆元君,對這位的城府與手段有了新的認識。
不說其他,只按斗姆描繪的“未來”——
若有人能在天庭的輔助下成為佛教的立教人,凡是天庭所轄之地,皆為佛教立身之所,單是這份立教稱祖積攢下的功德偉業,就足以令任何一尊神靈邁入至高無上的神上神階位,直窺大道祖!
大道祖的本質就是道傳界海,若真有神祇能讓自身的教派、信徒遍布界海,本質上就是一種另類的得道。
據季驚秋所知,百紀以來無人做到這一點,哪怕是走神道之路成就超脫的那幾位,也遠遠不夠。
“天庭如今內憂外患,立教一事,還是待局勢穩定了再說。”
季驚秋開口,試圖延緩天庭立佛教一事。
斗姆搖頭:“此事宜早不宜遲,越早,局勢就越有利于天庭。”
季驚秋神色凝重。
果然,天庭欲立佛教,絕非只是為了拉攏他,而是因為如今的局勢!
“封神榜那邊出了問題?”季驚秋突然問道,“可是眾生信愿之力不夠了?”
在他看來,斗姆突然試圖建立佛教來統御天庭統御下的界域,大概率是為了眾生信愿之力。
迄今為止,天庭能以一家之力獨扛界海大部分門庭,甚至越戰越強,這份強勢、底蘊乃至是詭異,都建立在封神榜之上。
天庭這邊的高端戰力悍不畏死,哪怕身死界外,也能憑借封神榜短時間內歸來。
但封神榜不是永動機,它的基礎是眾生信愿之力,也即是——香火。
斗姆點頭又搖頭:
“這只是其中一點,天庭這些年積攢了不少香火,支撐得起這場大戰,真正關鍵還是在于如何重新接手諸方界域的統治。”
“天庭塵封已久,界海諸族早已忘了天庭的榮光和威德,本帝也不愿大興刀兵,這才選擇一種相較平和的方式,來讓界海諸界重歸天庭榮光之下。”
斗姆說得好聽,季驚秋卻是半個字沒信。
她越是如此說,季驚秋越是認為,無論是天庭,這一戰,亦或是未來,所有的關鍵其實都在于——封神榜!
要想遏制天庭,就必須壓制封神榜。
“日后佛教初立,你這邊人手不足,我會調動一些天庭神祇去你佛教擔任護法菩薩。”斗姆元君道。
季驚秋平靜道:“何時立教?”
斗姆元君微笑道:“快了,天庭這邊已經在著手準備了,你可先去趟幽界,看看情況。”
“法門呢?”季驚秋開口,詢問的是斗姆想到的能合理干涉幽界內道爭的辦法。
“就是這個小家伙。”斗姆元君笑了笑,伸手指向張天成。
迎著元君的目光,張天成恭敬俯首。
斗姆淡笑道:“這是幽主當年為自己準備的后手,你以他為容器,應當能順利收回幽主的果位。”
季驚秋目光落在張天成身上。
后者依舊低頭俯首,似不敢直視這位世尊。
“我要的是如何介入此事的法門,而不是一個容器。”季驚秋收回目光,淡淡道。
“此事癥結還在于不容外在因果牽涉。”斗姆緩緩道,“所以,外人不得插手,但你帶著此子前往,應當能夠順利介入。”
“哦?”
對于張天成來歷,季驚秋早已猜到,卻沒想到他直接與幽主有關,是幽主留下的后手之一。
“我會再度前往幽界一趟。”季驚秋應下,卻又道,“我未必能如你所愿,帶回幽主的道果。”
“無妨。”斗姆元君意味深長道,“我們和帝一在幽界內早早就有布局和落子,雖說如今被界海各家有所察覺,出手截斷了我們與幽界的聯系,但既然是你出馬,必然會有所收獲。”
“就算最后沒能得償所愿,也不過是讓天庭的崛起再延緩一些時間。”
季驚秋目光一凝:“天庭與幽界內的聯系被界海超脫門庭截斷了?”
斗姆頷首:“所以此事還得是你出馬,世尊之名,加上你從未參與過這一戰,那些門庭必然要賣你幾分面子。”
季驚秋面無表情。
他方才以為這是斗姆拿赫師的存亡鉗制他、威脅于他,可現在來看,遠不止如此。
能將天庭有求于他的事情鋪墊成對他的威脅,這位當真是好手段!
季驚秋深深看了眼面前這位女子天帝:“這一戰,天庭真有勝算?不如與各方講和。”
斗姆元君微笑道:“世尊認為,各方門庭如今可還會放任天庭繼續安穩發育下去?”
季驚秋嘆息一聲,轉身就走。
在斗姆示意下,張天成快步跟上了季驚秋的腳步。
離開這座天帝行宮,季驚秋立于無窮高天之上,俯瞰下方的重重界域。
凡是被天庭統御的天地界域,都會被天庭以某種手段,化為下界。
只要居于天庭高處,俯首就能望見下方的重重界域。
不知百紀前天庭鼎盛時,俯首望去,看見的是否會是萬界層迭的盛景?
季驚秋回首看了眼張天成,這位依舊恭敬哪怕是跟在他身后,也是低著頭。
他記得,兩人在元初宮初見時,這位就是天尊道業,現下居然已經到了道祖。
不是每個人都是他,能有這等速度,足以說明這位要么天賦異稟,要么在天王階位積累極深。
幽主選中的后手…
季驚秋凝目道:“倒是沒想到,你我再次相遇,竟會是在天庭中。”
“能為天庭與世尊效力,是屬下的榮幸。”張天成態度恭恭敬敬,挑不出半點毛病。
“你侍奉過幽主?”
“回稟世尊,屬下曾拜入幽師門下。”
“幽主是個怎么樣的人?”
這一次,張天成停頓了片刻,才開口道:
“幽師心懷天下眾生,有包容萬物的胸襟,卻又萬物不縈于懷,所見所聞皆高到我等門生弟子無從得見…”
季驚秋指尖輕輕敲擊面前的白玉扶手,語氣平淡,繼續問道:
“昔年幽主離去前,可曾對你們這些門生弟子,有過什么交代?”
張天成深深躬身:
“只讓我等好生自處,日后終有相見時。”
“只是如此?”
季驚秋目光掠去,浩渺無邊的云海仙景深處,無數天宮在神光中巍峨矗立,璀璨奪目。
他漫不經心道,“如今的幽府,有幾分把握,開辟輪回?”
“在陛下的幫助下,當有十成!”張天成斬釘截鐵道。
“十成?”季驚秋冷笑道,“當年幽主打造的那件神器,可是已經落入了天庭手中?”
“神器蒙塵多年,而今終遇明主。”張天成恭敬道。
季驚秋忽然面露冷笑道:
“好狗。”
“世尊說的是。”張天成依舊恭敬。
斂去眼中冰冷之色,季驚秋結束了試探,對張天成已然不抱希望。
這位雖然是幽府門人,卻早已在不同的岔路上,離那位幽主遠去。
季驚秋轉身離去。
天庭欲扶持他建立佛教,不知他是否能借此機會,將赫師救出來…
望著季驚秋離去的方向,羅玄目光閃爍道:“陛下,此事當真要交給幽府去辦?我羅玄亦可助力陛下,為諸天開辟輪回!”
斗姆元君似笑非笑道:“你想說的,怕不是幽府吧?”
羅玄低下頭:“陛下明鑒。”
這些年,羅玄親眼目睹了封神榜之威,更是真正感受到了這位元君所在的層面,毫無疑問其巔峰時,足以和他那位兄長,抗衡!
若是有了封神榜的加持,結果不言而喻。
斗姆元君站起身,來到不敢抬頭直視她的羅玄面前,不緊不慢道:
“我知道你和微結盟了,所以這次的事就不要想了。某些權柄我不給,你們不要亂伸手。”
感受著這近在咫尺,浩如天威的壓迫感,羅玄心中凜然,這位身處天庭,果然已經超越了真圣層面!
羅玄當即單膝跪下:“陛下誤會了,在下只是擔心世尊處理不了幽界局面。縱然他能突破各大家門庭的封鎖,進入如今的幽界,可承載幽主果位的那兩人,如今都相當于半步超脫!”
不久前,不知是那帝一的蠱惑,還是被人察覺到,有超脫門庭不惜搬出傳承重器,也要守護在幽界門戶,斷絕天庭的窺伺。
可以說,如今的幽界脫離了他們的掌控。
“那兩人不足為懼。不久前,我們已經監測到幽界內爆發了真圣以上的戰斗波動,那兩人間展開了生死搏殺,如今兩敗俱傷。”斗姆元君轉身,淡淡道,“我們在幽界內布局多年,就算封鎖了幽界,也不可能徹底斷絕我們對幽界的掌控。”
兩敗俱傷…
羅玄突然問道:“陛下難道不擔心界海門庭對幽主的果位生出覬覦?其他人不談,那帝一近來可是時常活躍,他不可能不清楚幽主果位的重要性。”
斗姆露出了一絲譏笑:“他敢去,那是最好不過,你真以為那位幽主毫無后手?”
羅玄神色凝重,幽界還有他不知道的潛在危險?
斗姆神色平淡,眼中暗含嘲諷:
“幽界的水太深了,在我真正重返歸真前,我不會真身前往,還是讓我們的這位世尊去試試水吧。”
“另外——爾等真以為到了如今,本帝還在乎那幽主的果位?若能得手最好,得不到,也無所謂。”
對于前半句,羅玄深有同感。
他昔日首次前往幽界,就被三人三度打殺分身。
但出手者,早已暴露身份,一為圣王,一為赫東煌,最后最神秘者,也被揭露為天庭的前任領袖,帝一。
潛藏在水下的危機一旦暴露,往往便不足為懼。
如今除了帝一外,其余兩位,他羅玄都毫無所懼,更別說是天庭。
這位元君仍有忌憚,顯然說明除了那三位外,幽界還有隱藏的黑手!
另外…這位當真已經不在意幽主的果位了嗎?
羅玄抬頭,看向斗姆元君的背影,目光莫名。
已經不在意了,為何還要派這位世尊前往?
這是接任佛教前的…試探?
前方的斗姆忽然開口:“你去告訴微,我不希望佛教的建立,出現任何紕漏。”
羅玄低下頭:“是。”
離開行宮,季驚秋并未選擇直接離開天庭,而是在天庭內徘徊。
現如今,天庭與界海各方在多出戰場陷入了僵持戰,天庭上下全面調動,就連封神榜也催發到了當下狀態的頂峰。
因此,此時行走在天庭核心內部的季驚秋,近乎無時無刻不在直面那磅礴莫測的浩瀚道韻波動!
“好恐怖的大道波動!”
無論是季驚秋,還是內宇宙中的三個,都在這股磅礴的道威下面露沉凝。
“單論質,這股道韻已經超越了超脫層面;而單論量,也不是單個的超脫者能夠比擬!”斬月劍光沉聲道。
“最重要的,是這件神器還未恢復到巔峰。”吾周低嘆道,“難以想像煉制這件神器的,究竟是何等存在。”
海拉冷笑道:“季驚秋不是已經說過了嗎,那位疑似大道歸一者!”
季驚秋未曾參與他們的對話,他在仔細感受封神榜的存在。
無形無質,卻又無所不在,仿佛將整座天庭都包裹其中。
道韻流轉間,只覺大道在天,容藏萬物至理,直指根源!
自從踏入天庭后,他一身道力境界就都在上升,隱隱有打破九階道力的趨勢,這全因封神榜的加持。
不出所料,這當是封神榜進一步復蘇帶來的提升。
而他如此,斗姆那邊得到的加持只會更多!
在經過與帝一的交流,季驚秋深知通過帝一來擺脫封神榜,已經不可行。
甚至還要提防帝一鋌而走險,破壞苦海的封印。
接下來能靠的,只有自己。
倚仗如今的身份,季驚秋在天庭內入各種禁地如入無人之地,無人敢攔。
但這些禁地中隱藏的秘密,遠不能動搖天庭的根本。
季驚秋心中了然,斗姆敢放任他自由來往,不僅是有封神榜的壓制,更是早早做好了準備。
季驚秋最后感知封神榜,他試圖進入其中,再次面見那位,但最后還是失敗了。
片刻后,
季驚秋離開了天庭,直奔幽界所在,隨行者還有張天成。
在遠離了天庭后,季驚秋的氣息、道力都在逐漸下降,直至恢復到正常水準。
這一次季驚秋并未選擇鑾車出行,而是真身遁入虛空,將張天成遠遠甩在身后。
“這界海怎么有些…渾濁?”
趕路途中,浮光迷蒙,遠處似有無數星辰懸掛。
季驚秋單靠自身橫渡界海,以琉璃清光對抗界海無形的大道消磨,仿佛立身于清琉璃色的大日中。
走了一段路后,他停下腳步,仔細打量前方的界海。
片刻后,有神木的斷枝殘葉從他面前飄過,也有各種神兵的殘骸,強者的尸骨,漂流在浩瀚界海中,從他身邊流過。
季驚秋神色凝重,已然猜到了這些東西的來源,望向遠方。
能在界海中長時間漂流,就算是殘骸,也絕不會是弱者的殘骸。
“這是哪一處戰場的?竟是如此慘烈。”季驚秋輕吐一口氣。
諸多強者身隕引發的大道余波,竟然在短時間內引發了界海的“污濁”了。
“界海內已經很久沒爆發這種烈度的戰爭了。”斬月劍光沉聲道,“各家門庭的啟封,讓這場戰爭的烈度幾乎達到了空前的最大規模,只差諸祖未歸了。”
季驚秋不再猶豫,向著幽界趕去。
在距離幽界不遠處。
季驚秋舉目遠眺,停下了腳步,竟是看到了一種壯闊且攝人心魄的氣象!
“這是…”季驚秋神色頓時嚴肅起來,“超脫級別的大道波動?!”
那守護在幽界外的波動,在量上遠無法與封神榜比擬,但在質上卻是直追,毫無意外超越了真圣層面!
此外,這股大道氣韻令他有些微妙的眼熟,只覺空明而神圣,似乎有著化腐朽為神奇的玄奇。
“嗯?”
斬月劍光輕咦一聲,道,
“這不是無缺道友的成道之器嗎?怎么會在幽界,難不成這幫家伙已經歸來了?”
想到本尊與諸祖歸來的可能,斬月劍光大振,劍光熾盛了剎那。
若是諸祖歸來,在天庭封神榜未曾恢復鼎盛的當下,勢必會是勢如破竹,提前扼殺天庭于搖籃!
但很快,斬月劍光發現那似乎只是器物,而非本尊。
劍光震驚道:“無缺道人連成道之器都沒帶,就上路了?這么擔心門下子弟可能遭遇不幸嗎?”
界海各家門庭的超脫者在離去前,多多少少都有為門人子弟留下護道手段,但也最多就是親手煉制的,超脫級數的神兵。
超脫級數的神兵,與超脫者,是兩個概念,兵器終究只是兵器。
一位無上階位的真圣,持超脫級數的神兵,幾乎可斬任何真圣。
但哪怕將神兵發揮到極致,也不存在傷到超脫者的可能。
可是這位無缺道友不同。
據它本尊了解,這位無缺道友所走道途極為特殊,這件成道之物就承載了其一半道業,等同于一位長期處于沉眠狀態的超脫者!
此物留在界海,相當于那位無缺道友選擇自斬雙臂,再前往歸真之地!
這是真不怕死啊!
界海各大門庭是諸祖歸來的錨,固然重要至極。
可若身死異鄉,錨再堅固又能如何?
斬月劍光閃爍不斷,完全不理解那位是怎么想的。
季驚秋在遠處駐足,審視幽界這邊的動向,最終沒有遮掩氣息,向著幽界靠近。
他的氣息,很快引來了鎮守幽界門戶者的注意。
那是一個看似極為年輕的男子,頭頂上方懸著一件變幻莫測的神物,大道籠罩之地,如末法降臨,絕法滅法,徹底化作一座大道真空地帶。
“無缺,墨…”季驚秋想起了歸真路上的一位故人,“原來是那位。”
兩人曾有交手,他親自送其分身“離開”歸真地。
這位分身敗時,曾言日后真身再見時,再真身一戰。
沒想到如今“守門”幽界者,竟是他的門人。
“可是當世世尊——”
幽界門戶處,男子高呼,引發了上方懸而不落的神器的蘇醒。
屬于超脫級數的波動如波紋般蕩漾開,籠罩界海疆域,讓周圍一切窺伺的目光都蕩然無存!
遠方,縱然全力,也只能被吊在極遠之地的張天成,陡然停步,神色驚悚地望向幽界方位。
超脫者?!
他前世曾見過幽師在內的多位超脫者,絕不會認錯這股氣息!
一時間,張天成止步半途,神色陰晴不定。
可想到天庭中那位的手段,他不禁打了個寒戰,狠狠咬牙,只要能直面幽師的道果,他就還有機會!
穆玖洲近乎是兩眼放光,上下打量眼前這位令師尊念念不忘的世尊。
“原來真不是女子…”他心中嘀咕,一直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樣的人,才能被師尊如此念念不忘。
轉瞬間,穆玖洲就被上方的護道神器狠狠敲打了一番。
“季世尊,在下師承無缺,代師尊見過世尊道友!”
穆玖洲先是正色,代師行禮,行盡禮數,方才起身,目光炯炯盯著這位。
果然!
這位選擇了重拾昔日道果,站在了真圣的盡頭!
穆玖洲只覺手癢癢,很想向這位師尊都念念不忘的對手請教兩手。
上方,護道神器嗡鳴大作,直接鎮壓了穆玖洲,隨后兵器的神祇自主蘇醒,向季驚秋傳遞善意。
“見過道友。”季驚秋還禮。
在聽聞木家的木禪心大宗師,當年就是被無缺一脈接走,季驚秋再度拱手,正色道:
“在下替木家,向道友一脈致謝。”
神兵中的神祇顯露真身,微微搖頭,表示這算不得什么,邀請季驚秋入座一敘,祂已經隔絕了這方天地。
在簡單寒暄和自報家門后,雙方進入了正題。
“世尊道友,如今可是加入了天庭?”
穆玖洲聽聞這個問題,也肅然起來,正襟危坐。
這是近年來,整座界海內都在關注的問題。
天獄宮的舉旗高呼,讓大半超脫門庭都加入了圍剿天庭的戰爭中。
但這位季世尊的加入,加上天庭迄今展現的戰力和不停的游說,卻也讓部分門庭遲疑。
最關鍵的,還在于天庭那邊傳出消息,世尊已經取回了昔日果位,站在了真圣頂峰,距離回返天庭已然不遠了。
昔日只是天尊的季驚秋自然影響不了各方的意志。
但是即將重返超脫之位,更曾在同境力壓諸祖的季驚秋,卻足以令各方忌憚不已。
至少,他們已經見識過了那位女子天帝的手段!
此刻首次聽聞此事。季驚秋也不禁默嘆,沒想到天庭居然還這般替他“造勢”。
眼見季驚秋什么也沒說,穆玖洲心中一沉,這位難道真的倒向了天庭?
護道神祇平靜道:“以道友昔日的脾氣,無論是加入還是未加入,都不至于如此沉默扭捏,可道友什么都不說,難道是受限于天庭?”
季驚秋默然。
“可是封神榜?”
季驚秋深深看了眼面前的神祇,突然道:
“神道非我路。”
就在穆玖洲還在思量這番話何意時,護道神祇鄭重道:
“我明白了!”
“雖不知道友駐留天庭有何所圖,但我愿意代表無缺相信道友一次。”
“道友可以進入幽界,但不可在其中胡來,望道友早日掙脫樊籠!”
季驚秋看向門戶后的幽界,道:“如今的幽界,是何局勢?”
“我只管守門,不管這些。”護道神祇平靜道。
季驚秋目光一凝:“道友在此守門,是各家門庭聯合的意思,還是無缺道友的意思?”
護道神祇坦然道:“這是無缺的意思,對后世之局面,包括無缺在內的諸祖,早有各種預料。無缺曾言,若有朝一日界海徹底混亂,就令我守住幽界的門戶,絕不可讓幽界也隨之陷入徹底的混亂。”
“諸祖對今日局面,早有預料?”季驚秋瞳孔微縮。
護道神祇搖頭:“只是大致方向,并非精準局面。”
季驚秋慢慢點頭。
諸家門庭意識到幽界的重要性,這并不出奇。
單是苦海和幽海的存在,就是重點防控對象。
但諸祖早有預料…
季驚秋瞥了眼內宇宙中的某道劍光。
問也不用問,定然是不清楚的。
“以道友的實力,何不配合各家門庭,圍剿天庭?”季驚秋詢問。
按照斬月劍光的描述,這位可不僅僅是超脫神兵的概念,而是近乎一位完整的超脫者!
護道神祇肅然道:“天庭實力莫測,我曾有過試探,最終主動退卻。眼下諸家的行為,不過是推演天庭的復蘇,以待諸祖歸來!”
“諸祖還要多久才能歸來?”
“不清楚,只知曉諸祖皆在路上了,短則百十年,長則千年萬年,誰也說不準。”
季驚秋點頭,隨后看了眼后方,與這位交代了一聲,旋即就步入了幽界中。
此刻,穆玖洲才算脫離這位師叔的鎮壓。
“師叔,這位如今是被天庭所脅迫,而非主動加入?”穆玖洲有些不可思議道。
護道神祇平靜道:“此事你不需要過問,只需要隨我安心守在此地。”
穆玖洲忽然低聲道:“師叔方才為何不將幽界內發生的事告知這位?”
護道神祇平靜道:“不要過多介入這位與幽界的因果,幽界內的亂局,讓這位自己收拾。”
穆玖洲嘆息一聲,不再多言。
不知過了多久,又有一人來到幽界門戶近前,在遠方徘徊,不敢上前。
護道神祇看了一眼,眸光漠然,若非那位世尊早有交代,這等叛徒,隨手抹殺便是。
太虛界。
昔日的大道祖地之一,太虛界,如今已然淪為了各方門庭與天庭的戰場。
巨大的神芒沖霄,一座聳入天穹的法相擠壓滿了天幕,浩瀚莫測,神威如海,這是一尊自天庭降臨的神靈!
剛一落場,祂便加入了戰場,陷入了圍殺,無論祂如何怒吼咆哮,爆發真圣的威能,都難以改變結局,被數名真圣聯手針對,最終一只大手探下,直接將他抓起,丟進一尊大鼎中鎮壓!
但在片刻后,那位手持大鼎的頂尖強者,冷哼一聲,道:
“還是無法鎖定其‘神’。”
一道神光化作驚鴻,沖破大鼎的鎮封,在此刻沖入云霄,不知去向。
但眾人很清楚,馬上就會有下一尊神靈降臨。
這就是天庭令個人束手無策的“底蘊”。
近乎無窮無盡,悍不畏死的天庭眾神,硬頂下了原本諸家門庭聯手后的碾壓局面。
雖然他們人數占優,能數人聯手圍殺天庭神靈,但每次打殺對方,都會付出不小的大道折損。
這些年中,各家門庭屢屢嘗試各種法門,想要破除天庭的“不死身”,但都失敗了。
哪怕是動用祖師留下的手段,亦是無用。
“嗚——”
一聲號角響起,滾滾如悶雷,響徹太虛界,浩蕩而去。
這是來自天庭的號角,平日鮮少吹響,只在天庭發動總攻時才會吹響。
眾人只覺氣血震蕩,僅是號角聲就對他們形成了壓迫,不知原型是何物。
他們抬頭,只見無盡神明如雨落下,有人目露寒光,有人心中露怯,一次次的總攻,仿若殺之不盡的敵人,讓各家門庭的強者,都不由遲疑這場戰爭的意義。
但事到臨頭,已經沒得選了。
隨著天際間的號角聲傳蕩無邊,戰爭的烈度還在持續上升中。
幽界。
當季驚秋再度步入幽界,不禁被所見所聞所感知到的事物震驚。
此刻的幽界,儼然是被浩劫沖擊過了一般,大道規則紊亂,大片星域破滅,感受不到任何氣息、生機!
“這是大宇宙?!”
季驚秋神色震動,一步邁出,踏入了聯邦所在疆域。
四守星所化的苦海禁地依舊高懸在聯邦的疆土之上,就像一道最后的屏障,守護著聯邦疆域的安平。
“青蓮前輩不知去向。”
季驚秋的心靈意志在剎那掠過聯邦。
“苦海尚未破封,可卻聯系不到木師…”
“赫師何在——”
季驚秋仰頭望去,目光銳利,仿佛橫跨無垠“高度”,強行以八階道力,破入了難以步入的光陰與命運長河!
這一刻,他縱橫天地間,歲月流轉在他身側,光陰碎片飛舞繚繞,命運卻無法照見他的身影,景象駭人無比!
他強行殺入了命運與光陰長河中,發現這兩條長河竟是有融合、合并的跡象!
道爭已經結束?!
那赫師何在,命運長河中的太幽神主,又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