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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超脫之路,劍道高出真圣

  徹底死上一回?

  季驚秋神色凝重,這位才重修一世,又準備重來不成?

  才走到天王,就知曉未來超脫無望?

  “坐。”

  赤熒惑簡短干練道,

  “承蒙你們聯邦照顧,我今日與你分享多年來的心得。”

  在季驚秋眼中,這位赤前輩一向不怎么精于言語,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這二十年來他常來此地以劍意淬煉自身與青主,這位與他說的話屈指可數。

  隨著季驚秋入座,赤熒惑看了眼那縷劍光,似未曾在意,開口道:

  “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這便是超脫的三條路。”

  這位開口就是暴擊,季驚秋無比震驚地看去。

  諸圣都還在苦苦追尋,甚至海拉幾人都沒法有個定論的“超脫之路”,這位不僅知曉,還一下就是三條路?!

  似乎看出了他的驚訝,赤熒惑平靜無波道:“無需驚訝,這句話圣和蒼青他們都知曉,但也僅限于知道這句話。”

  季驚秋突然想到了不久前聽到的某個傳聞,心中震動:“五大支柱統治之前的年代,真有一位超脫者,途徑過此界?!”

  赤熒惑點頭:“看來你也聽到過類似的消息。”

  “晚輩聽到的不是消息了,只是傳聞。”季驚秋不由再次確認道,“這居然是真的?”

  能途徑此界的超脫者,自然不會是那些一界之主,而是海拉、吾周在內的四人追尋無數年的真正超脫果位。

  到現在為止,別說見過,他只聽說過兩次有關超脫者的確鑿消息。

  一是木師自稱曾與一位超脫者有過論道。

  二就是此時此刻。

  這等存在,當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就連海拉等人,終其一生,也未曾見過一位真正的超脫者。

  赤熒惑沉默了片刻,道:“事實上,我們當時也不清楚那位是何等存在,只當他是一位界外來客,鬧了不少在而今看來的…‘笑話’。”

  季驚秋瞳孔微縮,笑話?

  他不由咋舌,當年看來那批先天神圣,沒少被教育啊。

  哪怕是生而八境的先天神圣們,在一位完整的超脫者面前,恐怕和稚子也不會有什么差別。

  更遑論是這群剛誕生不久的先天神圣。

  季驚秋暗暗想到,對于這些先天神圣,也算是補全了“童年”缺失的毒打了。

  不知道五大支柱,和赤前輩有沒有補全“童年”…他思忖著該如何不失委婉地詢問。

  赤熒惑顯然未曾料到季驚秋的遐想,陷入了當年的回憶:

  “在他離去前,最后只給我們留下了這句話——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

  “言明我們若想更進一步,道路就在其中。”

  “現在想來,當年之事真像一場大夢…”

  哪怕是這位古老的大日神明,憶及過去,也不禁幽幽一嘆。

  昔年的他們,可謂是有眼不識泰山。

  “這些年間,我對這句話,也有了自己的見解和看法,自斬先天根基重修,就是為了驗證某些猜測。”

  “至人無己,亦無我,當是指忘我,或許是與大道合一,天地并生?可惜我連何為‘至人’都不清楚,那位當年的傳道授業,我基本全缺席了。”

  “神人無功…昔日我與清輝有過一番論道,她認為‘功’便是功德,我等先天神圣,先天就有開天辟地的功德匯聚于身,尤其是我與清輝,身懷造化之大功德。”

  “這些年里,我所在研究的就是這條路——神人無功。”

  這一刻,赤熒惑似自語,又似在為季驚秋傳道。

  季驚秋忽然間覺得,這話似乎有點耳熟,曾經在哪看到過類似的話。

  很快,他想到了這熟悉感的來源。

  “至人求己,故而唯我;神人求功,故而功利;圣人求名,故而立教傳道…”

  他低聲道。

  這是昔年他為了參詳坐忘玄妙,翻閱聯邦前賢留下筆錄,所看到的一句留言。

  留下這句話的,是昔日在聯邦內與祖父、赤熒惑昔日并列的張天成。

  赤熒惑微微皺眉,道:“你是從哪聽到的這話。”

  “是當年的張天成,在心齋道場那本坐忘論上的留言。”

  赤熒惑沉默片刻,道:

  “你說的那本坐忘論我也翻閱過,我當年借閱了你們聯邦不少典籍,其中許多都很有意思,也曾有過留言,這句話我就留在了其中,張天成或許是看到了我的留言。”

  他微頓道:“我當年與你聯邦前賢達成約定后,就離去尋回早年道果,沒有與他見過面,可惜了。”

  一道心靈漣漪蕩漾開,打斷了二人的交談,赫然是在場第三“人”,懸在季驚秋肩頭的劍光。

  “留下這句話的人,有大才,但也只是看透了第一層和第二層,宛如看山看水,若是沒看透最后的第三層,行百里者半九十,前方只會是斷頭路。”

  季驚秋神色嚴肅,沒想到劍光兄居然如此盛贊張天成。

  赤熒惑見這位終于流露出愿意交流的態度,也不繞圈,直接道:

  “我觀閣下,有種與我相近的本源氣息,可是界外的大日一脈?”

  劍光不答,自顧自道:

  “你身為先天神靈之屬,生而神圣,若想成道,繼續積攢造化功德,由少積多,積攢上數十上百紀元,或有一線成道之望。”

  “而你如今選擇了自斬先天根基,那便是要走第二條路,可又偏偏沒斬干凈,依舊殘存著造化功德,這造化功德于你而言既是倚仗,也是更進一步的桎梏,你確實需要去往界外‘徹底’死上一回。”

  赤熒惑沉吟不語。

  功德加身,不易。

  若要散去,卻很簡單。

  最簡單的辦法,殺生。

  但這條路,卻有違赤熒惑本心。

  昔年他與月神清輝就有過相關論道,后者在神人無功的說辭后,緊跟上了“萬靈歸一”的觀點。

  認為世間萬靈,其中超過八成,皆倚仗他們二人而活…

  “所有超脫之路中,就屬先天神圣,最是艱難。”

  劍光如水瀲滟蕩漾,似低吟似感慨。

  季驚秋忽然問道:“劍光兄可曾聽聞,以力證道超脫的成功例子?屬于這三條路中的哪一種?”

  一抹明亮劍光如水紋般掠過季驚秋的眼眸,似將他眼中的天地一分為二。

  劍光毫不留情道:

  “匹夫何以成道!”

  “又何來三條路?這是那位超脫者的‘大道闡述’,學他者生,似他者死,并不是指了三條超脫之路。”

  “真要論正統之法——上古功德圣人,建功立業,以德服人,至大化,取天下,得之以成道!”

  聽到這番話,赤熒惑陷入了深深地思索中。

  季驚秋神色肅然,功德之道,是最正統的超脫之法?

  難怪這位如此看重五德!

  只是,以力證道,亙古未有之?

  是了,這位哪怕真是超脫遺留,終究不是本尊,就算是本尊,也不敢言見遍“古今前后”吧?

  這話季驚秋沒有說出口,他在觀察吾周與海拉二人的神態。

  原以為這涉及超脫之路的討論,會讓二者前所未有的鄭重與肅然。

  不曾想,兩人一個該泡澡的泡澡,一個在竹林中盤膝打坐,氣度愈發超然物外,逼近其本尊,有種近似天意,又凌駕在天意之上的高渺感。

  季驚秋不由詢問道兩位怎么看。

  海拉心不在焉道:“留下這句話給他們的那位超脫,估摸著是報復這群家伙‘有眼不識泰山’,所以才留下這么句語焉不詳的話。”

  “你拿赤萬陽與我們比,是有多看不起我們?”吾周平淡道,“至于這縷劍光,說來說去離不開‘功德’二字,動輒就是百八十紀元,你可知它口中的一紀有多漫長?算了,你連一劫都沒渡過,就別打聽了。”

  季驚秋拳頭默默捏緊,神色變得危險起來。

  這家伙居然借機狠狠嘲諷了他一番。

  “季驚秋,你是真的不了解我們啊,若說戰力高下,這世間九成的真圣,見我們四人都如見高山,只剩仰止。”

  吾周云淡風輕道,

  “哪怕論及超脫之路的見解,你現在若能將我的神座還來,再把海拉的神座給我,你信不信我即刻就能踏入完整超脫的層次?”

  八寶功德池中,海拉睜開眼,冷笑道:“一樣,你讓姬天行把吾周的神座給我,我當場給你們演示下突破超脫者的過程。”

  季驚秋不由稱贊道:“我聽出來了,還是你們有本事。”

  然后他順勢將吾周鎮壓了。

  “不過我也不差。”

  留下赤熒惑和劍光在半空中論道,季驚秋緩步前行,步入了劍氣逸散的小天地。

  據青蓮前輩所說,此間外溢出的劍意,連死魔的一成都不到。

  這位殺意之重,劍道之高,的確可讓世間九成以上的真圣,都見之如高山,只可遠觀,近觀即死。

  據海拉透露,死魔最早是器靈得道,名為‘生死簿’,能斷眾生之命根。

  祂掌握的根本大道不是死亡,而是消亡,從因果、時間層面的消亡。

  這也是季驚秋二十年間一直試圖參悟的玄妙。

  這于他的因果之道而言,可謂如虎添翼。

  只可惜,二十年間,他因果大道初成,卻因境界太低,始終未能參透。

  這次踏足天王,又即將趕往界外,季驚秋才特意來此一趟,希望能有所收獲。

  突然間。

  一道赤發血袍的身影出現在季驚秋面前,身后是無邊無際的血海在沉浮。

  正在思索中的赤熒惑被打斷了思緒,抬頭望去。

  這些年,死魔雖被鎮壓,可從來沒有安分過,時有“動蕩”,以種種手段嘗試破封。

  每次萬千心念企圖破封而出,他都需要祭出自身道果鎮壓,這加速了他的修行速度,讓他二十年就回到了天王位階,卻也讓他自斬不再純粹。

  這是無可奈何之舉。

  畢竟聯邦當下,只有他能擔此重則。

  好在,青蓮那邊即將恢復,他也能卸任,繼續追尋自己的超脫之路。

  “你不把他拉回來?”劍光一閃道。

  赤熒惑搖頭道:“他已經是天王了,而且完整繼承了木釋天的道果,是新一代的世尊,些許風浪,他承受的起。”

  “世尊?”劍光平靜道,“沒聽說過,不過我能從你的語氣中聽出一絲敬佩,能讓你都心生敬佩,看來又是一位不世強者,你們這里水很深啊,不知道‘王八’多不多。”

  赤熒惑不置可否道:“道友似乎也不簡單,似乎和超脫也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你誤會了。”劍光鄭重糾正道,“我只是一縷熱愛人世間的劍光,恪守著大道準則,在人世間維護自我的道義,純粹而簡單。”

  赤熒惑嘴角扯了扯,突然問道:“這世間,真沒有以力證道之人?”

  劍光自然能聽出這番話中藏有的潛在含義,所以它沉默了一會,方才慎重問道:

  “你們這一界,難道真有那等活了上百紀的‘大王八’?”

  赤熒惑搖頭,抬頭望去,目光仿佛洞穿虛空,看到了那把在光陰長河中沉浮的長刀,有些失神。

  才萬年不到啊…

  他喃喃道:“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可究竟什么是至人,何謂神人,誰才是圣人?”

  劍光微微搖晃,似在搖頭。

  這等他人的大道闡述,雖可為方向,卻最怕“想多想錯想偏”,陷入“法執”中。

  在它看來,這位赤道友,就顯然陷入了“法執”的境地中。

  是桎梏,也是機緣所在。

  畢竟不執著,又何以放下。

  超脫之路,終究還要自己來走啊。

  畢竟每一位真正的超脫者,都是這人世間的“領路人”。

  季驚秋眼前赫然出現了死魔閻的法相。

  這一刻,不知是閻潛入了他的心相世界,還是他被納入了閻的心相領域。

  而這一點很好驗證…季驚秋心念一起,虛空演化完整天地,赫然是他的內天地的一角。

  他立足小天地,一指點出,一粒微光浮現身前,以無盡之小鎮壓天地,演化開天辟地,萬象生滅之景。

  這粒白光雖然微如芥子,卻在剎那間膨脹為無盡光海,諸般大道規則浮現,山川河岳自虛無處拔地而起,天地間日出月落,花開花謝,星河倒轉間,便是滄海桑田。

  這才是真正的一元之始!

  季驚秋揮袖間,一方虛幻世界生成,鎮壓閻。

  能做到這般“輕易”,雖有此地是心相世界的緣故,卻也真正印證了他當下的道行!

  這方浩瀚世界還在不斷擴張,自成一界,逐漸“完整”。

  隨著它的完整,季驚秋的氣息和力量也在不斷攀升。

  而反之,矗立半空的赤發道人氣息則在不斷跌落。

  這一點,證實了此地是他的心相世界!

  就在季驚秋準備出手將其驅逐之際。

  那道負手而立的身影,緩緩伸出一手,似不屑欺壓一個小輩,只是從指尖處跌落下一粒劍光。

  劍光直落,頃刻間化作一道洪流,一路勢如破竹,破開一方天地后去往虛無,連同此間的諸般道則,日月山川,都被劍光全部粉碎,失去了存在的痕跡!

  這一劍落萬物滅的壯闊景象映入季驚秋的心田。

  這就是…一劍破萬法?!

  吾周的提醒突然響起在季驚秋的腦海中:

  “閻的根本大道中,排在首位的自然是消亡,但次席不是以殺生無窮奠定的死亡,也不是以鮮血長河奠定的鮮血,而是——無上劍道。”

  “知道為什么我們都認為外面那縷劍光,來自超脫者之手嗎?因為留下這縷劍光的強者,單論劍道,不見得比閻高哪去,但手段卻高出到了天外。”

  “而只論劍道之高,超脫之下,幾乎無人能出閻左右,不然單憑消亡之道,可沒資格稱一聲‘殺力高出真圣’。”

  “你想偷學他的消亡,先過劍道一關吧。”

  “放心,你們的封禁還是不錯的,他現在展露的最多天王階位。”

  一道劍光筆直而落,再沖天而起,拉開一道璀璨的劍道軌跡,讓季驚秋演化的完整天地破碎當場,好似在說——

  劍鋒之下,天地無拘。

  季驚秋收起了一元之始,心念再起,青主憑空浮現,伸手握住刀柄。

  眼見年輕人還有拔刀的勇氣。

  那道赤發血袍的身影,微微垂首,似投來了目光,再次屈指時,落下了三粒劍光。

  剎那間,已經破碎為虛空的天地間雪白一片,劍光如虹!

  與此同時,季驚秋的腦海中掠過吾周的說辭。

  最多天王?

  天王巔峰,也是天王!

  這位的天王巔峰,怕不是輕易劍斬天尊!

  心念起伏間,季驚秋卻是愈發堅定,此身自成一方小天地,異象橫生,硬頂著對方展露的氣勢磅礴的大道氣象而上。

  與這磅礴無比的劍光相比,他的身形只能算是芥子,但刀下卻硬生生從磅礴劍光中開出了一條道路!

  一條登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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