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師金丹前雖有些名氣,但結丹也已經是百多歲了,但是在金丹之后,修為突飛猛進,博得無敵之名,八十年結嬰,又三百年化神,成就道果的時候,甚至沒有四千歲,比許多元嬰都年輕。”
“由此,震驚整個玄微。”
謝晴雪聽著,心中不由激蕩。
“鄭法也是個不世出的天才。”燕掌門轉而說道,“在我五宗心中,他如今做到的事情,堪稱第二個祖師。所以…他們不會給鄭法這么多時間,或許千年?甚至不過幾百年…”
謝晴雪心中一緊。
就聽燕掌門語氣中有些感嘆:“更何況,連祖師,最終也沒敵過這天數人心。”
謝晴雪抬頭,看著燕掌門,眼神中滿是不解,口中猶疑道:“師尊…”
燕掌門不是個多話之人。
可今天未免話又太多了些。
她心中涌起一個猜想,這猜想讓她慌亂,又疑惑。
“誰說五宗,一定要有昊日山?”
果然!
師尊是猜到了自己和鄭法有聯系,卻不知道為何,不僅容忍,還話里話外,將一些絕密的消息透露給了自己。
燕掌門似乎是被謝晴雪臉上那復雜而欲言又止的神色逗樂了,竟笑出聲來:
“比起鄭法,如今我天河派,還是更忌憚昊日山。”
“…弟子明白了。”
師尊的意思很簡單,其他四宗,或者說,起碼天河派,如今不是針對鄭法。
而是防備以后可能的競爭者。
甚至在現在看來,師尊還偏向相對弱小的百仙盟一點。
從地理位置上來說,百仙盟被昊日山包圍,和其他門派都有著一段距離,如今利益沖突倒是不大。
反倒是昊日山和天河派接壤。
謝晴雪垂下眼眸,她心中其實還有些疑惑,從會盟回來后,師尊似乎有些古怪的變化…
如今在自己面前說出來的這個緣由,是真的么?
或者說,完整么?
謝晴雪只覺得自己看不清。
但燕掌門已經閉上了眼睛,似在修煉。
謝晴雪知道自己已經不能問了。
她朝著不再理會自己的師尊行禮,走出門外,隔了很遠之后,才緩緩回頭,回頭看著冷冷清清的掌門大殿。
她猜不透師尊到底在想什么,可有一點她能確認,關于百仙盟和重玄宗的事情是真的。
因為六派盟約存在,所以昊日山不會直接對百仙盟出手。
但借助五宗積累下來的潛實力,他們又有太多方法,擾亂百仙盟,讓鄭法疲于應付,最后將底蘊淺薄的百仙盟,變成鄭法的負擔。
甚至鄭法也無法明著對昊日山出手的情況下,百仙盟的實力,遠遠無法應付這種陰招。
謝晴雪心中還更有一層擔心。
和鄭法合作殺死大自在妖皇,她自然比旁人更明白鄭法和九山宗的虛實。
旁人眼中的鄭法,是道果戰力,能殺死一位老牌魔祖。
可謝晴雪太清楚了。
鄭法如今,根本沒有應付一位真正道果的實力。
也就是說,鄭法不僅是礙于盟約,甚至也確實沒實力對昊日山出手。
當百仙盟生亂,鄭法修為受到牽連,日后等盟約作廢,鄭法面臨的情況,比師尊描述的,會更加艱難。
之前在九山界之時,鄭法常常跟自己開玩笑,說是在摸著天河尊者過河,有了前車之鑒,自己才會更加順利些。
可問題是…
有前車之鑒的,也不單單只有鄭法一人。
當昊日山以面對另一個天河尊者的心態去對付鄭法的時候,她如何能不擔心?
要知道,連祖師那么強的修為也…
一路上憂心忡忡,謝晴雪走入了自己平日修煉的院子,就見燕無雙正在客廳里面來回踱步。
客廳中擺著桌椅,可燕無雙似乎是很激動,根本坐不下來。
見到大師姐進門,燕無雙正準備說什么,就被謝晴雪打斷了話:
“你先等會,我給鄭法發個消息。”
她因為有些忌憚師尊,去見燕掌門的時候,沒帶通鑒,如今有這種緊急的消息,自然想第一時間通知給鄭法。
“發消息?哦對,是該恭喜鄭法。”
謝晴雪捏著通鑒,本在沉思應該如何說,聞言一愣,呆呆抬頭,望著燕無雙:“恭喜他?恭喜什么?”
“恭喜他完善《九山金丹法》啊!”燕無雙簡直要蹦了起來,“還有準備凝結元嬰!”
謝晴雪像是沒聽懂了一樣,沉默了許久,才重復問道:“結嬰?”
“對,你還沒看到他的消息吧?”燕無雙樂顛顛地說道,“他告訴我,修煉《九山金丹法》對修行極有好處,他修行速度提升了五倍不止。”
“等他將《九山金丹法》傳給了我…”
燕無雙神色中充滿了遐想,他要是學會了《九山金丹法》,不也能短時間內結嬰?
天河派第一天才,舍他其誰?
謝晴雪卻沒有理會這正在做夢的傻子師弟。
她沒急著發消息,而是將神識浸入通鑒中,果然鄭法也給她發來了消息。
畢竟和蕭玉櫻一樣,他們也對神元大丹做了貢獻,更何況《九山金丹法》也和他們息息相關。
除了這件事,鄭法又說結嬰不知道要花費多久,短時間內,怕是沒空回復消息,請他們放心勿念。
謝晴雪在心中估算了一番…鄭法結嬰,不到十年。
因為害怕干擾鄭法結嬰,她按捺下了給鄭法報信的打算,而且不僅不再慌亂,臉上反而有了些笑意——
昊日山也摸著祖師過河…
可能他們已經盡量高估鄭法的天賦和修行速度了。
可問題是…鄭法這條河,深不可測。
深不可測的鄭法,如今正在被仔細觀測。
爭仙島,原來是被鄭法當成考古演習的地方,后來就被選做了九山軍校所在。
只是軍校如今還未真正招生——九山宗如今人實在是太少,恨不得一個人當兩個人用,連軍校的組織者龐師叔,都被鄭法派了出去。
但軍校的有些設施,卻已經準備好了。
比如操場。
爭仙島的操場比現代大了十倍不止,肉眼望去,簡直是一塊空曠的草原。
鄭法坐在草地上。
周圍站著一圈人。
“靈氣測量儀好了!”
一位弟子回稟道。
章師姐點著頭,又看向另一側:“顯微法陣也搭設完了!”
“留影符也好了。”
元師姐歡快地跑了過來:“直播也準備完畢!”
章師姐吐了一口氣。
她看向鄭法,眼神中滿是無奈。
按照鄭法的想法,他結嬰的過程,不僅要測量各種數據,還得當成一場別開生面的教學課。
遠處,站著十幾個金丹期的弟子。
龐師叔和蕭玉櫻帶走了門中一部分金丹期弟子,其余的都在這里了。
他們便是這堂課的學生。
因為害怕干擾到鄭法結嬰,他們站的很遠,所以需要以直播的方式上課。
至于留影符,自然是想留下些影像資料。
在外的金丹弟子,或是現在還未到金丹的弟子,日后借助這些影像,也能有所收獲。
元師姐搭設好了廬中天地之法來直播,轉頭跟著其他弟子跑回了金丹弟子的隊伍中。
因為扶桑木的精華,她修為進步不慢,如今也到了金丹后期——結嬰對她來說,也快提上了日程。
她站在眾弟子最前方,一道數丈高的光幕,出現在她們眼前。
元師姐攥著拳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光幕中的鄭師弟,有些擔心。
鄭法就像平時給他們上課一樣,神色自若,一點看不出要渡劫的緊張。
相反,緊張的,反而是他附近的章師姐,蛟無忌和血河老祖三人。
九山界實力最強的三人,靠鄭法最近,以便護法。
這是章師姐安排的。
血河老祖和蛟無忌的魂印都在鄭法手中,和鄭法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相對更值得信任。
在此時,章師姐甚至連自己的師尊都不大相信。
章師姐的師尊黃師叔和軒華夫人并肩站在元師姐身前,目光復雜地望著這徒弟,再看鄭法的眼神都有點憤憤。
光幕中,鄭法渾身大放光明,身體竟有些透明如琉璃的質感。
黃師叔身后,那些金丹弟子一陣騷動。
“安靜!”
她冷著臉,低聲朝著身后訓斥道。
元師姐等人立馬身體僵硬,看著這位平時最嚴厲的太上長老。
黃師叔瞪了他們一眼,罵道:
“古往今來,有多少金丹,有這樣的機緣?”
“誰家掌門會為了培養門中弟子,拿自己渡劫做示范?”
“你等不安靜聆聽,如此吵鬧,豈不是辜負了掌門的一片苦心?”
眾弟子不言,只是確實連呼吸聲都沒有了。
黃師叔轉頭,看向光幕,表情中卻又多了幾分復雜——
她再怎么吃鄭法的醋,此時也不得不承認,無衣一次又一次證明了自己的眼光。
鄭法此人心性,如同此時的模樣一般——
澄如明鏡。
鄭法用《九山金丹法》將自己變得有些透明,主要還是為了演示。
他看著那些金丹弟子,表情中也有些期待。
“看到我體內的金丹軌跡了么?”他手中打著法訣,以自己為教具,解釋道,“這便是《九山金丹法》的運行線路。”
“《九山金丹法》中,陽五行的法訣順序是…”
“注意,這里有個要點…”
操場之上,只有鄭法的講解聲。
元師姐并著眾位金丹弟子耳朵都立著,恨不得將鄭法說的每一個字,都刻在腦子里。
他們中有許多參與過《金丹工程》,有不少人都知道《九山金丹法》有多么珍貴。
甚至還有那么寥寥一兩人,知道這大概便是天河尊者仗之橫行玄微的秘法。
可能天河尊者當年,都未曾如此細心透徹地將這秘法,教給自己弟子過。
他們怎舍得不仔細聽?
講解完了陽五行,鄭法一頓,沒有講下去,而是問道:“方才講的那些,你們有聽不懂的么?”
黃師叔平時古井無波的臉,此時滿是呆滯。
這是真在上課啊!
她身旁的軒華夫人這時也忍不住了,輕聲傳音道:“你們九山宗,都這么結嬰的?”
黃師叔趕緊搖頭。
開玩笑呢。
元嬰劫乃是生死之劫,誰敢如此掉以輕心?
顯得九山宗都不尊重天劫似的,明明只有宗主這樣。
倒真有幾個金丹弟子,方才似乎沒太看明白,開口提問。
鄭法竟也顯得挺開心,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回答了他們,見終于無人提問了,才拿出一枚水藍色的神元大丹。
“陽五行凝結之后,陰五行就相對簡單…”
“根據軒華的實驗,陰五行的聚集,其實還是陽五行的鏡面映射,自然而然的產生。”
說到這里,鄭法的臉色就嚴肅了起來。
“也就是說,當你們金丹圓滿,陽五行凝結完了之后,服用神元大丹,便能一舉凝結陰五行,并且修為大增。”
“那個時候,便是凝結元嬰之時。”
“需得早做準備,絕不能隨意服用。”
說完,鄭法一仰頭,將神元大丹吞入腹中。
這丹藥進入鄭法體內,在舌尖化作一股熱流,直沖丹田。
藥力沖入丹田后,鄭法只覺得自己識海一陣翻騰,也來不及講課,識海中神識順身體而下,與神元大丹的藥力混在一處。
水藍色的藥力和浪潮般的神魂交織,在鄭法丹田里面,匯聚成一片藍色的海洋。
金丹在上,藥力在下,鄭法丹田中竟有一副大日出海曙的景色。
藍色海洋慢慢的,慢慢的浮現了個落日倒影。
經過《金丹工程》的模擬大家都明白,這便是陰五行凝結。
鄭法此時又說話了:
“按照我方才的估算,凝結陰五行需要足夠的神魂之力,你等得…”
“丹田也必須先用《九山金丹法》淬煉,不然難以容納這種劇烈的靈力增長…”
他語調稍稍有些遲緩,似乎是說話有些吃力。
元師姐抿著嘴,仔細看著,聽著。
直到鄭法閉上了眼睛,似乎再無余力說話。
黃師叔看著盤腿坐在草地上的鄭法,忽然朝身后的弟子們輕聲道:
“你等應該明白自己的幸運…”
便是沒心沒肺的元師姐,此時都在默默點頭。
“那就更要明白,掌門對你們的期待。”
軒華夫人也略帶些感嘆地開口:“確實如此,我都羨慕你們…”
元師姐當然明白軒華夫人在羨慕什么,更知道黃師叔的意思,她也看著鄭法,心中下定決心——
必要學會《九山金丹法》,成就元嬰!
光幕中也發生了變化:
鄭法頭頂慢慢凝結了一層又一層黑漆漆的烏云。
整個九山界,仿佛進入了黑夜中。
所有人都知道,鄭法開始度元嬰劫了。
“靈氣掃描儀!”
“顯微法陣!”
“洞虛靈眼準備!”
章師姐發出了一連串指令。
靈氣掃描儀,顯微法陣甚至那些會洞虛靈眼的弟子,只有一個目的——測量元嬰劫!
黃師叔心中又覺得離譜了起來。
玄微界古往今來,哪個修士不是對元嬰劫忌憚無比,唯獨鄭法卻提出要測量這玩意。
甚至聽無衣說,鄭法日后還想搞個什么渡劫模擬。
讓九山宗弟子,先適應適應這幾種天劫的強度。
這事她一想就覺得匪夷所思,偏偏無衣轉述的一句鄭法所言,讓她不知道如何反駁——
懼怕,是因為不了解。
她輕輕搖頭,看向光幕中,心中等待著第一道天劫:
天雷劫。
鄭法手中一閃,甩出了一個半球形的鐵籠子,正是法拉第籠。
顯然,他也不是傻大膽,講課歸講課,對天劫還是極為尊重。
也做了許多準備。
天空中的烏云中,雷聲滾滾,但兩炷香過去了,還沒有任何閃電落下。
軒華夫人疑惑道,“怎么這么慢?”
忽然,整個天空中的烏云翻滾了起來,竟緩緩聚攏在一起。
黑色的云氣,壓縮在一起,越來越凝實,最后竟變成了個黑色,寂靜的碑。
“那是什么?”
軒華夫人詫異問道。
沒人可以回答,即便是早已化神的血河老祖兩人。
場中,無一人見過這種元嬰劫。
一個人形的身影,從碑中走出,渾身泛著熾熱的白色光芒,面孔也一片空白。
遠方的藥園中,日月鐘無風自動,咚咚咚的聲響,讓人心中發慌。
“天尊?”
黃師叔聽得鄭法呢喃一聲,心中大駭,也明白了這位身影是誰!
這九山界的原主人,原本的玄微霸主之一,天尊!
這不是傳說中的道果修士么?
天尊身影立于天際,都沒有動作,可幾臺用于觀測的靈氣測量儀,卻紛紛發出了炸裂聲,竟霎時間報廢了。
鄭法也沒料到有這事發生,他看了不少黃師叔等人的渡劫筆記,從未有過相似的情形。
他來不及在細思,心神一動,扶桑木出現在他身后,其上一顆金丹,給漆黑的天地,帶來了一片光明。
“金丹弟子…退出爭仙島!”
見真出了意外,黃師叔立馬下令道。
元師姐等人慌忙朝外走,臉上都是悵然若失憂心忡忡,都有些魂不守舍。
黃師叔看了她們一眼,忽然開口道:
“你等無須擔心…”
元師姐等人,茫然看向這位素來嚴厲的太上長老,不知道她為何忽然會安慰人起來了。
黃師叔認真說道:“想碰到這種元嬰劫,你們應該還不配…”
元師姐無言以對,只覺得這安慰,有道理,但沒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