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以身天地,我承因果

聽完了無根生所言，夏燁也清楚了一切，他這才明白其所說的意思，不禁瞇起了眼睛。

如果一切真如其所說，那其從過去到現在所做的事情也便全都能理解，從本質而言其并沒有什么問題，也的確是無可指摘的。

修行者生于天地、養于天地、還于天地……

這本就是天經地義，燧人氏所做之事本身也同樣是這樣的。

也正因如此……

夏燁突然想到：

“如果我提取了此等玄異，是否就意味著，我也進入到了與‘無根生’同等的境地、會被天地所同化？”

他沉思片刻，旋即搖頭。

“不，我之本質與無根生不同，‘神明靈’是他的所有，卻并非我之所有，而我所行之道是為‘萬道合一’，這‘天地回溯’一道也應在其中！”

達到“絕頂之境”，又短暫借氣局之力體會了“絕頂之巔”乃至于“通天之路”的境界，夏燁的道心不會有絲毫動搖，也不會有任何的彷徨，早已堅定穩固。

甚至于，在他看來，眼下之事對他而言還是一個機會，一個絕無僅有的機會，他或可借此而更進一步，去體會天地本源的玄妙。

至于所謂的“同化”與“融合”，在他眼里不過是“瓶頸”罷了，畢竟他并非無根生，他是完全能完成“以身天地”而進一步通天的，而“通天”之人的本質與“此方天地”等同，誰將誰同化可并不好說。

一念至此，夏燁的心中也便有了定計，他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也知道眼下的危機到底該如何解除。

不禁露出笑容。

而到此為止，他對于玄異的提取也差不多結束，無需再拖延時間了，這便抬手一招，一枚光球浮現在手中。

細看這枚光球，不難發現，這仿佛是一方迷你的“天地”，只是其中一片混沌，像是初生。

而再去感受，便能察覺到一股玄妙之力在其中運轉，將本應該演化的清濁回溯，讓其始終保持混沌。

“這就是‘回溯之力’么……”

稍作感受，夏燁瞇起了眼睛，旋即毫不猶豫將光球給吸收，令其融入進身體之中。

退一萬步講，即便他當真難以抵抗天地的融合，也完全能像之前一樣再將此玄異從體內提取而出，在確認安全前他不會冒險，除非真的無路可走，否則他絕不會將自己葬送。

“嗯？”

也就在這一瞬間，無根生抬起了頭，他突然感知到了一抹異樣，發現有一股與自己同源的氣息竟彌漫而出。

“這是？！”

追尋著氣息的來源，他很快便鎖定了人群中的夏燁，隨之細細感受，不由皺起了眉頭。

“諸位前輩，這就是你們的目的么？”

到此為止，他方才明白了這幫家伙拖延時間的目的，原來一切都并非如他所想，依然還有著變數。

“你這家伙……”

而最令他苦惱的是，在場眾人里，這家伙是他唯一無法看透的，即便借助著天地本源的力量也同樣如此，儼然是一團“迷霧”。

“怎么會這樣……”

“莫非，這家伙真的是一切的‘變數’？”

死死地凝視著夏燁，無根生心中自語，他突然有些后悔之前沒抓住機會將這家伙殺了，事情似乎已有些脫離掌控。

毫不猶豫，他立刻站起了身。

“諸位前輩，既然你們還留有后手，那晚輩也就不客氣了，請諸位上路！”

他的面色當即便沉下，同時開口。

嘩——！！！

下一瞬間，無可匹敵的“回溯之力”從他的體內涌出，如水波蕩漾，頃刻便沖擊在了“歸元陣”上，令陣局瞬間震動。

轟隆隆隆隆隆隆！

轉眼之間，之前已然停滯了的崩潰又再度出現，而且比之前還要更加迅猛，氣局開始被快速的侵蝕，眼看就要解除。

也正在這時……

“無根生，你的對手是我。”

一道淡然的聲音響起，夏燁從人群中走出，抬手一揮。

嘩——！！！

一股同樣強大的“回溯之力”便蕩漾而出，注入進氣局之中。

嗚嗡——

而在這股玄妙的灌注下，原本將要崩潰的氣局頓時便仿若新生，甚至瞬間便完成了升華，又重新變得堅固。

有了“回溯之力”的加入，其等同于也與天地有了聯系，能夠最大程度借助天地的力量。

還是那句話……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即便如今的無根生本就是天地為自保而催生出的，但只要其并未真正誕生屬于自己的“意志”，也只能遵循此理，不偏不倚。

因此，直到此時，氣局的力量又與無根生來到了一個水平線，甚至由于如此多道理的加持，還隱隱有超出的感覺，畢竟無根生所身負的只有“天地本源之道”，是為“起點”，而此刻的“歸元陣”卻“有始有終”！

回看來處，遙望去路！

不光如此……

此時此刻，整個“歸元陣”的力量也依然集中在夏燁一人的身上，令他極盡升華，短暫踏上了“通天之路”！

轉瞬之間，他便仿佛深入虛空，將“絕頂之路”走到了盡頭，一道道本該將他阻攔的關口被他瞬間突破，來到了最終的“虛無”！

就像《九序心法》第八序所言：超出天外，以身太虛！

這便是夏燁此刻的狀態，“絕頂之路”是“以身天地之路”，而當此路走盡，他也便不再立身于天地之中。

當然，這也并不意味著他就此突破、完成了“通天”的過程，而是身處在“天地之外”的虛無里，需要找到能“粉碎虛空”的方法、打開“出口”！

這便是“通天之路”！

“果然啊……”

“以我之道，天地亦無法將我束縛！”

在融合了“回溯之力”、又踏足了此等境地后，夏燁也有了完全的感受。

正如他所想的那樣，這不過是他“道”的一部分，又怎可能被反客為主，只要他依然堅持己道、以其他道理進行鎮壓，便不可能像無根生那般被動！

感受至此，夏燁也放心了，這便抬頭看向了無根生，臉上浮現出笑容。

“無根生，你該說的說完了，要不……聽我再說說？”

眼下這氣局不再懼怕“回溯之力”的侵蝕，他自然也有了談判的資本，便想要同這家伙聊聊……

他心中有一想法，或許可行。

“你想要說什么。”

而此時此刻，無根生已然用盡了全力，卻發現這氣局竟變得堅不可摧，無論他所釋放的“回溯之力”再強，也巋然不動。

這讓他意識到……事情麻煩了。

“你現在應該在想，如果你之前直接對我動手，應該能瞬間將我滅除、也就沒現在這些事了……對么？”

夏燁一笑，無根生沉默，其的確是這么想的。

“但你有沒有想過，你之所以會這么做，并非是你真的自大或是別的什么，而是這方‘天地’讓你忽略了這一點，讓你必然會這么做！”

“你什么意思？”

聽到這話，無根生瞬間一愣，這家伙的言下之意他能夠明白，卻又覺得這仿佛是無稽之談。

天地的想法他已然知曉，其為何要影響自己呢？

而見他疑惑，夏燁也再度開口：

“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正如你方才所說，此方天地是在‘自救’！”

“嗯？”

聽聞此言，不光是無根生，就連夏燁身后的一眾“絕頂”也皺起了眉頭，顯然不明白他此言何意。

但他們又看得出來，其似乎并不是在忽悠。

當然，也并非所有人都不明所以，例如諸葛孔明、司馬懿等謀士，都紛紛凝神，開始思索。

要知道，身為“絕頂術士”，他們對天地的理解與感受即便達不到無根生的地步，卻也同樣是極深的，自然能看出端倪。

在他們的眼中、乃至過去的推演中，夏燁一直都是“一團看不透的迷霧”，與其相關的所有都仿佛是天地間的“絕密”，稍微觸碰便可能付出巨大的代價……

還一無所獲。

正因如此，此刻夏燁如此一說，他們立刻便如醍醐灌頂、似是恍然大悟，旋即便結合自己所知在心中推演，逐漸推導出了一個可能……

夏燁的出現，或許和無根生一樣，也是“天地”的一場布局！

也只有這樣，其所有的一切才會被天地“保密”，即便是“絕頂級的歸元陣”也推演不出任何，而他們緊接著便開始猜測為何會這樣，畢竟其本身的所作所為與無根生所說的“天地的目的”……似乎是完全相反的。

不過很快……

“嗯……”

諸葛孔明、司馬懿與司馬徽眼神一凝，幾乎同時想到了什么，旋即對視了一眼。

“莫非……”

他們想到了一個答案，或許也是唯一的答案！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而遁去其一，天地間永遠都會有‘變數’，這既代表著‘毀滅’，卻也意味著‘新生’……”

諸葛孔明開口，從古至今，總是這樣的。

而毫無疑問，從夏燁出現到現在，其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帶來了“改變”，甚至于他們這幫過去之人能夠在此時現身也都是因為他，他正就是那個“變數”！

“也就是說……”

“天地的‘自救’并非是單純的要誕生‘自我意志’，而是要抓住那唯一的‘變數’，以此來‘重獲新生’？”

轉眼間，一個結論被三人得出，他們也同時瞪大了眼球。

“這！”

對他們而言，這唯一的可能性著實是震撼，他們也從未想過這亙古不變、運行有常的天地竟會有如此“計策”……

也正因如此，他們的心中都隱隱生出了明悟。

要知道，“術士之道”本就是一條探索天地、了解天地、模擬天地的道路，對天地的了解越深便越能夠精進修為，而此刻的他們無疑是突破了一道“瓶頸”，對整片天地都有的了全新的認識！

是啊……

生于天地間，又一直浸淫于先賢的道理，讓所有人都本能的認為，天地無情、自行運轉，意味著天地本身不會有額外的變化，會永遠在框架中。

這讓他們下意識忽略了，從人類誕生開始，所走的就一直是“效法天地”的道路，既然人都有七情六欲、人都能趨利避害、會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想辦法解決……

那天地又為何不會呢？

的確，天地不存在真正的“意志”、不會像人類一樣“思考”，便會讓人誤以為天地本為“死物”。

但實際上，到此刻幾人才明白，這是因為天地原本是不需要“思考”的，只因所有人類會去思考的東西，本就在天地運行的規律之中！

“嗯……”

“原來如此！”

想到這里，眾人終于是明白了所有，也明白了夏燁所說的意思，也包括無根生。

在聽到諸位術士的分析后，無根生也同樣陷入了思索，他憑借著與天地本源的聯系發問而尋求，隨之也得到了答案……

他們說的是對的！

“原來是這樣……呵呵。”

下一刻，無根生笑了，笑得十分的癲狂、狀若瘋獸，其中透露出仿佛無盡的無奈與嘲諷。

他嘲諷的是自己，因為他發現，自己原本用以支撐的“信念”也隨之崩潰了。

他到現在才知道，被選中的從來不是自己，而是眼前這個叫“夏燁”的家伙，而自己的存在從一開始就是作為對方的“墊腳石”，對方才是能引領天地走向新生的“變數”……

而自己則是注定滅亡的“定數”！

“所以……”

“我到底算是個什么？”

沉默良久，無根生自語出口，若自己從出生就注定只能做這樣一個角色，那自己走到今天到底還有什么意思？

“哦，對這方天地算有……”

但對他自己，卻是沒有。

也難怪他會如此，當一個人一輩子到頭，才發現自己的一切都不過是“注定的命運”，且自己也只是一個“傀儡”、甚至這個“傀儡”也可以是任何人的時候……

他過去的一切，便等同于都被否定了。

而此時此刻，他倒是真希望自己是一個“傀儡”，這樣反而是不需要再思考，那操縱偶線的家伙要他干嘛他便去干就是，又有什么所謂呢？

但也就在此時……

“無根生，如果這樣就將你擊倒，那我真的就有些失望了。”

夏燁突然開口，聽上去像是嘲諷，卻是一臉的認真之色。

“至少我所知道的無根生，一生不羈，從未被任何規則所束縛。”

而聽到他這話，無根生緩緩抬首，死寂的眼中似是一無所有。

“我說啊……你一個最終注定的‘勝者’，又能明白個什么？”

“無根生。”

見狀如此，一直夏燁身后的左若童也隨之出言。

“你難道忘了，修行的本質是什么了？”

“天地或許強大，但修行者從來是逆天而行，不是么？”

“逆天而行？”

“呵，說得輕巧。”

但很顯然，如此輕飄飄的言語并無法將無根生打動，他已經陷入了自我所設的深淵，思維也已然凝固。

“你們沒有來到我這般境地，又有什么評價的資格？”

“的確，我們都未曾陷入過你這般境地，但你難道不覺得，這才是你的特殊？”

這時候，諸葛孔明也上前一步，似乎又有所領悟。

“無根生，你似乎忽略了一點，‘遁去其一’是在外、于外部尋求突破，但最終真正的‘變化’卻是在內，是在‘四九’中生……”

“你身在四九，你若不變，談何新生！”

“這……”

諸葛孔明此言一出，不光是無根生，就連其他人也隨之愣住，顯然都從中有所領悟。

“諸葛前輩說得沒錯！”

而下一刻，原本還未曾領悟到這一層的夏燁也恍然大悟，眼中有光芒閃爍。

“變與不變本為一體，內在外在也本為一統，缺一不可！”

“正是如此！”

諸位術士也紛紛點頭。

到此為止，局面突然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只因他們都看出來了無根生的“心死”與“絕望”，卻也看出了其中的一條“生路”。

這或許不光關乎無根生自己，也關乎到他們、關乎到所有！

若天地運行當真無有遺漏，那一切也理應如他們所想的才是，無根生在其中并非是可有可無、誰都能替代的角色，恰恰相反，其也同樣是關鍵！

內外相合，方可求得突破！

“缺一……不可？”

“呵呵……”

只是，此時的無根生已完全陷入了自我的怪圈，封閉了所有，似乎是真的只想要做一個“傀儡”，再不愿去多想什么。

而眾人也看出來了，這家伙聰明一世，是天地間絕無僅有的“怪客”，其一生至此幾乎全然順遂、無有過坎坷，即便真遇到問題也會因其超然的心性而就此拂過……

以至于，他的修行是有缺的。

這便是他的“劫數”！

“原來如此……”

而想明白了這一點，夏燁突然就瞇起了眼睛，他似乎是明白過來……自己該怎么做了。

“無根生，你要放棄一切、完全成為‘傀儡’是么，那就來吧，完成你注定的‘使命’！”

下一刻，他驟然開口。

“使命？”

“是啊……這的確是要完成。”

而既然已甘心做個“傀儡”，無根生自然也知道、自己理應做完自己該做的，也只有這樣才能夠結束一切，結束這可笑的一生。

“那就……來吧！”

轟——！！！

頃刻間，無根生的體內真炁狂涌，自天地本源而來的道妙仿若無窮，混合著足以回溯天地的力量，化為了一頭似要吞噬天地的兇獸。

“嗯……”

“這就是你全部的力量嗎……”

“當真是恐怖。”

夏燁不由開口。

轟隆隆隆隆隆隆！

而由于這頭“兇獸”的出現，眾人所在的這處密室直接就被摧毀，連帶著整個“通天谷”也在頃刻間化為了碎末，天光驟然落下，又在轉瞬間化作虛無……

一切都開始被“回溯”。

見狀如此，夏燁也知道自己絕不能等了，這便立刻抽身而上，攜帶著整個氣局的力量，以更勝于其的“回溯之力”將其覆蓋、將其力量封閉在當中。

不過此時，他并非是真的要與無根生對抗、要將之斬落，恰恰相反，有了之前的領悟，他認為無根生絕不能死，“真正的生機”正在他與無根生兩人之中。

而眼下他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將無根生從其“原本的命運”中“拔出”，讓其不再被動的融入天地，而是從其間見到獨屬于自己的路、重獲新生！

此方天地既然要重獲新生……

那天地間的所有，自然也要一同！

下一瞬間，夏燁意念一動，自身意志便徑直來到了一片虛無，在那里還有一道人影，正就是無根生！

只是，此刻的無根生似已沉寂，身體蜷縮成了一團，眼中也再無絲毫的光澤，仿佛隨時會消散似的。

看到這一幕，夏燁飄然上前，來到了無根生的面前：

“當初馮道士給你取名為‘馮曜’，是因為你的眼中始終有一抹神光，那便是你，如今又怎能夠消失呢？”

他輕聲開口。

“看得出來，你當真是不愿意做這個角色的，那就同從前一樣反抗啊，你可是全性的掌門，天地間最混蛋的家伙……”

“有人讓你不如意了，你難道不應該揍他丫的？”

聽到這話，無根生似有觸動，只因此刻兩人是在以“心對心”的方式交流，是最為直接、能夠觸碰到靈魂最深處的。

“嗯，是該揍他丫的。”

他同意這話，但自己似乎……做不到啊，他不禁搖頭。

而察覺到他意志的存在與意動，夏燁也頓時露出了笑容，他就知道這家伙沒這么容易就徹底放棄，便將手搭上了無根生的肩膀：

“沒關系，我可以幫你，你不就是被困在了這里么，我來替你便是！”

下一瞬間，他驟然用力，用比無根生更強的力量將之拽起、隨之甩出。

“去走你該走的路，那條不羈之路……”

“我來做這天地的‘意志’，我來承此因果！”

他如是說。

一人之下：我開啟了神話紀元 第九十八章 以身天地,我承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