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忙完了一天的沈家人,齊聚在沈君誠家里吃飯。
飯桌上的飯菜,當然是中午婚宴的很多剩菜。
這個年代大家都缺油水,飯桌上的飯菜基本上都吃的干干凈凈,但是婚宴桌數多了,終歸是有些剩余的。
剩下的菜沈家人收拾了一下,自然帶回家,晚上一大家子又湊在一起吃了一頓。
李長河對這些剩菜沒什么興趣,主要是中午他喝了太多的酒,現在沒什么胃口。
一方面,是他們那幫發小起哄跟他喝,另一方面,也有許多沈家的領導故舊出現,知曉李長河的名聲,跟他都要喝上一杯。
縱然他酒量大,下午也沒抗住。
其實不止是他,沈家的男性,這會幾乎都無精打采的,一方面是累,另一方面是喝多了,只有那些女眷在興沖沖地吃著。
“大舅,你知道柳志這個人嘛?”
一眾人坐在那里閑聊,李長河這時候想起上了十塊錢的柳志,隨即沖著大舅沈仲云問道。
這年頭十塊錢的隨禮絕對不是一個小數,李長河篤定沈君誠跟柳志肯定是不熟的,那關系只能說是在沈仲云這邊。
沈仲云聽到李長河的話,隨即恍然大悟的說道:“你是說小柳啊。”
“那怎么能不知道呢,他可是院里的名人。”
“名人?”
李長河有些詫異的看著沈仲云。
“怎么?你也認識他?”
沈仲云倒是沒解釋,而是看向了李長河。
李長河搖搖頭:“沒,我就是好奇,他今天上賬一口氣上了十塊錢,我還以為他跟您關系很好呢!”
“十塊錢?這么多?”
聽到李長河的話,沈仲云也有些驚訝。
不過思索了一下,沈仲云笑著說道:“不過這也符合小柳的做事風格。”
“他吧,在中科院計算機所,有一部分人討厭他,但是也有一部分人喜歡他。”
“討厭他的人,是因為他不做事,在所里基本上就是混日子,正經的工作一點也不干。”
“但是也有喜歡他的人,這個人情商很高,迎來送往很有一套,尤其是這兩年,他手里有錢了,做事開始有一定章法了。”
“我覺得這個人,跟君誠這小子有點像,平時看著有點混,但是只要把他放到合適的崗位上,他就會發光發熱。他不是搞研究的那種人,在我看來,他更適合搞行政。”
沈仲云這時候慢慢的給出了他的評價。
“那照您這么說,他在所里其實不怎么受重視吧?”
李長河此刻若有所思的說道。
要是如此,未來他怎么搞的計算機?
中科院那會搞電腦公司,能讓柳志掛帥,絕對屬于重用,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跟中科院合作的。
可如果按照大舅的評價,柳志在中科院那邊,其實不算很得人心。
那是因為什么?
家庭?
而沈仲云很快就給出了答案。
“你要說前幾年,小柳確實不怎么受重視,他又不努力工作,在項目上是能湊合就湊合,科研團隊肯定是不待見他的。”
“不過這兩年嘛,他的地位倒是水漲船高,中科院對他頗為重視了。”
“沒辦法,誰讓人家有個好爹呢。”
“你或許不知道,小柳的父親,是如今國內很少見的精通西方法律,尤其是商業法的人才,聽說立法委那邊在很多法律方面的重新修訂,都有找他父親咨詢過。”
“當然,這個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父親現在是貿促會法律事務部的副部長。”
“你在外事部門工作,應該熟悉這個吧!”
沈仲云此刻微笑著沖李長河說道。
李長河聽道這里,若有所思。
貿促委他確實很清楚。
貿促委的全名,是ZG貿易促進委員會,明面上來說,它其實是一個民間組織,不是官方組織,但是實際上,它就是國家設立的代官方行駛職權的一個部門。
因為前些年我們跟資本主義敵對的關系,明面上的商業往來是很難公開的,所以就有了貿促會,表面上是商會性質的民間機構,但是實際上,卻是幫國家處理很多商業合作。
其中最主要的是,就是海外商業糾紛,還有商標代理,進出口產品信息咨詢,法律援助等諸多工作。
可以說,這個委員會,是中外商業合作的協調者,尤其是協調雙方在知識產權和法律沖突方面的各種沖突,是具備橋梁性質的半官方機構。
甚至過去有一段時間,它完全代替官方行使了商標代理的工作。
而這個委員會里面,法律部算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個部門,因為他們負責的就是在中外貿易法律沖突中達成一個平衡。
“貿促委那邊法律部的部長是任建同志,但是任建同志不止負責法律部,他還是整個貿促委的副主任兼D組副書記,他的工作有很多,所以貿促會法律部那邊的工作,其實日常都是由小柳的父親負責的。”
“這你應該知道他的重量了吧,這么說吧,咱們中科院現在不管是跟國外合作,還是跟國外交流,貿促會都是繞不開的一個組織,尤其是雙方合作,很多時候需要法律援助,那時候就需要貿促會法律部門的幫助。”
“所以這兩年,小柳在院里的地位是水漲船高,他為人其實也算是八面玲瓏,我聽說后續他想轉到行政工作方面去。”
“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他竟然一口氣給上了十塊錢的禮金。”
沈仲云搖頭感嘆的說道。
“長河,你小子不會要對他打什么主意吧?”
這時候,一旁的沈玉川忽然間開口說道。
“小舅,我能打什么主意?”
李長河有些無語的說道。
沈玉川搖搖頭:“我還不知道你,你問這個同志,絕不是無的放矢。”
“我跟你說,雖然他這個父親我沒聽說過,但是貿促會的任建同志我是知道的,那是咱們國內政法戰線的老資格了。”
“按照大哥的說辭來看,那位柳先生是建新同志的得力助手,而建新同志現在雖然主持貿促會工作,但是接下來大概率會調整。”
“我聽說上面政法部門和最高法那邊,一直想把任建同志調回去工作,保不齊哪天他就回去了。”
“你真要是有想法,先衡量一下這里面的事情。”
沈玉川沖著李長河提醒說道。
他是真擔心自己這個外甥肆無忌憚啊。
雖然他的關系在外交那邊上達天聽,可是沈玉川知道,建新同志那邊也是老資格,在政法系統工作了幾十年。
而那個柳家,明顯是建新同志這條線上的人,到時候真產生了沖突,最好肯定撈不著好。
“我真沒啥想法,我就是今天好奇,這么一問而已。”
李長河這時候很無奈的沖著自己親舅舅解釋說道。
不過心里這時候也有了幾分明悟。
難怪后世聯想在法律層面一直沒有問題,原來除了有個懂法的老爺子之外,他們家在政法系統,恐怕熟人也不少啊,所以所有的操作,肯定合法合規!
“我就是提醒你一下,水太深了,不要小看任何人。”
沈玉川也不知道自己外甥的真實想法,只能繼續提醒說道。
“放心吧,舅舅,我知道了!”
李長河點點頭。
其實他本來是考慮,想要看看能不能截胡柳同志跟中科院的合作,畢竟他們那家電腦公司,后面的所作所為,簡直一言難盡。
但是現在看來,事情沒有想的那么簡單,這位柳教父能把電腦帝國做大,看來也不單純的是有商業能力。
不過想想也是,八十年代雖然說是中國私企的爆發年代,但是誰如果相信這里面真有白手起家的故事,那可就太單純了。
等吃完了飯,李長河跟朱琳溜達著往家里走去,隨行的還有個小跟屁蟲,就是沈君誠的妹妹沈青雨。
原因也很簡單,今晚她沒地住。
雖然沈君誠跟曲紅芍買了新房,但是今天晚上,肯定是要在中科院家屬院住的,所以家里沈君誠原本讓給沈青雨的那間屋子,就被改成了兩口子的新房。
沈青雨要么睡客廳,要么出去住。
考慮到小兩口新婚今天晚上的洞房,沈青雨肯定不能睡客廳,所以就跟著李長河他們走了。
反正李長河如今的洋房離得中科院家屬院很近,沈青雨也住不了兩天。
很快,沈家恢復了平靜,沈仲云兩口子也早早的回到了屋里。
沈君誠跟曲紅芍也回到了屋里。
一進屋,沈君誠看到曲紅芍正在那里,擺弄著一個盒子。
“這是什么?”
沈君誠湊上來,好奇的看向盒子里,里面是綠色的一套首飾。
“這是朱琳送我的結婚禮物,是一套翡翠首飾。”
“怎么樣?好看吧!”
曲紅芍這時候將里面碧綠通透的翡翠鐲子拿出來,戴在手腕上,沖著沈君誠展示說道。
沈君誠撇撇嘴:“翡翠的又不值什么錢,對了,咱小叔不是給了你個羊脂玉的鐲子?”
這年頭翡翠沒啥名氣,在沈君誠看來,遠不如玉好。
而沈玉川手里有不少上好的羊脂玉,他知道,這一次沈玉川夫婦可是給了曲紅芍一個上好的羊脂玉手鐲的。
“在這呢,但是我還是覺得這翡翠的漂亮,看著跟玻璃一樣通透,而且朱琳給了我可是一整套的。”
“你看這戒指,這耳環,這項鏈,做工很精細。”
“算了,跟你說這些你也不懂,我知道一個爺爺很了解這些的,等回頭我去問問他,我覺得朱琳送的這套首飾,恐怕很貴重。”
曲紅芍不是沒眼光的,她是見過好東西的,也經常去博物館。
朱琳送她的這套翡翠首飾,只看外形,就能看出它的高端,那種通透度,一眼就知道不是普通翡翠。
“這倒是,長河那小子手里好東西有的是,朱琳出手送給你的,肯定不是普通的級別。”
“不過我親愛的夫人,咱們現在,是不是不該討論這些,而是應該討論一下,傳宗接代的問題了?”
畢竟今天可是他們倆大喜的日子呢。
而就在李長河在京城享受著平凡生活的時候,與此同時,港島,一座普通的山間別墅,一輛黑色的轎車慢慢的駛入。
隨后車子停下,助理快步的上前打開車門,李加誠從車上走了下來。
“你們在外面等著,不要打擾上師!”
李加誠沖著身邊的人吩咐了一句,隨后主動邁步走入了這間普通的房屋。
“李先生,你來了!”
很快,屋里面走出來一個精瘦的老者,其實年齡看起來跟李加誠差不多大。
但是李加誠卻恭敬地沖他喊了一聲:“上師!”
沒錯,眼前之人,就是港島赫赫有名的風水先生,也是李加誠最信任的神算子陳朗,江湖人稱陳伯。
“坐吧,李先生!”
陳朗微笑著沖李加誠示意,然后兩個人坐了下來。
“上師,我此番是來求助的,這一次我確實不知道,路在何方了!”
李加誠這一刻,誠懇的沖著陳朗說道。
港島人很信風水,李加誠更是這其中的佼佼者,尤其是當他遇到陳朗之后,他一直覺得,陳朗就是給他指點迷津的上師,讓他有了今天的財富。
而現在,面對著置地的打壓,李加誠確實有些茫然,他能找到的關系都找了,但是卻一直都沒有頭緒。
現在無奈之下,他只能搬出了自己的殺手锏,重新來到了陳朗家中,希望對方給他指點迷津。
“李先生不妨把事情跟我講一下,我再為李先生推算一番!”
陳朗安穩的坐在那里,平心靜氣的沖李加誠說道。
李加誠點點頭,隨后事無巨細的將事情跟陳朗講述了一遍。
對于陳朗,他的信任其實超過了很多人。
而過了大概一個小時,李加誠面色平靜的從山間別墅之中走了出來。
“走吧!”
坐上車,李加誠腦海中回蕩起了陳朗告訴他的答案。
一路向北,破財消災!
所以,真正的援手,還是在北方?
北方,不出意外,還是指的大陸。
但是破財消災又指的什么?難道說,自己要給大陸那邊舍財?
投資?
還是捐助?
李加誠坐在車里,此刻認真的思索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