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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0章 作家夢

  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了話,PonyMa自責之余還有些志忑,現在他畢竟是給人打工了,

  剛來公司就得罪了老板和股東,實在不應該。

  可他卻沒想到,氣氛僅僅嚴肅了幾秒鐘,林朝陽便發出了爽朗的笑聲。

  他這一笑,馬化騰心里更加緊張了,但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陪笑。

  「希文,小馬的問題直指即訊目前發展的核心和根本,你來給他解答解答吧,要不然他們恐怕在這干的也不會安心。」

  一下子被林朝陽戳破了心思,PonyMa有些不好意思。

  但聽林朝陽的意思,他們二人似乎早就討論過了這個問題,PonyMa不由得將目光對準了陶希文。

  ”Pony你的想法是完全正確的,即訊或者說全世界的即時通訊軟件現在都面對著盈利困境。

  像ICQ這種先驅者,哪怕是被美國在線這樣財大氣粗的東家收購,短時間內沒有生存壓力,但長久來看也不得不面對這樣的問題聽著陶希文的話,PonyMa微微頜首,現在確實是這樣。

  「跟你說句實在話,其實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打破這樣的困境,包括即訊的未來,我也沒辦法給你一個準確的預期。」

  PonyMa的眼神中透露出錯,他沒想到陶希文會說的如此直白,更沒想到他是真的沒有辦法。

  「但是」陶希文的表情鄭重,「即時通訊軟件誕生至今三年多時間,在全世界各國受到了數以千萬計的用戶的喜愛,這是個毋庸置疑的事實。」

  「既然一個東西能讓千百萬人喜歡,那它一定不是無用的。

  找不到盈利模式,這不是即時通訊的問題,而是我們的問題。

  是我們的眼光和格局受到了時代、見識的局限,沒有為它找到一條可持續發展的道路。

  就像當年交流電和電影的發明,誰能想到百十年后,它們會形成那么龐大的產業,并如此徹底的改變人類的生活?

  當然,我們所做的即時通訊軟件肯定談不上像它們那樣偉大。

  但同樣的,即時通訊軟件的盈利困境也一定不會比這些發明當年的推廣更艱難。

  現在我們最需要的就是時間和耐心,不僅是需要時間和耐心來打磨我們的產品,更需要時間和耐心來尋找一條真正正確的道路。」

  陶希文的嗓音并不雄渾,語氣也不高亢、激昂,他不是一個好的演講者,但PonyMa卻被他的話給打動了。

  可PonyMa還是理智的說道:「可時間和耐心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同樣是非常稀缺的資源。」

  見他的思維如此清醒,陶希文心生欣賞,「沒錯!」

  「時間和耐心當然是寶貴和稀缺的資源,站在商業角度去考量,我們只能以金錢換時間,以戰略定力來守住耐心。」

  「公司現在拿到的1000萬融資只是個開始,未來我們還需要更多的資金。

  關于融資這一點你們不需要太擔心,即便未來融資不順,我個人的積蓄也應該足以支撐即訊走到能夠獨立運營、自負盈虧的那一天。」

  他說到這里時,語氣輕描淡寫,卻透著不容置疑的自信,讓PonyMa忍不住好奇他的依仗到底是什么。

  陶希文最大的依仗自然是家境,但聽他的意思好像他的依仗還不是家里人的支持。

  他年紀輕輕的,又能有多少積蓄呢?

  仿佛是看出了PonyMa的心思,陶希文并沒有賣關子,直截了當的說道:「我在亞太新聞網有一點股份,最近正在陸續拋售。如果未來即訊有需要的話,我會毫無保留的拿出來。」

  聞言,PonyMa面露意外。

  亞太新聞網的大名他當然了解,作為中國第一家赴美上市的互聯網公司,亞太新聞網在國內的名氣極大,而且也一直都是國內的互聯網公司爭相模仿、學習的榜樣。

  亞太新聞網的老板是陶玉書,所以陶希文手里有亞太新聞網的股票也不叫人意外。

  PonyMa回憶著他上次聽說亞太新聞網的股價,哪怕就是千分之一的股票,那也是大幾百萬美元的財富,換算成人民幣的話就是幾千萬。

  聽陶希文的口氣,PonyMa感覺千分之一肯定不止,百分之一還差不多。

  那可就是幾個億啊!

  想到這里,PonyMa內心自嘲自己的杞人憂天,人家這資本壓根不是他能想象的。

  「好了,Pony你先去忙吧。」

  陶希文之所以會突然之間高調一下,完全是為了收服人心,他知道PonyMa的公司剛被收購,冷不丁從深圳來到燕京肯定會感到不踏實。

  適當的展示一下實力讓他安心,也是必要的手段。

  待PonyMa走后,陶希文沖林朝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知道大姑父一定能看出他的小心思。

  「這個小馬是個人才,以后說不定能給你個驚喜。」

  見林朝陽對PonyMa的評價如此高,陶希文欣喜道:「聽您這么說,我還真得多給他安排點工作了。」

  林朝陽笑呵呵的點了點頭,「年輕人嘛,正是努力奮斗的年紀,多加點班沒毛病!」

  12月之后,國內文學界乃至文學愛好者群體中間突然間刮起了一陣風。

  《收獲》即將以專號的形式推出林朝陽的最新長篇力作!

  各地書店、郵局的征訂工作剛剛開始,這個消息便在文學界和讀者群體當中不脛而走二十多年來,林朝陽筆耕不輟,在國內積攢了數以千萬計的讀者,這些讀者早就習慣了他每一兩年就推出一部長篇作品的高產節奏。

  可自從上一部作品《人間正道是滄桑》出版之后,林朝陽就此沉寂,讀者們這一等就是四五年,早就待哺,翹首以待。

  如今終于聽到了林朝陽新書的消息,頓時如蟻群聞到了落地的蜜滴,餓犬嗅到了骨頭的味道,蜂擁著涌向書店和郵局。

  等他們到了地方,才驚覺情況好像有些不一樣,這回《收獲》雜志社征訂的竟然是一整年6期雜志。

  「同志,這是不是搞錯了?明年的正刊不都訂完了嗎?怎么又來一遍?」

  河北琢縣,得知消息的于春來來到郵局,興沖沖的打算訂購下一期的《收獲》專號,

  卻沒想到郵局工作人員給的征訂單跟他預想的不一樣。

  盤著頭的中年婦女回道:「沒錯,是6期。不是正刊,而是專號。」

  聽著工作人員的回答,于春來滿臉驚異,6期專號?啥意思?不是說要發林朝陽的新書嗎?了不起出2期專號,這6期專號什么情況?

  小伙子想不明白眼前的情況,猶豫了片刻,盤頭婦女不耐煩的說:「訂不訂啊?」

  「訂!」

  雖然沒弄明白為什么會有6期專號,但于春來還是決定先訂了再說。

  預付了雜志費用,他從郵局出來,便急急的往學校趕去。

  于春來去年剛從河北師范大學畢業,分配到涿州中學成為了一名高中語文老師。

  對于這個工作,于春來個人是比較滿意的。

  他從初中時愛好的就是文學,讀完大學參加工作教語文,正符合他的興趣,最關鍵的是他工作的地點在涿州。

  涿州便是涿縣,1986年涿縣撤縣建市,林朝陽當年正是在這里寫下《文學的根》,向中國文壇發出了那一聲振聾發職的宣言,「尋根文學」由此誕生!

  「我以前常常想一個問題:絢麗的中華文化到哪里去了?曾經有朋友對我說,他在汨羅江邊插隊落戶,住地離屈子祠僅二十來公里。

  但陰陽相生,得失相成,新舊相因。

  萬端變化中,中國還是中國,尤其是在文學藝術方面,在民族的深層精神和文化特質方面,我們仍有民族的自我。

  我們的責任也許就是釋放現代觀念的熱能,來重鑄和鍍亮這種自我」

  作為一個資深的文學愛好者和林朝陽的忠實讀者,于春來至今仍能夠背誦《文學的根》當中的句子。

  所以他深為自己能在涿縣中學感到驕傲,內心總有一種與當年的林朝陽并肩戰斗的幻覺。

  不過愛好歸愛好,工作歸工作。

  在他在涿縣中學的日子并不算一帆風順,剛剛畢業參加工作,一切都是新的開始。

  每天不僅要處理辦公室的人際關系,花大量的時間備課,還要上課、關心學生的成績整個人忙得像個陀螺一樣,沒有半刻清閑,完全沒有了以前在大學校園里的瀟灑與悠閑,閱讀是他繁忙工作之余為數不多的樂趣了。

  想到再過不久就能看見林朝陽的新作,于春來腳步都是輕的,滿面春風。

  「呦,小于,什么事這么高興?相親去了?」

  被門衛李大爺調侃了一句,于春來露出羞報之色,「您就別寒我了,我相什么親啊!」

  跟李大爺隨口聊了兩句,于春來回到辦公室。

  他現在帶了高一(4)班的班主任,還兼著個班的語文老師,每天工作排得滿滿當當的,只能趁著午休的功夫出門。

  要不然等放學,人家郵局都下班了。

  把保溫杯里泡上熱茶,這是他工作以后才有的習慣,每天高強度用嗓子,不及時補充水分是不行的。

  「小于!小于!」

  辦公室的老大姐鄧琳將于春來叫到身邊,問他:「我昨天跟你說的事你考慮的怎么樣了?」

  于春來先是一愣,隨即想到了是什么事。

  鄧大姐要給他介紹對象,女方是市里勞動局的,涿州本地人家,母親原來也是縣中學的老師,前年剛剛退休。

  「謝謝鄧姐了,相親就算了,您的好意我心領了。現在工作那么忙,哪有空談對象啊。」

  「傻小子,工作什么時候不能干?人家小秦模樣可周正呢,學歷是比你差點,但好列也是大專,關鍵她爸還在教育局呢說到這里,鄧琳往周圍瞅了瞅,壓低了聲音。

  「你才參加工作兩年了,難道不明白朝里有人好做官的道理?難道真想一輩子當個語文老師?」

  鄧大姐的話仿佛一柄利劍,刺穿了于春來的臉皮,不知為何,他竟感到臉上一陣陣發燙。

  其實于春來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今年是他來學校的第二年。

  第一年什么也不懂,領導問他愿不愿意干班主任,他以為這是領導重視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下來。

  等干了幾個月才明白過來,班主任這活真不是人干的,學校的老教師們避之不及,就他們這種啥也不懂的新兵蛋子愿意往上沖。

  不過當班主任也不是沒好處的,除了每個月多幾十元的津貼,當班主任也是職稱評審的必要條件。

  熬完今年,他就可以評職稱了。

  但于春來自家人知自家事,他一個農村出來的孩子,又不會有些人的那種圓滑世故,

  在涿州無根無底,就算是評了職稱也沒什么大用,只是每個月多幾塊錢工資而已。

  工作兩年,他已經逐漸明白了這個社會的現實和殘酷之處。

  明白歸明白,可要讓他真的去做,他卻拉不下臉面來。

  這可能就是窮酸的假清高,于春來內心自嘲。

  「我這性格您又不是不知道,當老師就挺適合我的。」

  婉拒了鄧大姐的好意,恰好這時午后第一堂課的鈴聲響起,于春來夾著教案,手持保溫杯往教室走去,儼然有了幾分老教師的風范。

  待晚上八點多,看完了最后一堂晚自習,回到學校給安排的單身宿舍,于春來終于松了口氣。

  他并不討厭上課,但卻討厭沒完沒了的上課,簡直沒有一點自由。

  每天除了中午休息,只有晚上睡覺前的這點時間才是他自己的。

  他的書桌上有個簡易書架,上面擺著的都是他平時看的書,半躺在床上歇了一會兒,

  他順手從書架上拿起一本書。

  書看上去有些年頭了,邊緣已經被磨出了毛刺,封面上「父親」兩個赫然醒目。

  這已經是他不知第幾遍看這書了,但每次看,依舊會有新的感受,這大概就是經典的魅力。

  看著書,于春來的思緒不知不覺飄遠了,他忽然想到了97年的5月,那個時候他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大學生。

  他們一群文學社的同學看到報紙上《父親》在首都劇場公演的盛況,心潮澎湃,幾人一合計,趁著周末,便登上了去燕京的火車。

  結果來到首都劇場門口他們才發現,《父親》的門票早就賣光了。

  幾人好不容易來燕京一趟,就這么回去了實在不死心,他們跟人打聽了一下,得知明早《父親》還放票,幾人便打算在燕京待一晚上,等明早來買票。

  第二天,幾人高高興興的起了個早,不到6點就到首都劇場門口了,可沒料到的是這里早已大排長龍了。

  幾人當場傻眼,但又不甘心這么離開,便排在了隊尾。

  等到放票,沒兩分鐘,隔著老遠便聽到了售票員的喊話:「沒票了!沒票了!后面的不用排了!」

  他們幾個同學頓時滿臉失望,正打算離開時,不知為何,就聽隊伍前面鼓噪了起來,

  隔著百十米他們也不了解是什么情況,便隨著人流往前涌去。

  「塌了!塌了!別擠了!」

  首都劇場的售票廳塌了,被硬生生擠塌的。

  好在售票廳的構造簡易,并沒有造成傷亡。

  于春來幾人見著這樣的場面,也沒了搶票的心情,灰溜溜的坐上了火車回學校,

  沒看成《父親》的話劇,在當時讓人有些失落,卻也成了他大學里最難忘的一件事。

  回想著那時無憂無慮的快樂,于春來的臉上露出懷念的神色,再,感慨良多。

  他突然坐起身來,起身來到書桌旁坐下,鋪開信紙,打算將這一段小故事寫出來。

  出身農村的他有些自卑,他聽鄧大姐給他介紹的相親對象的條件,其實很動心,但卻怕人家嫌棄他的條件。

  他從高中時就喜歡寫東西,上大學之后陸續在報紙上發了幾個「豆腐塊」,不過也僅限于此。

  在于春來的內心,一直有個難以對人啟齒的「作家夢」,他渴望依靠寫作改變命運,

  卻不敢對別人說,因為他怕被別人嘲笑不自量力。

  他不奢求能像林朝陽那樣成為聞名海內外的大作家,只要能在《收獲》《十月》這些雜志上發表幾篇短篇,以后被出版社結集出版。

  到那個時候,他就可以揮舞著自己的集,昂首挺胸的對所有人說「我是個作家」

  朝內大街166號,后樓二樓,《當代》編輯部。

  祝昌盛看著今年第六期《收獲》上的專號預告,心中郁悶,雖然早就從林朝陽處得知他把新書給了《收獲》,但親眼看到雜志上的信息,他還是感覺遺憾。

  同時心里也充滿了自責,他聽林朝陽講了《收獲》程永新到小六部口胡同去蹲稿子的事。

  早知道這招對林朝陽有效,別說是一個月去一回了,他一天去一回都沒問題。

  當然了,這都是后話了。

  燕京距離滬上一千多公里,一個月跑一趟,連著跑了大半年,他對程永新和《收獲》

  的決心、毅力還是很佩服的。

  「6期專號,這恐怕是中國期刊界開天辟地頭一回吧?」編輯部的女同志柳蔭問。

  「何止是期刊界啊,文學界也沒聽說過這事啊。一部夠發6期專號的,有這篇幅,誰在刊物發表啊,都直接出版了。」回答她的是年輕編輯楊新蘭。

  大家都明白,按照常理林朝陽新書這個篇幅壓根不適合雜志發表,肯定是要直接成套出版的。

  以他的名氣和影響力,只要點個頭,全國的出版社得上門求著他。

  他現在之所以會選擇雜志發表,就是為如今日漸蕭條的各大文學雜志增加點讀者關注度和銷量。

  「朝陽這么干可太吃虧了。他們《收獲》也好意思的,這不是明擺著占人家便宜嗎?

  祝昌盛的語氣里滿是酸意。

  這時正巧進門的汪兆騫說道:「你不知道嗎?《收獲》這次給朝陽的事版稅。」

  眾人聞言表情驚異,「發表也給版稅?」

  「符合稿酬新規,有什么不行?正好又是專號,就一部作品、一位作者,更好結算了。」

  「那還行。」祝昌盛嘴里說了一句,又挑刺道:「可朝陽還是吃虧,6期專號,以后書出了誰還買啊!」

  「行了吧,老祝。你這酸味隔著二里地都能聞著,誰讓你當初沒去朝陽家蹲著呢?」

  柳蔭取笑著說道。

  被她揭開傷疤,祝昌盛更加郁悶了。

  「朝陽忙著寫書,我能好意思天天去打擾嗎?也就程永新那種厚臉皮的好意思干這種事!」

  同行都是赤裸裸的仇恨,這話說的一點都沒錯。

  然后祝昌盛又說道:「算了,稿子沒拿到就沒拿到唄,又不是我們一家沒拿到。《花城》跟朝陽合作那么多年不也沒拿到嗎?」

  他的自我安慰深得阿Q精髓,別跟比你強的比,要比就跟不如你的比。

哎呦文學網    文豪19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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