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絕峽谷,山勢如被巨斧劈開,兩側崖壁焦黑,浸透了血與煞。
曾如跗骨之蛆般盤踞谷外的蚩魔血云,此刻卻顯稀薄而潰散,如同被狂風撕扯的殘破血帛。
只因攻守之勢,已然易也!
昔日蚩魔壓境,黑潮如涌,煞氣沖霄,壓得太清宗及東極造化天宮本土修士艱難求存。
如今,兀骨殘身受重傷,黃泉老人斷臂失寶狼狽遁逃,魔軍氣勢大降。
在修仙界,兩方勢力發生戰爭,高境修士的爭斗占據勝負關鍵六到八成左右,中下層修士與高境修士爭斗,敗則大敗,勝亦慘勝。
天絕峽谷深處,太清宗靈脈大陣嗡鳴,巨靈戰艦懸于大陣中央,吞吐著沛然的天地靈氣,其艦體上修復的符文流轉,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
以此八階巨靈飛艦為移動陣勢,太清宗及東極造化天宮本土修士、開始逐步反撲,大量殺傷蚩魔族修士。
飛劍、法寶,符咒、法術,五花八門色彩繽紛,從高空視角俯覽觀視,就仿佛一根巨大的錐子,釘入一片黑紅色的腐敗血肉中。
蚩魔族修士的確是悍勇的,但若只憑悍勇卻難以在地仙界生存下去。
戰陣之中,有兩道清麗身影尤為醒目。
蕭玉虹、蕭玉雪姐妹并肩而立,面色沉凝,兩人纖纖玉手同時掐動玄奧法訣。
懸于她們頭頂的煉魔金塔,此刻光芒大放,不再是先前防守反擊時的內斂,而是徹底釋放了這件本命靈寶的浩蕩威能!
塔身九層(境界提升后加入諸多靈材培煉),層層綻放無量白金光霞,霞光所至,如大日熔雪,谷中殘留的陰戾魔氣、污濁血煞,觸之即發出“滋滋”的湮滅之聲,紛紛潰散消融。
降魔心法運轉之下,道道煉魔神光縱橫來去。
尤其是從煉魔金塔頂端射出的白金光電,甚至哪怕是蚩魔族合體修士,也不敢于硬接其一擊之威!
“蕩魔金輪,現!”
蕭家姐妹二人心意相通,齊聲嬌叱。
煉魔金塔第一層門戶洞開,一道純粹由白金色神光凝聚、邊緣鋒銳如神兵的金輪呼嘯而出。
金輪旋轉,發出低沉的梵音,瞬間撕裂前方一片由數十名蚩魔精銳結成的防御陣型。
金輪過處,魔修軀體如朽木般碎裂,神魂在佛光普照下發出凄厲尖嘯,隨即被強行凈化、超度,化作點點金光消散。
“唵、嘛、呢、叭、咪、吽!”
低沉、宏大的六字真言響徹峽谷,并非金塔發出,卻與金塔光芒完美契合,如同為其注入了無上神髓。
只見一位身披月白袈裟,手持一串古樸菩提念珠的年輕僧人,踏空而來,仿佛天地之間的主角,便是身后的赤紅大日也化為他的襯托,正是西極大禪寺前來助陣的曉月禪師!
他面容悲憫,步履從容,每一步踏出,足下便生出一朵金色蓮華虛影,此乃佛門神通步步生蓮。
其口誦真言,周身佛光流轉,凝聚成一道道淡金色的、如有實質的“卍”字佛印,如金色流星雨般射向蚩魔殘兵聚集之處。
曉月禪師的佛門法術,不似金塔神光那般剛猛酷烈,卻更顯玄妙深奧。佛印入體,修為較低的蚩魔面色掙扎片刻,眼中兇戾竟迅速褪去,浮現迷茫乃至一絲清明,最終竟放下兵刃,盤膝而坐,口誦模糊佛號,周身魔氣被佛光緩緩化去,竟是被強行渡化!
而修為稍高者,雖能勉強抵抗,卻也神魂劇震,動作遲滯,體內魔元消融運轉不暢,十成實力發揮不出七成。
若是被群修打傷、自身意志自然削弱,加大被佛法渡化的可能,若是始終冥頑不靈,這種狀態下也會被道門修士聯殺。
金塔神光主“破邪”、“誅魔”,殺伐凌厲;禪師佛印主“渡化”、“鎮魂”,消解敵志。
二者一剛一柔,一煉一渡,配合無間,竟形成了玄妙無比的合力!
“這種強行扭曲他人心智,繼而渡入佛門的法門,與其說是渡化不如說是奴役吧?
看起來怎么比魔門功法還要邪異可怕幾分?果然不禿不毒,不毒不禿!”
蕭玉雪性情跳脫活潑,看著那身披月白僧衣、容貌清俊無比的年輕僧人,對著自己身側的姐姐這樣小聲說道。
“唉,妹妹,佛門道門皆屬善教,人家只是出手渡化邪魔,又沒有對旁人出手,何況人家是來幫助我們的。”
蕭玉虹性情沉穩得體,這樣說道,然后這位美貌的女仙便帶著妹妹騰云上前,率先施禮言道:
“禪師佛法精深,渡魔于無形,玉虹佩服!”
若只是以她們二人的修為與身份,是沒有資格與曉月禪師這般交流的,但蕭玉虹與蕭玉雪同時還是太清宗掌教真人的正室夫人,那么這般說話,便無不妥之處了。
曉月禪師聞言慈和一笑,手中菩提念珠捻動更快,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淡金色佛光漣漪以其身軀為中心擴散開去,撫平戰場戾氣,提升道門修士優勢,同時開口回應道:
“蕭氏兩位施主的煉魔金塔,蘊含上古佛宗降魔真意,威能無量,前程遠大老衲不過錦上添花。破魔衛道,乃我輩本分,當戮力同心才是。”
“佛門道門皆屬善道,兩者大可同參而修,可以大大增益此塔,降魔鎮魔之力。”
剛剛曉月禪師消耗自身元氣以六字大光明咒,加持了煉魔金塔,在千年之內增強其威力,蕭玉虹與蕭玉雪若是愿意,亦可參悟其中佛門法意,增添入道法當中,佛道兼修亦能有不俗成就。
若是對于有心修佛的修士而言,這便是一份天大的贈禮了。
曉月禪師作為西極大禪寺的大乘修士,這地仙界比他更加深研佛法的修士,怕是也沒有幾人。
蕭玉虹與蕭玉雪對視一眼,然后皆是施禮謝過曉月禪師的饋贈。
只是兩人心中想的卻是:回去之后便要央求夫君出手,將金塔之上的佛印煉去,道佛兼修的確也是一條路數,但蕭家姐妹卻不知自己為何有通天大道不走,反而一定要走那崎嶇山徑。
卻是這兩姐妹在太清宗、在陸城身邊多年,耳目濡染道緣已深,自然不會再輕易改換道路。
曉月禪師并不知自己不惜消耗本命元氣,種下的佛印,已然被蕭家姐妹輕擲了。
他目光掃過峽谷深處魔意魔氣較為凝實之地,又道:
“那處洞府魔氣森然,似有殘陣守護,當是兀骨殘療傷之所。金塔鋒銳,可為先鋒破其壁障,老衲以佛印穩固空間、為兩位夫人掠陣,阻其血遁。”
“正合我意!”蕭玉雪聞言,美眸中寒光一閃,與姐姐對視一眼,心意相通。
知道這曉月禪師知悉自家兩人身份,讓出這份大功給予二人、立時當仁不讓。
伴隨著二女施術,煉魔金塔驟然縮小,化作一道凝練到極致的金色光束,塔尖直指峽谷深處那片翻滾著粘稠黑氣的區域。
光束所過之處,空間都仿佛被灼燒出淡淡的痕跡。
“咄!”曉月禪師口吐真言,一枚凝若實質、大如磨盤的“卍”字佛印后發先至,穩穩印在那片翻滾的黑氣之上。
黑氣劇烈翻騰,發出鬼哭狼嚎般的尖嘯,試圖侵蝕佛印,卻被牢牢定住,如同被釘在琥珀中的毒蟲。
下一瞬!
轟——咔!!!
金色光束般的煉魔金塔狠狠撞在被佛印定住的魔氣壁障上!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一聲令人牙酸的、仿佛琉璃碎裂的脆響。
那由兀骨殘殘余法力布下的、混雜了無數怨魂戾氣的魔障,在佛光與金塔的雙重碾壓下,如同被投入煉爐的冰雪,寸寸瓦解崩滅!
魔障破碎,露出后方一個勉強開鑿出的簡陋洞窟,洞內血光一閃,伴隨一聲驚怒交加的咆哮,一道裹挾著濃濃血煞之氣的狼狽身影倉惶射出,正是身負重傷、氣息比之前萎靡數倍的兀骨殘!
他怨毒無比地瞪了曉月禪師一眼,毫不猶豫地化作一道血虹,竟直接舍棄了殘余部下,朝著峽谷之外亡命遁逃。
若只是曉月禪師一位佛門大乘修士,兀骨殘并不畏懼,但在面前大陣四角,猶有三道淵深似海的龐大氣息,隱隱鎖定這里。
雙方都是交手斗法幾百年的老對手,兀骨殘當然知道對方是誰,此時不走,再次陷入圍攻不成?
“追!”太清宗戰修營精銳齊聲怒吼,士氣如虹,在煉魔金塔灑落的清圣光輝下,如同金色的潮水,向著潰散的蚩魔大軍席卷而去。
天絕峽谷,此時已然化為太清神光滌蕩魔氛的恢弘戰場!
戰場之上,一方大潰敗時才是造成傷亡、獲取大量戰果的最有利時機。
曉月禪師緊隨其后施展出掌中佛國神通,大量圈禁、渡化潰散的蚩魔大軍修士,神通無法承載后再把他們裝入一個口袋之內。
這灰黃口袋也是一件異寶,整個戰役結束怕是有幾十萬蚩魔修士被裝入其中,卻也沒見它變得有多么鼓脹。
“不會是已經化為血水了吧?”蕭玉雪看得心驚,小聲這樣問向身旁的姐姐。
“阿彌陀佛!此寶名為人種袋,只有圈禁鎮壓之功,日后待小僧回轉佛寺后,便會把他們放出,從此日夜聽聞佛法,化解心中戾氣執念。”以曉月禪師的修為自然不會聽不到蕭玉雪的話語,微笑著這般解釋言道。
靈山洞府,清幽依舊,隔絕了峽谷前線的殺伐之音。
氤氳靈氣中,陸城道人盤坐于一方青玉蒲團之上。
他身前懸著一面古樸靈鏡,鏡面此刻并非映照自身,而是如水波般蕩漾,投射出一片覆蓋了大半個靜室區域的立體光影圖卷。
這正是整個東極天域,乃至部分毗鄰區域的詳盡俯覽地圖!
山川河流、宗門重鎮、靈氣節點、甚至大致的修士與魔軍流動,皆以不同顏色的光點和細線標注其上,纖毫畢現,宏大精密。
此刻前線戰場上,有明闕、明河、通真三位大乘道君以及曉月禪師參戰,四位大乘修士對一位身負重傷的蚩魔族大乘,再加上自身傷勢未曾痊愈,此戰陸城自然是不會再出面的。
此時此刻他目光沉靜,如古井深潭,手指在虛空中緩緩滑動,撥弄著圖卷上的光影。
陸城的視線,牢牢鎖定在東極造化天宮核心地域與蚩魔族主力推進的鋒線之上。
戰報,或許會因立場、勝負而粉飾遮掩,但這戰線光影,卻如實地映照出現實。
“墨衍行,好一招‘以地換人’。”陸城輕聲自語。
光影圖上,代表東極造化天宮控制區域的光暈,正以一種堅韌而緩慢的速度,沿著預設的幾條主要防線向后收縮。
每一次收縮,都伴隨著代表蚩魔族兵鋒的、象征濃郁血煞的暗紅光斑劇烈涌動、消耗。
天宮修士抵抗的光點在撤退路線上此起彼伏,頑強阻擊,每一次阻擊爆發,蚩魔那暗紅的光斑便會黯淡一分,規模縮減一絲。
顯然,墨衍行洞悉了蚩魔族因海王族擠壓而被迫南遷,雖個體悍勇但總體兵力尤其是大乘級頂尖戰力已顯不足的致命弱點。
他在用人族九宗之一浩瀚的疆域縱深,用無數弟子、盟友的血肉,去一點點磨掉蚩魔族南侵的銳氣與鋒芒。
每一寸看似“丟失”的土地,都浸透著蚩魔一族的血。
隨著心中的計算與推演,陸城的目光,最終凝聚在光影圖東方核心——那一片由無數復雜符文和微小傀儡虛影構筑成的、輝煌壯麗的宮殿群光影之上:
天宮造化城!
這是東極造化天宮的山門所在,也是墨衍行選擇的最終決戰之地。
那里是天宮數萬年底蘊積累所在,也是墨衍行畢生心血凝聚的傀儡最高造詣具現之地。
“此役若勝…蚩魔族經此重創,南侵之勢必被徹底打斷,甚至可能被諸族聯手反推,元氣大傷,上萬年難以恢復都是輕的,怕是滅族之禍就在眼前了。”
“然則此戰若敗,東極造化天宮與墨衍行也不會再有任何回還的余地,怕是…傳承斷絕,宗門傾覆。人族九宗之一覆滅,對于人族來說也是巨大的損失。”
陸城推算到這里緩緩閉上雙目,神識卻更加深入地沉入面前圖卷,推算著無數種結果與可能,以及站在太清宗立場上的行之有效應對之法。
東極天域,天宮造化城。
這座懸浮于東極天域東部、凝聚了人族至巧造物精華的宏偉巨城,此刻已被打落于地,再非仙家凈土,而是淪為一座由血火澆鑄、絕望與瘋狂共同書寫的殺場。
城墻之上,曾經光華流轉、符文明滅的防御禁制早已黯淡破損,留下犬牙交錯的豁口,焦黑的痕跡如同丑陋的瘢痕。
就算墜落于地,天宮造化城仍舊如一座巨岳神峰一般。
只是下方,蚩魔族那如粘稠黑潮般的軍陣,裹挾著令人窒息的兇戾煞氣,一波又一波地沖擊著這座搖搖欲墜的鋼鐵堡壘。
傀儡軍團、修士軍團的殘骸堆積如山,破碎的肢體混合著殘肢斷臂、融化的金屬混合著腥紅的血漿、崩裂的靈石晶核,在暗紅色的泥水中沉浮,天地都散發出刺鼻的金屬燃燒與血腥混合的氣味。
天空中,天宮修士曾經引以為傲的“寰宇周天萬傀大陣”被撕開數道巨大的裂口,污濁翻涌的蚩魔血云如同潰堤的冥河之水,不斷倒灌而入,侵蝕著此地殘余的清靈仙光。
東極造化天宮當代宗主墨衍行,堪稱雄才偉略,他“且戰且退,以地換人”的戰略,的確不斷消耗著蚩魔族的實力。
但,墨衍行還是低估了蚩魔族的堅韌與可怕!
在天宮造化城進行的這場決戰,損失之大遠超他的想象。甚至天宮造化城,都被蚩魔族的至寶“血河旗”硬生生的從天宇之上打落下來。
此時此刻,戰爭進行為至為慘烈的巷戰,天宮造化城內的所有修士陷入全面戰爭,這是種族之戰,若是戰敗,活下來的結局恐怕比死都更慘。
東極造化天宮最后的菁華修士,璇璣、玉衡兩位大乘天工,連同數十位合體境界的“天工長老”,如同鑲嵌在巨大精密儀器上的核心齒輪,正瘋狂地燃燒著道基本源,將畢生法力修為灌注入腳下這座巨城中樞。
在他們的驅動之下,天宮造化城宛如活物擁有自己的意志一般,不斷大量斬殺著蚩魔大軍攻入進來的修士。
只是與之相應,每一次蚩魔大軍沖擊帶來的劇烈震蕩,同樣傳導過來都讓他們身軀劇顫,口角溢血,卻無人后退一步。
真正帶來龐大壓力的,除了匯聚所有修士法力的蚩魔大軍以外,還有蚩魔族萬戰之后存世的三位大乘長老,在大長老兀骨屠的帶領下,三人皆是化為魔神法相:
魔相三頭六臂,猙獰可怖,手持巨斧、魔叉、骨幡等虛影,每一次揮動都撕裂空間,滅殺軍隊,帶起腥風血雨,滔天魔威。
僅憑個人斗法,東極造化天宮絕對已是回天乏術,璇璣、玉衡兩位大乘天工,連同數十位合體境界的天工長老,加起來未必夠兀骨屠一個人殺的。
因此他們的目光,死死盯著天宮最深處,那座屹立在無盡靈光與毀滅風暴交匯點的身影——宮主墨衍行的身上。
墨衍行懸浮于由無數齒輪機括構成、復雜無比且在不斷運行的“造化樞機”之前,周身氣息淵深,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非人冰冷。
在他的身后,那尊與他面貌一模一樣,只是佩戴面具方向不同,耗費東極造化天宮萬載積累、堪稱此界傀儡術巔峰造物的“造化帝君”,正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法力波動。
它并非尋常傀儡那般死物,其金屬軀殼上流淌著暗金色的天地元氣脈絡,胸膛核心處一顆如同人造太陽般的光球緩緩搏動,每一次“心跳”,都引得整個天宮造化城與之共振。
“便是此刻了…”墨衍行的聲音平靜地回蕩在樞機核心,穿透了外界的廝殺轟鳴,清晰地傳入璇璣、玉衡等核心成員的識海。
“蚩魔以為萬年算計,引我入彀,以神機族遺澤為餌,誘我同化此軀,終成其傀儡,反噬主魂,斷我道統…其謀,不可謂不深!”
“什么?蚩魔一族,萬年以前便在計劃南遷,并且把目標定在了我造化天宮?”
此中內情,便是璇璣、玉衡兩位大乘修士也是第一次聽聞。
只因像墨衍行這般在修仙百藝與個人權謀上,皆是登峰造極的修士畢竟不多,絕大多數修士還是如璇璣、玉衡這般,全心苦修之士。
別說分心于權謀大勢、諸般算計,便是分心于享樂多些都可能會耽誤自身修煉道途。
也是因此,墨衍行從來不恨太清宗將禍水東引,因為他心中清楚,蚩魔族原本的目標本就是天宮造化城!
“然,”墨衍行的目光掃過腳下這座正在浴血的城市,掃過那些浴血奮戰的弟子,掃過璇璣、玉衡這兩位亦徒亦友、相伴萬載的同道身上。
“本座,豈是任人魚肉的砧板之肉?早在三千年前,于‘歸墟古戰場’那枚殘破玉簡之中,吾便已窺得此術真相一二。這‘人傀合一’大道,那被蚩魔覆滅的‘機神族’秘傳,其核心并非吞噬,而是…轉化!以生靈之魂為薪柴,鑄就真正的‘機神’之格!
蚩魔一族雖滅絕機神族,但此族愚駑無知,無法真正窺得機神秘術奧妙,或者說,萬年前的機神族未能完成此術,卻并不代表在與人族最高傀儡術結合后,我也無法完成此術!”
璇璣天工同樣看過《千機百巧樞·天卷》的內容,失聲驚呼:“宮主!您是說…”
“不錯!”墨衍行眼中精光爆射,那是一種洞穿迷霧的狂熱與清明:
“‘造化帝君’早已在漫長歲月中,在蚩魔暗藏于異族傳承中的‘污染’催化下,滋生了懵懂而貪婪的‘我識’!它渴望著完整的生命!渴望著…像我這樣的‘完美燃料’!”
“宮主不可!”玉衡天工目眥欲裂,試圖沖上前,卻被樞機核心狂暴的天地元氣場死死壓制:
“一定還有他法!我等拼死亦可護您周全,待到陸城掌教援軍…”
“來不及了,玉衡師叔。蚩魔主力盡在此處,陸城道友即便天縱奇才,也要為太清宗日后考量一二。更何況,這也是我修煉萬載所期待的:至為精妙的傀儡,是否可以替代修士的肉身,達成我輩長存不滅的理想?
當年機神族失敗了,這不代表我們也會失敗。”
墨衍行的目光投向那越來越活躍、散發著恐怖吸引力的“造化帝君”核心光球。
“與其被蚩魔族擊敗,斷送天宮數萬年基業,不如由我來完成這場‘轉化’!”墨衍行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殉道者般的壯烈與激昂:
“舍棄我之肉身,我之意識,以我元神本源為引,以我之畢生道行為爐!徹底點燃這具‘機神’之軀,讓它…為我所用!為東極造化天宮,為這城中百億生靈,爭那一線逆天改命之機!”
話音落下,不等璇璣、玉衡等人再說什么,墨衍行雙臂猛然張開。
一股浩瀚如星海塌陷般的元神之光,從他眉心祖竅轟然爆發!
那不是攻擊,而是…獻祭!是自我的湮滅!
其肉身瞬間崩解,匯合其一身神識法力化為璀璨到無法形容的元神本源,帶著墨衍行一生的智慧、記憶、情感、道悟,如同最純凈的甘霖,又似最決絕的洪流,主動涌向了“造化帝君”的核心光球!
他有很大的可能會死,以傀儡代替修士之肉身,以達到長存不朽的目的,修仙界無數歲月以來,無數修士都在鉆研這門課題,但沒有幾乎,全部都失敗了。
生靈之肉身,奪天地之造化,容萬物之玄機,實在非是目前地仙界傀儡之術的水平,可以企及的。
但墨衍行也是一名天賦與造詣俱是極高的傀儡大師,即便被宗主之位束縛萬年,他也沒有熄滅心中的火焰,以傀儡師的身份挑戰那份來自造物之主的威權!
“宮主——!!!”
璇璣、玉衡,以及那些合體修士俱是大驚失色,卻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代表著墨衍行的、獨一無二的生命印記,如同投入熔爐的金沙,瞬間被光球吞噬、融化!
“造化帝君”的身軀猛地一震!核心光球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超越太陽般的恐怖光芒!
那光芒瞬間席卷了整個樞機核心,甚至穿透了層層禁制,將正在猛攻的蚩魔軍陣都映照得一片慘白!
隨著時間推移,實則不過幾息的時間,但在璇璣、玉衡,以及那些合體修士的感應中卻是漫長至極,一股沛然莫御、超越了此界極限的威壓,如同沉睡萬古的太古巨獸蘇醒,轟然降臨!
咔嚓!
咔嚓嚓!
“造化帝君”那原本略顯僵硬的金屬關節發出了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隨即變得無比順暢。
它那一對如同星辰熔爐般的雙眸緩緩亮起,不再是冰冷的機械光芒,而是充滿了一種新生的、帶著墨衍行最后意志烙印的、冰冷而決絕的威嚴神采!
它——或者說他,緩緩抬起手掌。在其掌心之中,無數玄奧到極致的符文瘋狂閃現、重組、凝聚!
“這是…大乘威壓!是宮主的意志!宮主真的成功了!機神族的傳承與本門《千機百巧樞·天卷》相互印證融合,真的可以創造出相當于人族肉身的完美傀儡!”
璇璣天工感受到那熟悉又陌生的磅礴威壓,淚流滿面,嘶聲力竭地吼道,這一刻他幾乎已經不像是一位大乘境界的修士,既是悲慟,也是狂喜的宣泄!
但若無這份熱誠與向往,又如何修煉到他今日這般境界?
“墨衍行!!!”蚩魔族陣中,傳來一道驚怒交加、難以置信的恐怖咆哮!
正是那蚩魔族隱藏至深、實力極強的大乘老祖兀骨屠!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耗費萬年心血,不惜給出“機神族”許多底蘊傳承才埋下的這顆絕殺種子,非但沒有吞噬墨衍行,反而被其以這種玉石俱焚的方式真正掌控,成就了對方,反噬己身!
天穹之上,迅速匯聚起恐怖的黑氣與劫云,然而又很快散去,因為目標的氣息已然于剎那間混入百億生靈的氣息當中。
大乘天劫是此方天地天道運行的道法天刑,當然不會無端殺戮無盡凡人,只是這份針對于修士個體的劫煞,將會在其后轉化為更加可怕的人劫、情劫等等諸般劫數。
造化帝君之內,墨衍行怎么的意志正在迅速復蘇,這代表著以完美傀儡代替人族修士肉身的法門,在初步成功了,同時墨衍行注意到自己已然晉升大乘境界,正是血肉苦弱,傀儡證道!
“我此時的神識運轉速度,甚至已經超過尋常大乘后期修士,這具傀儡之身雖然只能做出基礎動作,但配合其材質與我此時的神識運轉速度,便相當于大乘境界的體修修士。
厲害,當真太厲害了!
…神識正在緩慢消散,雖然很慢,但最多三萬年,我的自我意識便會消散一空,終究還是比不得修士天然創生的本我肉身?
罷了,有這幾乎相當于大乘后期修士的戰力,再加上這具傀儡之身,我大可以在這三萬年里飛升仙界,相信仙界,一定有可以替代修士肉身的,真正完美傀儡道法!”
再下一刻,一股恐怖宛如實質般的神識,以造化傀儡為中心擴散開來,甚至遍及于幾乎不下一方天地世界的造化天宮城。
造化天宮城經過東極造化天宮數萬載祭煉修繕,無數修士耗盡法力心血,本身也是一件十階偽仙器,只是在此之前,根本沒有足夠的神識算力能夠真正操控它。
現在卻是不同了,造化帝君與造化天宮城兩者完美結合,幾乎就創造出一件完美無缺的十階偽仙器,此寶若成,幾近人間全無敵。
咔嚓,咔嚓,咔嚓…
隨著造化帝君神識的擴散,操控,整座造化天宮城漸漸與他融為一體,每一寸每一處都在不斷變化著,一位拔地而起,仿佛探手便可摘星辰的巨大人形,正在逐漸組成。
此時此刻墨衍行的神識強大無比,幾乎整座造化天宮城內每一位人族修士都被他保護起來。
再由這些造化天宮城內每一位修士,為他提供法力源泉。
“撤,全軍立刻撤出天宮造化城!”
蚩魔族的大長老兀骨屠已經明白此刻發生了什么,立時下令,蚩魔魔軍開始不計代價的向外撤出,可就算修士軍隊進退之間無比迅速,就算如此,還是有一部分蚩魔魔軍被永遠的關在了不斷變化的天宮造化城內。
“造化帝君”——或者說此刻應稱之為“墨衍帝君”,此時此刻與巨城融合,已然徹底化為一座巨神兵。
那顆巨大的金屬頭顱微微轉動,目光鎖定蚩魔軍陣深處那幾個散發著大乘波動的源頭。
祂的巨掌,毫不猶豫地向下按去!
那一按,仿佛是整個天地乾坤都凝縮在了掌心!
佛門的掌中佛國,道家的一氣擒拿,都已然是霸道兇猛至極的神通,然而此時此刻與這墨衍帝君巨神兵的掌擊相比,卻又有幾分霸意不足!
并非驚天動地的爆炸,亦非撕裂虛空的光柱。巨掌落下處,空間本身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層層迭迭地扭曲、凹陷,最終形成一個吞噬一切的、絕對漆黑的坍縮奇點!
沒有聲音能從中傳出,也沒有光芒能從中逃逸。那奇點如同宇宙歸墟的入口,帶著一種萬物終結的大恐怖。
被鎖定的三名蚩魔族大乘老祖,其中一人反應稍慢,瞬間便被那恐怖的坍縮力場捕獲!
他那引以為傲、足以翻江倒海的強橫魔軀,在這一刻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扭曲,連一聲慘叫都未能發出,連同其元神、法寶,所有存在過的痕跡,都被那絕對黑暗徹底吞噬、抹去!
另外兩名大乘老祖雖在千鈞一發之際,施展秘法強行掙脫了引力核心,也被那坍縮邊緣的空間碎片風暴掃中,護身魔罡如同紙糊般破碎,魔軀上留下深可見骨、彌漫著毀滅氣息的恐怖傷痕,氣息瞬間萎靡下去,眼中充滿了驚駭欲絕的神色!
“偽仙之力!這…這已是半步真仙領域!”一名重傷的蚩魔老祖失聲尖叫,充滿了難以置信。
一擊!僅僅一擊,便傷及兩位大乘修士,瞬殺一位大乘!
“墨衍帝君”的偉力,瞬間震懾了整個戰場!
身處其內,原本陷入絕望中的天宮修士爆發出震天的歡呼,天地之間殘存的傀儡軍團似乎也受到了某種加持,爆發出更強的力量,開始全力反撲。
而蚩魔大軍,那原本如怒濤狂潮般的攻勢,出現了明顯的遲滯和恐懼的混亂!
“天工所屬,隨帝君——殺敵!”璇璣天工精神大振,抹去嘴角鮮血,厲聲長嘯,操控著中樞,將剩余的天地元氣毫無保留地注入“墨衍帝君”體內。
“墨衍帝君”龐大的身軀動了。
巨大的金屬手臂橫掃,帶起的風壓便足以將小山般的蚩魔戰爭巨獸碾成肉泥!
掌指間射出的天地元氣光束,輕易洞穿層層迭迭的魔軍戰陣,犁出深不見底的熔巖溝壑!
祂成為了戰場的絕對主宰!以一己之力,硬生生將蚩魔大軍的攻勢遏制,甚至開始反推!
勝利的天平,似乎正在向造化天宮傾斜。
璇璣、玉衡等天工長老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光,仿佛看到了在宮主(帝君)帶領下,擊潰蚩魔,挽狂瀾于既倒的曙光。
變化若僅止于此的話,事情也的確會這樣發展下去,蚩魔族大長老兀骨屠此時已經打算帶著一部分族人退走了,此戰雖敗但留下一些氣數,總比全部戰死在這里要好。
蚩魔族只要還有一位大乘修士存活,人族便也不敢做絕!
然而,就在這看似大局將定的關鍵時刻。
一道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的、斷了一臂、氣息陰鷙狼狽的身影,如同最致命的毒蛇,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戰場最混亂、天地元氣最為狂暴的邊緣地帶,正是那位九幽鬼圣族的黃泉老人!
他形容枯槁,斷臂處黑氣繚繞,臉色慘白,眼中卻燃燒著刻骨怨毒與一種癲狂的興奮。
他死死盯著那尊如同天神下凡般橫掃戰場的巨神兵,嘴唇無聲地開合著,仿佛在念誦著某個來自九幽深處的詛咒。
“…墨衍行…墨衍帝君?好手段!好魄力!竟真的能完成機神族的萬載謀劃,反以此軀晉升偽仙之格…可惜,無論是你們還是當年的蚩魔族乃至機神族,都不過是主上手中的棋子,要你們生你們便生,要你們死你們便要去死。”
黃泉老人以獨臂從懷中極其珍重地取出一物,那是一枚不過巴掌大小,卻通體漆黑如墨,刻畫著無數扭曲蠕動、令人望之瘋狂符文的詭異玉符!
這枚玉符出現的剎那,周圍的空間瞬間變得冰冷死寂,連戰場上的狂暴天地元氣流經此地,都詭異地扭曲、消散。
“可惜…你終究只是‘機神’!已非有靈眾生!沒有了肉身庇護,主上賜下的這枚‘原初魔符’,正是爾等后天人為造物的最終歸宿!”黃泉老人眼中厲色一閃,獨臂猛然揮出!
那枚黑色玉符,并非激射,而是如同融入虛空一般,瞬間消失!
下一剎那!
嗡——!!!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臟驟停、神魂欲裂的震鳴,毫無征兆地從“墨衍帝君”那龐大身軀的核心內部響起!
正在橫掃蚩魔、所向披靡的巨神兵,動作猛地一僵!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
祂那冰冷威嚴、帶著墨衍行最后意志的星辰之眸,瞬間被一層濃郁得化不開的、如同活物般蠕動的黑色所覆蓋!
“呃…啊——!!!”
一聲絕非金屬摩擦所能發出的、混合著億萬生靈痛苦哀嚎與某種新生意念瘋狂嘶鳴的恐怖咆哮,從“墨衍帝君”的胸膛深處爆發出來!
這咆哮形成肉眼可見的毀滅音波,瞬間橫掃四面八方!
靠近祂的無數蚩魔戰士連同天宮傀儡殘骸、修士,如同沙雕般無聲無息地化為齏粉!
璇璣、玉衡,以及所有正在向祂輸送力量、心神相連的天工長老,如遭萬鈞重錘轟擊!
噗噗之聲不絕于耳,修為稍弱者當場炸成血霧!
璇璣、玉衡兩位大乘天工也是七竅流血,神魂如同被億萬鋼針刺穿,發出凄厲到極致的慘叫,一身精純的元神本源,竟被一股無法抗拒的、源自“帝君”核心的恐怖吸力瘋狂抽取!
“不!這種神識,不是宮主!這不是…帝君!”璇璣天工目眥盡裂,感受到核心傳來的那股冰冷、混亂、貪婪、與墨衍行意志截然相反的恐怖意志,瞬間明白了什么。
剛剛那聲慘叫,已經是宮主在這世上留下的最后痕跡。
玉衡天工同樣發出絕望的悲鳴,想要切斷與中樞的聯系,卻發現自己和所有幸存的天工,都如同被焊死在天地元氣洪流中的飛蛾,便是自己一時間也無法掙脫!
然而真正的災難,此刻才剛剛開始!
“墨衍帝君”——不,此刻祂已徹底蛻變,應稱之為“吞世魔魁”或許更加合適,那覆蓋著詭異黑芒的雙眼,緩緩內轉掃視著體內這座承載了百億生靈的宏偉巨城——天宮造化城。
再無半分守護之意,只有赤裸裸的、最原始、最貪婪的…饑餓!
當生命誕生的最初,出現的是代表最原始的、滿足本能沖動的欲望;沒有道德是非的限制,旨在尋求最大限度地滿足自己的本能。
祂胸膛核心那原本璀璨的人造太陽,此刻已化為一個瘋狂旋轉、深不見底的漆黑漩渦!
漩渦爆發出無法形容的恐怖吸扯力,不再是吸收天地元氣,而是…掠奪生命!掠奪靈魂!
“啊——!”
“救命!”
“我的身體…我的身體!”
凄厲絕望的慘叫聲,如同瘟疫般瞬間傳遍天宮造化城內的每一個角落!
無論你是浴血奮戰的修士,是操控傀儡的天工,是躲藏在堡壘中的凡人,是襁褓中的嬰孩…只要身處這座巨城之內,無論修為高低,無論身份貴賤!
無形的力量鎖定了每一個生靈!無數道淡薄卻蘊含著生命本源與靈魂印記的血色光絲,不可抗拒地從每一個活物體內被強行抽離!
億萬生靈痛苦扭曲的面容,絕望掙扎的殘影,匯聚成一股龐大到無法想象的、由純粹生命與靈魂本源構成的洪流!
這洪流如同百川歸海,被那核心的漆黑漩渦瘋狂吞噬!
肉眼可見地,城中大片大片的區域瞬間失去所有生命色彩。
房屋依舊矗立,街道依舊縱橫,但其中的一切活物,無論是人還是動物、靈植,都在剎那間化為飛灰!
只留下空蕩蕩的軀殼,隨即在那毀滅性的吸力下崩解成最細微的塵埃!
血,并非流淌,而是蒸騰!
無法計量的生命精血被強行從億萬生靈體內榨取、匯聚!
人體融化,化為血水,在天宮造化城的上空,形成了一片浩瀚無垠、濃郁粘稠到極致的血色汪洋!
這血海翻滾咆哮,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甜與死亡氣息,其中沉浮著無數痛苦扭曲的魂魄殘影!
這由百億生靈精魂與精血凝聚成的、蘊含著無盡怨念與生命源力的恐怖血海,在漩渦的吞噬下,并未直接消失,而是如同找到了歸宿的冥河之水,沿著“吞世魔魁”龐大的金屬軀殼表面那暗金色的天地元氣脈絡,瘋狂地滲透、灌注!
咔!咔咔咔!
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從魔魁體內傳出,仿佛金屬在哀鳴,又在重組、異化!
祂的金屬軀殼在吞噬了海量生命精元后,竟仿佛擁有了血肉的質感,關節處甚至生長出扭曲蠕動的、類似肌肉纖維的暗紅色組織!
祂的氣勢,以幾何級數瘋狂攀升!那股偽仙級的威壓,迅速變得凝實、厚重,只是染上了一層濃郁到化不開的、仿佛來自九幽最深處的血腥與混亂!
此刻,祂已不再是由墨衍行意志主導的守護神兵,而是徹底墮落為一頭只知吞噬與毀滅的、由百億生靈血魂鑄就的滅世兇魔!
“孽障!給我住手!!”
兩聲飽含著無盡悲憤與滔天怒火的厲嘯,幾乎同時響起。
正是剛剛從神魂撕裂劇痛中勉強穩住一絲心神的璇璣與玉衡兩位大乘天工,通過空間挪移的遁術,總算從巨神兵體內脫離。
只是他們目睹了自己守護萬載的天宮,守護的子民,以如此慘絕人寰的方式化為魔兵的血肉養分!
宮主墨衍行以自身為代價換來的短暫曙光,竟成了更大絕望的開端!
極致的悲痛與滔天的憤怒,瞬間沖垮了理智!
這兩位大乘天工,在這一刻互望一眼,然后皆是選擇了最壯烈、也最無望的復仇方式——自爆元神!
轟!轟!!!
如同兩顆恒星在魔魁身邊炸裂!
璇璣與玉衡將畢生修為、連同殘破的元神,毫無保留地徹底點燃!
狂暴到足以瞬間毀滅一方小千世界的天地元氣風暴,裹挾著他們以身殉道的最后意志,狠狠撞向“吞世魔魁”的核心樞紐以及祂那正在異化的頭顱!
這是東極造化天宮最后兩位大乘天工的絕唱,是他們為宮主、為宗門、為腳下百億生靈發出的最后悲鳴!
天宮造化城,這座曾為人族九宗之一的輝煌道場,連同其百億生靈,已是名存實亡。
璇璣、玉衡隕落,墨衍行徹底道化消散。東極造化天宮的道統,在這一刻,伴隨那尊魔魁的咆哮,宣告了…事實上的斷絕。
伴隨著時間的推移,兩道天地元氣風暴肆虐的結束,只剩下那尊吞噬一切的魔影,呆呆駐立,如同橫亙在天地間的巨大傷疤,似乎預示著更深的黑暗與劫難。
隨著時間的推移,祂漸漸自我修復,然后隨著本能,向著遠方前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