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蘭表面上看起來斯文內向,其實比黃沾更精明。
如果黃沾這時候酒醒,一定要拉著翟遠問清楚他和斧頭俊的關系,保不齊下次喝醉酒就大嘴巴亂講。
但蔡蘭不會,甚至連問都沒問。
“這個阿沾真是喝醉酒就亂搞事,我看今晚差不多了,提前散場我送他回去。”
“蘭叔,今晚有人買單,還不多開兩支碼頭老鼠,叫幾條靚女來玩?樓上就是酒店,今晚盡興點啦!”
翟遠攔了蔡蘭一下,黃俊既然說入他數,這羊毛不薅白不薅。
如果不是要招呼這兩位文化人,他都想把公司的男同胞全叫過來團建一波。
“換過第二間房,接著奏樂接著舞”
將媽媽桑叫進來換了個干凈的包廂,沒過多久黃沾也清醒過來,氣氛立刻活躍不少,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劈酒猜拳。
翟遠坐在一旁,見蔡蘭和黃沾玩的盡興,嘴角帶笑,思緒卻飄到了以前看過的八卦雜志上。
梅燕芳和黃俊兩人,自己今天都見過一遍。
而同樣是在這間大富豪里,這兩人后來還的確有過交集。
起因是梅燕芳帶出來的一個叫草蜢的樂隊,樂隊成員喝多了在大富豪鬧事,被黃俊扣留。之后梅姐親自來撐自己的徒弟,結果被黃俊當眾掌摑,后來她只得請來聯順樂坐館鄧廣榮,幫手將這件事徹底擺平。
至于后來梅燕芳又被另一位姓黃的社團人士掌摑,還引發新記和號碼幫之間的一場江湖大風暴,則發生在這件事過后的幾年。
“天生挨巴掌圣體”
翟遠無端聯想到白天在華星時,梅燕芳往自己身上撲的模樣,他覺得還是要跟這種容易招惹麻煩的女人保持些距離。
沒本事就敢強出頭,稍微有了靠山還不得變本加厲?
“沾叔、蘭叔,慢慢飲,我出去打個電話。”
翟遠又坐了一會,感覺有些無趣,跟兩位文化人打聲招呼走出包廂。
他把電話打給陳蘭,甫一撥通,那邊立刻有人接起來,顯然一直守在電話旁等候。
“許太,今晚多謝你。”
“翟老板太客氣,以后遇到這種小麻煩,盡管打給我。”
陳蘭在電話里的態度一如既往溫順,尤其是經歷了這次許家勝某朝篡位的事,她和許家強都想通了不少。
打打殺殺遲早有玩完的一天,差佬一句話,新記龍頭現在也要進赤柱度假。
她老公現在就是許家的吉祥物,就算許家炎入獄、許家波重傷、許家勝失勢,新記的臨時龍頭寧可給黃俊這個外人,也輪不到許家強。
不如趁著這次機會,跟黃俊搞好關系,借勢借錢,慢慢從新記抽身。
“我和強哥打算成立一間獨立制片公司,公司的名字就叫三和電影工作室,希望可以跟九一娛樂共同合作。”
“不急,我有部電影馬上殺青,等上映之后看過成績,你們再考慮。”
翟遠沒急著答應對方,這么早就聊合作,談起來占不到便宜。
等《英雄本色》上映過后,無論票房成功與否,自己手里的籌碼會更重,到時候就能完全掌握主動權。
掛斷電話。
翟遠又打給鄧樂伶:“靚女,今晚飲多了酒,怕回家挨罵,去你那邊住好不好?”
鄧樂伶立刻問道:“你在哪里?”
翟遠隨口報出大富豪的地址,過了半個多小時,他正坐在包廂聽黃沾講《不文集》里的咸濕笑話,解釋什么叫9527時。
鄧樂伶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我在大富豪門口,你幾時出來?”
“你真的過來啊?做司機也不必這般敬業吧。”
翟遠感動的把手從舞小姐胸口抽出,就聽鄧樂伶在電話里催了他兩句,說自己的車在門口停不了太久。
“沾叔、蘭叔,我有事走先,你們玩的盡興點。”
翟遠隨便找個由頭跟黃沾、蔡蘭作別,又讓舞小姐照顧好兩位醉眼惺忪的文化人。
走出夜總會,一眼就看到鄧樂伶的保時捷很沒素質的堵在路中間,幾個泊車仔圍在車子兩邊,爭辯著讓她挪車。
“我最多停幾分鐘馬上就走,催你個死人頭呀!”
“靚女!已經等了你很久了,你堵在門口不好做生意嘛!”
見她開保時捷,又是在等里面消費的客人出來,泊車仔倒不敢太兇,反而陪著笑臉請她再往前挪一段路。
翟遠見狀急忙快步上前,拉開車門,笑呵呵開口:“不好意思各位兄弟!現在就走!”
開門、上車。
保時捷揚長而去,泊車小弟們這才松了口氣,指揮被堵住的車輛繼續往前。
車上,鄧樂伶俏臉微冷。
“咩事啊?人家不準你停車而已,你往前走一段嘍,我又不是醉到不省人事。”
“我本來要走,但是那群人里有個撲街嘲笑說我是來捉奸,我就非要堵在他門口!”
鄧樂伶不爽瞪了他一眼,陰陽怪氣道:“不過說歸說,我能捉什么奸啊,有些人在里面花天酒地,玩夠了打個電話,就讓我從被子里爬起來接他,丫鬟還差不多。”
誰讓你來了!
翟遠心中這般想著,嘴上卻不敢講出來,因為方向盤還在女人手里。
他呵呵賠笑:“應酬而已。”
鄧樂伶冷笑道:“應酬到滿臉口紅印,難怪你不敢回家啦!”
翟遠照了照后視鏡,臉上果然有亂七八糟的唇印,都不知道什么時候留下的。
大富豪的學生妹實在太熱情了。
“不舍得擦掉,看來你還挺享受的喔,是不是要我幫你清理干凈?而且又搞得滿身酒氣,自己不知道有多難聞呀?另外我同你講,你今晚只準睡客房,那些夜總會的女人也不知道干不干凈,你還主動湊上去,不怕生花柳的咩…”
鄧樂伶越說越氣,用力踩著油門,握著方向盤的雙手使勁,青白的骨節都冒了起來。
翟遠感覺她把車這么開下去遲早藥丸!
“停車!”
經過一條偏街小巷,翟遠終于沒忍住叫了一聲。
鄧樂伶瞥了他一眼,雖然不爽,但還是一腳剎車把車子停穩。
“怎么?嫌我說多了煩,要不要送你回去找那些舞小姐?”
翟遠抿著嘴不說話,咔噠一下解開安全帶。
鄧樂伶以為他真的生氣要下車,眼神一慌,下意識抓住翟遠的衣角。
剛要開口,翟總直接躍過副駕駛,跨坐在她身上,把駕駛位座椅往后調整,整個人壓了上去。
講道理是講不過的,先睡服了再說。
“你癡線嘅!這里又不是郊外,被人撞見了怎么辦?”
“凌晨鬼影都見不到一個,今晚必須要給你檢查下彈藥庫,費事你懷疑我把子彈浪費在其他地方。”
“不行啊衰人,我走之前給你煲了醒酒湯在火爐上,回去太晚的話就熬干了。”
“不緊要,干了加水,加水!”
翟遠把濕黏的手指從油箱里抽出,在鄧樂伶的嗚嗚抗拒聲中,手指塞到她嘴里攪拌,腰往下沉。
鄧樂伶白皙修長的脖頸猛地往后一仰,雙腿繃得筆直,尖頭平底皮鞋被踢落,穿著船襪的小腳弓蜷,緊蹬在前擋風玻璃上。
車子停在路邊嘎吱嘎吱晃了二十分鐘左右。
逐漸恢復平靜。
“夜總會的女人是不是很多花樣,所以你才會中意去?”
攻守已然互易,車子里鄧樂伶軟綿綿趴在翟遠身上,面色潮紅的問道。
“我都說了是去應酬,她花樣有幾多,我正人君子怎么會知道?”
翟遠敏銳察覺到這是個坑,不打算跳進去。
鄧樂伶紅著臉,笑容古怪:“那就太可惜了,我仲想學點新東西,下次有機會陪你試下。”
翟遠抱著她從坐墊上彈射而起。
“走!現在就回去,難得你有求知之心,我今晚一定傾盡畢生所學,給你好好補習一下!”
《英雄本色》的預告片剪出來了。
翟遠拷貝出幾份,分別交給幾家地處偏僻的獨立戲院。
這一類獨立戲院設備跟不上時代,平日里放映的多是二輪電影,有新片主動上門自然沒有推辭的理由。
“翟老板,放完你這部電影,恐怕我們的戲院也要關門嘍”
不止一個戲院老板這樣跟翟遠講,準備連地皮一齊賣給地產商。
今年經濟環境很差。
港元危機剛剛解除,港府又征收了一輪戰時特別稅。
去年福克蘭海戰,阿軍擊沉帶英無敵艦隊的四艘軍艦,所有損失平攤到香江這座城市,雪上加霜。
過去一間戲院能買到兩三千萬,現在一千多萬就愿意出手。
可惜地處偏僻,而且人家不肯出租只肯一次性收足現金,翟遠也便沒了撿漏的想法。
自己1024院線的第一間電影院,也在一片風雨飄搖中,裝修驗收完成。
五塊銀幕,四個普通加一個VIP影廳。
開業當然少不了剪彩,翟遠原本沒想搞出太大的聲勢,但剪彩當天,許太陳蘭居然送了份人情。
“翟老板,恭喜發財”
公鴨嗓子響起,新壹城七怪之一的曾智偉主動到場,身后還跟著兩個死黨,譚永麟和陳柏祥。
港圈號稱福祿壽的三星齊聚,原因自然是曾智偉當初在寶島時,和許家強一起跑過龍套,有這份交情加持,陳蘭開口他便趕來捧場。
“翟老板,初次見面,幸會幸會。矮仔通知的太遲,否則早知道你開業,我讓我那群踢足球的兄弟搞個舞獅隊,一定把場面給你搞到紅紅火火!”
叻哥陳柏祥自從拜了金牌司儀何守信為師,現在也是無線的熟面孔,見面便自來熟的跟翟遠勾肩搭背。
但兩人加起來,論名氣都比不上歌壇巨星譚永麟,天王連出場費都不收,憑曾智偉一句話便過來幫1024站臺,可見福祿壽私交的確不淺。
譚永麟笑著說:“翟先生,你那首《暗里著迷》我很中意,版權賣我好不好,下次演唱會我想試下。”
“拿去唱啦!”
翟遠無所謂的擺擺手,心說當年我還炮制過你的假新聞騙記者,就當還你人情。
張國容本來笑容滿面跟狄瀧他們交流,看到譚永麟出現,頓覺被天王的無形氣場壓力籠罩。
那年廿七,剪彩會上,站著如嘍啰。
斧頭俊也來了。
不過他因為最近風頭太盛,他出現在哪里,差佬就跟到哪里,所以黃俊沒有在現場逗留太久,說了幾句祝賀的話,便坐上賓利離開。
但僅僅這一個舉動,便震懾住一群想要在開業過后,來1024收保護費的爛仔。
“許家強肯定沒這個腦子,多半又是陳蘭的主意。”
翟遠看得出無論曾智偉還是黃俊,陳蘭的確給足了自己面子,她那間三和工作室的確是走投無路,只能跟九一娛樂綁在一條船上。
“等《英雄本色》上映,搞個新劇本給三和,他們背靠新記,錢和人應該不缺,制作費九一娛樂再注資一半,到時候能搞部大片出來。”
除了陳蘭,香江娛樂圈無論有沒有交情的一些從業者,或多或少也都有禮物帶到,堆得充氣門兩邊都被堵滿。
港圈太小,翟遠雖然被寶島封殺,但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向他示好也沒什么。
陳仕龍人雖然沒到,卻送了一個超大號的果籃,蓋過所有人的風頭。
娛樂圈來人捧場不出翟遠預料,但接下來又有一位熟面孔到場,卻讓他皺了下眉。
觀塘區議員麥兆鈞的助理。
那位久未聯系的何子朗先生,也帶著一大一小兩個果籃到場祝賀。
“我和麥議員的一點心意,祝你開業大吉,院線鋪滿全港。”
自從翟遠被政治部帶走調查,何助理就神隱無蹤,連電話都不肯接,此時卻笑容和善的將果籃擺在地上,似乎之前無事發生一般。
“何助理有心了,麥議員最近好嗎?”
翟遠笑容更盛,熱情打著招呼,顯然也沒把對方消失的事放在心上。
“不是太好,他任期還有半年多時間,經濟又差,看來是沒機會連莊。”
何子朗聳下肩,有些無奈的說道。
翟遠不禁想到當初做錄像廳生意起家的時候,給這位議員助理畫下在觀塘開滿迷你戲院的大餅,到現在也只完成了一間。
世事難預料哇 又陸續見了幾位來祝賀的朋友。
周海玫和翟瑤居然也跑過來。
“今天不用上課?”
翟遠摟著周海玫的腰,在她頭發上親了一下,動作親昵。
周海玫憨笑起來眼睛瞇在一起,語氣自豪的說:“我聽說你戲院開業,但是又請不到假,所以從學校后院翻墻偷跑出來。”
翟遠哭笑不得,又問翟瑤:“你也偷跑出來?”
翟瑤在果籃里翻來翻去,抬頭嫌棄的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傻,我才讀小學三年級,放學很早的!”
鞭炮和禮炮聲齊響。
一條彩帶橫亙在戲院門口。
翟遠站在當中,左邊是周海玫以及福祿壽三星,右邊是翟瑤以及張國容、狄瀧、萬子良英雄三杰。
“伶姐,站來這邊。”
翟遠目光轉圜,看到站在外圈,低著頭不知想些什么的鄧樂伶,沖她招了招手。
鄧樂伶瞬間抬頭,眼中露出神采,卻笑著搖搖頭。
開業剪彩有拍照的流程,她已經知道趙美珍現在看自己不爽,怕照片傳出去惹得她不高興。
“來啦!”
翟遠又招招手,最后索性走過去把她硬拽了過來,沖翟瑤努努嘴,翟瑤冷笑一聲,將位置讓出。
鄧樂伶面對鏡頭,難得緊張起來,就連主持的司儀拿著禮花筒爆開,示意剪彩可以開始,她的手還微微有些僵硬。
隨著彩帶被剪斷,罩在戲院招牌上的紅布隨之被掀開。
露出1024戲院幾個大字,翟遠的第一間戲院,正式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