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本屆含金量最高的獎項:
香江電影金像獎終身成就獎的頒發。
精神斐然的招六叔,在兩名司儀擁扶中走上舞臺,本屆典禮的氣氛被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終身成就獎旨在表揚對香江電影發展有卓越貢獻的電影工作者。
這一非常設獎項,今年頒給招毅夫,下次就要等十三年之后才輪到Mary姐黃曼麗。
目前電影界有資格拿這個獎的,也只有招毅夫一位。
掌聲如雷。
招毅夫剛出現在舞臺側幕,觀眾席的所有人紛紛起身,鼓掌表達敬意。
招氏在演藝界恐怖的統治力,在此刻彰顯無遺。
“請坐。”
六叔笑容謙和,往下壓了壓手掌,這才漸漸平息了掌聲與喝彩。
“十六歲開始入行電影圈,到現在足足做了七十年,招氏兄弟電影公司是我五十歲移居香江時,同我三哥一同創辦,風風雨雨幾十年,不敢講有多少貢獻,只是產出了過千部華語電影,擴大了電影市場,從當初的南國實驗劇團到現在的無線藝人訓練班,給年輕人提供一個入行的機會…”
沒有任何添油加醋的必要,甚至連演講稿都不必帶。
招六叔隨便回憶幾件電影圈的大事記,都足夠將在場九成的電影工作者,帶回當年被他統治的時期。
現在的確是多了佳禾與銀公主兩個山頭,再往前幾年,佳禾的老板周汶懷還是他手下小弟之一。
這場演講持續了近十分鐘。
當兩位司儀將獎杯捧上臺時,全場觀眾再次齊齊起身,無論私下如何腹誹招六叔孤寒吝嗇,至少此刻沒有任何人敢否定他對電影事業做出的貢獻。
翟遠也起身鼓掌,看著眾星捧月一般的招毅夫,嘖嘖感嘆。
“太有派頭了,明年讓施求義給我也整一個!”
隨著招毅夫的退場。
這屆全程將近一個小時的金像獎,終于徐徐落下帷幕。
“六叔不愧是六叔,前段時間《雙周刊》上面刊登他的采訪,我本以為他今天會講到局勢,沒想到只談電影,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
“報刊是轉述,這里是現場直播,你當人家真的傻啊,在鏡頭前留話柄?”
“如果是老板站在臺上,我猜他一定要大力輸出觀點,畢竟是敢在寶島放紅歌的男人。”
翟遠聽著周圍人的調侃,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
“還在想什么?”
鄧樂伶坐到他身旁,抱著胳膊詢問。
“我在想,十萬塊就買了這倆破玩意。”
翟遠拿著兩座提名獎杯,對著燈光照了照,耷拉嘴角:“而且還是塑料的,這工藝我媽看了都搖頭。”
話雖如此,參加這屆金像獎也并非一無所獲。
“阿遠!”
典禮散場之后,一身白西裝,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擁的大哥陳仕龍單臂一撐,猴子一樣靈活的躍過聯排座椅,
他穩穩落地站在翟遠面前,自來熟的笑道:“哇你夠犀利,初入電影圈就拿兩個獎杯回去,我整個班底加起來都不如你。”
“一個十萬塊,你要的話全部拿走。”
翟遠抬頭掃了他一眼,看得出來,二十九歲的陳仕龍很想走偶像派路線,不僅化了妝涂了粉,還在西裝左駁領處別了一朵襟花,努力往紳士靠攏。
好像是因為《醉拳》在亞洲爆火,尤其打破南韓歷史票房記錄之后,令他多了不少迷妹,所以開始注重起形象。
去年的《龍少爺》更是打出‘讓少爺陪你入眠’這種油膩宣傳語。
“十萬?你給我啊?”
陳仕龍挑了一聲,就算努力扮儒雅,身上仍滿是江湖氣:“你的電影我看過了,劇本故事講的不錯,過來我公司幫手吧,你的人我照單全收。”
“別玩我啦龍哥,你拍的那些戲動不動就傷筋動骨,我怕被玩死。”
“又不是讓你出來打,民國武打片我拍膩了,聽說你搞了部時裝槍戰片,得閑把劇本拿來給我看下。”
雙周刊把翟遠耗資五百萬制作《英雄本色》的消息散播出去,在電影圈還是濺起了點水花,連陳仕龍也收到消息。
他這兩年做慣了大哥,說一不二,這時候問翟遠索要劇本,也說的理所當然。
“好啊,有機會我把劇本拿給你。”
翟遠模棱兩可的說了句。
陳仕龍聽出拒絕的意味,不爽的皺起眉,盯著他看了幾秒,無奈的擺擺手。
“幸好你不是我武行里的兄弟,否則我一腳踢飛你。”
他接著又說:“好人壞人都分不清楚,我為你考慮啊靚仔!你現在來我公司轉做幕后,掛上我陳家班的招牌,電影照樣能在寶島發行。否則你那部槍戰片做出來怎么賺錢?就靠本土和新馬泰的院線?新馬泰院線也會看制作公司進行排片,掛上我的名字你的排片起碼漲兩三倍呀!我欣賞你才肯主動跟你談,你不中意簽悔過書嘛,無所謂,我打通東南亞院線都足夠捧紅你。”
陳仕龍說話的時候,情緒一激動就愛加上動作,兩只手來回晃動。
翟遠等他說完安靜下來,仍感覺眼前留有殘影。
難道這就是鬼魅無影手的靈感?
“龍哥,你像是來炫耀自己人脈關系的。”
翟遠笑了下:“老實講,你請我這件事,有沒有提前跟佳禾的幾位大老板商量過?”
“冇啊!”陳仕龍坦然道:“我就是覺得佳禾和銀公主兩邊都搞不定你,如果我做到的話,一定很有面子。”
“那就要令你失望了,我暫時沒有給自己找個頂頭上司的想法。”
翟遠一臉認真地說道:“但是如果你有需要,我們可以合作。”
“挑!一點變通都不識。”
陳仕龍被連續拒絕,隱約感到丟了面子,索性不在多說,把自己的電話抄下來遞給翟遠。
“從來只有我幫新人,輪不到新人幫我,總之你以后如果改變主意,記得打這個電話給我。”
將電話紙塞到翟遠手里,陳仕龍揮一揮手,一群武行便簇擁著他離開場館。
陳仕龍前腳剛走,光頭麥加和徐勀老怪就湊了上來。
徐老怪和吳語森是老朋友,兩人一見面就開始聊起電影,得知吳語森要拍那部一起商量的雙雄戲,徐勀眼里滿是羨慕。
“我自從那部《蜀山》賠錢之后,佳禾、銀公主兩邊的冷板凳輪流坐,哪有你這么好的運氣。”
“翟老板人不錯,電影拍攝期間從不干預,不過我懷疑他跟招六叔有親戚,做事一樣孤寒,我導演費只收了二十幾萬。”
吳語森雖然抱怨,卻又不無炫耀之意,對他們這個級別的導演來說已經開始看中名聲,拿高價拍一部垃圾片,和低價拍一部高質量電影的意義完全不同。
就像今晚來參加典禮的導演,哪個不羨慕拿獎拿到手軟的許鞍嬅呢?
這次《投奔怒海》的成功,她下一部電影的導演費會成倍上漲。
“翟先生,你之前那部《當你熟睡》坑了銀公主的院線,雷老板可是很不高興啊。”
光頭佬比陳仕龍斯文很多,但用意居然一般無二:“不過雷老板稱贊你少年有為,他讓我見到你的時候問一句,九一娛樂肯不肯并入銀公主?你繼續做負責人,公司的所有架構不變,就像現在的新壹城一樣。”
雷爵坤比陳仕龍開的條件更高,可惜還是打動不了翟遠。
他說:“如果雷老板肯注資進九一,我舉雙手歡迎,只是簡單的收購,我沒有太大興趣。”
“就猜到你會拒絕。”
麥加搓著光頭笑了笑:“雷老板第二句話是,如果你不肯,你那部《英雄本色》上映之后,銀公主會同步上映一部猛片。”
做事霸道,的確是雷爵坤這種生意人的風格。
翟遠皺了下眉,旋即無所謂的聳聳肩:“好啊,到時候票房上見分曉。”
“要加快進度了,得趕在《最佳拍檔》第三集殺青之前,先把《英雄本色》拍出來。”
從金像獎場館離開后,翟遠帶員工們聚了次餐,美其名曰慶功宴。
這也是九一娛樂第一次全員齊聚,連編外人員彭家燕也到場。
據說《最佳拍檔》第一集票房大收以后,雷爵坤為了慶祝,新壹城慶功宴一晚上就花了五十多萬港幣。
翟遠覺得麥加、黃柏明他們肯定個個一龍二鳳起步,否則絕對花不了那么多錢。
他請員工的這餐飯,十幾個人加起來才花了不到三千塊。
五十萬?你吃的鮑魚是鑲鉆了嗎?
把從麥加那里得來的消息告訴吳語森,翟遠沒有了剛才面對光頭佬時,氣定神閑的從容模樣。
他推搡著已經微醺的吳語森,再次叮囑:“記住啊,我們在院線上本來就不占優勢,如果撞上《最佳拍檔》前兩集積攢的口碑,一定被殺得丟盔棄甲。”
翟遠沒有天真到以為拿一部《英雄本色》出來,就能跟新壹城的王牌較量,所以選擇盡量避開。
吳語森被他晃得頭昏眼花,無奈的說:“老板,你交代過三四次了。”
話音剛落,彭家燕又咬著筷子補充道:“聽說佳禾今年更猛,花了兩千萬制作費拍陳仕龍那部《A計劃》,最近在香江馬交兩邊取景。”
“嘩!”
酒桌上的其他人聽說兩千萬制作費,紛紛一陣低呼。
翟遠抓了抓頭發,看向一旁的演員:“瀧哥、榮少、萬子,你們都要努力了,干翻陳仕龍,我請你們去泰國蹦嚓嚓。”
英雄本色的三位主演頓覺壓力倍增。
“十二少吩咐我做事,這兩天你留在酒店不要出去,等我忙完帶你去荷蘭。”
尖沙咀半島酒店。
十二少的心腹保鏢謝虎山裹著條浴巾走出浴室,對床上癱軟如泥的女人說道。
女人名叫喬燕妮,是他從寶島帶來的情婦。
“山哥,要不然我們今晚就走吧,你在寶島就替他們許家打打殺殺,我不想到了香江還是這樣,而且人生地不熟,萬一出了意外怎么辦?”
喬燕妮坐起身,從身后摟著謝虎山精壯的背脊。
男人的背上橫七豎八布滿刀傷,還有兩粒拇指大小的子彈孔,看上去相當駭人。
“放心,香江人膽子小,這次或許不必動手就能搞定。”
謝虎山回頭笑了下,在喬燕妮額頭上親了一口:“我在寶島時,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難道還會栽在香江這潭水里?乖乖在酒店等我回來接你。”
又安撫了女人幾句,哄著她閉上眼睡覺。
扯下浴巾,謝虎山換上身運動衫,從隨身的行李箱里翻出一套零件,迅速組裝成一把短狗,
把短狗揣進懷里,他撥通了許家勝的電話。
“十二少,我查過了,翟遠是最近一年多時間竄起來的,根基很淺。”
謝虎山低聲說著,走出酒店客房確定吵不到喬燕妮之后,方才用正常聲量繼續道:“他唯一一次跟江湖人過招,是收拾掉聯順樂的坐館鄧廣榮,小角色一個,還是從新記蘇龍那里借的兵。”
“蘇龍?你等等。”
電話那頭的許家勝突然沉默,聽筒處傳來被遮蓋住的沙沙聲,過了片刻才恢復如常:“不必擔心,照做。如果需要人手,隨時跟我開口。”
謝虎山挑了下眉,他清楚許家勝的底細,跑路來香江并沒有轉移掉太多資產,人手也只有自己一個。
現在居然這么快就在香江另起爐灶,許家果然還是有些底蘊在的。
“其他人暫時用不上,我先去警告下那個年輕人,盡量不搞出大動靜給你添麻煩。”
“好,有消息通知我,先這樣。”
電話掛斷。
謝虎山皺眉想了想,往電梯口走去。
伴隨著電梯鈴聲響起,他邁步入內,按下一樓。
“等等!”
就在電梯門合攏的前一秒,外面忽的響起個女人的聲音。
一個貴婦打扮的中年女人伸手攔開電梯門,身后還跟著條搖頭甩尾的杜賓犬。
貴婦進電梯先瞪了謝虎山一眼,嘟囔抱怨道:“讓你等等聽不到啊?好似木頭一樣,一點也不紳士!”
謝虎山滿不在乎的笑笑,倚靠在一旁神態輕松。
不料想那頭杜賓犬仿佛察覺到女主人的不滿,直接沖他呲牙咧嘴起來,喉嚨里發出低低吼聲。
“賊眉鼠眼。”貴婦陰陽怪氣嘀咕一句,扯了下狗繩:“baby,我們不跟他玩,媽咪帶你回家。”
杜賓犬卻仍呲著牙,對謝虎山狂吠,猛地往前一撲,森白的牙齒就朝著謝虎山大腿咬去。
謝虎山皺了下眉,動作好快,提膝撞在杜賓犬咽喉。
“咚!”一聲響!整條狗倒飛出去撞上電梯側壁,整間電梯都晃了一下。
“哎呀!baby你冇事吧?”
貴婦嚇的連忙趴下來檢查愛犬傷勢,杜賓犬掙扎幾下都沒能爬起來,看的她心焦如焚。
她突然回頭,怒氣騰騰指著謝虎山的鼻子痛罵:“你個王八蛋懂不懂尊老愛幼?如果我家baby有什么意外,你等著打官司賠錢吧!我家baby受過訓練,從來沒有對陌生人亂咬過,一定是你賊眉鼠眼,說不定還是個殺人犯,我現在就報警抓你!”
貴婦越說越氣,干脆從包里拿出大哥電話,作勢便要撥打三條九。
“美女。”
男人的聲音笑盈盈響起,她下意識抬頭,臉上表情瞬間凝固。
謝虎山不知何時拔出短狗,黑洞洞的槍口已經對準了她,貴婦雙腿一軟,直接癱軟在地。
“你家baby猜的真準。”
他皮笑肉不笑的說著,單臂環住貴婦的肩膀將她拽起來,握槍的手順著她的領口滑進去,冰涼的槍口從胸脯移動到小腹。
謝虎山很有禮貌的問對方:“你有沒有開車?開的什么車?方不方便載我一程?”
“龍叔你放心啦,阿山跟我的時間最長,做事最有分寸,輕易不會搞出人命。”
油尖區,蘇龍拳館。
許家強坐在一張圓桌前,兩只腳搭在桌上,正翻看著一本報攤上的暢銷書《鄧廣榮傳》。
書里的內容浮夸,聯順樂坐館儼然成了香江的地下皇帝。
他扶了下金絲鏡框,抬頭望向坐在對面的蘇龍,笑道:“這就是翟遠的手筆?香江的大佬如果有這種水平,吳思源也不會被打得那么慘啦!”
他說的是去年電影界發生的一樁大事,大監制吳思源用一部《醉拳》捧紅陳仕龍,又瞄準了一個叫李元霸的新人,準備培養第二個陳仕龍,結果李元霸剛有點名氣就想毀約,勾結寶島片商,將在香江如日中天的吳思源打得腦震蕩,差一點就掛掉。
這件事當時嚇得一眾香江大佬們瑟瑟發抖,無一人敢出頭平事。
最后還是吳思源自掏腰包,請寶島大佬王宇將其擺平。
就是當年不滿招氏的傭金制度,潛入招氏內部,一把火燒掉所有合同的那位王宇。
“這件事佳禾當時倒是找過我,不過我正巧在夏威夷度假。”
蘇龍笑呵呵說了聲,給自己挽回點臉面:“十二少,翟遠的事擺在一邊,我們還是講正題好點,你是不是真的想開電影公司?”
“當然,我最中意拍電影,又有錢賺又有女明星可以玩,多好的一份工作。”
許家勝沖蘇龍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啪的聲把書頁合上,說:“難道我來香江,是要跟我大佬搶老坐(龍頭之位)?他是我親大佬來的,就算我真的有這種想法,也沒人肯撐我嘛龍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