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生日宴
施楠生把《黃飛鴻》的草稿劇本交給徐老怪，本來是想讓他轉移下注意力，換換心情。
結果徐勀看完劇本，反而愈發抑郁。
整個劇本通篇看下來，徐勀對里面的一句臺詞影響很深：
黃師傅，我們的功夫再棒也敵不過洋槍。
“老爺，翟遠今晚辦生日宴，請公司的同時聚餐，我幫你挑了兩件西裝，你中意哪種顏色？”
施楠生在公司忙碌完，回家又要照顧徐老怪這個巨嬰，由里到外的搭配給他選好，又拿著兩套西服走進書房。
一間亞麻色，另一件純黑色。
徐勀頭也不抬，盯著劇本紙說了聲隨便。
施楠生無奈搖下頭：“那就黑色，我出去幫你把皮鞋擦一擦。”
等房門重新關上，過了幾分鐘，徐勀才回過神來：剛才是不是有人進來過？
算了不重要。
徐勀擰開紅色的記號筆，將那句‘敵不過洋槍’的臺詞勾勒出來。
心中對比的卻是香江電影的土法特技，與好萊塢電影CG特效的差距。
1978年，好萊塢首套賣座的超級英雄片《超人》橫空出世，給香江電影人帶來的沖擊不亞于在心中引爆核彈。
當克里斯托弗里夫飾演的超人伸出單臂飛行在城市上空時。
包括徐勀在內的香江電影人，一幀一幀查看畫面，想找出導演將鋼絲繩藏在什么地方。
后來才知道好萊塢特效已經進步到何等程度，遠不是三年前李修閑跟風《假面騎士》拍《中國超人》時的劣質光污染水平。
作為新浪潮導演的代表人物之一，徐老怪自此就有了追求特效的執念，更花了嘉禾幾千萬的投資，拍出部土法特技和電腦特效合璧的《新蜀山劍俠》，結果票房撲的一塌糊涂。
到了《隱形女》里雖然特效場面不多，徐勀仍過足癮，對這部電影抱有極大希望。
可等看完《終結者》以后，希望又瞬間破滅。
徐老怪這兩天一直在思考：你老母啊！那個T800殺手機器人究竟是怎么做出來的？
“翟遠說《黃飛鴻》這個劇本現在還是草稿，很多臺詞他暫時沒有思路，你有想法可以先加進去。”
施楠生不知何時又走進書房，站在書桌前，手指著劇本里留白的地方。
徐勀的目光落在其中一段對白上，翟遠的簡體字寫得并不工整。
黃飛鴻：中國人根本就不應該穿洋裝，因為中國人就是中國人，洋人就是洋人。
下一句本該由十三姨講出口的臺詞，一片空白。
徐勀心想這不就是現在不少本土導演的想法嗎？
我們的土法特技很犀利，好萊塢導演看了都要豎大拇指，鬼佬不敢玩命連跳樓都害怕，隨便拉個武師都比他們強。
徐勀也覺得鬼佬不敢玩命，但他們在攝影棚里隨便擺個poss，成片里就能上天入地。
固步自封，香江電影玩完啦！
徐勀深吸口氣緩緩吐出，拿出筆將剛才那句臺詞補全。
十三姨：這里很快就會修鐵路，開電報局，將來一切都會改變，中國也會跟著這個世界變的…
翟遠白天在家里陪周海玫過完生日，把她哄著送回西貢，又馬不停蹄趕往九龍區龍鳳酒樓。
葉志明雖然沒有帶妹妹葉雨卿登門拜訪，卻包下整座酒樓幫他慶生，順便叫上賭船的員工們一同聚餐。
翟遠覺得再拒絕就太不給人家面子，干脆也拉著自己電影公司的員工，大家一起搞個年會。
晚上八點。
專職司機衛星把翟遠拉到龍鳳酒店門口，剛一落車，葉雨卿就笑容很甜的走上來挽起他的手臂。
今晚葉雨卿穿著身粉色公主裙，跟她平日里的叛逆打扮大相徑庭，領口處露出鎖骨，再往下就包裹的嚴嚴實實，一副清純乖乖女形象。
只有翟遠知道她私下里有多放得開。
酒樓里掛滿彩燈，懸著氣球，現場布置的很熱鬧。
翟遠感覺這種場面有些尷尬。
尤其是一進門分不清賭船還是電影公司的員工，拍著巴掌唱響生日歌，他還得面露微笑回應致謝。
翟遠低聲對一旁的葉志明說：“太張揚了吧？”
“阿卿策劃的，你不滿意就把錢退給我，包場費兩萬塊。”
葉志明見翟遠不識好歹，呵呵冷笑，瞥了眼都快靠到他懷里的葉雨卿，又皺眉訓斥句：“斯文點！”
夏濛帶著銀都機構的幾個朋友也來到酒樓。
“又長大一歲，以后做事穩重點。”
夏濛看翟遠的眼神里帶著對后輩欣賞，接著說：“內地馬上舉辦春節聯歡晚會，銀都也打算在香江搞一臺晚會，最近聯合聲明簽署以后，外面有些不太好的輿論，香江馬交辦公室的朋友希望用明星藝人的影響力，穩定下場面。”
所謂不太好的輿論，是自從簽署聯合聲明以后，有人引導炮制出風言風語，令香江出現一批恐慌性移民風潮。
翟遠了然點頭，想了想說：“我出一個節目，到時候帶公司的藝人去站臺。”
夏濛提議道：“那首《東方之珠》就不錯。”
翟遠心想這首歌有點不符合現狀，羅大佑還有首公益性質的大合唱，挺適合目前的環境。
他暫時壓下念頭，換個話題對夏濛說：“我公司年后打算多開幾部戲，想去內地取景。”
夏濛說：“我幫你溝通。”
簡單聊過幾句，陸續又有人來敬酒，翟遠多喝了兩杯感覺腦袋暈暈乎乎。
他走去洗手間洗了把臉，一出門就看到周彗敏扭扭捏捏的站在外面。
翟遠怔了下，笑著拉起她的小手問：“剛才怎么沒看到你？”
周彗敏象征性的抽了下手，說：“我跟何錦華小姐她們坐在隔壁。”
翟遠笑道：“小心被那些八婆帶壞。”
“沒你壞。”周彗敏嘟囔一句，把一個禮盒遞給翟遠，訥訥道：“我包不起整間酒樓給你慶生，送你個小禮物。”
翟遠心想怎么出來這么一句？
旋即露出笑意：“不會是吃葉雨卿的醋吧？”
周彗敏頓時臉紅心跳，否認三連。
“我跟阿卿的大佬合伙做生意，當她是妹妹一樣，沒有其他想法。”
翟遠說話間拆開禮盒，里面是一塊精工男表，估摸著大幾百塊。
他把表套在手腕上，對周彗敏認真道：“這是我今天收到最好的生日禮物。”
周彗敏忍不住翹起嘴角，仰起臉問：“真的？”
翟遠沒說話，直接低頭啃在她唇瓣上。
相比前兩次偷襲，這次周彗敏居然沒有表現出抗拒，緊緊閉起雙眼，手指用力捏著裙邊。
只是還沒過幾秒，周彗敏便猛地睜開眼，眼神驚恐的低頭望去，翟遠的大手已經攀上自己胸口，嚇得她趕緊退開幾步。
翟遠不好意思笑笑，手掌虛抓幾下：“喝多了站不穩，抓點東西踏實些。”
晚上十一點，宴會散場。
藍桔瑛臨走前，送了個領帶給給翟遠。
翟遠說：“這是我今天收到最好的生日禮物。”
藍小姐笑容得意：“當然好，我挑了很長時間”
鐘濋紅送了個真皮錢包。
翟遠說：“這是我今天收到最好的生日禮物。”
鐘濋紅人間清醒的笑笑：“這種話留著去騙那些小姑娘吧，老板。”
坐進車里。
衛星幫手把一堆禮盒塞進后備箱。
他發動汽車問翟遠：“現在去哪？”
翟遠閉目養神：“回家睡覺。”
衛星沉默片刻：“回哪個家？”
翟遠不爽道：“這叫什么話！我有幾個家？”
半小時后。
車子停在九龍塘鄧樂伶的花園別墅外。
翟遠沖衛星慚愧一笑：“我的。”
開門進屋，房間里亮著燈，客廳電視還沒關，雪花屏幕發出沙沙聲響。
推開臥室房門，鄧樂伶已經裹著被子呼吸勻稱的睡著。
翟遠打著哈欠脫了個干凈，呲溜一下鉆進被窩。
鄧樂伶猛一下被驚醒，回頭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才松口氣，轉過身輕輕抱住翟遠：“生日快樂。”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徐勀帶著《黃飛鴻》的劇本趕來公司。
翟遠正坐在辦公桌里，手捧一本《如何成為時間管理大師》自修。
“導演來啦，隨便坐。”翟遠放下書本，接過徐勀遞過來的劇本，笑著說：“這么快就改好？”
徐勀謙虛道：“翟先生的故事結構已經很完整，我隨便做點填充。”
翟遠懶得跟他客套，草草翻看一遍劇本，沒發現什么大問題。
兩人又探討了下功夫片最關鍵的武打戲份。
徐勀說：“我看翟先生在劇本里寫，黃飛鴻用的功夫是佛山無影腳，但是昨晚打電話問了幾個做武師的朋友，他們告訴我黃飛鴻是南派武術家，擅長洪拳，這個無影腳的概念是1954年關德興在《黃飛鴻初試無影腳》里杜撰的，關于這方面是不是要做點變動？”
翟遠擺手表示不必：“陳仕龍的黃飛鴻還在打醉八仙，之前鬼知道世界上還有醉拳這樣嘢？”
徐勀皺眉說：“但是無影腳打出來很難看。”
他現在這個想法顯然是受了關德興老爺子的毒害。
彼時武打動作還很落后，電影制作也盡量寫實，因此關德興飾演黃飛鴻所使用的無影腳，說白了就是用手上動作吸引對手注意力，趁其不備突然來一招撩陰腿、裙里腳，很貼近現實里街頭打的爛仔交。
翟遠沒有在這個問題上跟他糾結太久，直接打電話把李聯杰叫過來。
“介紹下，他就是這部電影的男主角，《少林寺》的主演李聯杰，杰哥，這位是徐勀導演。”
給兩人做了簡單介紹，翟遠問李聯杰：“杰哥，南派洪拳會不會打？”
李聯杰微一點頭，當著徐勀的面，先打了一套工字伏虎拳，接著又耍了幾招龍、蛇、虎、豹、鶴五行拳。
徐勀贊嘆道：“內地武校教出來的學生果然犀利，這幾招打得比陳仕龍更好看。”
單論動作漂亮程度，李聯杰的確甩香江這群影星兩條街，畢竟從小就在海內外各種慶典上表演，最重瀟灑流暢。
“記住啊，這個是洪拳。”翟遠對徐勀說了句，又看向李聯杰：“踢幾腳讓徐導演看下。”
李聯杰問：“怎么個踢法？”
翟遠說：“就是跳起來空中橫踢十幾腳。”
李聯杰一愣：“太夸張了吧？地球是有吸引力的，我試過最多在空中踢三腳。”
翟遠說：“那你就踢幾招北腿招式，動作要快，最后用空中三連踢收尾，小心不要踢壞我辦公室的家具。”
李聯杰嗯了一聲，站在原地思索片刻，把自己以前表演過的一套腿功用出來，動作帶著呼呼風聲，收尾時一躍而起，在徐勀驚詫的眼神中，雙腿啪啪啪接連踢出三腳，穩穩落在地上。
李聯杰呼出口氣：“怎么樣，翟先生？”
翟遠沒說話，沖徐勀揚揚下巴。
徐勀搓著胡子說：“好像的確要比先前的洪拳好看，如果吊威亞在空中多踢幾腳，將來這個動作可能比醉八仙更亮眼。”
“現在的香江功夫片，已經拍過幾十年硬橋硬馬的老套路，哪怕拍時裝動作片還是擺脫不了這些套路，就像他第一次表演的洪拳一樣，只有想辦法創新，才能吸引觀眾進場。”
翟遠說：“另外我們還需要一套武術指導的班底，將來做動作的時候，讓他們照這個思路設計。”
徐勀對創新這兩個字很認同：“陳、洪、袁、劉，翟先生覺得哪個班底最適合？”
陳洪袁劉四大家班，翟遠想都沒想先把劉家班排除掉。
劉嘉良出了名的古板守舊，向來以黃飛鴻真正傳人自居，要是讓他知道這部電影里的黃飛鴻不打洪拳，改用北派腿功，指不定到時候會整出什么幺蛾子。
翟遠說：“先和袁家班接觸一下吧，聽說有個叫袁和平的師傅動作設計的很好，而且還懂拍電影，如果合作順利的話，我還有另外一部戲想繼續用他們。”
徐勀好奇問：“翟先生還準備拍第二部功夫片？”
翟遠搖搖頭露出神秘笑容，問：“你聽過僵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