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捧人
許家炎坐在羈押房里，面前煙灰缸里已經插滿煙蒂，飄著渺渺青煙。
隔著一張方桌，許家強坐在他對面，垂頭不語。
許家炎嘴里仍咬著半支煙，看了眼一旁目不斜視的社團律師，盯向許家強：“阿強，你看著我的眼睛再講一次，林家叔父是斧頭俊派人干掉的？”
許家強抬起頭來，直視許家炎雙眼：“是！只有干掉林家叔父，他才能安穩坐上龍頭位。”
許家炎又沉默不語，猛吸幾口煙，方才再度開口：“社團的海底、賬本有沒有落在差佬手里？”
許家強搖頭道：“沒有，我的人提前拿到手，現在暫時由我保管。”
“你的人？”
許家炎咧嘴笑了起來，誰都知道許家強從寶島過來，手下根本沒有兵馬。
他笑罷沉沉的嘆口氣：“看來你一定要爭這個位置了？打算讓我在監倉里待幾年？”
許家強被大哥望住，心中有些發毛，囁嚅著沒有出聲。
許家炎笑道：“那我換個問法，你覺得需要幾年時間，能把新記變成鐵桶一塊，就算我出來也插不進手？”
許家強低下頭去：“大佬，我不是這個意思…”
許家炎敲敲桌子打斷，問：“我給自己放三年長假，夠不夠？”
許家強一怔，緩緩道：“我想試下。”
許家炎又笑出聲，他推了推金絲眼鏡說：“你搞不定的，無論你還是老四掌旗，三年時間新記都會淪為小字頭。叫阿勝回來吧，這么多兄弟里，我最看好這個十二弟。”
新記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導火索就是十二少許家勝。
一到香江就串謀蘇龍這群元老造反，直接導致許家炎動槍自保被抓，黃俊上位，引發后續一堆問題。
但論膽識心機，十個許家強捆一起也玩不過許家勝。
許家強問：“大佬不怪他？”
許家炎搖搖頭：“說到底自家兄弟，成王敗寇，現在家里有事他應該回來。”
許家強皺起眉頭沒有答話，心中在想上次許家勝讓謝虎山去威脅翟遠，要搶他戲院生意，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已經得罪了翟遠，如果讓他回來，自己現在的大水喉會怎么想？
還有，許家勝如果回香江，到時候把他擺在什么位置？難道要像和聯勝一樣，大搞雙話事人制度？
“我無所謂啊，一個許家勝而已，不過他回來之前要先跟他講清楚，我捧得他起，就摔得他低。”
翟遠接到許家強電話的時候，剛剛從差館錄完口供，被一位高級督察送出差館大門。
“周sir，我剛才錄口供的時候，發現差館那些桌椅板凳很陳舊，明天我捐五十萬給差佬基金會，當是警民合作也好，服務市民也好，幫手做點貢獻。”
周sir滿臉堆笑，自動忽略了翟遠當著他面打電話的內容。
翟遠一走出差館，外面已經停了輛皮卡，衛星靠在車門前抽煙，見他出來主動拉開車門。
許家強的聲音從聽筒傳出，試探著問：“翟先生，難道你想新記也搞雙話事人？”
翟遠坐進車里：“挑！許家勝現在還在被通緝，就算回香江也露不了面，只能躲在幕后，雙條毛咩？你有本事的話新記永遠是你的，等你生出兒子將來讓他繼位，就這樣！”
掛斷電話。
衛星握著方向盤問：“老板，去哪里？”
翟遠反問一句：“帶槍了嗎？”
衛星點點頭，拉開抽屜，里面橫放著兩把鋸短槍管的霰彈槍。
越南仔去巴拿馬混一圈回來，組了個安保公司，現在已經拿到持槍許可，雖然管制依舊嚴格，但這種事只要拿到許可就有太多操作空間，至少翟遠現在被追斬時開一槍，不會像許家炎一樣連上訴的機會都沒有。
翟遠想著自己最近搞出的事，怕有人狗急跳墻，對衛星說：“這段時間做我的專職司機，隨身帶槍，注意保護我的安全。”
衛星咧嘴笑笑：“放心。現在去哪？”
翟遠往后一靠，揉著眉心說：“先回公司吧。”
皮卡駛向牛頭角九一娛樂。
經過周邊街道時，道路擁堵起來。
翟遠看向窗外，數以百計的古惑仔披麻戴孝，捧著林世華和林世俠兩兄弟的報名照，往殯儀館方向走去。
場面太過壯觀，以至于沿街的差佬也出動不少，維持現場秩序。
翟遠撇嘴不屑笑笑：“果然是一代松獅，受人敬仰。”
1024戲院的修繕工作進度很快，撞壞的閘門、淋的紅油漆當時看起來驚悚，整頓過后又恢復往日的門庭若市。
銀都機構的《似水年華》上映半個多月全面下檔。
這部探討兩地差異的電影，主角是內地影星斯琴高娃，其他明星片酬也都是友情價，投入成本42萬，最終在香江票房達到驚人的760萬，回報率極高。
統計結果出來以后，760萬票房里，僅翟遠戲院的觀眾們就貢獻了三百多萬。
一部文藝片能拿到這種成績，讓更多人認識到1024院線這種分廳式放映的優勢，不少戲院老板開始考慮轉型做迷你戲院。
“要不要打個出去，讓他們交一筆加盟費，新戲院就能掛1024的招牌呢？”
翟遠坐在辦公桌里琢磨了一下這個問題，感覺實操起來有點麻煩，自己現在樹大招風，加盟商萬一搞點版權上的事出來，最后還得算到1024頭上，賺這點加盟費壞了口碑就有些得不償失。
這時候葉雨卿推門而入：“偶像，你廣府話版本的《東方之珠》做出來沒有？”
《東方之珠》傳到香江以后，口碑發酵的同樣很快，葉雨卿作為翟遠的粉頭，征求粉絲意見讓翟遠做一版廣府話歌詞，前兩天就提過這件事。
其實這首歌普通話版已經非常完美，廣府話版傳唱度反而不高，翟遠也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現在見葉雨卿主動來問，翟遠拍拍腦袋：“忘了，現在就寫。”
葉雨卿繞過辦公桌鉆進翟遠懷里，坐在他大腿上嘿嘿笑道：“那我看著你寫，不要想偷懶，寫不完我就一直坐你身上。”
翟遠一聽就怒了，瞧不起誰呢？
提筆刷刷點點：
回望過去，滄桑百年，有過幾多，凄風苦雨天。東方之珠，熬過鍛煉，熬過苦困遍歷多少變遷…
五分鐘后，翟遠把鋼筆往桌上一頓，用力拍了下葉雨卿翹臀：“下去！”
葉雨卿回頭哀怨的看了他一眼，豐腴大腿轉了個方向，摟著翟遠的脖子說：“你也太快了吧。”
廣府話版本的《東方之珠》跟預料中差不多，珠玉在前，并沒有掀起太大水花。
不過在粉絲群體里仍掀起一陣狂歡，其中離不開葉雨卿這個粉頭宣傳的功勞。
十月底的時候。
一條新聞悄然登上香江少部分報刊的板面，起初并未引起讀者注意。
沒過幾天，明顯有人花錢買頭版，新聞熱度突然暴漲。
‘《英雄本色》續集劇組海外突發意外，導演吳語森使用偽鈔被抓，或將判監十年。’——東方日報。
‘拍攝偽鈔電影走火入魔，導演知法犯法，九一娛樂又陷輿論風波。’——明報。
“據傳聞導演吳語森賭博輸光身家，鋌而走險使用偽鈔，本報特派記者入駐泰國探尋真相。”——華僑晚報。
‘公司員工身陷假鈔風波被捕，1024老板翟遠一改往日作風，偃旗息鼓不肯發表意見。’——星島日報。
一連串的報道接踵而至，關鍵點全部圍繞《英雄本色》續集展開，偶爾夾雜九一、1024、翟遠這些關鍵詞。
緊接著又有匿名人士向報館投稿，一張吳語森被逮捕時垂頭喪氣的照片。
事件熱度頓時被炒得沸沸揚揚。
輿論大概能分成兩股勢力：
一波無腦1024的鐵粉，主動幫翟遠直接跟吳語森劃清界限。
另一波譴責1024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又把吳語森以前用真槍當道具打傷劇組人員的新聞翻出來，認為是翟遠管理不善。
香江人很痛恨偽鈔，因為500和1000面值的港幣太容易造假，大家已經默認不收大額鈔票。
所以在本次交鋒中，譴責派穩占上風，直接把鐵粉們打回大本營。
鐘濋紅、萬子良一行人拍攝結束，從泰國回來以后，剛一落地就被記者圍了個水泄不通，想從他們嘴里得到一手情報。
演員們謹記翟遠此前的話，帶上墨鏡低頭不語，匆匆坐進車里回公司匯合。
九一娛樂。
《英雄本色2無雙》劇組的工作人員們一個個垂頭喪氣。
萬子良說：“老板，吳導演絕對不是有心的，要盡快跟外界解釋清楚。”
鐘濋紅說：“殺青的時候大家喝了點酒，每人分了幾張道具鈔票留紀念，剩下的全部銷毀掉。吳導演肯定是迷迷糊糊把道具鈔票當真鈔花出去，當務之急是聯系當地差佬解釋清楚，否則他真的會被判監。”
道具、攝影一群工作人員也嘰嘰喳喳發言，替吳語森鳴不平。
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翟遠身上，出去拍戲惹出這種簍子，生怕老板發火。
《英雄本色》是個大IP，如果因為這件事引起公憤被雪藏，他們這大半年的心血全部付之東流。
翟遠見所有人都望著自己，幽幽嘆口氣：“唉！怎么這般不小心。”
鐘濋紅自責道：“都怪我，吳導演知道我酒量差，幫我擋了幾杯酒，否則也不會醉得真鈔偽鈔都分不清楚。”
翟遠看了她一眼，又嘆口氣，鐘濋紅臉上自責之色更重。
“具體什么情況我先讓律師團隊過去了解一下，這段時間大家不要去回應媒體，保持沉默就好。”
稀稀拉拉的附和聲響起。
翟遠緊縮眉頭，留下電影的拷貝后，便揮手讓一群人各回各家。
人群散去，翟遠臉上露出笑意：
這波宣發穩了啊！
照現在這個輿論下去，先讓外面的人罵足癮，撈一波黑紅流量，等把吳語森弄回來以后，再來一波反轉洗白，最后開始宣傳《無雙》的上映時間。
完美。
不過前提是把吳語森弄回來，別真給判了。
翟遠把沈威叫進辦公室：“帶幾個大狀飛泰國，把老吳從里面撈出來，盡量不要搞到上庭那么麻煩，該花錢的時候花點錢。”
沈威是為數不多知道這件事的人，從頭到尾都很淡定，看完新聞就提前收拾好行李：“老板放心，我已經買好機票，今晚就能出發。”
交代完吳語森這邊的事，翟遠帶著從泰國拿回來的一堆拷貝，直接進了剪片室。
幾個剪輯師開始忙碌起來。
千禧年以后的港產片，似乎就沒有出過太多經典音樂，印象中《神話》還算不錯，可惜后來拍了個續集《傳奇》反而毀了這首歌，不提也罷。
《無雙》這部電影更是如此，翟遠除了對電影劇情有所了解，電影的配樂和主題曲完全沒有記憶點。
這時候就不能硬凹‘音樂才子’的人設，趕緊把黃沾、顧嘉輝兩位大佬請過來坐鎮，又挑了幾個有名有姓的配樂師來幫忙，讓他們干脆留在剪輯室里，從頭到尾看完整個電影制作流程，同時著手幕后配樂的工作。
“彗敏，你也跟沾叔他們一起熟悉下幕后配樂，等后期做完給你掛個音樂總監的署名。”
翟遠找到周彗敏時，她正戴著耳機搞可有可無的創作。
聽到還有這種好事，周彗敏錯愕的張開小嘴：“翟先生，可以這樣嗎？”
翟遠笑笑：“我把你簽到公司，當然要捧你，上次答應寫兩首新歌給你唱，等忙完電影后期你記得提醒我。”
周彗敏眼神中露出幾分感動，除了道謝又不知改說什么，于是把耳機遞上去抿嘴笑道：“我正在聽你的歌。”
翟遠接過來一聽，里面正在播放《東方之珠》的音樂。
他笑了笑：“這首歌在內地比較紅。”
周彗敏猶豫一下，有點不好意思的問：“我可能的確沒有創作天賦，你如果有時間的話，可不可以教我寫歌？”
翟遠挑下眉：“那你是要拜我為師嘍？”
周彗敏蹙眉想了想，用力點點頭。
翟遠看著她的俏臉，心中突然想起一句圣人恒言：
師者，傳道授液解火。
任重道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