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小翟是個好同志
“蘭姐，《賭神》七月份上不了了，我院線要放一部新片，提前通知你一聲。”
翟遠走到錄音室外，讓周彗敏先進去，又給陳蘭去了個電話。
他剛才在樓上接的電話，是聯華院線的負責人打來。
年初聯華和一眾左邊戲院幫忙上映了九一的《英雄本色》，現在1024聲勢浩大，對方找到翟遠想請他在戲院放一部中原制片廠的電影。
《少林寺》的續集《少林小子》。
聯華負責人在電話里跟他說：“本來這部戲去年賀歲檔就要上映，但當時廖公拍板先上《英雄本色》支持九一，所以《少林小子》才拖到今年暑期檔。”
話說到這份上翟遠在猶豫就太不懂事，所以原定在七月上映的《賭神》便再往后推一個月時間。
陳蘭得到這個消息多少有點不高興，雖然同為暑期檔，但七月和八月區別還是挺大，因為八月份是旅游季，很多香江人會帶著小朋友去海外游玩，到時候進戲院的人數會降低。
“放心，不會讓你吃虧。最多《賭神》的院線分成我少抽一成。”
在電話里安撫了陳蘭兩句，翟遠站在錄音室門口想了想。
《少林小子》這部戲他并沒看過，但既然主演是李聯杰，或許可以趁這次機會提前把對方請來給自己拍兩部戲，正好徐剋在公司，黃飛鴻系列是個不錯的ip。
九一現在缺打星，作為為數不多能闖進好萊塢的華人，功夫皇帝的含金量大概僅次于陳仕龍了。
“拉倒吧，現在還想這些沒用的，我有點太上進了。”
翟遠看了眼錄音室霧面玻璃里若隱若現的玉女倩影，覺得自己多少有點不知好歹。
忙活了兩個月，得干點正事兒。
推門而入，周彗敏正站在一排樂器前發呆，見翟遠進來，臉上露出淺淺笑容。
“翟先生有事要忙嗎？”
“一點小事，跟你比起來不值一提。”
周彗敏一怔，眼瞼處細密的睫毛忽閃，明亮剔透的眼眸里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顯然沒料到翟遠會突然冒出來這么句話。
“畢竟你現在是全公司唯一一個女歌手，我很看好你。”
翟遠又狀若無事的補充一句。
周彗敏聞言瞬間松了口氣，暗忖自己想多了，旋即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一定努力。”
錄音室分內外兩間，里面是隔音間，外面擺放樂器設備，九一現在后期業務不多，這地方基本就成了周彗敏單獨的練歌室。
翟遠把賭神出場的bgm簡單哼了一遍，她便很熟練的挑選樂器嘗試演奏。
《賭神》里高進出場的電影原聲，是盧冠庭改編自海外樂隊的《TheFinalCountdown》其中一段，用了‘跑馬’的節奏，曲風聽起來氣勢恢宏。
據說聽到這首bgm的人，走路會不自覺變慢。
這樣一小段背景音樂，有了旋律再挑選配器其實很簡單，這個過程如果黃沾來做，頂多半小時就能搞定。
周彗敏就慢的多了，尤其身邊還有個不靠譜的老板。
吉他、鋼琴、小提琴、定音鼓。
周彗敏把自己會用的樂器逐個展示一番。
曲風倒是越來越熟練，可翟總永遠一副‘我覺得挺好，不過你可以再試試下一種樂器’的態度。
周彗敏有點心虛的說：“我會的樂器就這么多了…”
翟遠聽得出來，她最擅長的還是鋼琴和吉他，其余兩種樂器水平還很一般。
不過依舊很厲害，換做自己估計頂多能弄出響兒來。
“不緊要，已經做的很好，只是風格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樣而已。”
翟遠說著，指了指旁邊一件在香江很少見的樂器，問她：“這個你會用嗎？”
“啲打（嗩吶）？”周彗敏看了眼他手指的嗩吶，蹙眉搖頭：“我只在紅白事的時候，見那些啲打佬用過。”
翟遠笑道：“你試著用它演奏一下。”
見周彗敏面露難色，又道：“盡管試下，賭神出場時的畫面很巴閉，就要用這種巴閉的樂器，一吹起來隔壁村都能聽到，你的吉他和鋼琴太含蓄表現不出來。”
周彗敏聽他說的頭頭是道，遲疑點點頭，拿過一旁的嗩吶，用紙巾仔細擦拭下含哨部分。
檀口輕啟，把含哨放進嘴里輕吹了口氣，沒響，又鼓起腮幫子，用力吹了口氣。
嘟——刺耳的聲音瞬間劃破靜寂。
周彗敏猝不及防，被自己搞出的聲音嚇了一跳。
翟遠見狀，沒忍住笑出了聲。
周彗敏臉蛋一下子漲紅，分不清是吹奏太用力還是羞赧扭捏。
她局促不安的說：“翟先生，我真的不會這個…”
翟遠伸手拿過嗩吶，說：“來，讓我試下。”
周彗敏下意識取出紙巾。
還沒遞上去，翟遠卻直接將哨片放進嘴里。
周彗敏心里琢磨這算不算間接接吻，又懷疑翟遠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緊接著翟遠吹奏嗩吶的聲音，便在器樂間里響起。
拿著自己唯一會用的樂器，翟總如驢得水。
上一世的童子功這會兒發揮不足一半。
但也足夠震住十七歲的周彗敏。
論巴閉的確還要看嗩吶，雄壯的音色酣暢淋漓，一瀉千里。
周彗敏看著游刃有余的翟遠有點發愣，這位老板居然還是個深藏不露的啲打佬？她用吉他、鋼琴演奏《賭神》的時候還沒感覺這首曲子有什么特別，現在聽翟遠吹奏頓覺這曲子發揮的余地非常大。
翟遠一邊吹奏，沖她眨眨眼，騰出手來指了下一旁的定音鼓。
周彗敏會意抿嘴一笑，起身拿起鼓槌跟他合奏起來。
7月1日，聯華院線和1024同步上映了《少林小子》。
翟遠在自家戲院的VIP廳里，邀請到電影的主創團隊共同參加首映。
導演張星炎與幾位西裝革履、來自香江馬交辦公室的有力人士坐在后排。
李聯杰和武術隊的隊員坐在前排。
自《少林寺》在香江取得不俗成績以后，內地的武術隊便多了份任務，每年都要來組團香江進行技術交流。
此時21歲的功夫皇帝尚顯稚嫩，旁邊坐著他的同門師姐兼女友黃秋艷，跟其他武術隊隊員一樣，這對小情侶也對1024戲院的豪華裝潢流露出新鮮稀奇的表情。
“這間戲院跟外面都不一樣，比燕京城的大賓館還漂亮。”
“爆米花也甜，比外面賣的好吃。”
“好是好，就是地方小了點。”
“聽說越小的廳越貴，我們現在坐的地方是VIP廳。”
“VIP是什么意思？”
武術隊成員竊竊私語，這群人里除了李聯杰和黃秋艷目前小有名氣，其余人還是第一次來香江。
“咳咳！”
坐在后排的一位有力人士面色不虞，來之前都跟隊員們說了要矜持些，不能有失體面，怎么還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李聯杰等人回頭看了眼領導，呲著大白牙笑了兩聲，齊齊噤聲。
影廳里頓時安靜許多。
旁邊的另一位領導打個圓場，笑呵呵開口：“小翟的戲院裝修很別致啊，別說這群小年輕，連我也是頭一回見。”
翟遠作為東道主，跟他們坐在同一排，旁邊還有個周彗敏。
借著共同創作編曲的名義，他最近跟周彗敏關系增進不少，今天邀請她一同來看電影，周彗敏略一猶豫便答應下來。
只是沒想到要跟一群成年人坐在一起，而且他們看起來都很古板嚴肅，讓周彗敏心中略有些忐忑，不自覺便往翟遠身邊湊近幾分。
翟遠說：“報紙上看到海外有這種經營方式，所以搬來香江嘗試下。”
領導笑道：“資本主義的確有值得學習的地方，不過也要小心糖衣炮彈腐蝕。”
翟遠笑著點頭稱是。
雙方交流用的都是普通話，這讓有幾位不會廣府話的有力人士，對翟遠的表現很滿意。
又一位領導說：“小翟啊，《英雄本色》我看過，拍的不錯，但適當的也要拍些愛國題材的電影嘛。”
翟遠說：“您把李聯杰借給我，電影明年就上映。”
一旁的武術隊領導聞言，搖頭說：“那不行，他已經因為拍電影耽誤了訓練，今年還有其他表演任務，不能再荒廢時間了。”
另一位帶點西南口音的領導說：“哎！特事特辦嘛，小翟是個好同志，只要不違反原則性問題，他的需求可以回去開會商討一下嘛…”
幾人的對話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影廳里仍聽得一清二楚。
武術隊的隊員們紛紛向李聯杰投去羨慕的眼神，黃秋艷嘴角上揚笑吟吟望著小男友，李聯杰本人更是忍不住攥緊褲腿，眼中流露出熱切之色。
周彗敏不理解為什么借個演員這么麻煩，但翟遠跟這群中年男人談笑風生時成熟穩重，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電影開始了！”
隨著燈光影廳熄滅，銀幕亮起，前排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少林小子》正式開始播放。
伴隨著一陣笛聲，畫面在一片山水中展開，主演名單也相繼出現。
領銜主演肯定是李聯杰，兩個女主角分別叫丁嵐和黃秋艷。
在主演名單里，翟遠還看到了兩個熟悉的名字：于承匯和計春化。
他心里琢磨：“一個是劍圣，一個是血刀老祖，回頭看能不能請來香江。”
在悠揚的片頭曲中，電影畫風陡然一變，竟出人意料的用了動畫開場，中國風動畫的畫風讓翟遠想到了《天書奇譚》，不知是否同樣出自黃浦美術制片廠的手筆。
翟遠雖然是第一次看這部戲，但從片頭動畫也能猜出來，這應該是部合家歡基調的輕喜劇。
果然在接下來的劇情里，名為《少林小子》的電影，片子里卻完全沒有少林寺的片段，在一個世外桃源的村莊里，年輕男女們載歌載舞，頗有歌舞片的風格。
在場的除了導演張星炎，其他人也是第一次看成片。
電影里的眾多輕喜劇橋段，讓影廳里哄笑聲不斷，幾位古板嚴肅的有力人士也不禁莞爾。
周彗敏看的也很開心，小姑娘對打打殺殺的江湖恩怨不感興趣，但卻很吃這類喜劇片。
為了方便領導欣賞影片，VIP廳特意放了普通話配音的拷貝，周彗敏國語水平不差，聽起普通話來自然也沒有障礙。
等電影里李聯杰穿女裝出現時，將影廳的氣氛推向最大的高潮，前排武術隊隊員們起哄聲陣陣，連翟遠也不禁露出笑意。
“我看杰哥也是風韻猶存。”
周彗敏笑點更低，可又要顧及形象，實在忍不住笑便趴在座椅扶手上，肩膀輕輕顫抖。
兩人并排而坐，她一低頭，烏黑秀發便鋪散開來，滑落在翟遠身上。
翟遠看了眼趴在自己扶手邊的玉女，瞬間沒心思關注電影劇情，輕輕摩挲起她的發絲。
周彗敏有所察覺，抬頭望向翟遠，眼中還帶著笑意。
她有點不好意思的攏了下頭發，說：“是不是打擾到你？”
翟遠笑著搖下頭，手指從她的鬢角往下滑，輕輕掠過她細嫩的臉蛋。
突然親密的舉動讓周彗敏臉色逐漸變得呆滯，渾身僵硬繃緊。
她緊張的不知所措：“你…做咩？”
翟遠不說話，手指滑到她光潔的下巴處，往上輕輕一抬，突然低頭在她微張的紅唇上啄了一下。
小雞啄米般一觸即分。
翟遠迅速恢復正襟危坐的模樣，盯著銀幕道：“沒事，看電影吧。”
周彗敏下意識摸著嘴角，不可思議的瞪大眼。
尷尬、驚恐、羞澀…還有很多難以言明的情緒充斥，把她的腦海炸的嗡嗡作響。
怎么看個電影把初吻看沒了？
“翟先生覺得我這部電影拍的怎么樣？”
從影廳走出來，年近五旬的張星炎把翟遠拉到一邊，有些緊張的詢問。
《少林寺》的成功反而令他的壓力很大，這次嘗試輕喜劇風格心里并沒什么底氣。
“剛才影廳里大家的反應很熱烈，一定冇問題。”
翟遠安慰他兩句，說：“這兩年電影市場發展很快，你這部電影在香江可能比《少林寺》更賣座。”
剛把他送走，一旁有幾位領導又走過來。
領導神神秘秘道：“小翟啊，今年香江的前途問題肯定會定下來，十月一是咱們三十五周年，你要是來燕京參加慶典的話，我幫你安排一下。”
翟遠有點受寵若驚，他覺得自己還是個小角色，這種事起碼得是霍、李那種待遇。
領導笑呵呵說：“那就這么說定了，你要出發去燕京，提前跟我聯系。”
黃秋艷推搡著李聯杰也過來了。
她拉了下小男友，笑容大方的對翟遠說：“翟先生，我們馬上要跟團回內地，雖然這么說有點冒昧，但如果你有新電影要拍，麻煩考慮下阿杰。”
李聯杰也擠出笑容：“希望翟先生給我個機會。”
這時候的李聯杰看起來內向，但其實他已經在內地買了私家車，天之驕子一般，只是到了香江那點優越感又被抹平，尤其是像翟遠這種更年少多金的院線老板，他身為演員平時根本沒有接觸的機會。
翟遠點一點頭：“有機會的，你先回去好好訓練。”
得了這個承諾，一對姐弟情侶才開開心心返回武術隊，跟翟遠用力揮手作別。
只是武術隊的領導看翟遠的眼神卻有點不善，顯然嫌他耽誤了隊員的訓練。
把所有人送走以后，翟遠才長舒了口氣。
一回頭，周彗敏可憐兮兮的一個人杵在那兒，看向翟遠的眼神充滿幽怨。
她心緒很復雜，初吻沒了不說，可還沒等她發火，這個流氓老板居然像個沒事人一樣，津津有味看完整部電影，然后全程沒有理會自己，只顧著跟一群陌生人交談。
“我以為你自己回公司了呢。”
翟遠走到周彗敏身邊，狀若無事的笑道：“我現在回公司，你要一起還是我直接送你回家？”
周彗敏見他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差點懷疑剛才在影廳里是不是自己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