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東方紅
《當你熟睡》在金公主和嘉禾兩條院線連續上映了一周多的時間，排片開始逐漸減少。
因為鄒汶懷和雷爵坤都發現一個問題。
自從上次見面，就再也聯系不到那個叫關偉明的新人導演，對方就像人間蒸發一樣，哪怕派人去九一娛樂公司，那里也空無一人，只懸著一副冰冷的鎖頭。
“就算是老千？他圖什么呢，院線分成不要了？”
相同的疑惑在兩位大佬腦海中升起，雖然仍在各自戲院放著這部電影，但無論場次還是排片量都降到了最低。
他們還抱有最后一絲幻想，等著關偉明主動聯系。
而趁著這點緩沖的時間，翟遠也利用兩家院線的名氣，又在幾家獨立陣營戲院里上映起這部新片。
作為彭家燕導演的第一部院線電影，富家女最近課都不上了，每天就縮在戲院里觀察觀眾們的反應。
觀眾們鼓掌，她就跟著高興，觀眾們口吐芬芳，她則會兇巴巴上前理論。
一開始還帶著幾個朋友，后來別人都看膩了，她仍樂此不疲穿梭在各家戲院。
賺多少錢？無所謂的事，家里從新界多收幾噸糧食回來，就夠她玩很久的票了。
“師姐，我可不可以請你看電影？是我自己拍的。”
幾天后，彭家燕鼓足勇氣給偶像打了個電話，想得到她的評價。
電話那頭的薛婉恩猶豫一下，說：“好啊，順便把之前兩首歌的伴奏交給你，已經做好，你來當第一個聽眾。”
聽眾和觀眾就這樣又有了交集。
而就在電影上映的這段時間里，寶島最新的訂單數量，也終于統計出來。
寶島三百多家盒帶租售店鋪，一共消化了十九萬盒錄像帶訂單，一筆筆定金接連打進翟遠的賬戶。
“可以放貨給寶島了。”
翟遠逐筆核對完定金，對關偉明說道：“貨到之后讓他們立刻付尾款過來，否則我怕到時候有人賴賬。”
關偉明笑道：“老板放心，寶島人有錢，一般情況下是不會拖欠貨款的。”
翟遠心說現在可不是一般情況啊，我在十九萬盒錄像帶里，還放了三萬盒特供版呢。
“總之錄像帶運到寶島之后，立刻讓他們匯款過來，否則貨不下船。”
關偉明只知道翟遠弄了三萬盒新錄像帶摻進去，還不知道他具體做了什么好事，只覺得這位老板雖然頭腦過人，但度量也太小了點，難道寶島人還會賴賬不成？
知不知道‘錢淹腳目’的含金量啊！
錢淹腳目是這兩年生造出來的一個成語，說的就是此時我國寶島省經濟發達，錢鋪在地上都能沒過腳踝。
“好，我會催他們的。”
關偉明很敷衍的應了一句。
“記住給點心機做，少收一筆錢從你薪水里扣！”
翟遠不滿的瞪了他一眼。
這句話總算有點威懾力，讓關偉明將收尾款這件事擺在心上。
于是當天夜里，兩輛滿載著十九萬盒錄像帶的貨輪，從筲箕灣碼頭出發，劃破海浪，直奔寶島而去。
西貢寫字樓，秘密花園的辦公室里。
有錢之后，翟遠又在寫字樓里租了兩個單位。
最近電話生意還是不溫不火，但他既然騰出手來，就得做出未雨綢繆的準備。
“怎么樣？好聽吧～”
秘密花園的辦公室里。
彭家燕跟翟遠一同湊到臺錄音機前，聽著里面正播放出《暗里著迷》這首歌的伴奏。
以翟遠對樂器淺薄的認知，勉強能聽出里面用到了電子琴和薩克斯管。
他在心中跟著伴奏哼唱，發現居然都對的嚴絲合縫。
“杜教授可以啊。”
聽到一半翟遠就忍不住贊道。
彭家燕露出副用你說的表情，強忍著沒有告訴他薛婉恩也參與到其中。
“本來還有首吉他版本的，不過杜教授擔心會放大你唱功里的瑕疵，所以最后還是沒有采用。”
“無所謂啊，反正到時候也未必是我來唱，找個有唱功的歌手就好。”
“你敢！”
彭家燕豎起雙眉。
我偶像給你譜的曲你不要不識好歹！
翟遠不知道她無端端又發什么癲，但也習以為常。
女人嘛，每個月總有那么幾天喜怒無常的時候。
“聽下一首吧。”
《自作多情》的曲風就明顯歡快了不少，不僅有電子琴，還能聽出架子鼓的聲音，很有節奏感。
沒問題，雖然忘了原版是什么伴奏，但現在這版絕對夠用。
跟著哼了個開頭，翟遠就知道這又是一首完美伴奏。
“這首歌就不用我來唱了吧。”
“你想唱也可以。”
彭家燕顯然又想起他在咖啡館時的夾子音，沒忍住露出笑容。
她建議道：“最好還是找個聲音甜美的女仔，我覺得你那個小女朋友就不錯。”
周海玫嗎？
翟遠腦海中浮現出她露著小兔牙憨笑的模樣，揚了下嘴角。
說起來，這首歌原本的演唱者是周慧閔，如果我把她請來的話，是不是就能湊足雙周？
再找個姓成的，豈不是就能提前湊足雙周一成？
這個年代姓成的靚女，或者姓陳的都有誰呢？
“喂！又傻笑什么，講到小女朋友這般開心啊？”
彭家燕見翟遠嘴角帶笑，神游天外，眼神揶揄的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是啊，吹咩！”
翟遠回過神來，沖她做個挑釁的表情：“決定了，這首歌就讓我表妹來唱。”
說完又糾正彭家燕：“喂，表妹啊，不是女朋友。倒不是我覺得會怎么樣，關鍵人家小姑娘還沒成年，傳出去對名聲不好的，所以出門在外不要亂講。”
彭家燕滿臉嫌棄：“人渣！”
“飛機場閉嘴！”
翟遠頭也不抬懟了一句。
彭家燕臉色逐漸凝固，旋即露出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她低頭看了眼胸口，又望向翟遠，眼神中逐漸溢出殺氣。
“翟遠！我踏馬跟你拼啦！”
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快刀。
三天之后一個尋常的周末。
秘密花園的辦公室里，多了一套聲樂設備。
周海玫拿著話筒，臉上掛著緊張又僵硬的笑容。
翟遠和彭家燕跟導師一樣坐在沙發上，用眼神鼓勵著她。
辦公室的門開著，十幾個流鶯特意從隔壁大廳跑過來湊熱鬧。
“你就當我們是花錢買票來聽你唱歌的觀眾，不必有壓力。”
彭家燕溫聲細語安慰周海玫，又問她：“歌詞都記熟了嗎？”
周海玫看了翟遠一眼，見他沖自己點頭微笑，心中緊張感稍退。
她輕一點頭：“嗯，我覺得已經準備好了。”
“那就開始唱吧。”
“好。”
周海玫握住話筒，隨著伴奏聲響起，她沖翟遠做出個吐舌頭的可愛鬼臉。
然后，歌聲開始飄蕩在寫字樓里。
“不要自作多情去做夢，給我盡獻殷勤管接送…”
只是唱了個開頭，翟遠和彭家燕便不由自主挺直腰板，臉上笑容逐漸消失。
兩位導師對視一眼，紛紛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驚。
這就是她說的準備好了？
現在退票還來得及嗎？
平時聲音不是挺甜的嗎，怎么突然變粗獷了？
靈魂歌姬啊！
翟遠印象中周海玫還是有唱功的，否則也不至于想到讓她來唱這首《自作多情》。
我記錯了？不能吧。
但其實他還真是記錯了。
事實上此時的周海玫的確稱得上靈魂歌姬，她的唱功在初入娛樂圈的時候沒少被嘲笑。
但她后來卻憑借勤奮一點點提升唱功，背地里不知下了多少私功，從五音不全到登臺獻唱，逐漸才有了翟遠印象中那個唱歌好聽的周海玫形象，是真正的努力型選手。
然而現在的她，只有十七歲。
如坐針氈、如芒刺背、如鯁在喉。
兩位導師正襟危坐，不時還要跟臺上的周海玫眼神互動一下，擠出滿意笑容。
于是周海玫就愈發自信，跑調到姥姥家還渾然未覺，偶爾還給翟遠一個wink。
我家海玫實在太可愛了，可惜長了張嘴。
“要不還是先錄《暗里著迷》吧。”
趁著周海玫唱到副歌陶醉閉上眼的時候，翟遠目不斜視，從牙縫里擠出句話。
“同意。”
彭家燕立刻答了一句。
周海玫的歌雖然唱的不好聽，但遠在寶島，此時卻正在上演著一場前所未有的視聽盛宴。
寶島某地一處豪宅。
一個穿著睡袍的少婦很有情調的煮了壺咖啡，又在茶幾上擺了幾樣點心。
“你今天陪老婆啊？那晚上來陪我好不好嘛？我在家等你哦～”
少婦掛斷電話，哼著歌走到電視機前，彎腰將一盒新買的錄像帶插進機器，折返回身，蜷縮在沙發里準備享受午后的清閑。
“怎么給我推薦了一部外國人的電影啊？”
《這個男人來自地球》正片播出時，女人不滿的嘀咕一句，但還是耐著性子看了下去。
這部電影發行時配了國粵英三語，少婦耐著性子看了會兒，也逐漸沉浸在劇情里。
很快，電影進入尾聲，當最后的懸念放出來之后，少婦臉上露出驚訝表情，顯然還是被男主角是活了一萬四千年的耶穌這個主題震住。
“還挺有意思的。”
她嘟囔一句，見電影響起結尾的背景音樂，正準備取出盒帶時，電視上突然冒出幾個字。
前有彩蛋，請認真欣賞。
“彩蛋？”
少婦滿臉好奇，在電影里埋彩蛋這個概念雖然早已有之，但此時還極少有電影這樣做，普通觀眾更是幾乎沒有見過。
然后畫面突然重新亮了起來。
主演諾頓和西協美智子站在一處山邊，正欣賞日出。
畫面里的兩人有說有笑，但聲音很低，微不可聞。
少婦下意識就拿著遙控器，將音量調到最大。
就在這時，電視里的諾頓和西協美智子突然扭過臉看向鏡頭。
仿佛打破了第四面墻，兩人沖電視屏幕外的少婦露出燦爛的笑容。
緊接著，鏡頭越過兩人，推進到山頂逐漸升起的一輪紅日。
磅礴的伴奏和歌聲相繼響起，在將電視音量調到最大的情況下，洪亮的聲音響徹整座豪宅。
“東方紅，太陽升…”
少婦被陡然增加的聲音震得捂住耳朵，隨后聽懂了歌詞含義，整張臉瞬間嚇得雪白。
她尖叫著狂按關機鍵，不時驚恐回頭，生怕有人聽到歌聲沖進來抓走自己。
而這樣的一幕。
同時發生在寶島的其他地區。
某處公寓里，一對情侶把電影當做背景音樂，情不自禁在沙發上擁吻。
隨后，歌聲響起，起初很平，逐漸激昂。
“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
男人差點被嚇得縮回去。
翟遠一共給寶島同胞送了三萬盒特供版錄像帶，也就意味著有三首歌曲。
第三首歌在一家民居中響起。
父母不在家中，一群十幾歲的孩子們擠在客廳，看完錄像帶紛紛覺得這部電影很是無聊。
旋即屏幕一暗又接著亮起。
“河山只在我夢縈，祖國已多年未親近，可是不管怎樣也改變不了，我的中國心…”
懵懂的孩子們不知道歌詞含義，只是覺得朗朗上口，于是跟著學唱起來。
歌聲仍在寶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