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星嶺白屋,正式稱呼叫域多利道扣押中心。
港府時期的一座秘密拘留所。
是整條域多利道唯一沒有門牌、沒有編號的建筑,只有一重重布著尖刺鐵絲網的圍墻。
后世有兩部電影在這里取景,一部是《2046》里的東方酒店,另一部是《瑟戒》里易先生的藏身點。
這就是翟遠對白屋的大致了解情況。
“落車!”
黑色的轎車在一扇大門前停靠,后排的兩名警員對翟遠沉聲喝道。
“阿Sir,食煙。”
翟遠嘿笑著走下來,從兜里摸出包紅萬,動作熟練的往他們手里塞去。
兩名警員一陣無語,一套一套的,哪像個十幾歲的學生。
“不要嬉皮笑臉,進去交代你的問題!”
說著率先走進白屋正門,讓翟遠跟在他們后面。
翟遠哎了一聲,咬著煙自顧自點燃一支,見沒人阻止自己,心中稍稍松了口氣。
讓抽煙,不戴銬,說明問題不大。
進入圍墻以里。
是一片占地面積挺廣的操場,坐落著四幢兩層樓高的建筑。
跟隨警員腳步走進其中一幢樓宇,里面是未經粉飾的灰白色墻壁,間或能看到一個個鐵籠,里面或多或少關著人。
有亞洲面孔,還有紅番鬼佬。
翟遠被帶上二樓。
這里是一間間單獨的囚室。
房門緊閉,只在門板處摳出個僅能遞送一碗飯的孔洞。
整幢建筑里的氣氛非常壓抑,連樓梯上下的空間都用尖刺鐵絲網封鎖,除了三人的腳步聲回蕩,偶爾還能聽到囚室里刑訊時的慘叫,令翟遠不自覺皺起眉頭。
“進去吧。”
兩名警員在一間囚室前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翟遠一眼。
“要不算了吧,我媽還在等我回家吃飯呢。”
翟遠擠出個難看的笑容。
兩名警員對視一眼,冷笑著望著他。
“現在知道害怕?講,是誰指使你在錄像盒帶里刻錄那些東西?”
“兩位阿Sir,沒人指使我,是自由總會不準我的電影去寶島放映,我只好發行盒帶,一時間意氣用事而已。”
翟遠一副受到委屈的表情,這倒符合他這個年紀干出來的事兒。
不過政治部的警員卻不吃這套,繼續呵斥道:“不肯老實交代,我們可以在這里關你三五年時間。你也是電影圈的人,應該知道當年有個乜鬼長城三公主,里面的孫慧麗就在這間囚室里住了兩年時間!”
長城三公主,大公主夏夢,二公主就是孫慧麗,她的女兒傅明嫻后來出演過95《神劍俠侶》中的郭芙。
翟遠眉頭一皺,感覺事情沒那么簡單。
果然隨著第一名警員恐嚇完自己,第二名警員旋即又笑呵呵安慰起他。
“小朋友不要怕,只要你老老實實告訴我們,是誰指使你做的這件事,我們馬上送你回家。”
說完又用引導式的口吻,和顏悅色道:“你記不起來沒關系,我給你幾個選項,是長鳳新改組的銀都電影公司?還是香江青年聯合會?又或者是香江保釣會?”
翟遠立刻明白自己今天為什么會被政治部請來問話了。
拿老子當刀使是吧?
“報告阿sir!是自由總會指使我這樣做的,全稱港九電影戲劇事業自由總會,快把他們全抓起來!”
翟遠毫不猶豫的給出回答。
剛才還和顏悅色的警員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我們想借刀殺人,你跟我們玩借刀借刀殺人?
皆因此時所有的愛國社團都是民間自主發起,從不在港府新聞上大肆宣揚。
但是你一邊砸人寶島的鍋,一邊說自己是自由總會的人,真把我們當傻子呢?
“不知好歹,進去!”
這次直接連推帶搡的把翟遠關進了囚室。
站在囚室外,兩名警員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無奈。
“現在該怎么辦?”
“上面的意思很明確,這樣才能拿他們開刀。”
“挑那星,總不能真的對一個還沒成年(21歲)的小鬼動刑吧?還沒我兒子年紀大呢。我倒是信他在意氣用事。”
“先上點小手段吧,另外昨晚不是抓住兩個寶島的諜特嗎?等會一并帶過來嚇一嚇他。”
囚室里的翟遠尚不知道外面兩人在商量些什么。
但總算明白他們想干什么。
可惜打錯算盤。
我丁力…不是,我翟遠什么都敢做,就是不敢做漢奸!
剛想到這里,頭頂的一臺大功率冷氣機突然啟動,發出隆隆聲響。
翟遠臉色一垮:“不是吧,玩這招?”
一個多小時之后,他就被凍的瑟瑟發抖,嘴唇烏青。
囚室的門終于再度打開。
兩名警員推門而入,被房間里的冷氣激的不自覺打個寒顫。
“喂,靚仔。想起來是誰指使你沒有?”
“自由總會。”
翟遠一張嘴就噴出團白氣。
“挑!”
警員罵了一句,沖門外招招手,兩個被打得很慘的寶島諜特便被推了進來。
“這兩個是寶島派來問候你的,你不肯講,我就把他們跟你關在一起!”
“來吧,我在城寨一家武館學了幾手,正好今天試一試,請指教!”
翟遠跺了跺被凍麻的腳,往手上哈幾口熱氣,顫巍巍擺出個黃飛鴻的招牌動作。
除了裝傻充愣,這時候一句話也別說,提什么彭家燕、薛婉恩、何子朗就是在給對方惹麻煩。
人家拿著記錄儀全網直播查酒駕,你非說認識誰誰誰,那不惹禍嘛!
翟遠現在也看清了局勢。
對方大概率不會對自己動真章,否則兩個寶島人都被打成血葫蘆了,他還一點傷也沒見到呢。
兩名警員臉上果然露出難搞的表情,低聲交流。
“搞桶水過來。”
“會不會太過火?外面已經有媒體在報道這件事。”
“上面讓我們盡量逼他改口,再嚇唬他一次。”
不多時,囚室里就多了一大盆清水。
沒有多余的廢話,兩名警員熟練地戴上橡膠手套,當著翟遠的面,采著一名寶島諜特的頭發,將他雙手按進水盆里。
然后又扯過一截電線,緩緩觸碰到水面。
寶島那位瞬間渾身抽搐,發出痛苦慘叫。
“靚仔,肯不肯交代?這單嘢如果搞到你身上,驗傷都驗不出來。”
警員轉過頭來,眼神兇狠的盯著翟遠,語帶威脅。
翟遠眉梢一挑,迅速從這句話里提取到關鍵信息。
噢!果然是怕留下傷,那就是還有顧慮。
“兩位阿Sir,商量點事怎么樣?”
他把手揣進袖子里,吸著鼻子湊到兩名警員面前。
“每人二十萬?打劫啊!”
翟遠從白屋出來之后,沒有回九龍,就近在半島酒店開了間套房,讓服務員熬了壺姜糖水驅寒。
收到消息的沈威、彭家燕、陳家樂他們趕到的時候,翟遠正裹著被子瑟瑟發抖。
得知翟遠花了六十萬港幣,買通司機在內的三名政治部警員,方才從摩星嶺白屋脫身,陳家樂瞪圓眼珠驚呼。
“不就是打劫嘍。”
翟遠聲音沙啞,凍的時間太久,現在有點發燒,嗓子也跟有刀片在剌一般疼。
“能出來就已經算運氣好,白屋那地方每年死不少人的。”
彭家燕摸了下翟遠的額頭,又給他添了點水,皺眉抱怨:“早讓你不要搞那么多事,現在后悔了吧?”
沈威也附和點頭,除了陳家樂,他們對白屋多少有些了解。
翟遠簡單的說了下情況,他也是從兩名警員口中得知,鬼佬這次的確是想用他做刀,但畢竟自己是土生土長的香江人,秀茂坪中學還能查到檔案,實在沒辦法給一個剛從學校出來的人扣屎盆子。
無非是看他年紀小,想要用連哄帶嚇唬這一套。
起了作用就是意外收獲,不起作用也能震懾下外面的人。
還好翟遠出得起錢,否則多關上幾天,就不是現在感冒發燒這點小毛病了。
“沒什么后悔的,誰也想不到鬼佬會摻和進來,不過這件事也算告一段落。”
翟遠又問了下陳家樂最近錄像廳和秘密花園的生意情況,兩邊都屬于小賺程度。
“先等我養兩天病,最近這波新聞有點大,看看還有什么牛鬼蛇神跳出來。”
翟遠吸了吸鼻子:“最好全部都跟我翻臉,這樣我對付他們的時候才不會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