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千人戲院,月租二十四萬,這個價格倒沒有超出翟遠的預料。
早在聯系何子朗之前,他就了解過這方面的行情。
還翻到了1975年2月8號《明報》影話專欄的一篇報道,當時邵氏和嘉禾爭搶砵蘭街一間千人戲院的承租權時,價格就已經哄抬到三十萬月租,不過最后還是勢大財雄的邵氏更勝一籌,直接花兩千四百萬把整座戲院買下來,逼得嘉禾低頭讓路。
牛頭角跟砵蘭街那種繁華街區比不了,所以戲院租金漲幅跟前幾年相比并不算大。
“再過幾年就不一樣了,得搞波快錢屯點地皮。”
翟遠心知肚明,別看這兩年香江房價在持續下跌,但馬上就會漲得飛起,多少戲院都是在這時候被一次加租八九成,不得不關門歇業,連利家后來都眼饞地產業,把利舞臺戲院關停,改建成利舞臺廣場。
只靠租賃,生死始終還是掌握在別人手里,一句加租就得撲街。
他現在名下唯一算是自己的產業,只有碧麗苑那間房子,產權是夸張的999年,翟遠當時看過合同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一定要多活幾年,否則就太虧了。
“翟遠,你傷好了沒有?”
彭家燕是在何子朗前腳離開時,后腳跟著進的門。
“你再晚幾天來,我就能出院了。”
翟遠坐在病床上,笑著沖她打聲招呼。
這段時間傷口恢復的不錯,就是新肉長出來時很癢,讓他特別想學公園老大爺們把后背往樹上撞。
“沒事就好,怎么會傷成這樣,九龍這般亂嗎?”
彭家燕說著話,沖周海玫和翟瑤點下頭,看到兩個小姑娘的相貌時,眼前微微一亮。
她揶揄笑道:“兩個靚女陪著你,不介紹下?”
“一個我妹妹,一個我表妹。”
翟遠隨口說了句,目光落在她手上拎的禮盒上,一看就比屋邨鄰居們送來的高級。
他臉上頓時露出笑容:“彭導演你也是,來就來嘛還帶什么禮物。瑤瑤,快收起來收起來,看看是金條還是什么來的。”
彭家燕被他無恥的樣子折服,一翻白眼:“你就想得美,知道你受傷,帶了點上等的蟲草、紅花,聽說對傷口有好處。”
翟遠一聽頓時沒了興趣。
你這還不如帶兩斤醬牛肉過來呢!
把禮物遞給翟瑤,彭家燕笑著跟她和周海玫打過招呼。
又問翟遠:“我剛才出門還見到何助理。他也來探望你呀?”
翟遠好奇:“你們認識的?”
他正想吹噓一番自己有個議員助理的朋友,結果彭家燕接著就說:“不是很熟,他那個議員老板倒是請我家人吃過飯,無非是想拉點投資搞政績,我不是很中意這路人。”
翟遠咳嗽一聲把話咽了回去。
他云淡風輕的笑了笑:“沒錯,我也不是很中意這種人,太過功利,不像我只熱愛電影,所以大導演你幾時再幫我掌鏡,我有個非常之好的劇本等著拍。”
“哼哼。”
彭家燕從鼻孔中發出嗤笑。
經過上次《盲女》的拍攝,她已經徹底看清翟遠的嘴臉,什么屋邨窮孩子熱愛電影,全都是套路。
十家錄像廳搞得有聲有色,不僅招工人還簽女明星,十足十一個小資本家。
“不要亂扣帽子,我剛剛才給陳家樂和梁志超每人分了一成股份,這個叫互相扶持、共同富裕。”
翟遠矢口否認,卻絕口不提他把錄像廳的流量全引到了電話公司。
“懶得搭理你。”
彭家燕又坐了一會,主要是跟周海玫和翟瑤兩人聊得多一點。
兩個小姑娘看出她穿著打扮都跟普通人不同,而且言談舉止也透著股與生俱來的自信,周海玫便顯得有些拘謹,翟瑤畢竟是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一段時間,年紀最小嘴卻嘴甜,一口一個姐姐把彭家燕逗得很開心。
人跟人就是不一樣啊。
翟遠靠在床上,見周海玫在彭家燕面前拘束的模樣,忍不住嘆口氣。
彭家燕這種人天生就含著金湯匙,從小花團錦簇,甚至問的出‘九龍區亂不亂’這種話。
也是,新記龍頭見了她都得磕一個,哪怕坐那里什么也不說,也自帶一股富貴氣場。
相較之下,周海玫還是不夠自信,得多培養一下,畢竟從小被夸獎長大,和從小被責罵長大的孩子性格天差地別,自己現在又不讓她進娛樂圈,少了那些粉絲的支持,別回頭給小姑娘整抑郁了。
翟瑤倒不用,太自信了,這么會兒功夫已經從彭家燕包里騙了個紅包出來,看的翟遠目瞪口呆。
“看你也的確不像有事的樣子,那我先走了,幾時來港島我請你和兩個妹妹吃飯。”
彭家燕最后將目光轉回到翟遠身上,打算起身告辭。
“別急啊,我真的想找你拍部新戲,今天正好聊聊劇本。”
翟遠攔了她一下,一本正經的說。
彭家燕皺了下眉,想起上次被騙拍三級片的經歷,不動聲色往后退了兩步:“我出門時忘了關煤氣,先走一步!”
“等等等等!”
翟遠蹭一下從床上站了起來,穿著寬大的病號服,趿拉拖鞋作勢就要攔住彭家燕。
彭家燕瞪起眼珠,雙下巴都驚了出來:“呀!你能站起來啊?”
“突然見到你這樣的大導演,感覺什么傷都好了。”
翟遠站起身來,感覺后背還有陣痛,使不上勁。
他沖周海玫揚了揚胳膊,女孩就很懂事的湊過來,矮著身子從他肋下穿過,然后扶著他站在地上。
彭家燕看著眼前一幕,飽含深意地看了兩人一眼。
呵呵,你們這個表兄妹關系,恐怕有點不正常喲。
“彭導演,剛才何助理過來可都沒有這待遇,你無論如何都得聽我把話講完,否則就是不尊重傷員,往小了說是沒有愛心,往大了說就是違反國際公約。”
翟遠使出善用的道德綁架法,走起路不敢發力太重,就有些一瘸一拐,看起來跟尼古拉斯趙四一樣。
“行了行了,你快坐下吧。”
彭佳燕無奈的皺起眉頭,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不等翟遠開口,她率先說道:“嗱,先講清楚,這次就算違反國際公約被拖出去打靶,我也不會再拍三級片。”
翟遠信誓旦旦做出保證:“導演你放心,這次絕對是院線電影,無脫無露,最多就是有兩句粗口,這個審片的時候電檢處抽風,被定性成三級片跟我沒關系吧?”
他說的是廣義上的三級片,有臟話、血腥、暴力全就算數。
彭家燕說的自然是狹義上的三級片,只要不拍咸濕內容,都可以接受。
“好吧,那你把劇本講來我聽下。”
彭家燕稍稍放下心,眼神示意翟遠繼續說下去。
“是這樣的,我這個劇本講的是一個獨居女人住在公寓,樓下的保安每晚都用迷藥迷暈她,然后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一次次跟她發生關系,每晚就這樣搞啊搞啊搞,最終把她搞成大肚婆的故事。”
翟遠迅速給了她一個故事梗概。
彭家燕、周海玫和翟瑤三人面面相覷。
周海玫甚至有點臉紅,覺得這個故事不僅下流而且恐怖,自己以后一定不能獨居,要鎖好門窗。
彭家燕深吸口氣:“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