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會到了公安局,香江人無論問什么,都用咱老家話跟他們聊。”
下樓梯的時候,翟遠和兩大高手走在隊伍最后,跟他們交代著。
少林五祖已經在香江拿到了身份證明,倒不擔心被遣送,主要怕這兩人不清楚具體情況,在差佬面前說太多,把那一百萬港幣搞得充公就不合適了。
至于謝虎山,先醒過來再說。
兩人嗯了一聲,近距離觀察差佬們穿的軍裝,低聲評頭論足,不時發出低低的取笑聲。
“香港公安穿得土不土洋不洋的,真難看。”
“帽子也奇怪,歪著戴,我要是隊長一腳一個踢死他們!”
翟遠沒理會他們,趁著等電梯的間隙,湊到帶頭的一名軍裝跟前。
“阿sir,我這兩個員工是內地來的,稍后做口供的時候,有什么語言不通的地方隨時找我。”
“講國語啊?不緊要,我們有伙計會講國語的。”
“不是國語,是豫南方言。”
“豫南?少林寺呀?”
翟遠點一點頭,一隊軍裝再看上官勇敢和衛星的眼神,紛紛變色,帶上幾分好奇和敬仰。
1982年年初,李聯杰的一部《少林寺》一鳴驚人,風靡除寶島以外的整個東南亞。
更是在香江狂攬一千六百萬票房,靠著垃圾院線仍在本土排名第四,香江觀影人次突破一百萬。
甚至在昨晚的金像獎典禮上,還獲得了最佳武術指導提名。
在這個年代觀眾們質樸的心中:陳仕龍能打,少林武僧超級能打。
“不知道等會到了差館,有沒有榮幸請他們露兩手?”
領頭的沙展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如果真是身手過人,我們警隊可以聘請來做教練。之前也請過拍《南北少林》的劉嘉良師傅,不過人家拍戲沒時間。”
什么海燈法師…
翟遠心中一陣無語,卻不知道在這群軍裝心中,剛才已經腦補出兩大高手跟持槍的謝虎山,大戰三百回合的一出大戲。
電梯很快到達一層。
軍裝們押著昏迷不醒的謝虎山,走出寫字樓,往門口那輛沖鋒車走去。
翟遠和兩大高手并肩跟在后面。
異變陡生!
一輛摩托車突然呼嘯而來,引擎聲格外尖銳。
騎手戴著頭盔,在經過寫字樓門口時放慢車速,單手揸車,另一只手從懷里抽出一把短狗,揚手便朝一群軍裝打去。
“低頭!”
上官勇敢沉聲發出低喝示警,按住翟遠的脖頸用力往下壓去。
砰!砰!
接連兩聲劇烈槍響。
第一槍正中謝虎山的胸口,濺起一蓬血浪。
第二槍從翟遠頭頂擦過,打中了他身后的玻璃門,整扇玻璃門碎裂倒塌,摔得粉碎。
兩槍打完,槍手毫不遲疑轟動油門。
摩托車引擎一聲咆哮,眨眼間竄出去十幾米開外。
馬路上,往來的行人在尖叫聲中仿佛炸窩一般,混亂不堪。
而這時候,香江的軍裝警們才反應過來,紛紛拔槍找尋掩體。
“有冇人有事?有冇人有事?”
領頭的沙展縮在沖鋒車后面,雙手端槍大聲吼叫,鬢角冒汗,臉上布滿緊張之色。
“阿頭,疑犯胸口中了一槍!”
負責押解謝虎山的軍裝在槍響時,就第一時間他扔在地上。
現在重新摸回謝虎山身邊,發覺他嘴角溢血,喉嚨里發出努力喘息的嗬嗬聲響。
“呼叫總部!牛頭角發生槍戰,兇犯駕駛一輛紅白色摩托車,身穿機車服,戴黑色頭盔,剛剛從通明街逃走,請求支援!”
亂作一團的現場中,翟遠慢慢抬起頭來。
他揉著被上官勇敢捏紅的后頸,回頭看了眼粉碎的玻璃門,露出一臉驚魂未定的表情。
差那么一丟丟,腦袋上就得開個窟窿。
“翟先生,今天這件事恐怕不單單打劫這般簡單,為了你的人身安全,請盡快先跟我們回警署。”
附近便有一間公立醫院,五分鐘過后,救護車便迅速到場。
幾個白大褂把謝虎山擺上擔架抬進救護車,絕塵而去。
沙展見事件平息,生怕又起變故,催促著讓翟遠先回差館協助調查。
“不行不行,我現在腳軟走不動路。”
翟遠坐在寫字樓臺階前,說話間揚手阻止了前來攙扶的軍裝:“別動我,心臟不舒服,我好驚呀”
看著他坐在地上,一副后怕的模樣拍打胸口,在場差佬們臉上都寫滿無奈。
“阿頭,現在怎么辦?”
“…先封鎖現場。”
而就在警戒線被拉起的同時。
聞風而動的記者們,終于到了。
面對咔嚓嚓亮起的閃光燈,和幾乎被塞進嘴里的話筒。
一群軍裝們紛紛擺手回避。
就在這時,翟遠拉著長音的嗓門突然響起。
“陰天…青天大老爺,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他蹭的站起身,一把抱住正在極力躲避鏡頭的沙展,在對方滿臉驚恐的表情中,摟著他一同看向鏡頭。
“今日下午,牛頭角通明街附近一幢寫字樓門口發生槍擊事件,根據本臺記者傳回的消息…”
電視里,正播放報道著九一娛樂門口的槍擊案。
酒店房間沒有開燈,畫面映照在許家勝臉上忽明忽暗,顯出幾分難看之色。
事情有點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他覺得這是自己來香江后,一切計劃里最不可能出錯,也是最簡單的一環。
偏偏就發生意外。
謝虎山居然被輕松搞定?
而且居然還有人在差佬押解謝虎山的途中,殺人滅口。
表面上看是在幫自己解決麻煩,實際上卻是把事情越搞越大。
許家勝的第一反應,就是昨晚見過的幾個社團元老當中有人不妥自己,故意栽贓陷害。
但轉念一想就覺得不對,且不說香江古惑仔有沒有膽量當著差佬的面動槍,自己派謝虎山去恐嚇翟遠這件事,前后才不到一天時間,知道的人也只有許家幾個兄弟。
“莫非是他自導自演?”
看著電視畫面里,翟遠在鏡頭前大吐苦水的無辜模樣,許家勝心頭一跳。
房門被叩響。
將許家勝的心緒拉了回來。
派出去收風的小弟向他匯報外面的情況。
“十二少,你讓我們帶喬燕妮回來,但是她根本不在酒店。”
許家勝聞言心中一沉,忍不住站起身。
謝虎山中了一槍,無論他能不能活下來,都不能給他指認自己的機會。
而喬燕妮就是關鍵人物,不但可以用這個女人讓謝虎山閉嘴,而且她身為謝虎山從寶島跑路都要帶上的情婦,自然也知道很多秘密,必須警告她不要亂開口。
可現在喬燕妮居然失蹤?
許家勝鮮有的動怒,眼神兇戾:“干霖娘!新記不是小弟最多嗎?連個女人都看不住?即刻把她給我找出來!就算是條死尸我也要親眼見到!”
許家勝暴跳如雷的時候,翟遠正坐在差館悠閑喝著咖啡。
“翟先生,剛剛收到醫院傳來的消息,上你公司持槍打劫的匪徒已經斷咗氣。”
牛頭角警署的審訊室里,翟遠和一名軍裝對面而坐,正循例錄口供。
得知謝虎山掛掉,翟遠咬著吸管的牙齒微微用力。
“是咩?那真是可惜。”
接著就狀若無事的抬起頭,繼續饒有興趣盯著面前的軍裝。
“阿Sir怎么稱呼?”
“我姓張,張佳輝,警員編號PC17560。”
十九歲的張佳輝還沒做雙眼皮手術,單眼皮瞇縫眼,眼角稍有點往下吊,以至于翟遠還不太敢確定他的身份。
直到問出他的名字,翟遠才不禁在心中感慨。
香江真的太小。
估不到進趟差館,居然也能撞到未來的影帝。
此時還是軍裝的化骨龍,看著資料上顯示只比自己小一歲的年輕老板,心中既緊張又羨慕。
羨慕自不必多說,緊張則是因為不知道對方為什么要問自己名字。
難道剛才錄口供的過程中得罪了他,這位有錢仔要投訴?
懷著忐忑的心情,他打算盡快走完流程然后閃人。
于是語氣就愈發禮貌:“翟先生,冒昧問多句,請問你最近有沒有得罪過什么人?”
“冇啊,除了寶島的片商,但是我想應該同這件事沒關系。”
“那你和死者之前是否認識呢?”
“不認識,我第一次跟他見面,點知他上來就用槍恐嚇,幸好我手下員工身手過人。”
翟遠沒有將謝虎山的身份透露給差佬。
謝虎山一個大活人,就算被燙傷毀容,差佬也能很輕松查到他的身份,到時候屎盆子自然會落到許家勝身上,自己現在沒必要親手給他扣上。
外面記者的輿論壓力已經給足,而且又涉及到持槍搶劫和當街殺人,差佬肯定會一查到底。
所以最好不要牽連太深,要扮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受害者形象,盡快抽身出來。
一份口供很快搞定。
張佳輝在供詞上寫完最后一個字,如釋重負的吐了口氣。
“翟先生,麻煩你看一下,如果沒有問題請在上面簽個名。”
翟遠拿過口供紙簡單掃了兩眼,大筆一揮:
已閱!
口供搞定之后,張佳輝在征求上級同意之后,將翟遠送出差館。
“張sir,你做軍裝多少錢一個月?”
站在差館門外,翟遠主動詢問張佳輝。
張佳輝猶豫一下,老老實實開口:“兩千七百塊。”
他入行兩年,拿的是最低的員佐級薪水。
“有沒有興趣拍戲做明星?我多加三百塊人工給你,片酬另算。”
翟遠拿出張九一娛樂的名片遞給他:“好仔不當差嘛,你做軍裝要做多少年才能升職?不如考慮下來我公司發展,想清楚打電話給我。”
好仔不當差,好女不站街,是香江一句俗語。
過去老一輩講好仔不當差,是罵做差佬的只會幫鬼佬欺壓華人,到現在經濟騰飛的年代,則是嫌棄差佬賺的少。
即便做公務員,差佬也是賺的較少的那一批。
去年屁事兒沒干的幾千名駐港鬼佬軍,就拿走15億港幣軍費,而整個警隊兩萬多名差佬,開支卻只有11億,由此可見一斑。
“做明星?”
看著翟遠離開的背影,張佳輝捏著手里的那張九一娛樂的名片,站在差館門口陷入思索。
九一娛樂所處的整幢寫字樓遭到封鎖。
這意味著翟遠的公司得歇業幾天。
不過這對他來說也沒什么損失,現在公司只開了一部戲,其他業務還沒展開,有沒有辦公場地都無關緊要。
“導演,拍戲的經費夠不夠?”
打電話問了下吳語森他們的位置,翟遠乘車來到飛鵝山扎山道。
這里就是后來拍小馬哥和宋子豪吐露心聲的地方,吳語森兜兜轉轉四處取景,居然真的找到原本的地方。
此時山頂上兩部機器正在運轉,一群工作人員搭起建議的休息場所。
“老板親自過來監工呀?”
吳語森坐在椅子上正在和萬子良、狄瀧講戲,聽到翟遠的聲音站起身打個招呼。
他們拍了一天戲,顯然還不清楚公司發生槍擊事件。
此時還笑呵呵跟翟遠開玩笑道:“經費當然是越多越好,老板是不是要追加投資呀?”
最近兩年本土電影的制作費雖然一路飆升,但五百萬拍《英雄本色》還是綽綽有余。
況且吳語森不像好基友徐勀那樣中意玩特效,成本控制的也不錯。
“算了吧,你指望他追加投資?”
彭家燕也在現場,她本來是跟吳語森學習拍攝經驗,聽到兩人的對話,鄙夷的看了翟遠一眼。
她說:“這個孤寒鬼如果舍得出錢,我名字倒過來寫。”
“好端端為什么非得姓燕呢。”
翟遠嘿笑一聲,拍了拍手里的小皮箱,當著兩人的面打開,露出里面一沓沓港幣。
“多的就沒有,五十萬,這部戲你給點心機拍好點。”
吳語森看著箱子里的鈔票,眼睛都直了。
從業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聽說有老板追在屁股后面給錢的。
過去無論在招氏、佳禾還是新壹城,一提到經費不夠,那些老板們哪個不是讓導演們自己克服一下困難。
翟老板轉性了?
“怎么樣啊,燕家彭?”
翟遠晃動著箱子里的鈔票,很嘚瑟的沖彭家燕挑了下眉。
謝虎山送上門的一百萬港幣被他分了兩份,其中五十萬就在眼前。
另外五十萬剛剛預定了兩輛新車,一輛保時捷928,一輛法拉利308。
不是自己賺的錢,花起來真的一點也不心疼。
感謝榜一大哥許家勝送來的兩輛超跑。
“神經病,拿著這么多現金到處招搖,也不怕被人打劫!”
彭家燕被他打個措手不及,又換了個角度開噴。
“你還挺會關心人呢”
翟遠陰陽怪氣一句,把皮箱往吳語森懷里一扔,大模大樣往拍攝片場走去。
“老板,坐!”
吳語森展露出前所未有的殷勤,主動給翟遠拉開椅子,又吩咐場務:“那個誰,再點兩餅蚊香擺過來,水燒開沒有,沏杯熱茶…”
彭家燕看著忙前忙后的吳語森,翻翻眼皮。
唉資本!
“我聽說你這部,可能要跟陳仕龍的《A計劃》還有新壹城的新電影撞上?”
吳語森開始調度現場,不知進行第幾次拍攝的時候,彭家燕搬了張椅子坐在翟遠身邊出聲詢問。
“是啊,照這個進度,我估計這部戲拍完都快到年尾,也是檔期最好的一段時間。”
翟遠靠在椅背上一前一后的晃動:“銀公主明確話給我知,不可能給我排片,就是不知道佳禾那邊有沒有希望。”
彭家燕抿著嘴搖搖頭:“希望不大,陳仕龍的電影上映,哪次不是在佳禾院線放滿七場以上。”
“無所謂啦,銀都和幾家左邊院線聯系過我,而且分成還只抽一半,到時候再聯系下招六叔,他不準備繼續做電影,那些院線留在手里還不如給我用,給招氏抽點分成。”
翟遠搓了把臉,突然轉頭問她:“李翰翔和梁嘉輝那部《火燒圓明園》是不是就快在香江上映?”
得到彭家燕肯定的回答之后,翟遠點點頭。
這部電影也算大制作,最后那場戲一把火就燒了六十多萬人民幣搭建的部分圓明園實景,相當于中影制片廠半年產值。
如果他提前上映,正好可以觀察下左邊戲院在香江的潛力。
“勇敢哥,你在想什么?”
衛星從警署錄完口供出來,走在回城寨的路上,他見身邊的上官勇敢一言不發,按捺不住開口詢問。
已是入夜時分,路燈映照出上官勇敢半張面孔,不茍言笑。
他轉頭望了衛星一眼,沉默片刻,還是開口問道:“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咋可能呢!”
衛星打個哈哈,避開他審視的目光,做出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上官勇敢皺皺眉,頓了頓又接著說道:“但是今天騎摩托的那個槍手,我咋看著有點像王圖強呢。”
“啊!是嗎?”衛星眨眨眼:“王圖強還會騎摩托車?”
“你們兩個最近經常湊一起嘀嘀咕咕,別以為我啥都不知道!”
上官勇敢瞪了他一眼,便不再開口,邁開兩條長腿快步朝武館走去。
衛星見狀急忙跟上。
回到武館。
王圖強和張要文、張要武兩兄弟正坐在一顆槐樹下面打撲克。
見上官勇敢和衛星回來,三人紛紛點頭打招呼。
衛星站在上官勇敢身后,沖王圖強努努嘴,示意他先開溜。
“回來!”
王圖強剛走出兩步,就被上官勇敢提溜著后脖領揪住。
他沒有廢話,直接抓起王圖強的右手,放在鼻子底下仔細聞了聞。
一股淡淡的硝藥味道便竄進鼻孔。
“你狗日的還學會騎摩托了!”
上官勇敢勃然大怒,一腳就踹在王圖強大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