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賭神午夜場
新壹城內部隱隱有了人心渙散的架勢。
但佳禾在鄒汶懷的帶領下，依舊穩如鐵桶相仿。
何關昌對待陳仕龍跟親兒子一般無二，下班后還在向制片部的工作人員發號施令。
“《快餐車》的拷貝爽手點送去各家戲院，最后幾天宣發部的伙計辛苦點，盯住車站、燈牌、戲院的海報，美術部的伙計再做幾幅兩米高十米長的廣告畫，提前掛在龍頭戲院，發行部現在就和寶島那邊聯系報備，保證電影在香江撤檔，拷貝即刻送去寶島放映第二輪…”
整個佳禾的制片部里，員工像工蟻在巢穴中作業一樣，腳步匆匆來回走動。
鄒汶懷從樓上辦公室下到制片部門，見到眼前一幕笑著搖搖頭。
“阿昌，差不多就得啦，讓大家早點收工，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他作為佳禾的大老板，現在基本已經不插手電影制作上的事，心思放在商業開拓上面，制片部一哥便成了何關昌。
“汶哥。”何關昌沖鄒汶懷打聲招呼，走上前說：“新壹城那部《開心鬼》好猛料，兩百萬成本拿了快兩千萬票房，我再不加班怕連黃柏鳴這個后生仔都打不過。”
鄒汶懷得知《開心鬼》以小博大的成績也嚇了一跳，銀公主的院線跟上次1024裹挾幾十家戲院組建的臨時院線相差甚遠，兩百萬的制作，票房卻翻了近十倍，在香江電影史上也屬罕見。
“現在的后生仔都這么有本事？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冚舊人啊。”
鄒汶懷忍不住感慨一句，接著問：“聽說1024把院線租給上面拍的《少林小子》，他們暑期檔沒有自己的電影？”
何關昌說：“有，但是是一部賭片，我看海報沒什么出奇的地方，九一這次也沒有掛名，出品和制作公司都是翟遠旗下的三和工作室。”
“就是五月份一口氣出品三部咸片的那家三和？”
“冇錯。”
鄒汶懷也沒看懂翟遠這波操作是要做什么，《英雄本色》開創了黑道英雄片的先河，本以為這個年輕人會再接再厲，現在怎么拍起賭片這種腐朽過時的題材？
“看他有沒有后招吧，不要小看了這個后生仔。”
“我知，但就算他賭片拍的再好也玩不出新花樣，除非從馬交請賭王過來客串，否則今次暑期檔估計又是我們跟新壹城打對臺。”
何關昌開句玩笑，心中同樣不看好賭片。
曾經的東南亞第一巨星謝閑都已經過氣，翟遠的賭神高進難道比得過千王之王羅四海？
鄒汶懷說：“在香江這片市場，無所謂跟誰打對臺。今次這部《快餐車》連美利堅的打星都請過來，本土賺得這點錢未必夠付制作費，我們主要的目標還是日韓和北美，暑期檔在本土隨便放一放，等賀歲檔再去東洋大展拳腳，那邊才是他們三兄弟的主場。”
三兄弟說的是陳仕龍、元標和洪鑫寶，目前東洋最紅的港星。
何關昌嘆口氣，說：“話是這樣說，但佳禾已經連續幾年沒有拿過本土票房冠軍了。”
最佳拍檔系列橫空出世以來，在本土市場佳禾始終比新壹城低一個檔次，更遑論去年還出來個九一娛樂。
鄒汶懷對本土冠軍沒什么興趣，一部戲拍的再好，票房撐死了也就兩三千萬。
不過他能理解何關昌的心情，自己的干兒子陳仕龍在外面戰無不勝，偏偏拿不下本土這一畝三分地，他這個當干爹的肯定要鉚足了勁替他扳回一城。
說曹操曹操就到。
兩人聊了沒幾句，《快餐車》的主演陳仕龍便在一群武行兄弟的前呼后擁下走過來。
“干爹，鄒先生。”
陳仕龍來到制片部，見兩位老板還沒離開，略一詫異便笑呵呵迎了上去。
佳禾最大的搖錢樹出場，鄒汶懷臉上笑容都多了幾分，點頭打聲招呼。
何關昌皺眉道：“你不是在醫院養傷嗎？”
拍《快餐車》時，陳仕龍受傷不輕，最嚴重一次是被噴氣機賓尼踢得吐血，電影一殺青就被何關昌強制送進醫院。
“早就沒事啦，醫院那群人故意把問題說的很嚴重，不準我出院，擺明騙錢嘛。”
陳仕龍說話間，頑童般故作滑稽的打了幾招拳。
鄒汶懷笑著對何關昌說：“我早就講過，你這個契仔是喝牛血長大。”
“電影都是剪輯出來的，你不要以為自己真的很能打，永遠不會受傷。”
何關昌無奈搖頭，叮囑了陳仕龍幾句，又對他身后一群不敢湊過來的武行喊道：“看住他，有什么不妥隨時打電話給我。”
“哎！提前說一聲啊，十月份我可能要去趟內地。”
外面各位大佬對暑期檔自家電影都很上心，到翟遠這里卻跟個沒事人一樣。
他這會兒正系著圍裙，在廚房里烈火烹油。
鐵鍋里的溜肉段滋滋作響，手中的炒勺上下翻飛，翟遠抽空沖外面等開飯的趙美珍和翟瑤喊了一聲。
外面母女倆沒搭理他，也不知是不是沒聽到。
廚房里幫忙打下手的周海玫問：“去內地做什么？聽說上面很亂，會不會有危險啊？”
翟遠在圍裙上擦擦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亂講，以后不要聽人說。”
此時的內地的確民風淳樸，兩個村子為了桶糞都能打起來，不過翟遠覺得自己去燕京城應該還好點。
八十年代四合院不知道多少錢，回頭問問價買幾套屯著。
再拉幾個李聯杰這樣的明星，黃飛鴻、精武英雄什么的搞一搞。
最好再從國營廠挖幾個技術大牛，元朗的VCD工廠被三個東洋人把持著，總覺得不老放心。
翟遠心懷憧憬的構想十月份內地之行，手上動作滿不耽誤。
小鍋換大鍋，蔥姜蒜花椒料酒生抽一股腦扔進去，雞肉過油在鍋里翻炒一陣，刺啦又把水倒進去。
他對周海玫說：“香菇給我，泡過的水不要倒。”
周海玫曖了一聲，把泡水的干香菇撈出來，滿眼崇拜望著認真做菜的翟遠。
十七八的小姑娘對事業有成沒什么概念，但對這份兒人間煙火氣卻毫無抵抗力。
周海玫趁著翟遠蓋上鍋蓋煨燉那鍋‘小雞燉蘑菇’時，往外面客廳看了眼，見趙美珍和翟瑤沒注意這邊動靜，墊起腳吧唧親了他一口。
“偷襲我？”
翟遠見她一觸即分，勾住周海玫的后頸，低頭把嘴印上去，低低嗯了一聲，周海玫便懂事的渡過舌頭。
一番迷醉過后，周海玫軟軟的靠在翟遠懷里，眼神水潤。
翟遠舔了下嘴角，指了指身上，說：“表妹，你看我這件圍裙好看嗎？”
客廳里。
翟瑤看著廚房里貼在一起的兩個人影，八卦道：“嘩！拍偶像劇呀！”
趙美珍啪一巴掌拍在她腿上：“看你的電視！”
翟瑤說：“媽，你信不信今晚十二點以后，海玫表姐又會從我的房間消失？”
趙美珍伸手便去擰她耳朵。
是夜晚間。
才剛過十點，周海玫就躡手躡腳鉆進翟遠的房間。
昏黃的燈光下，她身上只系了件圍裙，小兔牙咬著下唇，眼神嗔怪望著讓她打扮成這樣才準進門的翟遠，臉蛋上紅霞亂飛。
翟遠咽了口唾沫，三下五除二脫光衣服，把自己一百多斤往床上一撂，啪啪拍打著床板：“來吧！”
1984年8月8日，晚上11點。
《賭神》在1024戲院進行第一輪午夜場試映。
陳蘭請了不少記者來捧場，戲院后排，王金、萬子良、梁嘉輝等一眾演職人員心情忐忑的等候審判。
1024是目前香江最文明的戲院，咬蔗幫、古惑仔不準進場，即便電影拍的像大便一樣，導演和演員也不會有人身危險。
但噓聲肯定避免不了。
“上座率有點低啊。”
陳蘭在外面忙了一圈，趕在上映前返回影廳，坐在許家強身邊憂心忡忡說了句。
《英雄本色》去年午夜場試映時，四間影廳的上座率達到恐怖的97，這次的《賭神》卻不足80，其中還包括她請的記者和影評人。
賭片這個題材的確沒有噱頭，即便1024粉絲過萬，也撐不起午夜場的場面。
許家強拍拍她的手背，開玩笑說：“沒事，你嫌人少的話，我從新記叫些人過來。”
陳蘭白了她一眼，還沒等她開口，兩人的椅子便被人從后面踢了幾腳。
翟遠坐在后排，左邊藍潔瑛右邊西協美智子，他往前探身對許家強兩公婆說：“你敢！”
我們這里是高檔社區，尚風尚水，怎么能讓一群爛仔搞得烏煙瘴氣。
十一點半，電影正式開場。
三和工作室的Logo出現在銀幕之后，電影迅速進入第一個鏡頭。
號稱在美利堅三藩市取景，實則只是讓徐勀從海外拍了一段外景素材穿插進電影，營造出中外大片的感覺。
畫面一轉。
亂哄哄的賭廳里，鬼佬龍套圍攏一圈。
賭桌上，一只手率先入畫，小拇指上戴著枚綠玉戒指。
旋即在賭廳監控室里，幾名西裝工作人員透過電視畫面盯著賭桌上的情況，當綠玉戒指的主人再次贏下一局之后，經理迅速在電腦上調出他的資料檔案。
大頭電腦的藍色熒幕上，出現一行文字：
高進，美籍華人，約36歲，犯罪記錄無，從不出千。不受歡迎的賭場：蒙地卡羅所有賭場、拉斯維加斯所有賭場，大西洋城所有賭場、馬來西亞云頂賭場、馬尼拉賭場、南韓華克山莊賭場、尼斯賭場、馬交賭場…
緊接著電腦上顯現出一張萬子良的背影照片，與監控畫面里他的背影相得益彰。
劇中賭場的員工詢問：“這是什么照片？”
經理回答：“他從不拍照。”
簡短的幾個畫面切換，給萬子良飾演角色的身份蒙上一層神秘色彩。
戲院里的觀眾們面帶好奇，不自覺被帶入劇情當中。
下一個鏡頭，賭場的經理親自來到賭桌前。
“高進先生，我是這里的經理，我們很歡迎閣下今天來這個賭場玩，不過我們的董事剛剛決定，將高先生你的注碼，由五萬塊美金改為一千塊美金。”
萬子良梳著大背頭，拍攝《無雙》時被吳語森調教出幾分貴氣，此時在《賭神》中也毫不違和。
簡單的一句‘現金’之后，萬子良離開賭桌。
鬼佬荷官好奇詢問：“他是誰？”
經理面色嚴肅：“賭神。”
至此，《賭神》鮮紅的片名，方才伴隨著低沉的背景音樂出現在大銀幕上。
“嘩”
觀眾席里，響起陣低呼。
王金一雙瞇縫眼觀察著周圍人的反應，見狀輕輕松了口氣，這是個不錯的開局。
《賭神》的劇本相當扎實，王金當初拿到劇本時毫不猶豫應下拍攝，一方面是看在新記和錢的份上，另一方面則是這個故事令他很有共鳴。
王導演的母親就是個生性好賭的女人，曾將家財輸光過兩次，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他對賭博的態度，他在七十年代尾做編劇時，就在《網中人》中，將爛賭而累及子女的母親當做是自己母親的投射。
十賭九輸。
電影里萬子良在賭場贏了財富聲望，卻害死了摯愛的女人陳蘭，變成了名利臺上的孤家寡人，對他來說這就是賭博的報應。
“翟先生這個劇本，好像是為我量身打造一樣。”
王金側目往后排望了眼，從他的角度正好看到翟遠一邊側過臉與藍潔瑛低聲交談，一邊不動聲色把手伸進西協美智子衣服里。
翟遠察覺到王金的目光，挑眉瞪了他一眼，胖子立刻扮瞎子，一副我什么也沒看到的模樣。
“快看！美智子出來了。”
藍潔瑛對這類英雄片的劇情不怎么感興趣，不過卻熱衷于找尋劇組同事出場的畫面，最期待的當然是自己扮演的角色。
陳蘭繼萬子良出場后，是第二個登場的重要角色，用臺詞交代了劇中人現在身處東京。
然后給了東京街道兩秒鐘的外景，畫面又換回到一張賭桌前。
看似大制作，實則全是小場景。
賭神高進VS東洋骰魔菊子的名場面，將影片推向第一個高潮。
西協美智子把和服往下一脫，露出肩膀上的大片紋身以后，現場觀眾嘩然一片。
此前的電影海報中已經用過這個造型，但當肌肉靚女氣場十足的扯下半截和服后，仍給觀眾帶來不小的震撼。
翟遠側過臉，對美智子低聲說道：“我都忘了你還有這個造型，下次換上這身來見我。”
美智子問：“但是紋身已經洗掉了。”
翟遠說：“沒關系，我再幫你畫上。”
上座率不高的《賭神》，在一片‘過癮’聲中結束了第一場試映。
跌宕起伏的劇情中，變幻莫測的賭術跟以往的賭片比起來，并沒有占據優勢，但高進從朱古力再回巔峰的身份轉變，摻雜著龍五、高義、刀仔、阿珍一眾角色的支線，卻十足調動起觀眾的觀影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