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離開原初界,法會便馬上進行。
由于十方山的時間地點未定,所以這一場法會的形式,采取的是游會類型,也就是邊走邊說,場地不固定。
人數為七十六人,其中荒域陣營有四十九人,包含赤星大帝、嵐川神將、武昭神將、屠寧殿主、界羅神將、妖族的帝俊等人。
很多都是生面孔,是趙興第一次見,見過面的還不到三分之一。
四十九人里面,命師只有六人,僅有三個神級,且全部出自輪回神殿,另外三人都是半神,甚至帝國天師也仍舊是半神。
但有六個祭祀之神,專修命運之道,也能充當命師。
趙興邀請的賓客里:蒼覡、五界島主、夜海神王、赤驥國主、都帶了命師,無量神王也帶了從道者,唯有博維孤身一人,總共占了十四個名額。
剩下的十三人,則是趙興自己的從道者,地夫子、匡川、隆海將、騰山將、
元洪將等人。
以及大周的姬姒、姬澈、柳天寧、王天知。
青榆子、杜云、閭暝,也在其列。
場地是流動的,論道臺以飛舟取代,參與法會的人,都乘坐一艘飛舟跟隨,總計四十一艘。
它們跟在趙興的飛舟后面,聽從趙興講道。
「完善后的十方開山法,總共有四個法論部分。」
「《脈算》、《十方十表》、《靈山定象》、《十方開山法》。」
「其中《十方十表》,為大事年表,記錄了十方山現世時,大到玄靈星域,小到古國地脈、山脈、地宮、地心的多次波動。」
「此一部分,為法論數據參考。來源于學城、太古之丘九經閣中的記錄。」
虛空道顯層中,趙興坐在舟頭,他正前方第一排的兩艘飛舟,就是太古之丘的地行神舟。
地行神舟上,匡川神將與學城大長老馮琛,站在了一起。
自荒域第二紀元末,學城的總部,包括萬道樹,久經閣,都搬移到了太古之丘,趙興還曾親自護送過。
此時的馮琛,無心聽講,因為這一部分是枯燥的數據資料引用部分,早已經在他的腦海中。
他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另一艘飛舟上,那艘飛舟上站著一個陌生的身影。
雖然面容和氣質都特地改變了,可馮琛知道,那就是博維。
「長老。」馮琛給博維傳音,「近來安好?」
「馮琛,我已不是學城大長老。」
「那您總還是我的師兄。」馮琛說道。「我可以來見您嗎。」
博維默然,當年智心大長老收了一批弟子里面,總共有十七名師兄弟。
馮琛其實不算起眼,也沒多少交情,直到他上任后,這個師弟才顯露出才能,也成了六界學者。
后來他被抓,馮琛成了學城的大長老,經歷荒域第二紀元末,三紀元初的時空動亂,大量的學者死亡。
同一批師兄弟里,便只剩馮琛還活著了。
如今,馮琛也卸任了大長老,將位置傳給了另一位閣主。
他主動要求上十方山,并且愿意在關鍵的時刻解開限制。
一是對十方山本身有著求知欲,二便是聽說博維也回來了,想見一見。
「不必了。」博維冷漠的回了一句,便走進了艙門。
旁邊的嵐川神將心中一嘆,此行他是馮琛的道友。而馮琛只是想在臨死之前和師兄說說話而已。
不過馮琛并未表露出太多的失望,嵐川神將的注意力,很快重新放在了趙興的講道上。
因為趙興已經講到了脈算。
這一部分的內容相當龐雜,因為趙興把《界論》融入到了脈算中,并且對照了領域時代、荒域時代、洛皇時代、羽皇時代的地脈。
同時結合了《道顯宙起源論》中的疊界山大論,以界山為錨定點,進行不可知之山的定點推算。
隨著趙興的講述,嵐川神將的腦海中,呈現出了九天十地圖與荒域地圖。
但很快這些地圖全部變成純粹的線條。
一根根線條錯綜復雜,每一根都代表著不同地區的地脈,而且在波動演化。
中間有無數個節點,呈五色,對應金木水火土五脈。
嵐川神將對這一幕并不陌生,因為這樣的法論,不止趙興研究過。
太古之丘的三界十二山,都有能人嘗試過。
整個時空,剔除掉可觀測的地脈波動,那些空白的、黑色的凹陷時空,便是不可知之山了。
然而這種方法找不到十方山,甚至連冥古山的方位都無法確定。
主要是因為以前疊界山無法加入到界論當中,它不停的轉化時空,擾動時空中的物質,這一混沌因素導致加入了疊界山的脈算法,無法成為一套有效的方法論。
直趙興把疊界山的問題解決了,界論模型得到了完善,但仍舊不能算作完美。
在嵐川神將的視角中,仍舊有諸多黑點和無法觀測,無法琢磨的道障存在。
道障近在咫尺,但又始終無法戳破,嵐川神將聽著聽著,心中都有些煩躁了。
他的神魂瘋狂的運轉,大量的神元被消耗。
甚至隱約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鐺」
主道船上,趙興敲響了時鐘。
這是無量神王送給他的靜心鐘。
鐘聲籠罩包括嵐川神將,以及自己幾位從道者的船,將他們的心緒歸位,并且把他們的時空歸附為聽講之前。
完全聽懂的人,不會有事,比如博維、比如遠在太古之丘的神君。
完全聽不懂的,也沒有事,絕大部分的賓客,都以自己所修的道來理解,僅理解了很小的一部分。
然而像嵐川神將、地夫子、隆海將這些神,能聽懂很大一部分的,但又無法徹地聽懂,反而會走火入魔。
「呼」
嵐川神將長出一口氣,眼中的魂力風暴迅速平淡。
此時趙興已經停止講道,給賓客休息的時間。
嵐川神將不由得有些感慨。
「一萬年前,我還能教趙興,一萬年后,我聽趙興講道,居然會走火入魔。」
道心不穩,在嵐川神將這種級別上非常罕見。
可如今,他竟然生出一種浮游見青天的感覺。
「嵐川兄若再聽,可回想趙興所創的《湮星六炁論》、《湮星地變論》、《
湮星本我論》。」
旁邊響起了馮琛的聲音。
嵐川神將一怔:「馮長老聽懂了?」
馮琛輕輕點頭道:「聽趙興講道,能懂道顯宙起源論和界論融合之理,便是第一層,可進悟道之境。」
「道兄看到了九天十地,荒域星圖中所有地脈的波動,并且感知地脈波動的大道韻理,進而推算不可知之山,則是第二層。」
「第三層則是融和地變論,要把地氣的陰陽五行運轉加進去,還要加入時空論,再反推第一層的界論。」
「如此方能得見往日十方山之影。」
嵐川神將苦笑不已。
「到了第三層,也只能看到往日十方山現世的時空虛影?
「離找到真正的十方山,還差一大截啊。」
馮琛也感慨道:「趙司農的確是亙古罕見的司農奇才。」
馮琛作為曾經的學城大長老,離任時已經是八界學者,達到了博維成神之前的境界。
即便如此,他聽趙興講道,只能悟其理,不得其法。
哪怕他解開限制,也做不到把法論中的法術部分悟出來。
能完全聽懂的,恐怕只有博維了。
他擁有真正的通識神術,作為超級勢力的學城,也只有擁有博維才算是名副其實。
飛舟之上,趙興見到幾位從道者和嵐川神將受傷,也是有些無奈。
以游會的方式,給諸神闡述十方山經,也是他實踐的過程。
因為整個荒域時代的神都在這里了,十方山有可能出現在某個人的心靈意識中,甚至身體里面。
自己身邊的大神多,本源聚集在極小的區域,幾乎可以說是宇宙的中心了。
那么接下來施展十方開山法和靈山定象法,成功率也更大一些。
很有可能,會直接捕捉十方山到身邊,而且將其定住,延長其持續現世的時間。
十方山就是一個神隱程度最高的物體,它的現世和隱世,完全遵循某種定理,利用這種定理就能提前開山,影響這種定理就能延長開山時間。
十方開山法和靈山定象法的目的就是如此。
高等級的法會,講道者能夠從聽道者的表現中得到反饋,這是一個互相成就的過程。
「法會開了三年,大帝和無量神王,都無法給我反饋。」
「嵐川神將、匡川神將,隆海將,地夫子這些太古之丘的神,也只是剛剛入門,不得真意。」
趙興生出了一種淡淡的孤獨感。
「好在還有一個半的人懂我。」
十方山經,講的是山,但實際上包含了諸多大道。
趙興說的一個半,就是學城的兩任長老,博維和馮琛了。
博維是法理皆通,而馮琛則聽懂了理的部分。
趙興確認,非本道者,無法聽懂十方山經,因為龍祖也看過十方山經,根本不通其道理。
或許太古之丘的圭君能懂,可卻并不在這里。
「長老,請上船一敘。」
趙興不打算等其余人聽懂了,點名博維這個尖子生上船來。
太古之丘的神聞言,都有些慚愧。
真經擺在他們面前,可他們卻無法聽下去。
趙興講的可是山經啊!
太古之丘自詡地利大道最強門派,居然被外人給比了下去。
他們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種我是差生」、我好菜」的自卑感。
「不如博維也不算丟人。」隆海將、地夫子等地利派司農,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博維上了船,與趙興相對而坐。
他充當了問道者」的角色,在趙興開始講《十方開山法》不久,博維便提出疑問。
「山有陰陽,定歲所在,十方山是大道形成的山,你以十二時紀定道,而道與時空之關聯,在于象顯、道顯、道古三層。」
「諸神圍繞你而轉,如同大道本源環繞于你,你的開山法,實際不是去開有形之山,而是開無形之道?」
趙興點頭:「是的,十方山并非物質之山,而是道山。」
「它囊括了一切的道,心靈、物質皆可成山。」
「山法只是道引。」
博維抬頭看向玄靈星域的巨陽星:「此時為初陽季,閼逢無法、氣行上章,三光不重,是否為你要的時紀?」
趙興思索道:「不是,我以脈算法推其脈理,十方山應該在中陽季現世。」
「或困敦于道,執徐而行。」
「或大荒落、獻淵成山。
「單閼協洽,夾于兩陰乙火————」
趙興講的是中陽季時間段,有可能出現十方山的地點和異象。
但他要提前開山,并且認為提前開山,能夠使得這座道山的力量增強。
博維問其原因,趙興回道:「既是道山,也受宇宙四界運轉的影響。」
「寂滅之道,也會影響十方山。」
博維若有所思,隨后搖了搖頭:「寂滅無形,世界無所不存,恐難如愿。」
趙興的腦海中卻閃過一絲靈光:「世界?」
他想起了柳天寧的草人宇宙論。
「嗡」
趙興立刻攤開雙手,施展世界法。
博維不知趙興有何觸動,只是在一旁靜靜的看著。
「根據以往的例子來看,十方山的形態不同,其偉力會產生強弱變化。」五界島主的時空之舟上,靈薊看著趙興的方向。
「物質形態的十方山,偉力最強,持續時間最久。」
「心靈形態的十方山,偉力最弱,幾乎不可能有人上山,因為根本把握不住」
「趙興所創的十方山經,只要能夠準確的預測時間地點,就已經是傳世之經。」
「若真如傳說的那般,能夠提前召喚出來十方山,此經就是古往今來的第一山經了。」
「趙司農就算放棄天時、本我,只修山法,也能成道主。」
「而且是最為偉大的一位司農道主。」
靈薊很少吹噓一個人,可是此刻他卻對趙興推崇備至,言語之中滿是溢美之詞。
主要是因為參與法會開始,他就有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預感。
趙興的山經理論,將在此次實踐中得到論證!而且隨著時間推移,所有的預感,都指向成功。
別管山經聽不聽得懂,命師的直覺就能告訴靈薊,趙興所創的十方山經,是真的很厲害。
「這一次人雖少,但要想得前十之卦,希望渺茫啊。」五界島主看向東南方。
那里有一艘飛舟站著赤星大帝,還有一艘上面站著無量神王。
「大帝和無量雖強,但在十方山卻未必能拔得頭籌,主要還得看對命師的幫助有多大,以及同行命師的能力。」靈薊對自己,還是有著自信的。
「大哥不必憂心,在場的命師,也就那十相門傳人勝我一籌。」
大帝的旁邊,站著天師羲仲」。
突然,靈薊不再說話,因為他感覺對方像是看了自己一眼,好似聽到了剛才的對話。
時間流逝,十方游會,已經持續了八十五年。
期間除了博維和趙興有過一次對話后,在第三十七年前,趙興既沒有講道,也沒有施法。
只是讓飛舟隨波逐流。
諸神不敢打擾,尾隨趙興的飛舟飄蕩。
第九十三年,一直平靜的法會氛圍被打破。
趙興的飛舟上,突然傳來一陣令人心悸的波動。
所有大道本源,都向著飛舟凝聚而去,形成了風暴,甚至有一部分神將,其神力都被吸走一部分。
這一道風暴來得迅猛,也無比強烈,讓人猝不及防。
「風?這里是道古第四十三層,哪來的風?」
「嘶,我的神力本源流失了五成!」
「難道是開山了?」
「快看。」
青色的風暴迅速穩定,而在暴風之中,出現了一座大山的虛影。
「是十方山!」
「十方山降臨了!」
「陰陽環繞生萬物,本源象顯聚十方————天,居然是物質形態的十方山?!」
荒域第三紀元,第十一個太陽年,初陽季。
在諸神的驚呼中,十方山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