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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妖禍

  大雪翻飛。

  披著蓮花法袍的老人站在風雪之中,如山一般巍峨。

  整座冰魄洞天都在隱隱顫抖。

  “…師尊。”

  謝玄衣看著這一幕,怔怔失神。

  他望向師尊,卻覺得此刻的師尊,與印象中有些不太一樣。

  蓮花法袍的紋路好像與自己記憶中的有所偏差。

  師尊的頭發,好像也更花白些?

  老人望向弟子,微微點頭,相識一笑。

  他并未開口說出更多,只是道了這么一句,整個人身形便隨風散去。

  那襲法袍在風雪之中化為潔白灰燼——

  嘩啦啦。

  那籠罩洞天的磅礴威壓也隨風雪一同散去。

  數里之外,雪魈根本不敢起身,它畏懼至極地抬起頭來,小心翼翼地感應著“趙純陽”的氣息。

  剛剛那一瞬。

  三十三洞天的所有大妖,都感應到了心湖最深處的“恐懼”。

  他們很確定。

  趙純陽抵達了此地。

  但僅僅一剎,雪魈神念范圍之中的那“至強”存在,便消失地無影無蹤…就好像是一陣風。

  不,比風還要縹緲。

  “這是…幻覺么?”

  就連忘憂島主都有些茫然,不太明白剛剛發生了什么。

  “神游。”

  謝玄衣沉默了許久,聲音沙啞說道:“師尊這些年,一直處于‘神游’狀態之中。”

  忘憂島主神色變得復雜古怪起來,他只知道趙純陽常年處于閉關狀態,并不知道這位劍宮掌教竟常年處于神游之中…不過倒也合乎情理,這世上所有“不可思議”的事情,趙純陽應該都有辦法做到吧?

  神游,自己辦不到。

  但如果是趙純陽的話…沒什么好吃驚的。

  “你師尊…似乎老了?”

  忘憂島主皺了皺眉。

  這句話聽起來很矛盾,趙純陽已經活了二百年,年齡已經很大。

  但謝玄衣明白島主的意思。

  “是有些奇怪。”

  謝玄衣低聲說道:“前幾日,師尊閉關之時,鬢角沒有那么多白發。”

  以趙純陽半步天人的實力,想要改變容貌,只是一念之間的小事。

  如若他愿意。

  可以將這容貌恢復到少年時期,意氣風發。

  只是趙純陽從不做這種事情——

  這具肉身,經歷歲月風霜洗禮,該是什么模樣,便是什么模樣。

  趙純陽從未動用任何法力,元氣,神通…來改變這副皮囊,如若肉身衰老,那便接受衰老。只是他年齡雖大,卻不怎么沾染因果,這副皮囊自然老去的結果,依舊顯得比同齡人“年輕”不少,至少沒有太多憔悴之色。

  剛剛現身的“那位”,雖然只出現了短短片刻,卻讓人覺得其飽受風霜摧殘,眸中隱隱散發著疲憊。

  “我聽說神游狀態之下…修行者的‘神魂’不太穩定。”

  忘憂島主喃喃說道:“這老家伙,該不會真的時限快到了吧?”

  說到這,意識到了不妥。

  島主連忙閉嘴。

  這里可是大穗劍宮…以他的經驗,倘若讓趙純陽聽到自己背后如此腹誹,很有可能會就此出山,直接揍自己一頓!

  但冰魄洞天一陣死寂。

  這反而讓島主心中感到了一陣淡淡的失望。

  “沒有反應?”

  忘憂島主望向蓮花峰所在方向,心中隱隱泛起意味難明的漣漪。

  如果在二十年前。

  趙純陽應該會毫不猶豫出山,給自己兩拳吧?

  這老家伙…

  該不會真的不行了吧?

  天頂落雪仿佛速度都變慢了許多,靜立原地思索許久之后,忘憂島主終是做出了決定。

  他神色鄭重開口:“謝玄衣,我可以試著施展‘忘憂’,但只出手這么一次。一旦施術過程之中,出現任何異樣,我都會中斷施術。這次動用‘忘憂’的代價,我已經告訴你了,你有一炷香時間考慮。”

  “不必一炷香。”

  謝玄衣沒有絲毫猶豫,平靜說道:“請島主現在便施術吧。”

  忘憂島主聞言,輕輕一嘆。

  他早就猜到,會是這樣,謝玄衣和年輕時候的趙純陽很是相似,這不愧是一對師徒。

  又或者…大穗劍宮的劍修,全都和他們一樣執拗?

  倘若立下決心,便一往無前。

  即便會死,也不生絲毫畏懼。

  嘩啦!

  金光翻涌。

  忘憂島主伸出手掌,按在謝玄衣肩頭,再次橫渡虛空,返回姜妙音閉關的那枚大繭之前,風雪再度翻涌起來。

  “閉目,盤膝,對坐。”

  忘憂島主傳音入神海。

  謝玄衣依言照坐,他來到姜妙音身前,注視著凝成冰雕的那張完美容顏,緩緩坐下,而后閉上雙眼。

  一段神海法決,傳入心湖之中。

  謝玄衣默念。

  合目之后,天地變得昏暗。

  忘憂島主站在二人之中,伸出手掌,輕輕搭在年輕男女的肩頭位置。這位陽神境武夫的臉上再也不見絲毫嬉笑之色,神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嚴肅,他以身作為橋梁,施展忘憂之術,試圖將謝玄衣和姜妙音“鏈接”在一起。

  無形的風雪在大繭外鼓蕩,伴隨著謝玄衣法決的默念。

  無形霜雪開始沖擊神海。

  忘憂島主極其小心,感應著二者的神念波動。

  一旦謝玄衣“神魂”氣息產生起伏…

  他會立刻停止施術!

  只是這場施術,比忘憂島主想象中還要順利得多,甚至可以說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他站在二人之中,不到數息,謝玄衣的神魂便漸漸入定,徹底歸于平靜…很難讓人相信,一位陰神絕巔可比肩陽神的絕代天驕,會如此快速地“入夢”。

  忘憂之術,境界越高,越難成功。

  其中原因也很簡單…境界越高,道心越是堅毅。

  這種修行者,通常不會“做夢”,時時刻刻都會保持清醒。

  “這就,結束了?”

  片刻后,忘憂島主緩緩松開手掌,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只見席地盤坐的謝玄衣,呼吸與姜妙音保持一致,整個人的狀態似乎也陷入了某道特殊頻率之中。

  一層輕薄雪屑,凝覆在其肩頭,凝成淡淡的白霜。

  神念再三掃過。

  忘憂島主徹底確認…謝玄衣極有可能已經完成了神海的“鏈接”。

  忘憂之術,當真將他送到了姜妙音的“神海魂境”之中。

  如果姜妙音正處于神游之中。

  那么…

  現在謝玄衣也進入了這層神游之境。

  大褚皇城,書樓。

  萬千金線平鋪在樓閣天頂。

  無數青簡,書卷,散落在地,渾圓儀金光如瀑傾瀉,盡數聚攏在一人身上…陳鏡玄獨自一人在書樓之中踱步,向來收納有度的他,今日卻是有些失了禮度,青玉案上擺滿了黑鱗衛送來的案卷,密密麻麻堆迭成山。

  青衫儒生神色嚴肅,眉頭緊鎖,顯然是在思考什么極其重要的事情。

  他手中緊緊捏著一枚令牌。

  似乎是在等待著什么。

  “先生這幾日似乎不太開心?”

  書樓外,姜奇虎遠遠站著,先前隔著竹簾瞥了一眼,便立刻打消了叩門的念頭。

  “興許是皇城瑣事太多…”

  桑正苦笑一聲:“又或者是因為唐齋主這幾日不在的緣故?先生的心思,我猜不透,他總是這樣。”

  “這半年,仁壽宮留下的禍患,已經一一拔除。”

  姜奇虎神色凝重,緩緩開口:“按理來說,先生應該休息一段時日了,最近還有什么壞消息么?”

  “壞消息…”

  桑正思索片刻:“南疆那邊,紙人道依舊沒有搜查結果,如此之大的一座邪宗,說消失便消失,一夜之間銷聲匿跡,全無蹤影。仁壽宮先前派遣的那幾位特使也隨之一同消失,無影無蹤…根本搜查不到一丁點痕跡。這些家伙就好像人間蒸發一樣,無論怎么找,都找不到痕跡。聽說連渾圓儀都無法捕捉這段因果。”

  這半年。

  書樓暗探幾乎將南疆翻了個底朝天。

  毫無建樹。

  桑正想了許久,這應該是這段時間最大的壞消息了。

  其余的壞消息,自然也有,大褚如此之大,總得有些“麻煩”,只不過那些小麻煩,小問題,一般都由黑鱗衛代為處理,即便有棘手些的,還有火主和錢三代為出面解決,不至于讓先生這般焦灼。

  “紙人道…”

  姜奇虎困惑說道:“先生這般焦灼,應當不是紙人道。今日先生似乎去了一趟劍宮,是因為劍宮的事情?”

  “劍宮能有什么事情?今兒是小謝山主開壇講道的日子,雖然一刀宗少主登門挑戰。”

  桑正納悶道:“但是…一刀宗敗了…小謝山主以陰神境戰勝陽神刀修,這是好事兒啊!”

  這消息,不到半日,便傳遍了整個大褚。

  “難不成…是…妖國?”

  姜奇虎忽然開口。

  他心頭忽然咯噔一聲,沒有預兆,就是不講道理地出現了這么一個猜測。

  “妖國?”

  桑正神色驟然變了。

  他喃喃道:“聽說唐齋主前些日子動身,是去北境…”

  二人交談之際。

  書樓內,陳鏡玄手中緊攥的青簡如意令,輕輕顫動了一下。

  青衫儒生得到這訊令,眉間緊迫神色稍稍緩解了些。

  陳鏡玄將神念浸入如意令中。

  書樓金光逐漸隱沒散去——

  云霧四溢而出,屏風對面,緩緩浮現出一道高大巍峨的威嚴身影。

  那身影籠罩在大霧之中,不見其容,卻隱見大袖博服隨風起伏,一副巍峨肅穆的模樣,就這般坐在云霧繚繞的神魂幻境之中。

  “許久不見了。”

  陳鏡玄柔聲問道:“這些年可還好么?”

  “托你的福…一切都還好。”

  屏風對面的男人緩緩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你似乎憔悴了不少。”

  “監天者都這樣。”

  陳鏡玄無所謂地笑了笑,“窺伺命運,總要付出代價。”

  他抬起頭來,下意識望向天頂。

  那是渾圓儀的位置,只不過在如意令幻境之中,這件珍貴國器并不存在。

  高大男人也隨之一同抬頭。

  “晉升十豪,應當是意氣風發的事情。”

  男人淡淡打趣說道:“你應當感到高興,沒事多笑一笑…書上說多笑一笑,能活得久一些。”

  “你還有閑暇時辰看書?”

  陳鏡玄同樣打趣。

  “不僅有,而且還很多。我看了許多書…包括你和唐齋主的。”

  男人聲音聽起來十分沉穩,但說話內容卻是相當不著邊際。

  然而二人的對話,輕松是極其短暫的。

  這調侃揶揄,只持續了兩三句。

  “一個壞消息。”

  男人話鋒一轉,切回主題:“你要查的那件事,已經有明確答復了。”

  “請講。”

  陳鏡玄收斂笑意,深深吸了一口氣。

  “蝕日大尊的確蘇醒了。”

  男人平靜說道:“按理來說,以他的傷勢,至少還要再沉睡五年…這很古怪,不合常理…”

  “聽說這些年龍木尊者以‘蝕日卷軸’做了不少交換。”

  陳鏡玄皺眉說道。

  “不夠。”

  男人面無表情說道:“蝕日大尊所受的傷,絕不是區區一個龍木尊者四處奔走,所能治好的…不久前我曾去了一趟蝕日神殿,這家伙半截身子都已經入土了,說得好聽一些,再睡上三五年便可復蘇,說得難聽一些,三五年醒不過來,蝕日大澤便要易主了。”

  陳鏡玄陷入沉默。

  “除了蝕日大澤,其他幾大勢力,這段時日,似乎也都變得‘活躍’起來。”

  男人壓低聲音:“五彩城有一位據說大限已至的瀕死大尊,竟然主動現身,施展神通,打破‘已死謠言’,來證明自身實力…這大尊和蝕日一樣,乃是當年大戰受傷垂死的存在,即便它還活著,無論如何都不該如此‘活躍’。”

  受了重傷,這么多年都沒有休養好。

  偏偏這幾日好了?

  這種事情…倘若只發生一例,還好說。

  如若發生不止一例。

  任誰來看,都不可能相信這是巧合。

  “…不死泉。”

  停頓了許久。

  男人聲音沉重地開口,吐出這三個字。

  “妖國這邊,已經有流言開始傳播了…有人說,這幾位大尊能夠傷勢盡好,便是因為傳說中的‘不死泉’,再一次現世了。”

  “還有人說,傳說中的‘不死泉’,就在大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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