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剛才,白輕寒其實一直都在思考,要如何處置這些人。
這些…人渣,垃圾。
無論是誰,無論是哪個天官,哪個帝血,都沒有任何一個無辜的。
每一個天官,手中都有人命,他們或許沒有親手殺死其他人,但他們制定的秩序壓迫的人,他們的決策影響的未來,讓無數人因此而死去,這些人從未有過任何愧疚,他們隱藏在大辰之后,不用承擔任何責任,竭盡全力地以整個帝朝為盾牌,汲取財富和權柄。
而那些帝血,更是夸張,這些被帝廷本身遴選的宗室血脈,原本待遇就已是人間極致,而成為帝血之后,更是有了成為鎮王甚至是帝君的可能,他們享受的榮華富貴,民脂民膏,隨便漏出一點,就能讓幾百萬,甚至幾千萬難民吃飽飯。
哪怕是最年幼的那個,僅僅只有六七歲的那個帝血,平日也是錦衣玉食,享受宮女服侍,他挑食,任性,價值連城的珍饈也會因為胃口不合,心情不好而隨意丟掉,辱罵宮女。也就是他,從未將宮女視作人,隨意打罵侮辱。
他們可以救很多人。
但是他們從未想過。
甚至,就連那些宮女,看似低賤,但也只是在玄天宮——他們是各地大小世家的子嗣,是不繼承家族主要職位的淘汰者,亦或是次子次女,莫以為他們是真的平民百姓了,他們只是服侍帝君,只要離開玄天宮,回到地方家鄉,他們同樣是天神,是仙子仙女。
為了得到一個能進入玄天宮,給真正的貴人跪下當狗的機會,他們犯下的罪惡,絕對不遜色于天官帝血。
劍刺穿了學士的心臟,在他的驚愕之中,龍氣符箓的力量同樣被盈虧無缺納入,控制,掌握,繼而化作了長劍劍身上的一道暗金色的符文,古意盎然,流轉威嚴之意。
揮了揮劍,白輕寒感覺到了,一股對力量的完全掌控感出現在了自己的手中,那是之前那位學士自龍氣符箓中得到的神通諸力周流,可以自由自在控制自己掌握的,觸碰到的物體的所有力的方向。
甚至,不僅僅如此…一種基于這個神通,發展出更強大神通的靈感,也出現在了白輕寒的腦中。
與七煞劫的自己溝通的時間雖然并不長,但是終究是同一個人,她隱約把握到了那神通的精髓,也即是基于‘太陰無極’對未來的推演。
當然,這個推衍,仍然需要囚禁魂魄與真靈——那個世界線的自己,總是吞噬自己的友人,朋友,將所有的愛憎都銘刻在己軀,繼而徹底將自己的心化作死寂,選擇了徹底摧毀人間。
她不是那個白輕寒,她也不愿意折磨自己的朋友。
但…折磨自己的仇敵,永生永世,將他們鎮壓,化作通向未來的力量,或許也是不錯的選擇。
而見到這一幕,頓時,所有被冰封的天官和帝血,都徹底絕望了。
如若說之前他們還能自欺欺人,想象自己還能活下去的可能,但現在,看見白輕寒可以‘殺死’他們來掠奪他們的力量和神通,那么以他們的邏輯,白輕寒就絕對不可能放過自己了。
雖然邏輯錯了,但結果是對的。
“妖女!妖女!早知道,就徹底鎖死瀚海,不讓任何一個賤民逃出來了!”
“我早就說了辦事要干凈,催動魔劫也就罷了,就不能讓人可以幸存!瞧瞧那個安靖和這個妖女,全都是手下留情的結果!”
“那些難民也全部都得死,明明都讓他們活了,居然還不感恩!”
卑劣的,自私的,只是說出來就覺得污了耳朵的想法,在這最后的時刻,于這學士心中徘徊著,然后被玄陰之力提取而出,凝固在了劍上。
白輕寒知曉,但是她已經不在意了。
抬起頭,她平靜地看向在場所有被冰封的人。
“很冷,很絕望吧?”
她微笑著說道,然后緩步走去,又是一劍刺穿了一個帝血的胸膛:“我其實不喜歡折磨人,也不喜歡發泄自己的情緒——事情已經發生了,折辱你們,踐踏你們,也毫無意義,死的人不會回來,過去也不會改變。”
“當然,更是因為我知道,你們都是一群冥頑不靈的畜生,你們不會改,不會變得更好,哪怕是現在,死到臨頭,仍然還在后悔,后悔自己為什么會敗,而不是后悔為什么做錯了事。”
但就是這樣才好。
閉上眼,白輕寒再一次回憶起了最初的最初。
那是個平靜的小院子,院子里有一棵大樹,樹上有父親搭的秋千,母親微笑著注視著自己,而自己在秋千上晃呀晃,其他的什么都不記得,只感覺風的觸感溫暖又柔和,好似懷抱。
但是,冰寒的風來了,草木枯萎,院子被冰雪覆蓋,秋千不再晃動。
屋子里面的人最初有三個,然后是兩個,緊接著是一個,而最后的那一個哭泣著離開了家鄉,而離開的她不敢,不愿回頭,只是想要將溫暖的記憶留在過去。
她本以為自己無法坦然面對,但現在,她可以了。
父親保護了她和母親,可之后被魔氣侵染的父親殺死了母親,吃了母親,而在父親發瘋要煮了自己時,覺醒了一部分命格的自己用開水燙傷,并在最后用刀殺死了父親。
但是…最后,那個男人明明可以反抗,卻停下了動作。
蜷縮在地上,他被燙得泛白的嘴唇顫動著,似乎在說什么。
“真好…”
原本聽不清的話語,逐漸變得清晰起來,那個絕望的男人在最后,用含糊不清,帶著希望的語氣道:“你有…保護自己的力量了。”
“寒兒…你不會被吃了。”
再次睜開眼,白輕寒微笑著,步履輕盈地,一步一步地洞穿了所有人的胸膛。
沒有血,也沒有哀嚎,一切都在死寂中完成,平靜地不像是殺戮,而像是優雅的舞步。
隨著一次次地刺入,汲取與歸納,銀白色的玄陰之劍,逐漸被密密麻麻的符文布滿,它的色澤變得黯銀,玄黑,但它流轉的光輝卻愈發深邃,好似無數權柄都凝聚在其之上,顯露出無上的威嚴。
僅僅是注視,就讓人下意識地想要…接受和順從。
這就是天官體系的根本——無論是人還是天地,都要接受天官的控制,順從帝朝的意志。
這是,真正的皇者之劍,帝君之劍。
并非吞食天地,乃是吞食眾生之劍。
“是啊,我不會被吃了。”
而持有此劍的魔教的妖女,發自內心地感慨道:“但是被這片天地吃掉的人又有多少呢?”
“一個夜晚又跟著一個夜晚,一次風雪又跟著一次風雪,那片土地上的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我住在他們的房子里,每一個夜晚都在哭泣,后來我不哭了。”
“我吃木頭,泥巴,我吃帶有鹽味的石頭。”
“你們這些人,吃著人,高高在上地吃人,所有人的哭喊你們聽不見,幸福你們也聽不見,或許所有人在你們眼中都是螞蟻,垃圾和可以隨意擺弄的玩意吧。”
“但現在我就站在你們面前。”
在最后的最后,微笑著的她,來到了最后一個帝廷帝血面前。
那同樣是一個少女,面色蒼白,驚恐絕望,她的眸光似乎是在懇求,懇求讓她活,她的眸中似乎想要滴下淚水,來做懺悔,但霜早就將一切冰封。
天地不會相信人的淚水,也從未有人聆聽過那些將死之人的懇求。
“我不會躲,也不會逃。”
與這個少女對視,白輕寒輕聲低語,而后,劍洞穿了她的心臟:“現在…”
“輪到我吃人了。”
轟——
外界。
隨著玄天宮內,所有‘天官與帝血’的死亡。
巨大的動蕩出現了。
正在戰斗的安靖和洪太師,都在這一瞬轉過頭,看向玄天宮。
然后,他們看見了。
看見了玄天宮的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