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對耗
自從燕裕將古鏡拿在手里，林檸就再也沒有聽到鏡中仙給她傳音過。
當然，燕裕是從來沒有聽到過聲音，因此一度懷疑是不是檸檸中了幻術。
不過考慮到她的認真性格，但凡有半點不對勁的地方，是肯定會說出來的，所以燕裕更傾向于那鏡中仙是真實存在的“器靈”，只是因為某些原因而不說話罷了。
那么問題來了，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最需要提防的當然是奪舍，所以燕裕要將古鏡帶在自己身上。倘若對方真的趁自己落單的時候來奪舍自己，那么識海里暗藏的太陽真昧劍意必然不會坐視不理。
對方倒也確實沉得住氣，這段時間始終不來搭話，讓燕裕準備好的許多手段都用不上了，于是又拿出古鏡，跟林檸傳音說道：
“你跟她聊聊。”
“聊什么？”林檸不解。
“問問她想做什么，想去什么地方。”燕裕說道，“咱們滿足她的心愿。”
林檸立刻心領神會，在心中叫道：
“鏡中仙，鏡中仙？”
“干嘛？”鏡中仙的聲音終于響起，“你一直把我丟在你老公那邊，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呢。”
“他不是我老公啦！”林檸立刻羞紅了臉，辯解說道，“你不要胡說八道，再說這種話我不理你了！”
鏡中仙：…………
對方似乎是有些無語，半晌才道：
“所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是因為跟你家隊長有了感情問題，找我幫忙？哈哈那你可找對了，我可是解決情感問題的資深專家…”
“不是不是。”林檸連忙解釋說道，“我只是想問問你，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你之前一直被困在地底秘境里吧，那接下來有沒有計劃要做什么事情，去什么地方？”
“嗯，這是個好問題。”鏡中仙說，“我沒有什么想去的地方，隨便你們把我送去哪里。至于想做的事情，好像也沒有，我現在最感興趣的就是如何幫你解決你和你隊長的感情問題，你可以跟我多聊聊這個。”
“我和隊長沒有感情問題！”林檸再次強調說道。
“好好好，那我換一種說法。”鏡中仙換上更加淡定的口氣，從容說道，“你希望隊長不會厚此薄彼，至少要公平地把注意力分配給你，但對于他而言，隊伍成員的訓練效果才是最關鍵的，那些發揮有問題的姐妹肯定能贏得他更多的注意力，但你又拉不下臉去故意裝弱…”
林檸頓時瞠目結舌，支支吾吾了半天，只能翻來覆去說著什么“至少得一碗水端平”，什么“訓練裝弱是自欺欺人”之類語無倫次又晦澀難懂的話。
燕裕見她表情奇奇怪怪，還以為是鏡中仙又在糊弄她，索性便直接說道：
“她如果真的需要一具身體，樞密院那邊能滿足她的要求，還能根據她的要求進行定制。你叫她不用費心思玩陰謀詭計，直接表達需求能節省我們雙方的時間和精力。”
林檸這邊照實敘述，只聽見鏡中仙冷笑說道：
“奪舍？你們也配我去奪舍？你們這個世界的靈氣濃度上限，結丹品階最高也就三品，飛升更是完全無望，我為什么要在你們這個世界當修士？你看垃圾肥皂劇會想著進電視里取代主演嗎？”
“也沒有到垃圾肥皂劇的程度吧！”林檸下意識地反駁，“地球這邊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呀。”
“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鏡中仙不屑說道，“地球這邊有龍肝鳳髓給你做菜？有仙境神宮讓你旅游？啥都沒有的低級位面還好意思講呢。我說難聽點，你現在就跟井底之蛙似的，還擔心外面的青蛙把你這小小的井給占了。”
林檸被她懟得無語，只能把話原模原樣復述給燕裕。
燕裕仔細沉吟起來。在他看來，如果這古鏡真的想要奪舍，最好的選擇就是和陸國合作，給她搞一具定制化的肉體。結果對方表現出完全不感興趣的樣子，還把地球位面貶得一無是處，更重要的是她承認自己有奪舍的能力，只是地球修士不值得她這樣做…
“你那邊有龍肝鳳髓嗎？”他轉頭問趙元真道。
“有啊。”趙元真說，“但那玩意誰能弄到啊，也就仙人開宴有機會遇上，但誰有資格去赴仙人的宴吶？”
燕裕沉思良久，也沒有完全相信鏡中仙的說法。目前看來，這家伙大概率沒有奪舍的意圖，當然奪舍這種事情只要發生了就是百分之百遭殃，所以還是得提防起來。
她既然只愿意跟林檸溝通，哪怕奪舍也是檸檸這黑長直的漂亮肉體最危險，因此古鏡絕對不能交到檸檸手上。
思及至此，燕裕便將鏡子塞給陳靈韻，讓她跟妖女互相對練，李明湖陪檸檸練劍，自己則是帶著云錦、若溪、安娜三人，到外面長江上空檢閱道法去了。
陳靈韻將古鏡拿在手里，又用九天陰魔神煞念珠纏了起來。念珠有封印法寶飛劍之能，雖然不知是否能對她起到禁錮作用，但姑且先用上去。
隨后又將鏡子和念珠交給一個妖刀鬼，讓它負責全程托舉保管，自己與古鏡保持一個距離。
“你們這還怪小心的。”鏡中仙給林檸傳音說道，“其實奪舍通常發生在境界絕對碾壓的狀態下，比如元嬰老怪奪舍筑基修士，這種情況你是擋不住的，難道你還能一天24小時開著防御法寶護體嗎？只要人家元神沖進你的身體，以你筑基境的神識是絕對擋不住的，下場只有魂飛魄散。”
“不過呢，謹慎終歸是足夠優秀的品質，提防著點也沒什么壞處就是了。”
“嗯嗯。”林檸單手御劍跟李明湖對練，隨口說道，“不是我們懷疑你，而是因為你自己遮遮掩掩。你為什么只跟我傳音，不跟其他人交流溝通？擺明了就是在隱瞞什么事情哦，誰會對一個有所隱瞞的人徹底放心呢？”
“哎呀，信任也不是一朝一夕建立起來的嘛。你們不知道我是否可信，我也不確定你們符不符合我的要求呀。”鏡中仙不以為意地道，“咱們慢慢來唄。”
“什么要求？”林檸忽然警覺起來。
“這個不可以說哦。”鏡中仙笑瞇瞇道，“以后有機會知道的。”
林檸也不說話了，只是專心跟李明湖交換攻防。
過往與隊長對練劍術的時候，他慣用的是全程以碾壓級別的劍術水平，把林檸壓制得完全沒有脾氣，然后暗搓搓地故意露個破綻，讓她來發現然后抓住——如果抓不住，那接下來就要吃苦頭了。
李明湖給林檸的感覺，與燕裕很是相似。同樣是走技術流的打法，且她劍術的技巧也很高明，甚至在這方面同樣也隱隱壓制住了林檸。
她的缺陷在于反應速度不如林檸，因此每次交手都是檸檸依靠把節奏拉爆來搶到先機，然后試圖通過猛攻進一步奠定勝局，卻又被李明湖用各種后手的精湛技巧給慢慢扳回來…以至于林檸立刻就意識到，自己在純粹的劍術水平上居然是不如對方的。
我可是隊長調教出來的，怎么能輸給你啦！
林檸心中越急，手中劍訣變幻越快，劍勢攻得也就越發猛烈。李明湖迅速壓縮劍圈，前后左右防得密不透風，叫青竹劍半天攻不進去，突然一個蒼松迎客，將林檸的攻擊穩穩截住。
林檸連忙想要再攻，卻只見天閃劍一個錯開，便要越過劍身反攻向她本體，連忙催動青竹劍進行攔截。
雙劍交錯，力道互抵。李明湖手中劍訣飛轉，天閃劍使出浮云三迭，要沖開青竹劍的防御，而林檸強硬地以鷹擊長空對攻。
碧光連閃，金鐵對沖，噼里啪啦的打鐵聲如爆竹般密集響動。林檸的額頭已經開始隱隱見汗，發現自己居然在正面劍術格斗上落了下風，有點扛不住天閃劍的攻擊了！
怎么可能！是我的真元強度不如對方，還是…
“是劍招不對哦。”鏡中仙忽然說道，“浮云三迭是三連斬，鷹擊長空是五連斬，前者每一擊的力道比后者更強，你的隊長沒教過你嗎？”
林檸哪里還有心思回答？李明湖劍訣急變，天閃劍使出有鳳來儀，林檸連忙要用蒼松迎客去截，卻突然聽見鏡中仙道：
“用夜戰八方啊，笨蛋！”
思緒如閃電般劃過腦海，林檸以超常的反應速度，瞬間掐出夜戰八方的劍訣，青竹劍拉出一個大圈，把天閃劍的縹緲劍式抵住，只聽見對面的李明湖忽然奇怪地咦了一聲。
她看出林檸是反應速度奇快的類型，因此很喜歡用鷹擊長空、蒼松迎客這類需要考驗反應操作的劍招。只要對方以蒼松迎客來截，她立刻變招為百鳥朝鳳，從另一個角度突破防線。屆時林檸哪怕反應速度再快，也來不及進行補救了。
卻沒想到對方居然使夜戰八方這種“笨招”。三百六十度的圓周橫掃出來，等于把天閃劍的所有變招全都防進去了。
“天光破云。”鏡中仙繼續指點。
林檸二話不說，直接天光破云起手，青竹劍化作碧色流光殺去。李明湖看出劍招犀利，不敢怠慢，立刻調天閃劍近身回防，以鷹擊長空進行攔截。
鷹擊長空是純粹的操作性劍招，反應要快，劍訣也要掐得夠快，筑基境的劍仙在一瞬間內最多能斬出五下。
李明湖沒有林檸那么強的反應速度，因此只能打出四連，但她的判斷意識足夠精準，四連斬都打在劍光的同一位置，穩穩將天光破云攔下。
“百鳥朝鳳，繞背。”鏡中仙給出提示。
若是按照林檸的習慣，你正面攔下我最強的天光破云，防線肯定被拉到搖搖欲墜，我當然要從正面繼續強攻加碼，把你的防線給打穿掉。
不過鏡中仙既然給了提示，她也沒有非得固執己見的必要。青竹劍使出百鳥朝鳳，一個飄移擺尾，敏捷地繞到李明湖的側面。
只見李明湖的表情驟然緊張起來，急速催動天閃劍沖后回防，蒼松迎客將青竹劍截住。
“嘖。”鏡中仙評價說道，“這姑娘有點理解的啊，要是她用夜戰八方去防，三招之內就輸定了。”
“接下來怎么打！”林檸在心中大叫起來，手里劍訣卻是飛快變化，幾乎要拉出殘影。
鷹擊長空！鷹擊長空！鷹擊長空！
青竹劍碧光閃動，三秒內爆出十五連擊，李明湖神情反而微微放緩，手中劍訣同樣掐出，天閃劍以連續五次蒼松迎客，將這電光急閃的十五連擊盡數防住。
“她在點你呢。”鏡中仙再次說道，“你的鷹擊長空缺乏變化，對方用蒼松迎客就能截住，說明她把你的劍招都完全看透了，別用這招啦！”
“那怎么辦啦！”林檸叫道。
“你如果要贏，也很簡單。”鏡中仙道，“就用剛才我教你的，不跟她正面格斗，百鳥朝鳳飄移繞后，繞個不停，她反應速度跟不上你，遲早會被你硬生生拉爆防線。”
“我才不要耍無賴！”林檸說道，“那樣贏了也起不到訓練的意義！”
“你這個人真是麻煩。”鏡中仙嘆了口氣，“既要贏，也要光明正大，還要起到訓練效果，你這么要強怎么不原地渡劫飛升呢？”
“給不出建議就閉嘴！”林檸不耐煩道。
“我告訴你。”鏡中仙呵呵笑道，“哪怕是相同的劍式，在不同劍仙手里使出來也會有微小的區別。你的問題在于你所有劍招的習慣細節，幾乎都被她看透摸透了。哪怕你用蒼松迎客去截，在什么角度切入也在她的意料之中，這樣還怎么贏？要有變化，懂嗎？”
“怎么變化？”林檸煩躁問道。
“怎么變化都行。”鏡中仙回答說道，“只要在她意料之外，就會逼著她臨機應變。你的反應速度比她更快，這樣對拼她消耗比你更大。”
林檸迅速依言照做，手里劍訣掐個不停，如先前那樣狂風驟雨般猛攻過去，只是刻意轉變劍式的切入位置和角度，突出一個“怎么不順手就怎么來”。
李明湖眉頭微皺，天閃劍左支右絀，雖然將對面攻擊盡數防住，但很明顯再也沒有先前得心應手的感覺，漸漸地就落入下風了。
“好了。”她忽然收起飛劍，微笑說道，“沒有必要再打了吧？繼續下去我也贏不了了。”
見對方終于認輸，林檸也志得意滿地收起青竹劍，只聽見李明湖繼續笑道：
“檸檸你好厲害啊，問題都不用我來分析，你自己就發現了。以后還是要避免墨守成規，以你反應速度超快的優勢，如果在劍術變化方面做到位了，這世界上沒有多少人能打得過你…咳咳！”
她忽然彎下腰，猛烈地咳嗽起來，聲音之大撕心裂肺，仿佛要吐出內臟碎片，將對面的陳靈韻和趙元真都驚動了。
林檸也是大驚失色，連忙過去將她扶住，給她喂水，又趕緊給燕裕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