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季,來得迅猛而突然,伴隨著凜冽刺骨的寒風就那樣一夜之間呼嘯而至。
“降溫了,兆樂,你的圍巾戴上。”
林有成一邊將出去買來的豆漿油條放在餐桌上,一邊又提醒林兆樂戴圍巾,畢竟現在京城這邊已經降溫變天了。
林兆慶吃著油條,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氣,又猛地喝了一口豆漿,說道:“不知道什么時候下雪。”
“天氣預報不是說明天就會下雪嗎?”
林兆美坐在謝舒華旁邊,一邊將自己盤子里面的雞蛋剝開,一邊說道:“明天說不定就下雪了。”
“下雪了就可以堆雪人了。”
謝舒華一邊給林兆滿和林兆歡盛著豆漿,一邊說道:“天氣降溫,你們可要注意穿衣,別著涼感冒了。”
幾個孩子自然也都是點頭應是。
因為學校離得近,幾個孩子吃過早飯之后,也就去上學了。
倒也不需要林有成幫著洗碗收拾,畢竟還有宋媽幫著做這些事,林有成這邊也就繼續開始寫稿子,不過不再是,而是寫《狩獵》的電影劇本,既然打算劇本出口給好萊塢那邊,林有成這邊自然也就會將電影劇本的稿子給寫好。
至于的稿件,林有成這邊改編完稿之后,也就第一時間電話告知了張偉,張偉那邊已經將《狩獵》這篇的稿件給取走了。
其實這也是因為林有成一直都和《人民文學》關系更近,雖然說之前也有在四大名旦的文學雜志上發表過,但是終歸還是張偉這位組主任一直都有在和林有成聯系,催著問林有成的稿件,自然還是更熟絡。
張偉這邊得到林有成的電話,自然也是十分興奮地第一時間就趕來取林有成這篇短篇的稿子。
《人民文學》雜志社編輯部也都已經看過了林有成的這篇有些危險的短篇《狩獵》。
很顯然,張偉也已經知道林有成為什么會說這個故事有些危險,在他看完這篇之后,他內心的感受并不僅僅是危險,而是真的心驚。
張偉是真的沒有想到林有成居然會寫這樣一個故事。
毀掉一個人,似乎只需要讓一個孩子,說一句謊話。
那個小女孩孤獨沉靜,渴望關心卻不懂好意,隨處聽來的一句葷話就著不明就里的報復之心輕飄飄地說出口,如石子投進池塘,一圈圈漣漪散開,猝不及防,平靜而又暴烈,堪堪毀掉一個善良的失婚男人即將開始的幸福人生。
男主角江民深沉內斂,只有在跟孩子們相處時才展露他的爽朗純真,面對突如其來全世界的惡意,他百口莫辯,他頹然逃避,他憤怒郁結,兩次忍無可忍的爆發充滿無助的悲涼。臨近結局,他跟小女孩再次相遇,心懷坦蕩將小女孩抱起,這真是一個十分溫良的男人,然而最終的遭遇,也不過是困在寒風四起的獵場,像一只倉惶的鹿,等著被不知名的正義感獵殺。
張偉真的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小女孩心智未開,不明白謊言的厲害能殺人于無形,也不明白孩子的謊言要比大人的真話更像真理,且一旦說出再行否認已經失去意義。
幼兒園老師和孩子家長們反應激動,似乎也在情理之中,畢竟那樣傷害幼童是一項不可能被容忍的罪惡,就這樣,一句謊言被引導成了一片謊言,而澄清的真話被徹底掩蓋在壓抑的概念之下不被相信,那些憤怒的群眾們,無疑是充滿正義感的,嫉惡如仇,心里認定的壞人,法律沒有嚴懲,那么就由自己來替天行道,排斥的姿態、冷漠的眼神、揮舞的拳頭,如凌遲的刀子,殺人不見血,讓受刑之人生不如死。
誰的錯?好像誰都沒錯。孩子懵懂,大人盡責,路人又沒像觀眾一樣開天眼知道男主角是無辜的,他們都沒有錯。
所以會有徹骨的冷,無處安放的郁悶,憋屈添堵的不爽,和一拳打到棉花上的無邊蒼涼。
這就是張偉看完林有成這篇《狩獵》之后的真實的感受。
“張主任,不知道為什么看林有成這部《狩獵》,讓我不禁想到了他之前的那部《贖罪》,我們習慣性地認為孩子不會撒謊,事實上他們也會撒謊,只是他們不會意識到自己的謊言在一些時候究竟會有多大的殺傷力。”
張偉聽見同事這話,不禁點了點頭,十分認同,《贖罪》也是因為孩子的指證毀了一對戀人,但是《狩獵》和《贖罪》卻是完全不一樣的故事,《狩獵》講的更多的還是因為孩子們的謊言,才會有三人成虎的惡意。
張偉甚至在想,又或者說在深思,即便是他自己如果知道在我他不了解真相前,他會不會也會做出和其他人一樣的選擇?
而這一點,也正是讓張偉不寒而栗之處,說不定,在那樣的流言之下,他也會成為這樣的獵殺劊子手。
張偉沉默了片刻,說道:“有成,他寫得這個故事真的太絕望了。”
“是啊,真的很壓抑和絕望,完全不同于他上一部《愛》,雖然那樣的選擇也很悲傷,但是我們都知道那樣的選擇是偉大的,也是關于愛的,但是這一部《狩獵》,真的可怕啊!”
其他編輯也都紛紛發表自己的看法,每個人心中都有太多想說的。
“林有成的文字很細膩,步步為營,很有質感,整個故事都在展現人性之惡,從孩子懵懂的惡到成人教唆的惡,不承認自己惡行的惡并且繼續也惡,人性,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看到后面真的絕望。”
“是的,《狩獵》一次一次的發出對人性的拷問,每一次所發出的最強烈的反抗都是以性作為反抗手段的,我認為林有成是在用這個故事來對人性發出質疑,對“人之初”提出一個嚴肅的問題:人本善還是人本惡?即便林有成并沒有以直接的方式給出我們答案,但是他引導讀者去自己進行思考,自己給自己一個確切的回答。”
“其實林有成這部沒有那么絕望,因為最后故事的結尾是開放式的,有些神秘,我喜歡這樣的結尾,也許我一生都會記得這個結尾。最后那一槍是誰開的呢?我心里似乎有一個答案,但又不能確定,這就是這種開放式結尾的最迷人之處。又或者說是,這也是林有成這篇《狩獵》還不夠徹底黑暗的地方。”
“是這樣,沒我想得那么黑暗,我也有考慮這個故事是不是不該留希望,如此結局,有些優柔寡斷,力道也就不那么猛了。”
當然這些討論,自然也都是從文學性的角度上去討論,畢竟嚴肅文學本就在意故事的內涵和人性,毫無疑問林有成的這篇短篇里面的人性就相當復雜,整個故事也是相當有情節張力和人性撕扯掙扎的地方。
林有成其實并沒有特別關心《人民文學》是否會拒稿,又或者是需要改稿,畢竟即便是被《人民文學》拒稿,他這邊也可以投給其它的文學雜志,而且那些文學雜志一直都是十分期待收到他的稿件,向他約稿。
現在林有成這邊最要緊的還是寫《狩獵》的電影劇本。
這也是因為林有成現在的影響力和身份不一樣,按照一般的作者,也許是需要發表之后,再讓影視公司看看是否適合電影改編,尤其像林有成這樣還需要翻譯海外出版的,時間線就更加漫長,但是林有成這位作家編劇的身份卻非常不一般,國外本就有非常多的影視公司和制片人想要找林有成這位編劇合作,這要是傳去林有成手中有新的劇本,那絕對是相當多的公司都會上前來搶。
畢竟林有成前面寫的劇本也都已經是有目共睹的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不單單是好萊塢那邊,像是島國,還有其它國家的大導演也都有想要和林有成這位知名的東方編劇合作一番。
派拉蒙影業在《楚門的世界》這部電影大獲成功之后,自然也是希望能夠繼續和林有成合作,雖然說現在還沒有到奧斯卡的頒獎季,但是《楚門的世界》在上半年的高票房之后,現在同樣也已經開始斬獲一些電影獎項,這其中也就會有林有成這位東方編劇的最佳原創劇本。
現在林有成這邊聯系派拉蒙影業,表示有新的劇本想要合作,可以說派拉蒙影業的制片人弗里曼很是興奮,第一時間就飛往京城,趕來拜訪林有成,和林有成談合作。
可以說,即便是沒有看過劇本,弗里曼這邊也都對于林有成寫的這個劇本沒有任何猶豫,必須要拿下。
好萊塢這邊無疑是追逐成功和名利的地方,而現在林有成這位東方編劇在好萊塢就是相當成功的,尤其是《楚門的世界》更是讓派拉蒙影業真真切切看見了林有成的成功,更不用說前面在威尼斯電影節上又拿到金獅獎的那部《愛》的電影又是出自林有成之手,這自然也是再次讓電影界的人看見了林有成這位編劇大師的功力。
在國外的電影人眼里,《愛》這部電影就是純粹的情感片,情感和故事都是相通的,這也是為什么侯曉賢的這部電影能夠在威尼斯電影節上拿到金獅獎,也就是因為這部電影即便是國外的觀眾也都能清楚地看懂,而且深受震撼。
弗里曼顯然是非常喜歡林有成所寫的故事《愛》,一見面便說道:“林,你寫的那部《愛》真的太動人了。”
很顯然,侯曉賢的那部電影《愛》在威尼斯電影節上也向其它國家賣出去了發行權,也已經在漂亮國那邊上映,當然像是《愛》這樣拿到歐洲三大電影節最高獎的作品,又或者說只是入圍的電影,也都會被電影界的人注意到,更別說《愛》還拿獎了。
跟隨著弗里曼一道來的還有翻譯人員,這邊也替弗里曼向林有成翻譯。
林有成自然也是能夠聽懂的,他也能夠看得出來弗里曼是真的很喜歡那部電影《愛》。
“林,我們正打算《楚門的世界》沖擊明年的奧斯卡,我們都認為你很有可能拿獎最佳原創劇本,你值得這個獎,要真的入圍提名,非常希望你這一次能夠出席頒獎典禮。”
這話也是弗里曼的實話,像林有成這位東方編劇在好萊塢相當有名,但卻一直都沒有去好萊塢,即便是之前憑借電影《每一天》入圍了奧斯卡最佳原創劇本,林有成也沒有出席頒獎典禮,當然那個時候那部電影的獲獎的概率也不高,不過現在《楚門的世界》卻不一樣,這部電影的劇本首先就是相當出色和驚人的。
要不然,弗里曼也不會給林有成從漂亮國帶來已經拿到的劇本獎,雖然只是小獎項。
但其實正如弗里曼邀請林有成后面提名入圍之后,參加奧斯卡的頒獎典禮,很大程度上也都是因為林有成是真的有非常大的可能性憑借《楚門的世界》這部電影,拿到奧斯卡的最佳原創劇本。
要真的是拿獎,那自然是林有成這位獲獎者在頒獎典禮現場最為合適。
林有成聽見弗里曼這話,不禁笑著說道:“到時候再說吧,我這次是想找你談另外一個劇本的合作。”
要不要出席奧斯卡后面的頒獎典禮,在林有成看來還遠得很,畢竟現在提名都還沒有出,而且即便是出了提名名單,林有成也并沒有覺得自己非一定要出席頒獎典禮。
畢竟當初《贖罪》電影在戛納電影節上拿到最佳劇本獎的時候,他這位編劇也并沒有在頒獎現場,如果獎項真的要給他,那么即便是他這位編劇即便不出席,也沒有什么,畢竟編劇本身就是幕后人員。
“當然!”
弗里曼聽見林有成所說的另一個劇本的合作,顯然也是相當興奮的。
因為他也就是沖著林有成這個新的電影劇本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