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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真假巫祝

  半月后,朱雀山界各大部落的盟會正式舉行。

  盟會的地點,定在一處古老的大殿。

  大殿位于戈壁的深處,偏僻,空曠,似乎是朱雀山界過去,一些大部落用來議事,決斷,處理紛爭的道場。

  只是經年累月之后,處處斷垣殘壁,久而久之,便被廢棄掉了。

  如今亂世之中,離心離德的部落重新聚首,也沒其他地方好選,便重新啟用了這古舊的大殿,用作商議結盟事宜的場所。

  此時大殿之中,各方部落云集,圖騰爭奇,旌旗招展。

  整個朱雀山界,最強大的勢力,最高層的修士,最頂尖的戰力,幾乎全都聚集在一起。

  丹雀部,炎翼部,火鷹部,紅鸞部…甚至畢方部等一眾大部落的酋長,大長老,少主,心腹蠻將等全都齊聚于大殿。

  古老的議會場中,一時威勢深重。

  位高權重的金丹中后期的血氣威壓,全都堆迭在一起,如淵如海,令人呼吸都覺得困難。

  而人群中,最為特殊,最不起眼,也最為顯眼的,就是個頭最小,面色最嫩,派頭卻很大的墨畫了。

  畢竟整個會場中,只有他一個是筑基。

  而他明明修為最低,坐的位置,卻又極高。

  他身旁,是金丹后期修為,身軀高大,宛如小山一般的術骨部大酋長,戮骨。

  墨畫的位次,只比戮骨低了那么一點點…幾乎可以說是平起平坐。

  甚至若不是因為這次參加盟會的,全是金丹修士,而且還都不是一般金丹,中后期一抓一大把,墨畫覺得太危險,所以才讓戮骨坐在自己前面一點,好保護自己。

  不然按照在術骨部的規矩,他這個巫祝大人,是比戮骨這個大酋長,還要高一頭的。

  可即便墨畫“自降了身份”,坐在了戮骨下手,仍舊引得在場不少大酋長,大長老和蠻將為之側目。

  畢竟這是幾百年不曾有的大部落盟會。

  金丹遍地走。

  很多金丹中期,戰功赫赫的部落將領,都不曾有一個座次,只能站著議事,如同嘍啰。

  而墨畫這個,年紀最小,修為最低,甚至低得令人發指,只有筑基的少年,卻能堂而皇之地坐在高座之上,幾乎與一些部落的大酋長齊平,這如何不讓人心中不平且不解。

  甚至不少脾氣暴躁,心性倨傲的蠻將,看著墨畫的時候,眼中都帶著戾氣。

  各大部落的大酋長,大長老坐在上面,壓他們一頭,他們可以忍。

  但墨畫這個“小不點”,顯然沒這個資格。

  只是他們心中不服,但也不敢鬧事。

  這是部落盟會,是百年難遇的大事,不是他們能隨意造次,爭強斗狠的場合。

  更何況,墨畫還是坐在戮骨身旁。

  他們雖看不起“狐假虎威”的墨畫,但卻不敢忤逆戮骨。

  戮骨一向以殘暴聞名。

  雖然外界傳言,上任術骨大酋長,是因年邁遭暗算,死于叛徒殘骨之手,但明眼人還是能看出,誰才是真正下黑手的那個。

  自己的大酋長,說殺就殺,更不必說其他部落的金丹了。

  是以他們雖惱恨墨畫,卻也拿墨畫沒辦法。

  而看著墨畫的眾人之中,最為意外的,要數丹雀部的丹烈大酋長。

  他沒想到,戮骨竟然真的會參加這次盟會。

  而看戮骨和墨畫的關系,丹烈心中更是隱隱有些震動。

  別人或許以為,墨畫是仗著術骨部,仗著戮骨這個大酋長,這才有如此的地位。

  但丹烈卻隱隱能察覺到…

  不是戮骨在命令墨畫,也不是戮骨,在將墨畫當成神教上的傀儡。

  而真的是這個少年模樣的巫祝,在“命令”著金丹后期的戮骨。

  丹烈心中不可思議。

  他此前見過戮骨幾面,知道這個曾經的大將,如今的大酋長,是個什么樣的人物。

  以他的能力和傲氣,絕不可能受制于人。

  更別說是一個,個頭只到他腰部,年齡不到他零頭,修為更是只有筑基的少年了。

  “為什么…”

  “這里面,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戮骨…被控制’了?”

  丹烈眉頭緊皺,目光再看向墨畫時,忽然覺得墨畫那張清澈的面孔上,竟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邪性。

  墨畫則一直神色平靜,目光穩重,裝出一副“端莊”的巫祝模樣。

  畢竟他接下來,可能要面臨一場“真假巫祝”的考驗了,決不能大意…

  隨著時間推移,盟會的相關事務,全都準備妥當。

  參與盟會的各大部落高層,也全都到齊了。

  但盟會仍舊沒舉行,所有人都很耐心,似乎在等著什么,墨畫有些倦了,便也開始閉目養神。

  又過了半個時辰,原本還有些嘈雜的會場之中,瞬間落針可聞。

  兩道深邃的神念氣場,席卷整個大殿。

  墨畫心中微凜,緩緩睜開眼睛,循著氣息望去,便見大殿之中,不知何時走進來了兩個氣息不凡的修士。

  一人身形高大健壯,滿頭紅發,面容古樸,目光堅毅有神,眼底仿佛燃著烈火,鐫刻著不滅的信仰,念力強橫。

  他上身半赤,露出巖石般的肌肉,以及背上血色的火焰紋。

  身上還配著一些古怪的香囊,以及散發著奇異腥味的藥瓶。

  而此人的修為,是金丹后期。

  另一人,則是個女子,涂抹著厚厚的妝容,嘴唇是墨綠色的,眉毛狹長,眼影極重。

  從面容輪廓看,是個妖冶的美人。

  但也只能看到臉。

  她的全身都裹在青綠色的衣袍里,可隱約見其曼妙的身姿,但除了臉外,見不到一點皮膚。

  這女子氣息深厚,同樣也是金丹后期。

  “兩個金丹后期…”

  墨畫心中凜然,而且從這兩人身上,外溢出的深厚的念力來看,這一男一女,大概便是此前丹烈大酋長提醒過他的,那兩位出身于王庭,會參與這次盟會議事的,真正的“巫祝大人”。

  果不其然,當這兩人進場后,周遭眾人,無論是酋長,長老,還是蠻將,紛紛起身相迎:

  “炎祝大人。”

  “青祝大人。”

  這些部落高層的語氣,十分恭敬。

  即便他們在大部落之中,身居高位,手握大權,位居萬萬人之上,但仍舊不敢對真正的巫祝,有絲毫的不敬。

  這與對待墨畫的態度,有著天壤之別。

  他們對待墨畫,別說恭敬了,大多數都是冷眼相看,嗤之以鼻。

  能顧全大局,沒當場戳穿墨畫這個“水貨”,只當沒看到,就算是他們對墨畫這個騙子,最大的“敬意”了。

  墨畫心里也有些震驚。

  他此前覺得,王庭的巫祝,頂多也就那樣,比自己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此時,見了眼前這一“炎”一“青”,兩位真巫祝,察覺到他們強大的氣息,堅韌的念力。

  墨畫又忍不住想,好像…也不能怪別人看不起自己。

  這兩個巫祝,一個金丹后期,身形高大,威如神火。

  一個金丹后期,身姿婀娜典雅,透著神秘的美艷。

  而自己,筑基后期,個頭不高,臉也顯嫩。

  這么一相比,但凡是長了眼睛的,大概也能分得清,到底誰是真巫祝,誰是假巫祝。

  甚至墨畫自己看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贗品”,更不必說別人了…

  墨畫心中嘆了口氣,忍不住有一點點…小“自卑”。

  當然,表面上他還是不動聲色,是一個寵辱不驚,穩如泰山,端莊可靠的“巫祝大人”。

  盟會的最高處,有兩個座位。

  這是特意為這兩位王庭巫祝準備的。

  被眾人尊稱為“炎祝大人”的,是那個赤著上身,滿身火紋的威猛男子。

  而那個將曼妙的身子,裹在青綠衣袍里,只露出一張美艷美容的,則是“青祝大人”。

  兩人的稱呼里,都含一個“祝”字,大概是用來彰顯巫祝的身份的。

  而一個“炎”,一個“青”,應該與其所修的功法,或所侍奉的神明有關。

  炎祝和青祝在眾人的擁戴下落座,兩人第一時間看向的,便是墨畫。

  因為全場,只有墨畫是筑基。

  全場只有墨畫最“另類”。

  全場也只有墨畫,一直坐著不動,不曾起身行禮迎接他們,似乎并不將他們看在眼里。

  青祝的目光在墨畫白皙清秀的面容上流連,不曾開口。

  反倒是一旁的炎祝,淡淡看了墨畫一眼,問道:

  “這位是…”

  沒人答話,場內一時有些安靜。

  還是丹雀部的大酋長丹烈,站了出來,為墨畫介紹道:“這位…也是…巫祝大人。”

  丹烈的內心,有一點煎熬,還有一點尷尬。

  畢竟當著真巫祝的面,給墨畫這個假巫祝臉上貼金,的確很考驗臉皮的厚度。

  炎祝的眼中,閃過一絲“習以為常”的嘲弄,轉頭看向墨畫,淡淡問道:

  “那不知這位‘巫祝’…是何時入的王庭?何時受的神冊?何時聆聽神明的教誨?尊的哪位先師?屬于何門何脈?如今位列下巫,中巫,還是上巫?誰又允許你行走天下?誰又賜給了你‘祝名’?你要傳播的,又是何方神明的道…”

  墨畫沉默。

  他在心中暗自咒罵。

  大荒這些人,真是閑得有毛病,一個巫祝而已,搞這么多門道在里面,擱這防誰呢?有意思么?

  墨畫目光微閃,坦然道:“我不知道…”

  所有人都一愣。

  便是炎祝和青祝兩人,眼底都閃過一絲錯愕。

  往常但凡有當著他們的面,假裝巫祝的人,即便被揭穿了,總歸還是要虛張聲勢地強辯幾句。

  結果這人竟直接說不知道…

  這不是赤裸裸的“騙子”么?

  甚至連謊話,都不會編幾句。

  就這,也能坐在高位,與一眾部落高層平起平坐?

  在場一眾大酋長和大長老,聞言紛紛變色,目光冷漠地看向墨畫,神情十分不悅,顯然以被墨畫“愚弄”了為恥。

  丹烈大酋長神色古怪。

  便是戮骨,也有一些茫然,不知道墨畫到底什么意圖。

  炎祝目光微凝,看向墨畫:“所以,你不是巫祝,你的身份是假的?”

  墨畫卻搖頭,“不,我是巫祝。”

  炎祝目光一冷,“你什么都不知道,還說你是巫祝?”

  墨畫反問:“誰跟你說,身為巫祝,需要知道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的?”

  炎祝不怒反笑:“大荒傳統,王庭傳承,巫祝規矩,幾千年都是如此,故老相傳,還能有假?”

  墨畫也淡然道:

  “大荒的傳承,是大荒的事。王庭的傳承,是王庭的事。這些東西,總不過是人為定的規矩,與神明何干?你是巫祝,敬的到底是神明的意志,還是人定的這些世俗規矩?”

  炎祝一時被墨畫給說懵了。

  便是一旁的青祝,臉色都有些發怔。

  其余眾人,也都面面相覷。

  炎祝目光冰冷,逼視著墨畫,冷笑道:“好大的口氣,這么說,你敬的是神明的意志?”

  墨畫的臉一點不紅,點頭道:“這是自然。”

  炎祝目光冷漠:“不入王庭,不受冊封,沒有底蘊,沒有傳承,沒有巫等,沒有祝名,空口白牙,就敢說自己是巫祝?你這小子,膽子可真是大…”

  墨畫卻搖頭道:“我是巫祝,這件事不是我自己說的。”

  炎祝譏諷,“那是誰告訴你的?”

  墨畫一本正經,頷首道:“是神主大人,親自告訴我的。”

  炎祝看著墨畫,一時說不出話來。

  墨畫一臉莊嚴,繼續道:

  “我生于蒙昧之間,自出生之時,不知年歲,不知族類,不知所來,亦不知所往,茫茫然游蕩于天地。一日忽入夢,見金光漫天,琉璃璀璨,一位神尊宛如赤子,將神明的恩澤,賜于我身,并告訴我世間有大難,世人有大苦,無邊的噩夢,將降臨于世…”

  “而世人蒙昧,彼此爭斗,殘殺不止。神道沉淪,囿于沉疴,困于教條,世人奉神之名,卻不曾真正聆聽神的教誨,只縱私欲,行墮落之事,以至于大災降世,生靈有滅絕之禍。”

  “因此,赤子一般的神主,親自封我為‘巫祝’,讓我肩負神的教義,秉承神的偉力,行走于世間,以蕩平邪祟,傳播神旨,救世人于厄難,照光明于人心…”

  墨畫目光清澈,神情虔誠,齒白如玉,舌綻蓮花。

  一眾大酋長聞言,無不震驚錯愕。

  炎祝更是愣在當場。

  這小子…

  他不是不會編謊話,是太會編了。

  這等嘴皮子的功夫,他這個巫祝活了這么久,也是第一次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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