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9 你能代表誰?
二機部，會議室中，沉默寂靜。
楊小濤的一句科學的事你不懂，讓臺上的女孩啞口無言，愣在當場！
一句學都沒上完，簡直自不量力，讓調查組的眾人直接破防，直抵他們的軟肋。
在這里跟二機部的人比學歷，比知識，他們那點墨水根本不夠看的。
甚至在楊小濤說完之后，他們連反駁的理由都找不到。
顧源更是詫異的看著楊小濤，不知所措。
可緊接著就覺得荒謬。
楊小濤說是做出來了，做出來什么了？
防輻射的材料？
可能嗎？
怎么可能？
中科院的那人可是說的斬釘截鐵啊！
先不說國內的冶金的情況，跟國外相比差了一大截，根本做不出來合適的防輻射材料，
更何況先前一直沒有聽說過國內有這方面的研究，怎么可能突然間就蹦出來了？
就是研究方向都是難題。
中科院不是沒有想過這方面的研究，可問題是連研究的方向都找不到，想要做出來談何容易？
所以…
這是假的！
這肯定是假的！
為了保住核電站項目，為了保護他們的利益特意編制出來的謊話。
可緊接著，顧源又陷入深深懷疑中。
到了楊小濤這地位，說的話可都是要負責的。
更何況還是在如今這種事關重大的事情上？
信口雌黃，吃虧的只能是楊小濤。
所以說，對方沒有必要來撒謊。
可不撒謊，那就是真的？
不可能。
兩者都是不可能。
突然間，顧源想到什么，眼前一亮。
此刻，整個會場一片寂靜。
下方眾人聽到楊小濤如此說，也都是好奇不已。
聽得懂的，都是一臉震驚。
冉父坐在后排看著前面坐下的青年，心里泛起巨浪。
自家姑爺剛才說啥了？
保護核反應堆的材料，做出來了？
這話里的意思他懂，可照搬到現實，怎么就覺得不可思議啊。
側頭看向二機部的同事，胡主任也是一臉懵逼。
他們現在對核反應堆的了解除了自己人從實驗室里探索出來的，剩下的都是從聯盟那里取得的。
或者說，現在他們遇到的問題，在聯盟那里也是問題。
不同的是，他們還沒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而聯盟并不清楚有沒有解決的辦法。
或許有，但肯定是機密，肯定不會交給他們。
如今楊部竟然說是做出來了，他，真希望這是真的。
同樣的，黃總設計師跟劉彬三人同樣激動著，然后又互相看看表示懷疑。
他們也希望這是真的，因為這東西太重要了。
若是蛟龍號還想繼續下水，就必須解決隱患。
若是還想讓第二艘核潛艇下水，就必須解決這個隱患。
想到這里，三人手掌緊緊握住，互相看看后，又不知所措。
“晚上，喝酒！”
劉彬輕輕吐出四個字！
黃總設計師臉色一苦，喝酒他是真不擅長。
可為了核潛艇，為了將來的事業，為了革命建設，更為了他的夢想。
拼了！
前方，沒聽懂的王老詫異看著楊小濤，“你剛才說啥來？”
楊小濤不搭理，秦老側頭看著王老，“小濤的意思是解決了防輻射的難題。”
然后看著楊小濤，“是這意思吧！”
楊小濤輕輕點頭。
王老眼皮子向上一扯，“我說的是這個嗎？瞎操心！”
隨后小聲說道，“你這是一點面子不給中科院啊，想清楚了？”
“沒事的！”
楊小濤輕輕說著，王老登時說不出話來。
而此時，臺下眾人紛紛發出笑聲。
不少人都覺得解氣。
一句你不懂，可謂是道出在場眾人的心聲。
再說了，你丫一個外行人，拿著幾張報告就敢來他們面前耀武揚威，班門弄斧，真當他們是泥捏的，沒脾氣啊。
先前不敢說，那是上面的領導壓著，一看就是不想惹事的主。
可現在…
惹事的來了，他們感覺主心骨找到了。
甚至有人覺得，要是楊小濤來二機部當領導，那該多好啊。
這一刻，他們有些羨慕九部的人。
羨慕他們有個強勢的領導，不用擔心阿貓阿狗欺負。
當然，他們也都清楚，楊小濤來二機部是不可能的，但他們可以換個環境啊！
場下歡聲不斷，同時也伴隨著嘲笑聲。
主席臺上，柳老看著楊小濤坐在那里神色淡然，心頭繁雜，一時間被顧源質問而堵在心口上的氣，通了。
笑著坐下，他相信楊小濤說的是真的。
二錢也跟著坐下。
隨后二機錢老搖頭笑著，“小錢，你這徒弟可以啊。”
錢老苦笑著，“都是他自己的本事，我幫的不多，不多。”
柳老哈哈笑著，“不管咋樣，這都是好消息。”
“而且，這可是咱們的在編人員，大家以后可不能見外啊！”
同坐在一起的眾人聽了都露出和善的笑容。
見外？
見外那就不是自己人了。
柳老更是在心里打定主意，今后二機要跟幾個機部多走動走動。
尤其是要跟九部多聯系。
主席臺中央，顧源陳博等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他們想要控制局面，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他們想要繼續宣讀，可因為楊小濤這一打岔，先前積攢起來的威勢蕩然無存。
可現在這場景，不說話那就是真的小丑了！
可轉身離去，自然也不行。
眾人沒了主意，只好將目光看向一旁的顧源。
此刻，顧源神色陰沉，呼吸都變得顫抖。
“楊部！”
下一刻，顧源的聲音響起。
雖是尊敬，卻透著怒火。
可偏偏這怒火，他不敢發作出來，因為彼此間的地位差距，容不得他放肆。
“您說的對！”
“對于非專業的問題，我們確實存在片面的問題，無法有效了解！”
“在這里，我為我們的不專業向您，向二機部的同志們表示歉意！”
說著，顧源竟然向著楊小濤鞠躬，向著二機部眾人鞠躬，又回頭對著柳老等人鞠躬。
楊小濤在這面看著，臉上帶著笑容。
王老卻是不屑說道，“這算什么？忍辱負重，能屈能伸？”
“還三鞠躬啊，老子可還沒死呢！”
王老聲音不小，周圍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楊小濤看了眼臺上眾人，沒好氣的對王老說道，“別說大實話。”
“人家在臺上演著呢，你這一說不是拆臺嘛！”
王老恍然大悟，“哦哦，你這一說還真是。”
“那我的好好聽聽！”
說著竟然一本正經的坐直身體，可臉上止不住的笑起來。
這一幕看在秦老眼里，同樣搖頭笑著。
這感覺，就像是兩個大人在欺負孩子似的。
可偏偏這孩子的家長不敢出來給孩子站臺。
真是，太無恥了！
秦老嘖嘖嘴巴，心里想著中科院的事。
然后又想起他自己的那一攤子。
突然間，有種跟宋老同病相憐的感覺。
顧源原本臉上擠出來笑臉在楊小濤跟王老兩人一唱一和下迅速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寒霜。
他也明白，今天對方是有備而來，自己等人確實小看了這些人。
深吸口氣，顧源強壓下內心的煩躁，繼續說道！
“同志們！”
“根據調查結果，我們向上級做了詳細報告，并且得到了上級領導的肯定！”
顧源大聲喊著，以此來給自己打氣，給幾方提升士氣。
說完，目光掃過臺下眾人，然后伸手從一旁的王采薇手里接過一份報告。
隨后更是鄭重攤開，將正面露出來的紅色字體面向在場眾人，瞬間，會場中一片寂靜。
顧源見楊小濤幾人這次沒有說話，心下稍安，一旁的陳博等人也都松了口氣。
深吸口氣，顧源雙手鄭重打開文件，大聲喊道，“據調查，此次蛟龍號事件調查清晰明確…”
當顧源再次將事情復述一遍后，在場眾人目光都下意識的看向前排的人。
尤其是楊小濤，眾人都期待著對方再次站起來。
就是主席臺上的柳老等人也都屏住呼吸看著楊小濤，這時候讓對方繼續下去，那就沒法繼續挽回了啊！
可在眾人的注視中，楊小濤只是安靜的坐在那里，仿佛跟自己無關似的。
王老跟秦老互相看看，又看向一旁的楊小濤。
見楊小濤不說話，他們倆確實著急起來。
最后王老伸手按在椅子上要站起來反對，卻不知何時楊小濤已經將手按在他的胳膊上。
“不急！”
楊小濤的聲音傳來，王老眼睛瞪大。
秦老章老聽到楊小濤的輕微聲音，心里清楚，這是又后手啊！
幾人穩坐釣魚臺，臺上的柳老等人有些失望。
可顧源陳博等人卻是眼中帶著笑容。
果然，他們就不應該在這里啰嗦，直接來宣讀結果就是了。
顧源嘴角往上翹了下，他給了楊小濤足夠反駁的時間，奈何對方不給力啊！
見現場一片寂靜，顧源得意說道，“在此，我代表人民，代表受傷的戰士們，代表…”
“你代表誰？”
“你能代表誰？”
一道蒼老的聲音帶著憤怒的質問瞬間席卷全場。
顧源抬頭看去，臉上笑容瞬間凝固。
在場眾人的目光齊齊看向前方。
那里是來到這里后就一直沒有說話，沒有發表過任何意見，一直沉默的蛟龍號眾人。
楊小濤側頭看過去，臉上沒有笑容，只有凈重。
王老張張嘴，隨后用悵然的聲音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你小子，是不是一切都計劃好了？”
楊小濤搖頭，“我只是給他們送了個衛星電話！”
秦老撇嘴，“我就知道，你小子肚子里的花花腸子夠多。”
隨后看向主席臺，然后笑道，“這下有好戲看了！”
楊小濤點頭，“確實！”
就看到曲院長在張武龔郎等人一起走向主席臺。
嘩啦十多號人上臺，柳老連忙帶人上山迎接。
這時候他們也看出來了，這是來幫場子的，不是來砸場子的！
“曲院長！”
柳老看著那些穿著病號服的戰士，臉上滿是自責。
可曲院長卻是反手握著柳老的手，“老柳，這件事怨我，怨我沒有及時站出來！”
“這才給了宵小之輩可乘之機。”
“這才讓同志們，遭受妄議！”
“我的錯，我們的錯！”
曲院長雙手用力搖了搖，然后看向在場的其他二機部人員，神色嚴肅，“同志們。”
聲音傳過會場，目光掃過眾人。
隨后拉著柳老的手一起走到臺前，面向所有人。
“二機部的同志們，在場所有參與蛟龍號建設的工人同志們。”
“我是一名老水兵，也是他們的老首長，更是海疆防御的見證者。”
曲院長說著，停頓片刻，仿佛在壓抑著內心的激動，又像是在整理內心的磅礴。
“今天，站在這里，我不代表任何人，我作為一名老兵，只代表我自己，說一句別再心里的話。”
“你們，沒有錯。”
啪啪啪 場中突然響起熱烈的掌聲。
“蛟龍號，也沒有錯。”
啪啪啪 掌聲再次響起。
直到片刻后結束，曲院長看向柳老，“老柳，同志們啊。”
“我聽說過這件事，我第一感覺就是，我要去問問我的兵。”
“我要親自去問問他們，怨不怨，恨不恨，后不后悔！”
“可我到了病房，我看到自己的兵，我就知道，不需要問了。”
“你們知道為什么嗎？”
曲院長聲若雷霆，目光卻是盯著不遠處的調查組眾人。
顧源等人被老人盯著，身旁的人更是散發出凜冽的殺氣。
明明是悶熱的夏天，可他們卻有種掉進冰窟窿的感覺。
“你們說！”
曲院長看向龔郎等人。
下一秒，十余人齊聲高喊，“無怨無悔！”
曲院長笑著，眼中泛淚，再次盯著顧源等人，“你們不知道，因為你們根本就體會不到什么叫做犧牲奉獻。”
“你們根本就不清楚我們這些年心里想要的是什么。”
“我們想要的是守衛我們的家園，保護我們的人民啊。”
話音落下，現場再次沉寂。
不同的是，這次人們的心中更多的是熱血滾動的熱切。
顧源默不作聲，甚至連手里的文件都有些拿捏不住。
曲院長側頭看向顧源，“你說，你代表人民，代表受傷的戰士。”
“那我想要問一下戰士們，你們需要他來代表嗎？”
話音落下，輪機長就大步往前站在舞臺中央，雖穿著病號服卻依舊挺拔敬禮。
然后深吸口氣，“同志們，我是蛟龍號潛艇的輪機長徐長貴，負責全艇的機電和動力設備的技術管理，也負責核反應堆的管理。”
“這次出現這種事故，有人想要代表我們，那我要說一句，我們，誰都代表不了。”
這話說完，調查組的人面如土色。
而徐長貴看也不看，只是大聲的吼著，“為什么你們代表不了？”
“因為你們根本就不了解我們，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做潛艇兵！”
“更因為我們每一個人都知道，每次任務，每次下潛，都不一定能夠回來。”
“可能是一次事故，可能是一場戰斗。”
“這是我們需要付出代價。”
徐長貴神色低沉，身后的戰士深吸著氣，可下一秒，高昂的聲音再次響起，徐長貴更是用堅定的聲音喊道，“可這代價，是為了不負國家，為了不負人民。”
“這代價，我們無怨無悔。”
“更何況，如今我們都擁有了核潛艇，這就是守衛我們海疆的脊梁啊。”
“這更是我們潛艇兵的信念，寧可戰斗到死，也不后悔！”
“絕不后悔！”
徐長貴舉起手，聲音透著決絕。
下方，掌聲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