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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1東市買棉布

  唐植桐總共領了十六塊錢的課時費,跟上次去郵編推廣培訓時差不多。

  這些錢,唐植桐一分沒留,飯后全給到了小王同學。

  小王同學喜滋滋的數了一遍,說道:“正巧想給你做件襯衣呢,這錢夠做好三件了。”

  “去年不是剛做了嗎?咱家沒那么多布票,先緊著你們來,我對穿著沒多大要求,湊湊合合就能穿一年。”來到這邊已接近兩年,不僅工作上舒心,還娶了小王同學,雖說在吃、穿、娛樂上有所欠缺,但唐植桐很知足。

  “那不行,你現在既是干部,又是大學生,穿的太磕磣那不是丟我的人嗎?就跟不夠心疼你似的。”小王同學才不管丈夫怎么說,連商量的余地都沒給他留下,從兜里掏出布票來亮了一下:“咱媽也支持我的想法,喏,布票都給我了。”

  “行吧,那聽你們的。”被人管,有人疼,是種莫大的福分,唐植桐沒有再開口拒絕。

  4月10日,星期天。

  唐植桐載著小王同學去王府井百貨大樓買布。

  王府井百貨大樓開業的時候號稱全四九城商品最全,但這次一過來,唐植桐發現商品不似往常那么全了。

  原先讓唐植桐看到后咋舌的高檔皮衣被撤下了很多,布匹也成了以低檔為主,中高檔的少了,不光少了,還限購,就這,還能從別人口中聽到時不時斷貨的信息。

  這波屬實是消費降級了,而且是被動的。

  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原因有很多,一個是國內真實的棉花產量在下降,另一個是國內的需求量在持續增加。

  軍口的供應不能斷,出口也不能少,剩下的即便是些粗布,但也是壓縮了其他兄弟城市的供應,運到了四九城。

  “同志,60支的白棉布,要八尺。”排上隊,終于輪到小王同學的時候,她指著旁邊掛著的白布說道。

  小王同學抱著書本學了很久,昨晚也給丈夫量了尺寸,丈夫身高擺在這,怎么也得七尺布,為了能寬裕點,就報了個八尺。

  至于布料嘛,小兩口商量好了,60支的棉布沒那么硬,不僅做出來有版型,而且更耐磨,很適合做襯衣。

  “限購,說過多少遍了,一個人最多買六尺。”售貨員在聽到小王同學要買八尺布的時候,不耐煩的擺擺手,一副你不改口就趕緊走人的模樣。

  “我四尺,他四尺,這樣總可以吧?”小王同學是個會變通的,指了指旁邊的唐植桐。

  唐植桐在旁邊差點笑出聲來,還是小王同學會鉆空子,至于售貨員的服務態度嘛,無所謂了,她只是限購的執行者,更何況限購也是為了能讓更多的居民買到布料,本意是好的。

  再說這年頭極少有笑臉相迎的柜姐、柜哥,一天站八個小時,基本不閑著,賣再多的貨工資也不會多一毛,沒拋白眼、開口罵人就不錯了。

  售貨員瞪了唐植桐一眼,在看到他上衣的四個口袋后,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不那么情愿的開了兩張票據,每張都是四尺。

  后面想買布的市民沒想到還能這么個操作法,一時有些后悔沒有拉家人過來排隊。

  等唐植桐拿著蓋有“現金收訖”的收據回來后,兩人順利拿到了八尺布,可能是售貨員知道小王同學和唐植桐是一伙的,所以也沒給裁開。

  “你看,白長這么大個了,糧食、布的定量跟人家都一樣,不光餓得快,還費布。”出了王府井百貨大樓的門,唐植桐自我調侃道。

  “哼,你沒這個個頭,我還看不上你呢。”小王同學輕拍了丈夫胳膊一下,她是如此的愛眼前的人兒,才不允許他說自己的壞話呢。

  “哎!你們這兩位同志,出示一下證件,在大街上打情罵俏成何體統?”唐植桐還沒回嘴呢,就聽身后有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吆,張隊長、愛軍,你們這是出外勤?”唐植桐轉過身來,就瞅見張新平正笑瞇瞇的看著自己,他的旁邊站著一臉古怪的武愛軍。

  武愛軍知道唐植桐和張新平關系親近,但他不知道張新平敢這么說王靜文啊,什么叫打情罵俏?人家是正經夫妻!您就不怕這位發火?

  “這幾天那邊正開會,還鄉辦人手不夠,喊我們過來幫幾天忙。這位是弟妹吧?”見唐植桐兩口子轉過身來,張新平指了指大廣場的方向,才看向小王同學,有被驚艷到,言語正經起來。

  “正式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內人王靜文。這是公安市局刑偵處的張大處長,愛軍嘛,你比我熟。”唐植桐給兩人做了介紹。

  小王同學沒有如武愛軍擔心的那樣發火,反而一副乖小貓的模樣站在唐植桐身邊不失禮貌的朝張新平笑著點了點頭,武愛軍也是同樣的待遇。

  “什么處不處的,暫時主持工作。我說你這消息夠靈通的,都知道我們單位提級了?”聽完介紹,張新平臉色不變,其實心里早就開始思量了,聽唐植桐話里的意思,他愛人和武愛軍很熟,而武愛軍又是那么個家庭背景,那…

  “嗐,我經常去市局,碰到程老哥就拉著他聊上兩句,我聽他說的。”自打幫武愛軍調動工作后,唐植桐就沒聯系過張新平,但這并不妨礙他從程海那里獲取一手消息。

  “老程的嘴可夠快的。你跟弟妹這是過來裁布?”腦補了王靜文的家庭后,張新平不再開玩笑,看著唐植桐手里拎著用網兜裝著的布料,問道。

  “對啊,她非要給我做件襯衣,攔都攔不住,只能陪著跑一趟。”唐植桐開心的露出大白牙,此時此刻對東北人的魔咒有了新的感受。

  在東北,最堅定的理由是“我媳婦不讓”;最有面兒的一句話是“我媳婦給買的”。

  “有這樣貼心的媳婦你就偷著樂吧,壓根不像我家里的那個…說起來就來氣。”張新平輕輕的捧了小王同學一把,同時也向唐植桐透露了個消息:“我聽說以后買成衣要憑布票,你那邊有想買的衣服可得抓緊了。”

  “是嗎?我還是第一次聽說,謝謝了,等回去我們好好商量一下。”唐植桐轉頭看了一眼小王同學,一副沒有聽說過的樣子。

  “行了,你們先忙,我們接著巡邏了。”張新平看到是唐植桐,本來就是打個招呼,招呼打完了,還附贈了一個消息,就回到本職工作上去了。

  “哎,張哥,你那房子怎么樣了?有信了嗎?什么時候搬過去?”唐植桐仍舊記得張新平說過要搬宿舍,這眼瞅著天兒都熱了,卻一直沒有給自己消息。

  “快了,快了,等日子定下來我跟你說。”張新平回身朝唐植桐擺了擺手。

  “好嘞!那我等你消息。”唐植桐揮手跟張新平、武愛軍再見。

  “還鄉辦,這名字起的跟還鄉團似的。”待張武二人走遠后,小王同學才皺眉吐槽道。

  “嘿,這樣叫起來名字簡短、方便。”唐植桐一邊說著,一邊朝左右掃了兩眼,得益于最近會堂那邊連續好幾天的會議,街上比以往干凈了很多,已經看不到乞丐的身影。

  “我也聽說以后買衣服要用布票了,不過時間不會那么快,還有幾個月的空檔,想買啥完全來得及,要不再給你買幾件衣服?”小王同學沒有再糾纏名字,轉而說起了布票的事情。

  “還幾件?我一件都不想要。”唐植桐堅決的搖搖頭:

  “眼下還只是買布限購,好歹還能買點做衣服,等買衣服、買布都要憑票后,無形當中就壓縮了需求。

  到時候咱周圍的鄰居也好,同事也罷,一年到頭能穿的新衣服就更少了。

  咱卻憑著提前知道消息,比別人多出幾身衣服來,人家穿帶補丁的,咱穿新的,像話嗎?太扎眼了。”

  唐植桐知道后面買成衣要布票,不僅要布票,以后還會疊加工業券。

  自家已經在吃的上比周圍人高出不少,到時候若是穿的也顯然,那真就成了活靶子。

  “咱倆想一塊去了。”小王同學朝丈夫燦然一笑,補充道:“但咱們可以買里面貼身穿的內衣呀,內衣放一兩年不會壞,而且別人看不到。”

  “這倒是可以考慮。”唐植桐點點頭,內衣總是需要的。

  四九城居民今年的布票供應量是每人26尺,等明年就會銳減到每人4尺,也就夠裁出一條褲腿的量。

  在實際生活中,這點布票主要用來買點布頭給舊衣服打補丁用。

  如果不趁現在買下的話,等明年布票銳減,恐怕只能等高價政策出來后買高價內衣了,那個不限量、不限購,不過價格也生猛。

  現在普通襯衣大概在12.7元左右一件,高價政策一推出,立馬會漲到28元左右一件,而且會保持好幾年。

  棉毛衫褲漲了2.8倍,絨衣褲漲了5倍!

  針織品的價格平均漲了3.09倍(數據來源于《BJ志·日用工業品商業志》P393)。

  反正都是正當需求,提前買,就相當于攢錢了。

  “那我回去問問咱媽,爭取每人一身,鳳珍、鳳芝正在長身體,可以考慮買兩身。”小王同學見丈夫同意,心里已經開始清點需要買多少套內衣了。

  “緊著你們買就行,我對這些要求不高。一身絨衣、絨褲差不多得十六七塊錢,一人一身得八十多塊錢。你小金庫撐得起來嗎?先可著葉主任、靜瑩、敬民買,剩下的再考慮她倆。”小王同學費勁巴拉的攢點錢不能全花在婆家,也得給椿樹胡同表示一下。

  “知道了。”小王同學又是向丈夫展顏一笑,宛如此時盛開的桃花一樣嬌艷。

  “哎不是剛賣了幾只雞嗎?你算一下統共還差多少,我跟咱媽開口。”唐植桐猛然想起親媽那剛收了二百多塊錢,這會應該捂熱乎了吧?

  “你這人,怎么打咱媽養老錢的主意?哪有這樣的?”小王同學聽后哭笑不得,指了指丈夫,一時不知該用什么言語來形容。

  “這怎么了,事急從權嘛,相信咱媽能理解。只要咱回去一說買衣服要收布票,甚至不用咱倆開口說買,咱媽肯定積極的去買,你信不信?”這種信息差對于沒錢的人來說一文不值,但對于手里有點錢,想改善生活的人來說就是“省錢”的機會。

  不曾失去就不知道珍惜,等紡織品需要布票了,居民才想起不要票的好,等高價紡織品上架了,部分居民覺得不公平,又開始懷念起憑票購買的日子。

  若是提前知道了“信息差”,絕大多數人都會去搶購,這種現象包括但不限于非典搶板藍根、本子核污染搶鹽、股市要大漲搶著下場…

  然而很多信息都是假的,等消息眾所周知的時候,人家消息靈通人士早已布好局等著大聰明往里鉆呢。

  聽丈夫說的形象,小王同學坐在車后座上捂嘴笑了起來,一時間,自行車周圍充滿了快樂的氣氛。

  唐植桐一邊蹬著自行車,一邊看向街道兩旁,衛生啊什么的卻是比以往干凈了很多,起碼這一片沒有一個乞丐。

  說他們是乞丐,其實也不準確,人家本來是農民,眼下的地都是集體的,不存在土地兼并的情況,按道理來說只要有一口吃的,但凡不被逼到極限,沒有人愿意背井離鄉。

  另外一邊,張新平正在跟武愛軍打聽小王同學的家庭背景,不過說的很委婉:“小唐那邊是怎么個家庭情況,你清楚嗎?”

  “還是比較普通的,他父親是工人,前兩年病逝了。不過他家居住條件不錯,是獨門獨院。雖然普通,但他很優秀,前陣子受過接見。”畢竟是自己領導,而且唐植桐跟張新平挺熟的樣子,武愛軍就沒有遮掩,連從母親那邊聽來的消息也透露給了張新平。

  “哦?厲害啊,他太低調了,一點都沒看出來。”張新平其實早就從程海那邊確認了唐植桐被接見的消息,但并沒有在武愛軍面前表露出來。

  張新平感慨完,稍微一頓,又問道:“愛軍,小唐的愛人看上去不像是普通家庭啊。”

  “還行,跟我差不多。”剛才唐植桐已經透露出自己和王靜文很熟的信息了,不說點啥不合適,但武愛軍也沒有透露再多。

  張新平這邊聽后沒再往下打聽,能知道這些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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