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
設置
前一段     暫停     繼續    停止    下一段

749可真喪啊

  4月8日,星期五。

  吃完早飯出門前,唐植桐問了張桂芳一句:“媽,我聽文文說,昨兒劉誠志家的過來借錢了?”

  “唉,過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我看著不落忍,借給她五塊錢。”張桂芳本來就沒打算瞞著,見兒子相問,就實話實說了。

  “嘿,您還真是以德報怨。”回想起劉家母子的種種行徑,唐植桐并不贊同母親的這種做法。

  “我那不是看她說的困難嗎?家里都斷糧了。”張桂芳看兒子搖頭,很不好意思,家里的錢糧都是兒子、兒媳掙回來的,自己卻心軟借給了別人。

  “媽,您給大舅家,借給馬大爺家,我啥話都不說,但借給劉家…俗話說救急不救窮,劉家這不是急,楚春雪的定量沒辦法解決,就是借給他們家再多的錢,也是無底洞,壓根填不滿。

  我換個角度跟您說,假如,我沒有這么份工作,咱家生活困難了,你覺得劉家會借給咱錢嗎?劉張氏會不會趁機讓咱把房子抵押給她?

  您這回心軟了,保不齊還有下一回。”

  唐植桐知道母親這是心軟了,不能批評,只能勸,讓她自己發自內心的意識到這種做法的不妥。

  “我知道了,下回說啥都不借了。”張桂芳想起劉張氏前年登門的事情,當時以為她是給兒子說親,沒成想竟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再加上劉家明偷了自家的雞,從這祖孫倆的所作所為來講,確實不該借給劉家錢,恐怕這錢也要不回來了吧?

  “您如果覺得難為情,就把事都推到我頭上,下回劉家再登門借錢,就說家里的錢都是我拿著,你手里沒錢。”聽母親這么說,唐植桐仍舊不放心。

  楚春雪昨天登門賣慘就有點武訓的味道,通過利用張桂芳的善心,把自己描述的有多么凄慘以博取同情獲利。

  誰知道劉家下回再用什么招?

  “我知道了,你快去上學吧,再不走就遲到了。”張桂芳開始往外趕人。

  “得嘞,那我走了,媽。”唐植桐見母親臉上不愉,立馬腳底抹油。

  其實,依著唐植桐的性子,他還想再囑咐母親兩句的,不能仗著自己手里有了賣雞的錢,支配能力有所提升就經不住別人忽悠。

  人心吶,不經歷,誰都不知道人為了利能壞到什么程度。

  徐富貴本來是一個衣食無憂的富家少爺,卻在龍二的算計下,染上了賭癮,輸光了全部家產。

  富二代都能遭遇這樣的殺豬盤,更別說乍富的窮人了。

  房地產紅火的時候,某些村子往往剛凍結戶口,就會有一群人猶如鯊魚聞到血腥味似的圍上去。

  銀行的、賣保險理財的、賣房的、賣車的、賭博的、詐騙的等等,各色人群,樣樣俱全。

  銀行的為了攬儲,最多在取錢的時候讓預約、問取款緣由;

  賣保險理財的圖的還算湊合,打著高息保本的名義賺點提成,實際上嘛,大多數時候保不了本;

  賣房、賣車迎合拆遷群體的虛榮,為了提成一味的夸贊,頂多賣點質次價高的貨;

  賭博的、詐騙的最貼心,看著像真心幫著拆遷戶謀算,說這個不合適,那個不合理,等熟了就開始下手,往往是拆遷人血本無歸后,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些已經超出了張桂芳的認知范圍,既然她不愿聽,唐植桐也就沒說。

  唐植桐很想得開,最多無非是那二百多塊錢保不住,興許吃了這個虧,以后就長記性了呢?反正眼下也沒有送雞蛋、賣保健品的。

  中午吃完飯,唐植桐照例蹭課畫圖,卻被韓海舟找上了門。

  “唐科長,你這一頓讓我好找,還以為你在辦公室呢。”等唐植桐出了教室,韓海舟笑著,埋怨中帶著絲絲親切。

  “教室里有學習的氣氛,我這正跟其他老師學習呢。咋了,韓科長,這是有事?”唐植桐沒有說不知道辦公室在哪,笑笑也就搪塞過去了。

  “那什么,你還有明天的兩節課,課時費得記得結一下。”韓海舟提醒道。

  “哦,我還以為課時費是要郵寄給我呢。這個多少錢?怎么領?”見韓海舟主動提起,唐植桐順口問道。

  若是韓海舟今兒不來,唐植桐也不打算主動去文改委問,最多寫封信催催他。

  “一節課兩塊錢,按道理來說得去文改委領。要不這樣,你把介紹信給我,我幫你代領出來,明天還是這個時候,轉交給你。”韓海舟心里有數,不僅唐植桐是他負責邀請過來的,還白得了人家三天的早餐,得投桃報李。

  “那敢情好,麻煩韓科長了。”唐植桐借坡下驢,立馬就從兜里往外掏介紹信。

  “不麻煩,捎帶手的事。”韓海舟接過介紹信,心結松動了很多,自己沒有吃嗟來之食,那是用自己勞動換取的…

  唐植桐這邊上著課的時候,押運處方圓去了工會辦公室。

  “陳大姐,怎么樣?有沒有過來報名?”方圓開門見山的問道。

  “沒有,看來這事還得落到小唐身上。”陳大姐搖搖頭,今兒截止買雞報名,其他科室的干部倒是有過來的,但沒有人報名。

  來工會無非是向陳大姐說明情況、表明心跡:

  他們回去以后發動人際關系打聽了,現在集市上也好,黑市上也罷,一只下蛋勤快的母雞絕對不是四十塊錢能買到的。

  至于市值多少,每個人的說法不一,有的說五十,有的說六十,反正都沒有唐植桐跟方圓報的價格便宜。

  “行,那我回去給他往學校里掛個電話。小唐現在是大忙人,這幾天正忙著給一個什么普通話進修班講課,估計得下個星期才能把雞買回來。”領導開了口的事,最好盡快辦成,但唐植桐那邊有事給牽絆住了,并不是對單位的事不上心,所以方圓解釋了一句,話里話外的意思是這事不能急,得稍微等等。

  “沒問題。我記得小唐一般是星期一下午來單位,等他來的時候我先把錢給他,多退少補。”陳大姐聽懂了方圓的暗示,并沒有著急讓唐植桐立馬將母雞買回來,倒是通情達理的表示可以先把買雞的貨款先付了。

  “成!我電話里一并告訴他。”方圓笑著應下。

  “行,那麻煩方處了。”按道理來說,陳大姐覺得自己給唐植桐打這個電話更合適,但她不清楚方圓在這里面扮演什么角色,既然他主動開口,陳大姐也就沒強求。

  方圓回到辦公室就給郵電學院的男生宿舍打了電話,希望唐植桐能早日收到自己的留言。

  唐植桐已經離校,明顯無法在今天收到。

  下了今天的拼音課,唐植桐打了飯沿著順城街往家走的時候,發現這邊有個大戶人家在辦白事。

  之所以說是大戶人家,概因這家人家的大門高大、抱鼓石雕刻精致。

  在滿清的時候,什么等級用什么樣的大門是禮制的一種,品級越高,大門越高大,“高門大戶”就是這么來的。

  除了大門樣式,還能從抱鼓石上分別出是文武官員及級別高低。

  這里面的講究很多,唐植桐沒仔細研究過,只是以前聽街坊們閑談的時候提過幾嘴。

  人嘛,活著來到這個世界上都沒法活著離開,無論是高門大戶,還是小門小戶,盡管活著的時候生活水平、地位不同,但歸途都是一致的,無非是那七尺三的棺槨與草席的區別。

  國人愛看熱鬧,順城街一時難以通過,唐植桐推著自行車緩慢前行,也捎帶著看了一會。

  這戶人家的門口站著十來個手拿杠子的人,擋著一些乞討的不讓上前。

  哪怕唐植桐剛來,也能看出那些乞丐想往前哭兩嗓子混頓飯吃。

  這若是放在以前的年景,主家還真不會阻攔,因為這是能讓主家長臉的善事,但誰讓今年的年景不好呢?

  看熱鬧的群眾似乎習以為常,尤其是那些留著山羊胡、裹著小腳的老頭老太太,看著這戶人家的排場,眼里都泛著光,一副羨慕的模樣。

  對于這些,唐植桐并不陌生,小的時候看的可太多了。

  四九城的百姓好面兒,但凡家里有條件的都會在婚事、喪事上大操大辦。

  什么倒頭、接三、送庫、成主(點主)、發引、燒傘、燒法船、一百天、周年等等一樣不落,其中接三、發引又為喪儀之大典,場面非常大,有的隊伍能排出二里地去。

  一堂彩的執事在前面開路,一對燈籠、一對開道鑼、八面大鼓、一對傘、一對扇、一對金旗、一對金瓜、一對鉞斧、一對朝天鐙、一對鏡子、一對小號、一對大號、四支嗩吶、兩盤笙、一對云鑼、一對小镲、一對鈸。

  在傳統文化中,一直有“事死如事生”的說法,陪葬的逐漸從生殉、死殉、陶殉到燒些紙人。

  后面打執事后面的是扛著紙人、紙馬、童男童女等等的人,邊走邊撒紙錢。

  以上所有的禮儀隊伍,都得單列前行,只有喜事才能兩行列隊,成雙成對的走。

  接下來是抬著棺槨的杠子手。

  杠子手也叫杠夫,還有人稱其為抬杠的,這行純粹吃苦力飯,拴好杠棍以后,打響尺的喊一聲:“嚴不嚴?”

  杠子手齊聲應一句:“嚴丁了!”

  響尺一打,杠子手抬起杠棍上肩,棺槨就不能落地了,得一直抬到墳地下葬。

  當然,這中間是允許換人的,不少都是三班倒,一組綠駕衣,一組蘭駕衣,一組白駕衣。

  滿清時,王爺、貝勒用八十人起杠,一品大員用六十四人,一直到十六人,逐級遞減,小老百姓或四或八,有的甚至用牛車運。

  民國以來,就沒有那么多規矩了,很多富人也開始用四十八人的杠子手,甚至更高。

  杠子手這個職業,有點像“黑人抬棺”,但社會地位遠不及他們,不僅沒有自備的職業套裝,而且吃了上頓沒下頓,都是非常貧苦的底層百姓。

  主家可以要求杠子手出殯之時搞好個人衛生,比如剃頭、洗澡、穿靴子,這些都能做到,但得加錢。

  錢是由杠房收的,辦完白事后再分給杠夫。

  剃頭、洗澡由杠夫提前辦好,行頭是杠房拿到主家,當著主家的面換上。

  靈隊的最后才是披麻戴孝的孝子賢孫及保障車輛。

  有些孝子賢孫哭累了、走累了,就得去保障車輛上歇一會,尤其是下葬后各回各家的時候,沒有人是走著的,都是坐馬車回去。

  如此排場,其實還不算完,從主家到入土的墳塋,一路上還有靈棚,逢見就得拜,禮儀非常繁瑣,同時也很折騰人,身體不好的,一場葬禮下來病上個把月是常有的事情。

  眼前的場面比唐植桐見過的小了不少,但唐植桐仍舊覺得沒必要,生前給老人孝敬一口吃的,逗老人開心,比死后講排場做給別人看要貼心的多,何苦折騰呢?

  解放后一直提倡婚喪嫁娶走節儉路線,大部分的婚嫁都簡樸了,但喪葬的某些風俗還是保留了下來,尤其是杠子手。

  因為眼下絕大多數還是土葬,少不了抬棺槨的人。

  前幾年有位大佬病逝,極盡哀榮,走的最高禮節,杠子手一路從市勞動人民文化館,將棺槨抬到西單路口,自西單路口裝上汽車拉至西邊的公墓下葬。

  如果強硬執行喪葬節儉,恐怕會有人跳出來說什么“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了。

  當然,也不是沒有好處,起碼拉動了就業率。

  對于這種情況,上面也是心知肚明的,所以才會有工人去世后發放喪葬費。

  喪葬費因死亡原因不同,發放標準也不同。

  因公逝世,發放本單位平均月工資的三倍,非因公則為兩倍。

  這部分錢除了購買墓地、墓碑,其他的都花在白事的場面上,而且還不一定夠。

  要想改變這種局面,恐怕得等火葬推行開來。

  眼下是不可能的,現在全國的火葬場還不到一百家,而且被戲稱為“三五場”或“三八場”,因為此時火葬場的建造標準是“5個人、5畝地、5萬元錢”或“8個人、8畝地、8萬元錢”。

  火葬場的蓬勃發展是起風以后的事情,從起風前不足100家,風停時已經超過了1200家,不過到那時,墓地的價格也會日益漸長,甚至一度成為投資理財的選擇項…

哎呦文學網    回到紅火歲月做俗人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