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紅火歲月做俗人 427辨玉
1959年11月2日,農歷十月初二,星期二,晴。
唐植桐照舊起床,早上送妹妹們上學,溜溜達達回家的路上,看到有賣柿子的。
柿子這東西大多生長在山地、丘陵,不占良田,平時也不用打理,等霜打以后,直接采摘即可。
這時候的柿子格外甜,是四九城秋冬之交不可多得的平價水果。
門市部一大早將柿子一筐筐的抬到街邊,早上出門買菜的市民在挑挑揀揀,也有上班族停下自行車擠進人群買上三五斤的,看樣子是打算帶回家給孩子打饞蟲。
小王同學上次帶回家一些,還沒等張桂芳做成柿餅就吃完了。
為此,張桂芳還念叨了兩句,說做成柿餅,落了糖霜更好吃云云。
唐植桐這次碰上,索性擠進人群,挑挑揀揀,買了十斤。
之所以挑揀,是因為部分柿子被鳥啄過,眼下這種殘缺的都會留在最后處理,不像是幾十年后,很多人喜歡蟲咬鳥啄的,說明沒有打藥……
買完柿子回家的路上,唐植桐又“買”了一車木柴。
回到家,看到墻角的木柴、煤炭,唐植桐覺得自己都快成小松鼠,最近一直在努力的囤物資過冬。
“媽,我買了點柿子,您做成柿餅吧。”唐植桐將木柴一股腦的扔地上,然后拎著網兜進屋。
“怎么買了這么多?”張桂芳略微有些意外。
“冬天也沒啥零嘴,做成柿餅慢慢吃。我又買了點柴,先去放起來。”唐植桐將柿子放下就不管了,柿餅不難做,屬于手工活,交給張桂芳處理,自己則去做體力勞動。
碼完木柴,唐植桐看著院子里綁著的白菜,蹲在地上抽了顆煙。
為了讓白菜更好的團芯,張桂芳前些日子用草繩在白菜上方攏了一下,眼下已經比剛綁的時候大了一圈。
“媽,最近都是晴天,今天給白菜澆次水吧?”唐植桐抽完煙,扔地上,站起來踩滅,問道。
“行,少澆點,澆多了爛根。”張桂芳抬頭看看天,囑咐道。
“好嘞!”唐植桐樂呵呵的應下,拿過擔子和水桶,去水站打水。
唐植桐不是第一次干這活,家里也不是第一次種白菜,臨近白菜收獲半個來月的時候,還能再澆最后一次水,能有效的讓白菜增重,但不能澆多,一來是為了防止爛根,二來也是不讓白菜有太多水分,因為水分多了,冬天不好儲存。
唐植桐澆菜的時候,張桂芳拿著菜刀專心致志的給柿子去皮。
為了省事,唐植桐趁親媽不留意,也偷偷薅了點儲存的水,少擔了兩趟。
澆完地,又把水缸灌滿,張桂芳依舊在跟柿子較勁。
“媽,您歇會,我來削。”唐植桐洗了把手,湊上去,家里就一把菜刀,這活沒法多人同時進行。
“不用,你把皮收拾一下喂雞。”張桂芳削完一個柿子,放在盆里,對兒子吩咐道。
“好嘞。”唐植桐主打一個乖巧,親媽說啥是啥。
柿子皮不少,家里的一只老母雞、三只小母雞,今兒算是能吃頓飽飯了。
柿餅其實并不難做,自己在家完全可以做。
選硬的、脆的柿子,洗凈后去皮,然后放在太陽底下暴曬即可。
地方不寬裕的人家,為了節約空間,有的會用棉線拴住柿蒂,有的用針線將柿子穿成一串,然后掛起來曬。
無論哪種方式,在經過十來天的暴曬后,硬硬的柿子會逐漸縮水,顏色也會由淺變深。
等柿子表面微微泛白,就可以收起來儲存了。
那不是長得霉菌,而是糖分析出形成的白霜。
這個年代的唐植桐小時候吃柿餅時,首先要先把這一層糖霜舔掉,然后再一口咬下去,里面就跟溏心雞蛋一般,流出來糖稀,吃起來格外甜。
然而,見過世面的唐植桐卻對這種甜食不感冒,買這些、做這些,不過是為了讓家人吃。
看著張桂芳拿著菜刀一點點的去皮,唐植桐想到一個叫“打皮神器”的玩意。
打皮神器生產難度并不大,唐植桐打算回頭再給岳母找點事做。
就眼下國內的經濟條件來說,打皮神器在國內沒有多少市場,主要市場在國外。
這東西利潤不會很高,但勝在幾乎家家需要,只要價格合適,生活好一點的人家都能買上一個,甚至幾個,一個為蔬菜去皮,一個為水果去皮。
吃過午飯,唐植桐稍微休息了一會,跟張桂芳打個招呼,理由是出去溜達溜達。
以前唐植桐都是往北走,這次換走去南邊。
前些年的時候,南邊除了義地,還有很多寺廟,什么臥佛寺、隆安寺、天龍寺、馬神廟、安化寺、爐圣庵、彌勒庵、龍王廟等。
除了寺廟外,還有佘家館。
說起佘家館可能知道的人不是很多,但說袁崇煥墓,知道的人就多了。
袁崇煥被崇禎處以極刑,據說被割了三千五百多刀,在一片罵聲中死去。
據說沒人敢為他收尸,只有一位佘義士趁夜盜尸,埋葬于崇文門外,并終身守墓不去。
此人死后葬于督師墓旁,于是人們便將此地稱作佘家館,是一座凹進去的臨街古院兒。
解放后,這邊騰建,修住房、建工廠,就有人上書大大佬,呼吁保護民族英雄袁崇煥遺墓,使袁墓古跡得以保存。
太多的不能說,只能說他與大大佬關系匪淺,曾幫過大大佬,后來也是有福報,得以安享晚年,恩濟后代。
后來他外孫女潤到了邁瑞卡,在08年被“請”出了史家胡同,為此還打過官司。
臥佛寺就在佘家館旁邊,唐植桐今兒想去的是臥佛寺找人。
前文提到過,臥佛寺在解放后改成了玉器廠,其實不止玉器,這里還有個玻璃廠,主要生產一些工藝類的玻璃器皿,和玉器一樣,產品面對的都不是普通百姓。
“大爺,我找一下玉器廠的馬克勤。”唐植桐主動給看門的大爺遞顆煙。
“哦,你是他什么人?”大爺接過煙,看了看,夾雜了耳朵上。
“我是他弟弟。”唐植桐看大爺這模樣,也沒有點上抽的意思,就沒掏火柴。
“進院東廂房,你過去掃聽一下。”這里雖說是工廠,但管的并不嚴,大爺一揮手,放行。
“得嘞,謝謝您吶。”唐植桐拱拱手,閑庭信步往里走。
馬克勤是馬克儉的親大哥,也是巧兒的親爹。
唐植桐聽老一輩人講,馬大爺當年對馬克勤寄予厚望,想把手藝傳給他,怎奈他從小就對進廚房不感興趣。
當年花市東邊有一些做玉的手藝人,逢集也會有人出來擺攤啥的,一來二去,馬克勤對這種石頭產生了興趣。
在多次棍棒教育無效后,馬大爺也死了心,索性遂了兒子的意,送馬克勤給人當了學徒。
俗話說得好,興趣是最好的老師。
馬克勤學的挺快,手藝也不賴,運氣更是好。
出師干了沒幾年,趕上解放,被收編進了玉器廠,端上了鐵飯碗,娶了媳婦,生了娃。
可謂是順風順水。
“克勤哥。”唐植桐進院后,也沒打聽,在一排東廂房門口挨個看,找到馬克勤后,直接開口喊人。
“桉子?你咋來了?”馬克勤聽到有人叫自己,把手上的玉石拿離磨片,雙腳停止踩踏踏板,抬起頭來問道。
“嘿,我今兒休息,過來找你有點事。”屋里不止馬克勤一人,唐植桐也就沒進去。
“等著。”馬克勤也沒二話,放下玉石,在旁邊水桶里洗了把手,起身從水凳上離開。
水凳,四九城的玉匠稱其為水凳兒,具體工作原理有點類似補碗匠的拘子,通過快速拉扯形成高速旋轉,進而摩擦達到目的。
“啥事?”馬克勤走出廂房門后,問道。
他跟唐植桐差著年歲,雖然打交道不多,但兩家關系好,真有事也不會干看著。
“克勤哥,抽煙。”唐植桐先給馬克勤上煙。
待馬克勤用那只粗糙瘦硬的手夾住煙,點上后,唐植桐才道出了自己的目的:“克勤哥,我想跟你請教一下,怎么辨別玉。”
“你工作不是好好的嗎?學這玩意干啥?”馬克勤很意外。
“算我個人的一點愛好吧。”唐植桐隨口搪塞道。
幾把愛好,無非是為了錢,上次在跟小王同學聊到哈密瓜的時候,唐植桐就起了學習玉料知識的心。
哈密雖然離著玉石產區還很遠,但通車后,將成為玉石的中轉站。
如果到時候有機會能去哈密,不得整一點囤起來?這玩意眼下估計貴不到哪兒去,但幾十年后將成為天價。
想從這里面賺錢,必須要有點眼力見,懂得如何去分辨,省的被人給坑了,所以唐植桐想到了馬克勤。
“行。跟我過來吧。”馬克勤沒再多問,痛快的將唐植桐領到旁邊一個角落。
角落里有一堆雕琢玉石后廢棄的邊角料,馬克儉叼著煙,蹲下身子,伸手在里面扒拉了一會,挑出來幾塊拿在手里。
邊角料上有一層干巴巴的粉末,馬克勤將廢料遞給唐植桐,一副師傅帶徒弟的做派:“去那邊水桶里洗一把。”
“好嘞。”唐植桐接過料子,屁顛屁顛的洗好后,又拿了過來。
馬克勤伸手跟唐植桐要過去,放在圍裙上擦了一擦,放在手心里,說道:“辨別玉最好的辦法就是多看。我們這邊加工的都是和田玉,和田玉以羊脂玉品質最為出眾,羊脂玉又分為子玉和山玉。我選的這幾塊很有代表性,你先憑感覺挑出哪些是羊脂玉。”
唐植桐沒吭聲,挨個拿著馬克勤手里的歪瓜裂棗看。
除了形狀不一樣,只感覺顏色略微有些差別。
作為一個玉石小白,唐植桐壓根分不出來,不過倒是能確定一件事:這幾塊邊角料里沒有人工染色的劣質玉料,沒有玻璃、塑料制品。
既然分不出來,那就瞎幾兒蒙吧!
唐植桐憑著感覺,挑出了兩塊看著最順眼的:“克勤哥,我看著這兩塊比較順眼。”
“錯了一個,伱直覺還可以,我給你細講一下這里面的區別。”馬克勤點點頭,將煙屁股扔掉,拿著奇形怪狀的邊角料給唐植桐挨個講解,這個是什么料子、有什么特點,那個是什么料子、有什么特點。
唐植桐在旁邊如同一個小學生一樣,聽的認真,不認真不行啊,這些關系到自己以后能否賺到小錢錢。
馬克勤講完之后,將幾塊邊角料放在唐植桐手里,交代道:“拿著吧,回去照著我說的,多看看,多上手揣摩揣摩。”
“這些能拿?”唐植桐看看手里的邊角料,懵懵的,雖然形狀奇怪了一些,但都是馬克勤精挑細選出來的,放到能工巧匠手里,說不定能摳個耳墜出來。
“能拿,隔上幾天就要扔一堆。你下班后如果沒事,可以過來挑挑,練一下手感。”馬克勤習以為常的說道。
“行!克勤哥,現在這和田玉石多少錢?”唐植桐樂道,既能練手,還能光明正大的挑出來攢著,這種機會可不多,就是不知道玉器廠的這幫爺們再下去個幾十年會不會心疼的跳腳腳。
“子玉貴點,一斤四十多,山玉三十來塊錢,其他的也就幾塊錢。”馬克勤報價道。
“按斤賣?”唐植桐很驚訝,沒想到價格這么低,幾十年后好的羊脂玉都是論克去賣!
“只有好料子才能按斤,其他的論噸,不過我們這都是細活,不加工質量太差的料子。”看到唐植桐吃驚,馬克勤樂呵呵的解釋道。
“嘖嘖,真好,真好。”唐植桐樂了,生財之道,這不就來了嘛。
這東西好啊!幾十萬倍的利潤不說,還比古董干凈,而且不受管制,在哪都能賣,更不用擔上“流失”的罪名。
西北,老子去定了!唐植桐在心里暗暗下了決心。
“桉子,你先玩著,我還得趕個工。”馬克勤以為唐植桐只是起了玩心,并沒有太放在心上,打算回去干活。
“好嘞,克勤哥,你先忙,我在這再蹲會。”唐植桐指著那堆廢棄的邊角料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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