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鷹眼,到此為止
當艾華斯下定決心時，他的行動力就會變得非常強——
他直接帶著伊莎貝爾找到了巨樹黨的議長。
——這是通過愛德華發出的正式外交請求，他沒法拒絕。
在阿瓦隆融合到新赫拉斯爾帝國之后，愛德華作為艾華斯與尤利婭的哥哥，其地位也是水漲船高。如今的愛德華，已經是新赫拉斯爾帝國駐鳶尾花王國特命全權大使了。
這是最高級別的外交代表，比先前愛德華那“駐鳶尾花特命全權公使”還要再高一個級別，享有完全的外交待遇。他可以說是作為新赫拉斯爾帝國在鳶尾花的具象化。
由愛德華大使發出的外交函，即使是議長也必須重視。
——尤其是，巨樹黨其實大概知道艾華斯要做什么。畢竟艾華斯公開遇刺這件事，雖然沒有登報，但它其實也根本不是秘密…或者說，它不能進行登報，就說明已經受到了最高級別的輿論管控。
哪怕知道這件事的人基本都已經知道，但只要它沒有在報紙上出現，就代表一切都還有轉圜的余地。一旦見了報，就代表事情徹底大條了。
在這種情況下，艾華斯要求見面反而是讓鳶尾花的高層們松了口氣的。
他們一邊咒罵鷹眼的瘋子們，一邊滿頭大汗的籌備與艾華斯的緊急會面。唯恐又出點什么意外…在鼓吹自由人權的鳶尾花，他們甚至將艾華斯這一路上的道路都進行了封鎖戒嚴。周圍每一處高點都安排好了特工與間諜，唯恐再度出現什么頭腦發熱的刺客、把事情搞大。
這倒不是演技。
鳶尾花人是真的對鷹眼忍無可忍了——第一次去阿瓦隆刺殺失敗被逮住了，罰了一筆巨大的款，這批罰款最后成為了稅；第二次去教國刺殺圣女又失敗被逮住，教國姑且還沒有做出什么懲罰，只是將這件事壓著不提；第三次在本土刺殺艾華斯，再度失敗、再度被逮住——
——不是，哥們？
你們要是打不過，能不能別送了？
鳶尾花的這些高層們，是真有點繃不住了。
如果刺殺成功了，還能說是激進。
可問題是一次也沒成功過啊？這才不過半年，就連著失敗了三次，每次都是來個大的，而且是毫無意義的刺殺——他們根本無法理解，鷹眼去招惹他們干嘛。
骨雕也就罷了…他們知道骨雕真是去咒殺阿瓦隆王室的。可他們也沒讓你去刺殺艾華斯啊？
至于刺殺教皇候補，他們就更莫名其妙了——不管怎么說，他們和教國都沒有矛盾啊？
他們當然想不明白。
因為他們真的沒有刺殺純白圣女。
——只有冤枉你的人，才知道你有多冤枉。
不過如今這第三次，他們倒是不無辜——這次再沒有任何僥幸的空間了，實在是太多太多人看到了這一幕。那可是鬧市區的街頭，光是親眼見證這一幕的人就至少數百。只能說艾華斯太過慈悲，以至于居然沒有波及到無辜…不過這也讓他們更不好處理這件事的輿論，只好將其暫且壓住、先卑微的過來問一下艾華斯的條件。
巨樹黨內已經討論好了。
如果艾華斯發難，他們就立刻交出鷹眼組織；假如這個條件艾華斯能同意，他們就立刻滑跪，把事件定調為“雙方內部已經處理好了”。
——別說那些有用沒用的，兄弟我先投了嗷。
——沒事兄弟，要是新赫拉斯爾帝國打過來，我第一個投降！
畢竟巨樹黨的內部，其實都不知道他們的黨魁皮埃爾就是鷹眼組織的首領。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甚至連皮埃爾與鷹眼組織有聯系都不知道…畢竟皮埃爾曾經在公開場合被鷹眼的刺客襲擊過，并且憤怒的表示過對刺客們的厭棄。
只有少數人才知道，那只不過是皮埃爾的演技。而這些人里面，也已經死了大半。
而就連皮埃爾議長自己也表示，這次一定要讓鷹眼付出代價——他已經做好了打算，趁機將鷹眼切割出去。
雖然很不舍，但皮埃爾也知道…鷹眼已經保不住了。
倒不是他們惹了不該惹的人——如果他想的話，其實付出代價也是可以攔住托馬斯大師的。主要是皮埃爾認為，在失去了月之子的當下，鷹眼已經無法再被他們這些高層刺客們用“理想”控制了。
到了這種程度，鷹眼隨時都會失控。而一旦失控，他們也將付出代價，沒有人可以從擴大化的事態中逃離…
——可他們一見面，皮埃爾才知道…雖然他已經盡可能將艾華斯的麻煩程度不斷上調了。可他仍然還是嚴重低估了艾華斯。
那個深黑色正裝，留著稍短的、精致向后梳起的頭發，看起來溫和、認真而體面的男人，恭恭敬敬站在艾華斯與伊莎貝爾的車前，親自迎接他們下車。
“莫里亞蒂樞機，”皮埃爾對著艾華斯微微躬身、撫胸，隨即看向伊莎貝爾并點頭握手，“女王陛下。”
這稱呼也是經過他反復思考，才找到的最好的稱謂——艾華斯有許多稱號，比如不管部大臣、前教皇、親王…但他認為“樞機主教”是其中地位最高的稱呼，同時也是暗示艾華斯“求求奉獻哥饒了我吧”的服軟。
而他對伊莎貝爾的“女王”稱呼，也是類似的意思。盡管伊莎貝爾已經不是女王了，但他希望伊莎貝爾能意識到這是涉及到兩國關系的重要談話，請求伊莎貝爾能將自己放到女王的位置上。
通過對他人的社交定位，從而在潛意識里影響對方的自我定義、將所處的環境調整為更適合自己生存的氛圍——這毫無疑問是屬于適應道途的生存術。因為它并非是超凡技藝，因此也不會引發道途波動。
而艾華斯看到他的一瞬間，嘴角便微微上揚。
那時，皮埃爾議長就已經感覺到了不妙。
但好在艾華斯沒有立刻發難，而是溫和的對著街道兩旁的記者們與不斷閃光的攝像頭點了點頭、露出了一個溫柔而明媚的笑容，對著在場所有人問好并施加了一次祝福。
隨后他才在人們狂熱的尖叫與歡呼聲中，帶著伊莎貝爾與皮埃爾議長慢慢走進了天空塔的電梯。
天空塔——這是首都光之城的一個飯店，或者說景點。它的特點就是非常高，從上面可以俯瞰云海的程度。而這也是最高級別的宴請場所…畢竟在這種高度下，無論是刺客亦或是竊聽者都混不進來。
當然，這也意味著另一種可能——就是里面的人想逃的時候，也逃不掉。
落座之后，艾華斯悠然道：“皮埃爾議長…久仰大名了啊。”
“哪里的話。”
皮埃爾露出極具親和力的憨厚笑容，摸了摸頭：“我其實覺得我不怎么出名的…您或許不知道，莫里亞蒂樞機…我在黨內主要是吉祥物一樣的定位，哈哈。大家其實都比我要熱情，也比我做事要積極。我平時都沒有什么活干，至于為什么能坐到這個位置上來…恐怕就是因為我什么都不會，所以也沒有什么威脅吧。”
他的言語幾乎可以說是軟弱。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這其實也是在丟鍋。
皮埃爾所暗示的，就是“我其實沒有什么實權”，因此“如果出了什么事也不是我的責任”。
艾華斯卻沒有接茬。
他只是平和的微笑著：“是嗎？我覺得‘鷹眼組織的首領’這個身份，還是挺厲害的。”
皮埃爾驟然沉默了下來。
“應該也挺忙的吧？畢竟除卻政治生活之外，還要管理這么大一個組織。也沒有多少人能幫你…畢竟哪怕是在鷹眼高層，知道這件事的也不多；而巨樹黨內更是一個都沒有。”
艾華斯笑了笑，端起起泡酒抿了一口。
皮埃爾議長緩緩呼出一口氣，露出了無奈卻又釋然的笑容。
他沒有辯解或者裝傻——他知道這些東西是沒有意義的。艾華斯這種身份的人既然如此說了，就代表他手頭一定有實錘了。如果再矯情或者裝模作樣，只會進一步降低他對自己的評價。
這個優雅卻給人以頹廢感的中年男人慢慢低頭，雙手合十。求饒般的輕輕搖晃著。
“我求饒了，大人。”
他誠懇的低聲說道：“我輸了。都是我的錯。對不起。我什么都會做的。”
他也沒有解釋，“其實刺殺您不是我的命令”，而是刺客大師的一意孤行…是出于他的復仇愿望。
這種話皮埃爾知道是真的，但是他解釋不出來——無論他如何找出證據，對方都會認為這是皮埃爾隱藏后才遞交的真相。而且不管如何，他也知道這件事…意味著他至少也是默許或是不反對的態度，那么他其實也有責任。
“是個聰明人。”
艾華斯笑瞇瞇的說道：“我還以為你會掙扎一下呢。比如至少把刺殺我這件事的責任丟出去…畢竟這是托馬斯大師的決定嘛。”
“…您連這個都知道了啊。”
皮埃爾議長有些無奈。
他還以為鷹眼組織內部完全是他掌控的一人天地呢。結果如今看來，這不都已經漏成篩子了嘛。
但他心中也有了一些希望——他敏銳的從艾華斯的言語中捕捉到了活下來的可能。
“不愧是樞機主教大人，人類之中唯一的教皇。”
皮埃爾議長奉承道：“與我們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強者——雖然可能是我的幻想，但我們有可能在您麾下、為您而戰嗎？”
“你們？”
艾華斯挑了挑眉頭：“鷹眼？”
“鷹眼中的精銳，”皮埃爾議長修正道，“都是精銳中的精銳。他們都是良家子，父母、祖輩都是為鳶尾花付出生命的英雄們，如今這些高位刺客也都是非常可信的…”
艾華斯微笑的看著他。
而皮埃爾議長立刻再度修正了自己的話：“當然…即使是精銳中的精銳，其實已經沒有多少是絕對可靠的了。不過最后剩下這部分，如果一起殺掉實在是可惜的很。他們都非常干凈——您也可以派人進行調查的，我記得有一位大師就跟隨著您的步伐前往了教國…我記得是蜜獾大師。
“她也是知道的，組織里有一批刺客其實是沒有被腐化的。雖然數量不多…但我一直都有好好保護他們的道德與精氣神。這都是為了能給組織培養出更健康的人才…
“您也知道的，那些手上不太干凈的刺客們，很有可能會被其他人買通，我自然也沒有那么敢用。而且他們的道途之心也不再純凈，有了污點…畢竟能接觸到我本人的刺客沒有多少，我必須優中選優。”
“…那么。”
艾華斯看了他一會，才突然開口：“剩下這一批有多少。”
“十六位。全部都是第四能級以上，已經有三個在這個月晉升到第五能級了。”
皮埃爾議長立刻答道。
艾華斯又看了他好一會，手指輕輕敲打著扶手。手指的每一次輕輕落下，在聽覺敏銳的皮埃爾聽來都宛如一聲驚雷。
終于，艾華斯給出了答案。
“——那么，剩下的人你處理一下吧。”
艾華斯微微瞇著眼睛，瞳孔中燃燒著赤紅色的輝光。
他笑著，給鷹眼這個組織畫上了句號：“記得處理的干凈一些——小心不要傷害到無辜者了。”
“是。”
皮埃爾議長立刻恭敬的回應道：“每一位刺客的行為評定其實都在內部持續進行…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上層刺客的監視之下。絕不會有錯殺，也絕不會有人被放過。”
“還要做好過渡。”
艾華斯溫和的說道：“如今鷹眼和月之子都消失了，很多底層設施…比如說福利院，都沒有人控制了。雖然如今已經不再需要給人作秀了，但這部分得處理好啊。最好別讓我聽到，哪里的福利院、孤兒院突然沒有撥款了。”
“肯定的，這里我親自處理。”
皮埃爾連忙說道：“絕對不會出任何問題——我用性命擔保。”
“你是個聰明人，皮埃爾。”
艾華斯笑道：“你的聰明救了你…也救了鳶尾花。
“鳶尾花王國，有興趣回到帝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