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9章 孤星驟高懸
“山海覆滅、星之降臨。剛剛我所見，并非只是幻覺，而是真正發生過。”
孤星高懸，撕開虛界，如神注目。
李凡只要回想起這一幕，就感到心頭陣陣發寒。仿佛此刻于永寂虛界之中，那未知存在正盯著自己般。
但眼下，不見星影，山海也恢復至最后的殘破狀態。
“時光長河，也不過是依存于山海而存在。山海破滅后，依舊能回到原點。不是簡簡單單的時光回溯…”
“而是將已經發生一切扭轉。”
“真假之變？”
雖心中滿是難以置信，但在這山海末所經歷一切，又似乎毫無疑問的彰顯了這一點。
李凡喉嚨里，似乎有一團火在灼燒。
如果丘心慧的成圣之道，是真假之變的話。
那么還真又究竟是什么？
李凡死死盯著還真面板上的那一句“真作假時假亦真”，心中涌起萬般疑惑。
直到成功將生滅之界眾人救治的丘心慧，再度站在了他的面前。
既然還真的存在都已經暴露，他也沒什么好顧忌的了。李凡直接了當，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真假大道…”
白發丘心慧面露向往之色，竟一時失神。
而后悵然搖頭：“只得假亦真，不得真亦假。”
這答案既在李凡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假亦真，空想之法的更進一步體現。
細細回想，山海破滅、諸圣隕落之后。丘心慧力挽狂瀾，不斷憑空召喚諸圣顯現，以在永寂虛界面前撐起空想山海。的確有幾分假亦真的韻味。
李凡不由長舒一口氣。
同時心中疑慮不減反增。
沒想到，還真的真、假之變，居然這山海間還有其他能據其一？
“許久之前，我未證圣位時，親見山海破滅之景。”
“往昔種種，歷歷在目。絕望、悔恨，充斥胸膛。”
“自身即將消亡之際，冥冥中，我于山海最后流光中，明悟假亦真之道。”
“于破滅虛無中，復現山海之末…”
丘心慧緩緩開口，滿是感慨。
同時，似乎看出了李凡心中的疑惑，不等其開口、便直接解釋：“我生于山海之末、長于山海之末。”
“并且證道于山海之末。終我一身，只局限于此。雖能通過些許流光片影，窺見過去山海景象。然畢竟管中窺斑，只見一斑。以復空想山海，尚有余力。”
“想要真正復現全盛山海…”
丘心慧嘆息一聲：“力有不逮也。”
“若你橫渡，前往更古老山海、以見山海全貌。豈不是就能做到？”李凡若有所思的問道。
“以你的實力，應該能做到的吧？”
李凡自然指的是丘心慧，不斷出諸圣、以御虛界侵蝕的手段。
孰料丘心慧輕輕搖頭否決。
“順流橫渡，已是千辛萬苦。”
“逆行而上，更是難上加難。凡道友，卻是有些小瞧其中兇險了。”
“更何況，諸圣仍在，又如何復現呢？”丘心慧說出了最關鍵一點。
李凡不由恍然。
先前所見丘心慧大顯神通，是在山海末諸圣犧牲隕落后。諸圣所執掌山海大道，已是無人所據的空空如也狀態。
故而丘心慧憑空召喚身影，重據大道，有圣者之威。
但若是在山海末諸圣仍然健在的這個時間點…
空想只得其影，而無法得其能。
雖道理是這個道理，不過李凡心中有些不以為然。
“這又如何？將具體情形緣由，說與諸圣聽。相信他們應該是愿意，為了拯救山海而犧牲自己的。實在不行，便找個機會…”李凡眼睛瞇起，暗藏兇光。
一眼便看穿了李凡內心所思所想，丘心慧不由苦笑連連。
“諸圣皆因我之召喚而來，我又豈能有負諸圣。”
“眾人齊心、共謀救世，在其隕后、以繼其志。這是一碼事。”
“其人尚在，便圖其能。乃至謀算，以害其命。這是另一碼事。”
“我不為也。”山海末圣丘心慧，神情無比嚴肅道。
“迂腐。”李凡心中暗自搖頭。
不過，他并沒有與丘心慧爭辯。
而是忽的想起了另外之事。
如果按照這位山海末圣的說法，諸圣在時、其所掌大道，旁人無法觸碰。
那么…
“還真的真假之變，跟丘心慧所掌，又究竟有沒有關聯？”
丘心慧繼續說道：“山海之初，自有他圣前去。我之計劃，的確只是先前所說。以空想之山海，在新舊交臨之時，謀求一線生機。”
“經由吾等一次次努力嘗試，似乎當真窺見了一線希望。”
“直至…今朝，終于見星面。”
李凡眼前，再度浮現孤懸高星那悚然至極的場面。
些許失去的模糊記憶，隨之浮上心頭。
“你喊我出手后…具體發生了何事？”李凡心中一跳，連忙問道。
丘心慧仔細看了眼，微微搖頭：“凡道友自有緣法。若是我輕易說破，反倒不利于你。”
“發生了什么，實則無關緊要。你只需知道，吾等掙扎，在星現世的那一刻，皆屬徒勞。”
“好在。仍有轉機…”丘心慧直視李凡。
即便謎語人丘心慧說的語焉不詳，李凡大抵也能猜到，在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也是一直以來，他最擔心之事。
還真竟然失控，占據了他的身軀，并且擅自行動了。
眼中閃過一絲陰霾，李凡心中仿若有一團火被點燃。
雖惱怒至極，但李凡細細一想…
他似乎又沒有什么好的應對辦法。
總不能，真將自己那真靈壁障打破，大家一起同歸于盡吧？
事情還遠沒有到那等地步。
不用丘心慧開口勸說，很快，李凡就自己說服了自己，將眉眼中的慍怒給強行壓下。
將李凡神情變化看在眼里，丘心慧暗自點頭。
“這一次的行動，道友無需出手。只默默看著便是。”
“待到一切風平浪靜時，便可…”
“還真歸去了。”
當丘心慧說出還真這兩個字的時候，李凡心臟難以避免的，重重一跳。
這還是李凡自輪回以來，第一次從他人口中聽到還真之名。
縱使已經提前知曉，還真的存在已經暴露。
此刻猜想得到證實，李凡仍感到了極度的不安。
“那真靈灌注呢？”他選擇轉移話題。
“不過徒勞罷了，凡道友無需辛苦。”丘心慧笑了笑，拱手離去。
于是，這一次在山海之末中的輪回，李凡就像個透明人般。
其余諸圣雖知曉其存在，卻也只知其玄牝身份。
并沒有參與到諸圣的救世計劃中去。
在時光長河被凍結的山海之末，時間并無實際意義。
不知過去多久，并非由白發夫子主動解開封鎖。
而是夫子耗盡而隕。
長河奔騰，帶著眾人，前往最終的結局。
沒有了李凡真靈灌注之助，空想山海的表現更加不堪。
就連全盛的永寂虛界的侵蝕都難以堅持。
更別提，面對孤懸高星了。
星之面都沒有見到，空想山海、以及諸圣，皆已經隕落。
“諸圣在列！”
丘心慧的肅穆之聲，于黑暗中孤獨回蕩。
縱使已經提前知曉了自身宿命，他也亦然沒有放棄抗爭。
直至，虛界浪涌襲擊，徹底將空想光輝淹沒。
“凡道友…”
“是時候了。”
“這一次，或許體驗，不同以往。”
丘心慧最后的話語，徐徐傳來。
而在黑暗浪潮中，終于將玄牝大道桎梏給解開的李凡，再度輕聲呼喚起了還真。
心臟驟停，神情緊繃。
好在，沒有意外。
那種熟悉的感覺，終于又降臨了。
而正如丘心慧所說，這一次的體驗，不同以往。
還真代表性的滾滾白霧，并沒有出現。
只是李凡能夠感覺到，有種奇異無比的力量，將自己跟周遭永寂虛界隔開。護住自身安全。
宛若回到胎中，心里種種浮躁、不安，瞬間消失。徹底平靜下來。
哪怕還真沒有立刻發動，似乎在等待著什么變化發生。
李凡也沒有絲毫的緊張。
跟著一起，靜靜等候著。
當空想山海最后一抹光亮，被黑暗所吞沒。
當原初山海最后殘存兩個光點，就此消失不見。
浪潮洶涌的永寂虛界，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而后，虛界掀起了前所未有的瘋狂巨浪。宛若肆意狂歡，迎接帝王的降臨。
雖無法窺見這些風浪，但李凡卻能通過，逐漸震蕩的自身感應到它們的存在。
威力數倍勝過吞困山海時，就連還真的庇佑也受到劇烈沖擊。
“這才是，虛界真正全盛狀態。”
于此同時，李凡知道還真正在等待什么了。
祂在等待，星的降臨。
相較于之前，直接撕開虛界，躍入視線。
這一次，星，則是宛若朝陽。
于海平面上升起。
起初，星的光澤還不怎么耀眼。
但隨著祂存在每一分每一秒，其所對外界施加的威壓，都千百倍的狂增。
還真的庇佑，如同被颶風吹過，哐哐作響。
永寂虛界，也如沸騰般。
沐浴在星的獨特光輝下，黑暗盡散。
黑暗消失后，迎來的卻不是光明。
而是獨屬于星的奇特輝芒。
星的力量，實在太過霸道了。
除了祂自己以外，容不下任何存在。
甚至就連永寂虛界，都是如此。
星光照耀下，黑暗蒸發殆盡。
入目所及，只剩下孤懸之星，開始無休無止的膨脹著。
星之當面。
在還真力量庇佑下的李凡，此刻腦海中也不由迸發出想要逃跑的念頭。
同時他也明白了，丘心慧他們計劃的可笑。
什么跳出自立，什么融入星。
純純都是無稽之談。
星降世后，一切都將不復存在。
除了星自己。
這是何等可怖的力量啊！
李凡渾身止不住的戰栗起來。
縱使他緊閉雙眼，斷絕神念。
加之還真庇護。
也無法阻止，星慢慢在他的腦海中升騰。
形象越來越大，仿佛要徹底將他占據。
星之神壓下，難以形容的實力差距，使得李凡腦海中都無法浮現起逃命的念頭。
腦袋一片空白，怔怔直面、默默等死。
就在此時。
七字流光，不知從何飄來。
正是李凡熟悉無比的，那一句“真作假時假亦真”！
流光仿佛被一刀，斬作兩段，轟然散開。
其中“真作假時”，化作了漫天光影，迎上了孤懸高星。
星的無限膨脹，驟然止住。
仿佛海平面之下，伸出了一只手。
在將原本已經躍出海面的星，給硬生生給拖回去！
這股力量，緩慢而堅決。
無可阻擋、無可違逆。縱使星，也不例外！
孤星顫抖，憤怒至極。
星光仿佛猛然間爆發，刺目了千百倍。
若是從先前的表現來看，或許整片虛界都將在這陡然迸發的星光下蒸發殆盡。
但此刻，種種光耀，皆被“真作假時”四字光華，盡數阻擋。
星之一怒，相較以往，竟無區別。
兩道光華，競相爭輝。
全程目睹這一幕的李凡，則是陷入了徹底的呆滯之中。
縱使相較于星與還真，他宛若螻蟻。
但卻也并非，連看都看不懂。
輪回諸世，對于真假之變的領悟，豈是白費？
此刻，李凡心中對星的畏懼，已經盡數散去。反倒是因為極度的興復，而喃喃自語。
“真作假時、真作假時…”
“原來如此。”
“竟是如此！”
李凡之前一直認為，所謂真作假，是指山海間一切大道事物。
直到現在，當親眼目睹還真光華與星爭輝后，李凡方才徹底明悟。
“真亦假，絕不是指山海種種。”
“或是說，絕不僅僅只是山海。”
“最為重要的是…”
“抹去，星降臨之光！”
“消除星的影響！”
李凡腦海中，轟鳴一片。
“只得假亦真，不得真亦假。”山海末圣神情復雜那句話，再度浮現。
李凡方才明白其中意味。
“還真偉力，竟止于此？”李凡失聲道。
李凡內心的感慨，不會影響外界分毫。
二者角力，最終還是還真更勝一籌。
星的光輝，慢慢散去。
黑暗虛界，消而復現。
當一切又回歸平靜之后，七字流光中剩下的那三字“假亦真”。
無聲無息間爆開。
化作無垠山海，逼退永寂虛界。
李凡來不及感慨，便被裹挾著，投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