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務正業 第八百零五章 要用自由之火點燃整個泰西
從古至今無數的讀書人士大夫們,愿意變法革新的少,因循守舊的多;
這些愿意變法的人,往往忽略實際而高談闊論未來的路是一片坦途;
因循守舊的人,則不顧及事實,希望萬世不移之法能夠萬世永昌。
但是,這些從科舉中考出來的人中龍鳳的士人們,真的不知道,忽略了現實就一定會迷茫,道路斷絕,因循守舊只能等到滅亡的道理嗎?
不可能的,都是自己騙自己罷了!
多少朝代興盛和滅亡了,歷史的教訓就在史書寫著,歷史長河,看著后人一遍又一遍的犯著過去已經犯過的錯誤。
自己騙自己,只不過是無能為力罷了。
誰有能力?一個強力的皇帝、一個高效的朝廷,這就是力量集中的具體表現,只有把力量集中起來,才能做事。
萬夫一力,天下無敵的凝聚力量。
“申巡撫果然年輕,有沖勁兒!”朱翊鈞對這篇十分無聊的政論文,做出了自己的點評,他很樂意甚至希望看到這種思考,越多越好。
指望朱翊鈞一個人,讓大明再次偉大,是一種奢望,眾人拾柴火焰才高。
“申巡撫提出了問題,但沒提出解決的辦法啊。”馮保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朱翊鈞笑著回答道:“他不是說了嗎?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路還很長很長,在前行的路上會遇到無數的挑戰,需要腳踏實地,而且堅定的向著目標前進。
“這不是說廢話嗎?”馮保撓了撓頭,申時行看似什么都說了,但好像什么沒說。
朱翊鈞笑著說道:“他這篇政論奏疏本身都是廢話,不談正事的政論,本來就是在說廢話,拿去發邸報吧,頭版。”
朱翊鈞讓申時行上頭條,里面關于新舊更替的討論,對大明國朝具有意義深遠的指導意義。
尤其是在維新的過程中,如何把持好其中的度,既不損失核心價值體系,又不因為因循守舊阻礙新的共識形成。
這里面的度,輕了沒用,老舊的腐朽的核心價值體系會把整個大明帶入深淵,重了會出現道德危機和過多的混亂,撕裂加深,各個階層的矛盾,會在激烈的沖突之中,毀滅彼此。
“倒也不全是廢話。”馮保領旨辦差,他覺得申時行說的不是廢話,奏疏里的內容,對大明有著重要意義。
這些高屋建瓴的話,究竟是不是廢話?可能要交給時間去檢驗了。
馬麗昂在面圣之后,打算離開了,她在四夷館里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囊,等待著禮部官員的安排,他們這些使者,在大明是可以自由行動的。
但多數的番邦商人,是不可以離開萬國城,這代表著大明拒絕移民,而且是律法上明確禁止的。
從海外遷到大明,直接肉身翻入地上神國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因為樣貌不同,任何人看到非法進入大明境內的夷人,都可以到朝廷舉報,并且獲得三百文的賞金。
這些賞金已經很多了。
這是非常合理的,大明人生于此長于此,他們的祖祖輩輩,為這片土地的繁榮昌盛付出了無數血的代價,這就是祖祖輩輩的血稅。
外邦人,憑什么只坐船到這里,就享受這些福報呢?
馬麗昂呆呆的看著四夷館的窗外,一輛糞車,正在沿街收走放在門前的糞罐兒,順便把門口堆積的垃圾倒入另外一個箱子,然后推著到下一家門前,就這樣,一家一家的路過。
這些糞便要用去堆肥,而那些垃圾也要拉到附郭民舍里,進行分揀,有的會被拉去堆肥,有的則會被運到西山煤局作為燃料焚毀。
大明京師的市政廳,市長王希元曾經制定過一個垃圾分類的計劃,希望京師所有人,全面參與到垃圾分類之中,減少垃圾分類的人工,減少浪費,但毫無意外的失敗了。
因為不方便,對大明百姓而言非常的不方便。
市民們本來只要把垃圾堆積在垃圾桶里,搖著鈴鐺的糞車會把垃圾清理走,忙忙碌碌的大明百姓們,根本沒有那個功夫去分揀。
要想市民們遵守垃圾分類,就要讓市民們有時間去做這件事,但超長的工作時間,讓他們根本沒有時間去考慮垃圾該怎么分這件事。
一個不被普遍遵守的政令,哪怕是以大明這種高效率、高壓力的統治,依舊無法強行推行下去。
這就是大明,真實的大明,它一點都不完美,處處都充斥著矛盾和博弈,但正是這種不完美,讓馬麗昂感覺格外真實。
她長大的巴黎,四處彌漫著排泄物發酵的味道,甚至連意外死亡的尸體,都不會有人處理,任由其長滿了蛆蟲。
馬麗昂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因為她想起來一些不好的回憶,小時候,她坐在華麗的馬車上,通過車窗,看到了一些乞丐在爭搶那些尸體上的蛆蟲,為了尸體遺物大打出手。
那僅僅是一件衣服。
那時候還很年幼的馬麗昂詢問父親,為什么他們要爭搶這些衣服,還有那些惡心的東西。
他的父親非常平靜的告訴她,他們生來卑賤,注定卑賤。
看著糞車漸行漸遠,馬麗昂有些失神了。
她清楚的知道了,為什么先知,不看好她的父親能成功。
確切地說,因為在先知的眼里,成功的標準不同,她父親的野望,不過是肉食者之間的內訌罷了。
誰坐在法王的位置上,都無法給法蘭西的大多數人,帶來安定、繁榮,甚至連巴黎都無法安寧。
馬麗昂喃喃自語的說道:“先知曾經說:階級的認同往往大于族群的認同,這是一種莫大的悲哀,因為占據了多數的窮人們,總是活的如此掙扎,大明也是如此。”
“先知或許非常痛苦吧,如果不明白還能愚蠢,可是先知是清醒的,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打理著一個龐大的帝國,他要用盡一切手段,讓大明的萬民活的不是那么辛苦。”
“所以先知才如此的勤勉的處理政事。”
“先知用海外龐大的收益,換取地主們將田畝歸還給百姓,哪怕是減一點地租。”
朱翊鈞也就是不知道馬麗昂的想法,要知道,只能說這些狂信徒總是自己騙自己,總是能夠自圓其說!
他就是習慣了而已,習慣是一種強大的慣性,人要改變自己的習慣,就像王崇古要改變自己易怒的本性一樣困難。
當然,也有一點這方面的原因。
皇帝嘛,心懷九州萬方,天下黎民,這不是應該的嗎?
朱翊鈞也是第一次做皇帝,他要盡力做的合格一些,讓皇帝像個皇帝。
馬麗昂想起了安東尼奧,安東尼奧給皇帝帶的禮物,不是金銀珠寶,而是一堆堆的植物種子,的確是投其所好,陛下心里真的裝著萬民,安東尼奧心里也真的裝著平民。
這或許就是安東尼奧能得到陛下支持的原因,至少比起泰西其他的貴族,安東尼奧更加擬人一點。
在街頭利用法律不得背對著貴族說話的漏洞,合法的將人活活刺死在街頭,這種泰西貴族,確實非人哉。
大明的勛貴們是決計不敢這么做,哪怕是宗室,也會被扔到鳳陽的高墻里,那是宗室監獄。
“使者,出發了。”禮部的通事,敲響了門,提醒馬麗昂該上車前往天津州,在塘沽坐船回到松江府,坐船回泰西了。
馬麗昂戀戀不舍的又看了一下自己四夷館的居所,和這次來的泰西使者一起坐車前往車站,朝陽門站。
朝陽門已經被完全拆掉,建成了一個朝陽門站,這個站點也成為了大明京密馳道的起點,在冰凍期,大量的貨物,會從京師出發,前往密州坐船出海,那里是不凍港。
這激活了大明北方冬天的經濟,以前的大明,秋藏之后,整個北方就會陷入商品流轉的寂靜時間,現在全年都變得異常忙碌。
在非冰凍期,京密馳道,仍舊會非常的繁忙,因為天津州塘沽港的吞吐量,無法滿足貨物流轉的需求,即便是塘沽港已經用最快的速度修建泊位了,但天津州沒有市舶司,起步晚,趕不上需求的增速。
朝陽門站很大很大,若非有人引領,恐怕會迷路,遠處,大段大段的城墻正在被拆除,一條條寬闊的道路正在修建。
“嘟!”尖銳的哨聲突然在朝陽門站內響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兩名身穿勁裝的衙役,大聲呼喝道:“抓賊!”
一個身材有點矮小,看起來格外靈活的人穿梭在人流中,但很快就被衙役給追上,因為不知道是誰伸腳,絆了一下這個賊人,賊人很快被摁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這是個小偷,朝陽門本來就非常的繁忙,拆除了城門,建成了火車站后,就更加繁忙,人流量很大,給了一些小偷可乘之機,市長王希元在朝陽門站安排了大量的衙役抓賊,情況才有所好轉。
馬麗昂收回了目光,開始有序上車,這些番夷使者坐的是專門的車廂,而拉動火車的是升平五號鐵馬牽引的車廂,最大馬力96匹,中間馬力84匹的升平五號鐵馬,個頭反而更小一些。
升平五號鐵馬,一共有十二節,每節可以裝人128人或者兩萬斤的貨物。
汽笛聲響起,馬麗昂所在的火車開始緩緩前進了起來,馬麗昂一直看著窗外,愣愣的出神,她沒有參與這些使者嘰嘰喳喳的八卦。
安東尼奧和他的妻子公爵夫人卡塔里娜是同一個爺爺,這件事人人皆知,但是公爵夫人卡塔里娜又生出了一個健康的孩子,泰西來的使者,都在議論紛紛,懷疑安東尼奧的身世。
卡塔里娜的身世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她是公爵夫人,若是有問題,布拉干薩公爵是絕對不會迎娶的,即便是在泰西,混亂無比的貴族圈子里,有名分的人,多數都是身世沒有問題的,出問題的往往是私生子。
那有問題的只有安東尼奧了,他本來就是私生子出身。
這些使者也都是調侃,沒人要借此否定安東尼奧國王的身份,胡亂否認,在里斯本的大明貨物還要不要了?
安東尼奧穿的是五章袞服,又不是去羅馬接受的教皇冊封。
現在的里斯本,最像是大明城市,干凈整潔,甚至還有醫院,即便是那些藥材格外的昂貴,但依舊為所有葡萄牙人提供服務。
“聽說葡萄牙和大明達成了協議,可以和西班牙一樣,把學生送到大明來學習?”一個使者的話鋒,忽然指向了安東尼奧的使者保利諾·佛朗哥。
這一次劍圣馬爾庫斯沒來,他為葡萄牙王國征戰,擊退海盜的時候受傷了,需要養傷。
保利諾有些洋洋得意,指了指自己說道:“我們和你們不一樣,我們是藩屬國,在友邦之上,大明環球商隊在里斯本集散,陛下為我們葡萄牙留學生減免了20的學費,一個里斯本留學生,只要8000銀。”
來自英格蘭的使者,憤怒無比的說道:“可是大明一個大學堂的學子,他的學費才120銀,而且還有60銀的無息貸款,為朝廷效力,獲得俸祿的時候,還能減免,你在驕傲什么?大明從來沒有把你們當自己人對待!”
“你們就是大明在泰西的一條狗!當狗還如此得意!”
保利諾頗為平靜的說道:“大明有句古話,叫打狗還要看主人,你不要這么大聲叫了,你要是再攻擊我,我叫大明緹騎來收拾你!”
“陛下為我們葡萄牙留學生提供了四千銀的低息貸款,利率僅有3.1,如果肯為大明國朝效力三年,可以減免所有利息。”
“你這次來訪大明,仍然是一無所獲,大明連鹽都不賣給你!”
英格蘭使者依舊是顆粒無收,大明皇帝甚至沒有接見,因為英格蘭仍然沒有撤銷私掠許可證,大明不認可英格蘭,認為都是一群海寇。
吵鬧在繼續,馬麗昂再無心理會了。
保利諾炫耀的是真的,大明真的接納了葡萄牙的留學生,雖然只是人文學科開放了留學,但已經是彌足珍貴了。
大明的官僚體系,就是人文學科培養出來的!
大明朝廷已經兩百歲了,已經穩如泰山,運行良好。
馬麗昂看著窗外,這一路上,馬麗昂看到了連綿不絕的附郭民舍、繁忙的市集、郁郁蔥蔥的田野、車水馬龍的街道、遮天蔽日的帆船,這個時間,正是天津塘沽港最為繁忙的時間。
“再見了大明,再見了我的理想國。”馬麗昂深吸了口氣,對著大明再次鄭重告別,她很清楚這次回去后的危險,恐怕此生,再也無法踏足大明了。
馬麗昂的眼神從柔軟變得堅定了起來,她改變主意了,她的父親絕對不可能成功,肉食者之間的內訌,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但她可以。
她找到了辦法。
就像貞德一樣,貞德身上有很多的神話色彩,比如她很小的時候,得到了主的啟示,而馬麗昂兩次面圣,得到了智慧化身的祝福。
貞德擅長作戰,而馬麗昂也是如此,貞德帶領法蘭西擺脫了英格蘭人的魔爪,她要帶領法蘭西人,獲得自由!
組建一個自由人聯合體政府,完成法蘭西的國朝構建!
為了法蘭西的自由而戰!為了法蘭西人的自由而戰!
這是大光明教的核心教義之一,讓人人獲得自由,不再被奴役,不再被迫失去一切。
這些教義都是馬麗昂從大明的各種書籍里總結的。
她很清楚,這是對大明文化的一種異化,但已經足夠用了,而現在,她多了一個確切的目標,建立一個‘堅持讓自己的絕大多數民眾更接近于自由人’的政體。
“首先第一步,用大光明教喚醒法蘭西人的抗爭之心。”馬麗昂面色凝重自言自語道,在船只逐漸駛離塘沽港的時候,馬麗昂清楚的知道自己,應該做什么。
大明和泰西是完全不同,大明的統治階級肯讓利給最貧窮的人,也不是統治階級心善,大量的統治階級的道德敗壞,這些典型案例,被在邸報上刊登,昭告天下。
皇帝用公審的手段,審判道德的敗壞,用邸報,讓這些蠹蟲臭名昭著,威懾那些道德敗壞的敗類。
大明皇帝甚至發明了一種明教罪人法,把這個人的事跡刻在碑文上,建立了一個快活碑林,反對道德敗壞!
人性的自私無論是在大明還是在泰西都是共同的,都是不變的,人性本私,這無可厚非。
但是大明的統治階級肯讓利的原因,不僅僅是高壓,還有中原一次又一次的造反,一次又一次的抗爭種種不公,不死不休的抗爭!
中原漫長歷史中,民眾選擇揭竿而起,覆滅的王朝、屠戮的權貴可能比全世界的權貴都要多。
這就是中原的統治階級肯向下分配的根本原因,也是中原下到百姓,上到皇帝,愿意以一種殉道者的執念,守護這個國朝的原因,這個國朝,從來不單純是統治階級的,不單純是皇帝的,而是所有人的。
也就是先知說:天下人之天下。
在無數次的博弈中,中國的肉食者清楚的意識到,需要分配,需要向下讓利,因為中國擁有最不溫順的臣民。
肉食者真的怕,怕狐貍叫,怕魚的腹部有紙條,怕一只眼的石頭人。
從來都沒有本該如此,一切都是博弈中形成了共識。
寧都、瑞金、寧化三縣的鄉民,浙江臺州的鄉民,他們因為算稅的問題,選擇了暴力抗爭不公!他們敢于訴諸于暴力抗爭不公!
哪怕如此,大明皇帝,還是堅定的認為,大明的臣民是世界上最好的、最溫順的臣民。
但是在泰西,眼下,除了尼德蘭地區之外,再沒有人選擇訴諸于暴力了,這種現象要改變。
為何除了尼德蘭人沒有人選擇反抗?這個問題,馬麗昂深入思考過,她甚至親自去過幾次尼德蘭地區,因為殘忍的統治,逼著尼德蘭人不得不背靠背站在一起,形成了抵抗的共識!
誓絕法案,就是彌足珍貴的共識!
大多數的泰西窮民苦力是無法形成共識,是頻繁的底層互害,讓人們彼此提防,彼此猜忌,彼此質疑對方。
最簡單的例子,市長王希元建立了大量的公廁來保證衛生,這是一筆公共投入,很快得到了議員們的一致通過,朝中的議員們,不想踩到排泄物去坐班,那樣會被嘲笑。
而公廁收集到的排泄物可以堆肥,通常一斤堆肥可以賣掉六文錢的價格,四百年前,宋高宗這個皇帝,都做堆肥生意。
在泰西,沒有廁所,惡臭的環境下,市民們抱怨流浪漢破壞了衛生,歧視流浪漢,甚至毆打他們,流浪漢們拼命的反擊。
這就是廣泛存在的底層互害,影響到了共識的形成,而泰西的貴族們,似乎非常擅長制造底層互害,來阻止共識的形成。
大明的構建是以集體、殉道、忘我、犧牲個人換取集體利益;而泰西的底色構建是以個人、享樂、保全個人利益優先。
要首先告訴所有人,他們的苦難,不是神的試煉,這些苦難,不是通往天堂的路。
這個世界不該如此,正如先知說的那樣:人生下來,活下去,不是為了承受苦難和屈辱。
大光明教,將點燃泰西第一把屬于人間的圣火!
馬麗昂明白了自己的路,到底要怎么樣才能走下去。
“你要做的事兒,非常危險。”一個通事聽到了馬麗昂的自言自語,選擇了搭腔。
馬麗昂笑著問道:“陛下做的事兒不危險嗎?陛下為何要做呢?”
“因為不怕!”
“為何不怕!”
通事想了想明確的說道:“因為陛下是皇帝啊,至高無上,有名臣良將輔佐,還有新興資產階級作為擁躉,支持陛下的維新,所以不怕,最重要的是,還有忠誠于陛下的臣民。”
“還有我,我只是一個吏員,但我堅信陛下會帶領大明中興,讓大多數人過上比過去更好的日子。”
“我明年要進入皇家理工學院學習理工科,如果表現好的話,我可以成為官員。”
通事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期盼,他還以為自己這輩子就是個吏員了,沒想到還有魚躍龍門的一天,因為過往的考成優秀,他成為了第二批入京師大學堂的委培吏員。
馬麗昂沉默了下,她的條件可差多了,差遠了,她不是很在意的說道:“我要用自由之火點燃整個泰西。”
“我的父親會反對我,牧首們會反對我,大光明教的信徒會反對我,但我還是要做。”
“如果我被殺死,殺死在前進的路上,大光明教就會真的成功,因為以生命點燃的自由之火,是不會熄滅的,會照亮后來者之路。”
“這就是先知八大美德之一的犧牲。”
通事愣愣的看著馬麗昂,他十分意外的說道:“沒想到,你們這個教義,還挺完整的。”
“要靠犧牲來完成血稅,來達到共識,所以我也不怕。”馬麗昂對著大海深吸了一口氣,海風吹動著她臉龐,她十分肯定的對著大海說道:“我堅信,法蘭西人也可以像大明人一樣的活著。”
“我祝你成功。”通事平靜的回答了一句,但是經常接觸泰西學術的他,其實非常清楚,路是對的,但能不能走到底,那就只能看造化了。
通事思考了下說道:“其實,泰西的文化更容易制造階級壁壘,你們的文字,有點奇怪,就像是羊羔是羊的孩子,羊羔和羊,是有強關聯的,但是你們就制造一個拼寫的單詞,把他們分開了。”
“學習的成本實在是太高了,大光明教成功了又如何呢?只需要在學習成本上增加,一切都是白費力氣。”
“當然大明的俗文俗字和文言文之間的差距也很大,陛下正在努力,我們通事也在盡量簡化文字,讓它適應于普及教育。”
通事從自己的專業問題上,提醒了大光明教,泰西的問題,不僅僅是她看到的宗教,還有文字。
文字作為文明的載體,一旦成為了階級壁壘,恐怕再輝煌的勝利,也會成為歷史長河里不起眼的流沙。
大明并不打算提供什么物質的幫助,一個國朝、一方民眾的發展,需要自我奮斗。
馬麗昂猛的瞪大了眼睛,驚訝的說道:“我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我之前完全無法理解大明皇帝那么貪…吝…節儉,還要付出數千萬銀建造九龍大學堂!”
“不對,我感受到了,我向陛下索要了漢文版的階級論!”
通事笑著說道:“書同文,車同軌,行同倫,這是《禮記·中庸》的一句話,它本來是一個美好的愿景,后來,被始皇帝郡縣制做到了,想想真的是不可思議,這真的是了不起的功績。”
“所以,我個人的建議是,文字要統一,也要優化,為了規范,大明對拉丁文進行了一些修正,比如加入了更多的字母、音節、對一些詞語進行了梳理,我可以把這些規范交給你。”
“希望能對你有一點點幫助。”
朕真的不務正業 第八百零五章 要用自由之火點燃整個泰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