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通天巫隕
札格羅斯群山，風雷卷動。
像是有一千頭魔龍同時在放聲咆哮，呼嘯的雷霆化作亂舞的銀蛇，無邊無際播撒向地面。
那威嚴的紅黑之龍只能不斷振翅躲避，他的速度無疑是極快的，但再快也快不過光，在闊闊出的意志下，雷霆連接成片，幾乎要將魔龍完全吞沒。
但那也是只是“幾乎”。
旁人來看，在這如此可怕的攻勢之下，就根本就不該還存有活物。
闊闊出卻能清晰察覺到，這頭魔龍根本就沒遭受重創，因為它的飛行軌跡，仿佛能預判到雷霆的落點，時刻處于這浩蕩天威的邊緣地。
“感知類的能力？還是說，是那無形領域的效果？你的手段不差，可惜在浩蕩蒼天之下，再強大的魔龍，也不過就是一頭不起眼的野獸！”
如今闊闊出身入云霄，上承天意，本體已被“長生天”所藏匿了起來。
這魔龍再強，難不成還能傷到這虛幻之軀不成？
兩者根本就不在一個維度，就像畫紙上的人，再怎樣都無法觸及畫外人一樣。
可以說，這種狀態下的他就是無敵的，唯一的缺陷就是這種狀態下對于他的“人性”是一種極大的損耗，時間一長，很可能失去自我。
不過洛薩的這所謂的“小天命”也給了他靈感。
眾生意志雖然渺小，無法跟天命相抗，卻也有助于他穩固人性。
天空中的人面神色越發漠然：“等殺死你后，我會在這泰西沃土建立起屬于我的地上神國，集眾生信仰為資糧，為我穩固人性，以免被這蒼天意志所同化。”
對于信仰虔誠的薩滿，能身合長生天，無異于道士走捷徑直達“煉虛合道”的無上境界，簡直是求之不得的事。
但對于有志跟重陽真人比肩，自原始的薩滿教派中開創出一條長生路的闊闊出，他覺得自己還是更適合做一輩子的“通天巫”更好。
“該結束了。”
闊闊出自忖已經摸清了魔龍的逃跑方式，云層中，雷聲大作，那層出不窮潑灑下去的電光卻一時間盡數偃旗息鼓，仿佛在醞釀著更強大的攻勢。
轟——
一座山峰拔地而起，正擋在魔龍逃跑的方向。
它起勢太過突兀，致使那紅黑魔龍也只能一頭撞在了這座山峰上。
碎石紛飛，巨大的山體崩析開來，根本無法阻擋魔龍的沖勢。
但就是這么稍作遲滯的功夫，一束格外粗大，仿佛天譴般的雷霆，正劈在魔龍的翅翼上，將那覆有鱗甲的翅骨都劈得鱗甲綻裂開，流淌出宛如熔巖般的龍血。
“這下看你怎么跑。”
闊闊出有種貓戲老鼠的心態，同時又不禁有些惋惜。
重陽真人業已合道，殺死此人以后，天底下怕是再難尋覓到此等敵手了。
未來自己獨步天下之時，還有誰配與自己坐而論道？
惋惜的情緒一閃即逝，云層中的人面重新變得淡漠了起來，闊闊出的人性在減退，但對于天意的驅使卻變得越來越純熟，消耗也越來越小。
這種無所不能的感覺，使闊闊出這等心智極堅之人，也不禁有些沉淪。
而一邊翅翼受創，飛行速度驟減的魔龍，在接踵而來的雷霆之下，變得越發左支右絀。
傷勢越積越多，鱗甲破碎，鮮血四濺。
但魔龍的臉上，始終沒有流露出半點恐懼的情緒，反倒是隱隱有著一絲冷笑。
電弧在他的鱗甲上跳躍，透過鱗甲，滲入骨髓，鉆心的痛苦從體內傳來，但洛薩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雷電的主要殺傷力來源，分別為強電流，高溫，以及沖擊波，高溫于洛薩而言，幾乎沒有任何效果，強電流和沖擊波在他“行宮”內對他造成的傷害也要被削弱一截。
表面來看，這是一場已無懸念的戰斗，洛薩處于絕對的下風，只有挨打的份兒，但實際上挨打也是在交鋒，闊闊出每一次攻擊，距離徹底融入天意都會更近一步。
而洛薩不僅有拉維妮婭的律令加持，即便真的被闊闊出屠龍成功，也還有卷土再來的機會，闊闊出自詡已立于不敗之地，孰不知洛薩也同樣這么認為。
天空中降下的雷霆越來越多，闊闊出驅使天意的手段越發嫻熟，林木紛紛活化，變作巨大的樹人伸出藤蔓去阻攔魔龍，時不時還會有山石拔地而起，阻擋魔龍的去路。
但魔龍身上的傷勢雖多，生命力也在減弱，但怎么看距離死亡也仍有一段相當漫長的距離。
這下，輪到猛然從這種“無所不能”的情緒中解脫出來，恢復理智的闊闊出驚慌了。
“怎么還不死！”
“他的變化之術，變成的魔龍究竟是什么來頭？怎么這么硬！”
“這家伙該不會是知道我這種狀態下的缺陷，特意擺出這副皮糙肉厚的魔龍之軀，想要跟我打消耗戰吧？”
闊闊出一時間有些騎虎難下，他忍不住傳音下去：“你還有最后一次后悔的機會，如果你答應，只需向術赤稱臣納貢，讓出美索不達米亞，你原屬領土絕不會遭受任何侵擾。”
魔龍還以的，僅是一道挑釁式的龍炎，飛入云層消失不見。
闊闊出一時間大怒，他不能退讓是因為涉及道途，但他想不通洛薩這么堅持的理由，為了一國領土，說破天也不過是世俗的財產，跟“道爭”相比，孰輕孰重還不了然嗎？
“這是你自找的！”
天空中黑云狂涌，云層之中顯化出無數道高大魁梧的身影，祂們是古往今來，歷史長河中曾存在的雷神。
有紅發、紅須，身披獸皮甲，手握戰錘的雷神索爾。
也有手持雷霆權杖，肩頭落著雄鷹的神王宙斯。
有青面獠牙，手持雷楔，身邊聚滿鼓吏的雷公。
也有穿金甲，騎白象的因陀羅。
祂們神情淡漠，俱是被歷史長河記載的虛幻影像，但此時一齊發威，真堪比是古神復蘇，展露出的浩蕩天威，怕是連正牌的雷神復蘇也要被劈死當場。
索爾敲響戰錘，宙斯擲出權杖，雷公敲響雷楔，因陀羅擲出金剛杵。
諸多神器盡數顯化為雷霆，將魔龍所處的位置盡數封鎖，勢要讓這膽敢挑釁天意的狂妄之徒殞命。
“結束了。”
感受到如此可怕的攻勢，以及那飛速衰落的生命氣息，闊闊出長出了一口氣，再強大的敵人，面對此等攻勢也不可能堅持下來了，連靈魂都要被劈散。
但就在這時，闊闊出的耳畔，隱隱響起了一陣尖銳的金戈鐵鳴。
這道鐵鳴在漫天雷聲中細如蚊蚋，但闊闊出還是第一時間捕捉到了這一絲異響，向遠方眺去。
只見在遙遠的天邊，一把銘刻有無數神圣銘文的長槍，仿佛命中注定般在天空中劃出了一道流星的尾痕，旋即勢如破竹般劈開了云層。
在那長槍之上。
銀灰色長發在風中亂舞，一臉堅毅的狼族少女踩著長槍的槍身，拔出了鞘中的雙刃。
金色的律令將她映襯得仿佛奧丁的瓦爾基里女武神，而她也確實踩著奧丁名為“昆古尼爾”的神槍，以命運注定的必中之勢，從規則層面上觸及到了闊闊出藏匿的本體。
旋即，是那如風般飄渺的劍鋒。
無窮劍氣，在那必中的“昆古尼爾”將闊闊出拉回到人間的一瞬，一齊涌入了其中。
“滾開！”
闊闊出的怒吼仿佛將時間都暫停了，飛來的圣槍銘文閃爍，輝光萬丈，卻不得寸進一步，少女臉上的神情堅毅，漫天的劍氣卻同時止步。
“洛薩已死，想要殺我，你們也配！”
望著那突兀而現，被定格住的可怕攻勢，闊闊出心中在劇顫，臉上卻露出了抑制不住的笑容來，自己走的路沒錯，上承天意，天下豈有敵手？
“還有人？”
闊闊出抬眼看去，接踵出現的，是一個白衣飄飄，仿佛仙子般的女子，在金輝包裹之下，寫下了一個飄逸的漢字——“定”！
在律令加持之下，般若書中仙異格狀態下，以“謫仙”天賦接引回了前世鼎盛時期的仙靈之力，寫下了這能定下一切風波的字眼。
闊闊出的時間也被靜止了。
旋即，在那已欺近自己身邊僅有數十米的女刺客身邊，一道金色的影子投影而來。
那是洛薩圣諭回響映照來的分身。
他抬起手，縈繞著破法龍氣的天命之槍在其手中顯化，帶有切里妮娜“扼喉”與天命之槍的“破法”威能的長槍，被其毫不猶豫遞進了闊闊出的胸口。
原本被定格的切里妮娜，還有那寸進不得，從百里之外投擲來的圣槍，同一時間恢復了行動，一起刺向了原本被天意藏匿起來的闊闊出本體。
地面上，雷光散去后，露出的是一座殘破的巨龍雕像。
石質的雕像逐漸恢復了色彩，其殘損處盡數化作一道道猙獰的傷口，散碎的石頭碎末都變成了大塊的血肉，龍血流淌成小河。
披著律令武裝的法官小姐，面色蒼白地來到了巨龍的跟前，伸手壓榨出體內最后一絲力量，治愈著他的傷勢。
魔龍抬頭看向天空中逐漸消散的烏云，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辛苦你了，妮婭。”
“還有大家。”